我都被自己的这一个震耳欲聋的喊声吓到了,此时我已经不是那个在松山城战败的逃兵了,我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尊严,这是我曾经丢失已久的尊严,古人曾经说过:燕赵自古多感慨悲歌之士。
  而此时的我犹如在绝境唱出了自己的感慨悲歌,我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不过不是胆小被吓得,而是因为刚才用力过猛有些抽搐,对面的那三个建虏仿佛看出了我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说了几句我的听不懂的话后便一齐向我冲了过来,只见三人一起将马刀向我砍来,而我将朴刀横在了面前挡住了他们这一次的攻击,但是他们有两人却迅速的分开向我两侧砍来,我一个发力将面前的人弹开,然后又用朴刀挡在了我的右侧。
  但是左侧我实在是无可奈何了,一个建虏的马刀砍在了我的左腿上,撕心的疼痛顿时传入了我的脑中,但是我依然忍着疼痛将那人踢开了,此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喊杀声,我以为是建虏的又一队追兵赶了上来,不过随即我便兴奋了起来,发出这个喊杀声是相反的方向,而且只有一个人,我看到了小年子骑着马又赶了回来,手中还拿着一个我看不清的东西,但是随后我便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是刚才于庄在城内击毙建虏的那把火铳,只见小年子在马上飞速的冲到了我这里,将在我身边的建虏撞开了,然后拿着火铳对准了其中一人便是一枪,那个被击中的建虏脸上顿时血肉模糊一片,既然小年子能再赶回来救我,那于庄和张世学定是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了,此时我便放下心来。
  我跑到了一个建虏的身旁突然发力用朴刀将他从腰斩断,此时我们眼前活着的建虏只剩下一个了,小年子将辫子缠在了脖子上,然后拿火铳对着他一步一步靠近,那建虏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了,他一阵乱叫然后拿着马刀在面前一顿乱晃,他是希望自己手中的武器可以将火铳的威力挡下吧,小年子发出了一阵冷笑后说道:
  “哼哼,来啊,跟你年爷爷玩这个啊,该死的建虏,竟然将杨大人伤的这么重,看我不把你打成筛子,纳命来吧。”
  对方是听不懂小年子说些什么的,不过他也明白即将要自己的迎接的是怎样的攻击,刚刚同伴那血肉模糊的脸仿佛就安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建虏举起马刀发疯似的冲向了小年子,只听得“嗙——”一声,这附近便没有任何动静了,他的半个脖子被小年子打穿了,可是手中还依然举着马刀,小年子一脚踢在了他的身上,然后便他便慢慢地的倒在了地上,此时我也已经褪去了刚才的疯狂,我很难想象刚才的那一切都是我做的,虽然自己的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但是我顾不得那些伤势便向小年子问道:
  “年公公啊,真是谢谢你了,如若不是你怕是今日杨翰要死在此地了,于兄他们可好。”
  小年子悲痛地看着满是伤口的我,然后跪下说道:
  “杨大人,如若不是你奴才怕是连命都没了,方才大人以一当十的勇气着实令奴才佩服,于大人伤势过重,已经昏了过去,不过他在昏前将这火铳交给了奴才让奴才赶回来助你,还好奴才来的及时,如若杨大人您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小年子这颗头可担待不起啊。”
  “你起来吧,不必如此,我们还是赶紧赶往桃仙镇吧,杨翰能为你们三人流下这些血,便也觉得值了,你我都是忠肝义胆之士,杨翰也只是比你能打些,所以断不必行如此之礼,我们赶快回去吧,如若再受医疗,杨翰怕是真的要葬在此地了。”
  我没有骗小年子,此时我已经感觉到头晕目眩了,刚才的打斗中已经流下了不少血液,如若再不赶紧找张世学给我疗伤,我是真的要倒下了,小年子起身上马,我也骑到了刚才那匹马的背上,此时我才看到了我的左腿已经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刚刚倒是没有发觉居然伤势这么严重,但是我此时此刻已经顾不得多想了,我和小年子便去往桃仙镇的路上了,刚走出了不一会便赶上了于庄和张世学,他们二人行走的很慢,于庄已经将整个身子都伏在了马背上,他是真的昏倒了。
  大概在天将明的时候我们赶到了于庄的住所,还好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也没有建虏在附近出没,否则我们几人便是插翅也难逃了,小年子跳下马跑到了门前,然后敲了三下长声,有紧接着急促的敲了两下,于庄曾经对我说过,这“三长两短”的声音如若惠娘听到了便知道是于庄回来,我们还清醒的三个人就这样焦急的等待着惠娘来开门,当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们终于安全了,于是我解脱了,跟于庄一样也昏倒在了马背上。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一张小木床上了,周围的环境很熟悉,是于庄与惠娘的家,看来我还是没有死掉,只是身子有些不方便动弹了,一眼望下去,满身都包扎着纱布,尤其是自己的左腿,还感觉到有些生生的疼痛,床边放着几个捣药的罐子,隐隐约约可以看出里面还有一些药物的残渣,不知道已经过去多少天了,我还在回想着那晚的激战,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大的气魄,也从来没有用到过那么大的力道,不知道为何在那晚能近乎疯狂一般的将那些建虏杀死,即使身负重伤也感到庆幸了,我无力的坐了起来,虽然周身感觉到了刺骨的疼痛,但是我依然想坐起来看看自己是不是已经废了,慢慢地摸到了门前,走到了屋子的外面,看到了于庄、惠娘、小年子、张世学他们四人都在院子里,只是于庄也缠着一些纱布,不过比我少一些,小年子看到我来了急忙跑到了我的身边来搀扶我,然后说道:
  “杨大人,您终于醒了,您知道那天您有多威猛么,犹如天神下凡一般,那几个建虏顷刻间便灰飞烟灭了,您就别总是走动了,还是好好将伤养好吧,这样一来我们也好尽快上路回到关内去复命啊。”
  于庄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边说道:
  “杨贤弟,为兄真没有想到你竟然那么勇猛,看来为兄没有交错人,那日如若不是你,我想我们的命都要结果在那里了,此次行事贤弟当推首功,我已经将向皇上上奏的奏章飞鸽传书到了京城,相信吴大人已经收到了,等贤弟你的伤痊愈了我们便即刻上路吧,只是那皇太极到现在还不知道究竟是死没死,不过既然贤弟说已经得手了,那么定是建虏秘不发丧了,还有你我身上的这伤都要多亏张太医了,如若不是他,我们怕是现在早成残废之人了。”
  张世学站起来向我行了行礼,我可以看出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是啊,还有什么事能让我们如此会心的笑呢,虽说现在还不知道皇太极究竟死没死,但是当日我看到了他将那两碗药都喝下去了,如若于庄的“侵寒入火水”真的像他所说的一样,那皇太极定会暴毙而亡,可是现在官府都还没有发出皇上驾崩的讣告,那想必一定是睿亲王多尔衮他们封锁了这一消息了。
  我微微颤抖的张开了嘴,此时我感到说话也是一件费力的事情,但是我依然强忍着痛楚说道:
  “于兄,那皇太极定是死了,虽然杨翰没有看到他暴毙而亡,但是他确实是喝下了我所投的毒药了,还有此时距离那日有多长时间了,我究竟昏睡了多长时间了,我们躲在这里不会被别人发现么。”
  于庄开口笑道:
  “哈哈哈哈,杨贤弟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已经睡过去五日了,这周围的人家皆是汉人,没有人回去告发官府的,你我只需要在此安心养伤即可,等到我们听到那为皇太极发丧的讣告才算是真正把嗓子眼上这颗心放到了肚子里,贤弟就在此多多忍耐几日吧。”
  看来于庄说的也不错,既然周围都是汉人便没有人会去投报官府了,我也不必再担心什么了,现在真的就只好安心养伤了,还好有张世学在我们的身边,否则这么重的伤谁又能治愈得了,我开始欣慰自己没有死掉了,在这个乱世,活着真是一件让人可以得意却又如此伤神的事,我半头散发披在后面,又从怀里摸出那段被截去的头发,不禁开始了沉思。
  “可是希望你能想一下这诸多苦难的苍生,虽说发不可剃,但是如若贤弟没有不忠孝于自己父母的心思,那又有何妨呢,把头发剃掉而来做拯救天下的重任,天下人绝不会怪罪于你的,为兄坚信令堂令尊也不会怪罪于你,而贤弟你将会名垂史册为万世敬仰之楷模。”
  “北直隶真定府辽东总督洪承畴贴身侍卫杨翰在此,尔等哪个速来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