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练厅内,佳宁还在练习,只见她立着足尖做着苏意威(指碎步)出场了,随着悠扬的音乐,她伸长双臂,右腿向后上方伸出,一个漂亮的阿拉贝斯(迎风展翅舞姿)亮相,接着做了一个哥朗得阿桑不累克罗赛(指大的双起双落向前跳)。“停,停下来,这个动作做得要更轻盈舒展一些,来表现人物忧伤无耐的心情,而不是象你这样……”周茵老师纠正着苏佳宁的动作。但是,佳宁一直无法领悟。“这个动作的要领已经告诉你了,你马上接受不了,课堂时间有限,先进行下一段,你下去后好好琢磨琢磨。”
  乔力也在排练厅内,他刚刚完成一串哥朗得日代(做绕场一周的大跳)正在一旁休息,看着佳宁的这一段舞,说实话,他这几年也曾跟女生班的同学一起跳过不少次双人舞,但他并没十分注意过女孩儿们跳得怎么样,他关注的是他在这段双人舞中的表现。今天,他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苏佳宁。佳宁今天穿的是一套深紫色的操服,白色的长袜,微黑的皮肤在操服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健康,修长的双腿,肉粉色的足尖鞋在灯光下闪着华丽柔和的光芒,她的双臂超长,让她的动作显得更加舒展,长长的脖颈,就象天鹅的脖子一样优雅,她的表情很内敛,深遂的大眼睛和挺直的鼻梁以及略显单薄的嘴唇,只有嘴角微微翘起,代表着她内心美好的心情,高高翘起的下巴显示着她的高贵。
  她真的有天鹅的气质和神韵!乔力心里一颤,以前我怎么没看到过呢?他的记忆里,苏佳宁留给他的永远是系着围裙惊慌失措地站在地上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乔力总是骄傲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温柔……
  下午的排练结束了,同学们都收拾东西准备吃晚饭。“佳宁,快走吧,一会儿餐厅该关门了。”孙卉喊。
  “我不想吃了,你们先去吧。”
  同学们都走了,排练厅里安静极了,苏佳宁喝了口水,她开始练习着自已的这段舞,她一遍一遍地跳着,但是一到关键的地方总是卡住,她有些急燥起来,身上出了一身汗。
  “苏佳宁,你抱后腿时,胯总没拎直,髋关节这个时候要顶上去。这样,你的手就伸得更长些了。”
  谁在说话?苏佳宁吃了一惊,闪眼寻声望去。原来乔力站在门口。
  立定,摆好造型,按照乔力说的做,似乎更从容些了,她控制住,感觉了一下,确实身体不太僵硬了。
  她放下腿,喘了口气,冲着乔力招了招手,“谢谢你的指点。”
  “你不饿吗?这是酸奶和苹果,你一会儿把它吃了。”
  “这怎么可以?这是你的那一份儿。”
  “我刚才吃了很多蔬菜还有生西红柿。这个不需要了,送给你吃。”
  “不,我不喜欢吃。”苏佳宁坚持到,这些年来,遇到同学请她吃水果,她一直这样回答,再说,她面前站立的乔力,她更不会接受了。
  乔力没有办法,只好自嘲地喝掉酸奶。他有些尴尬,苏佳宁也不好意思了,“谢谢啊,如果不是你的指点,我怕是一晚上都要在这里练了。”
  “我也是偶然看出来的,苏佳宁,你的脖子很长,饰演的又是天鹅,可是我发现你的脖子有点僵,如果在脖子上作些文章,是不是可以表现得更生动些?”
  “真的吗?我还没想过,让我晚上好好想想。”
  “乔力,你演的《海盗》男变奏,大跳后总有些偏台,你下次要注意”
  “……”
  他们谈了很多话,这是他们同学六年来单独说话最多的一次。
  不知不觉中,排练厅中,苏佳宁总能感觉到总有一束目光追随着她,当她扭头看时,那道目光又如电闪一样就消失了。她一个转身,她看到乔力在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眼中充满温柔,她突然脸红了。急忙转过了身。
  从这天后,她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总出现乔力锐力的眼神,一进排练厅,总想看到乔力的影子。而只要乔力在,她总能一眼就准确地看到他。
  她开始爱照镜子,其实,镜子在她的生活中就象影子一样伴着她,她们练功时,就会一直注视镜子中自已的动作。但和现在照镜子不同的是,以前她关注镜子中自已的腿是否直,后背立得是不是到位,而现在她照镜子观察的是自已的容貌。她经常望着镜中的自已发呆:要是自已的皮肤再白一点多好,牙齿够不够整齐,头发梳得漂亮不漂亮。她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她有些害怕。
  乔力这些天也在忍受着一种煎熬,一个人总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总想见到她,可真正见到她时,他又不知所措,失去了往日潇洒的气度。他想和她说话,可又不知说什么好。这个人就是苏佳宁。
  这样的烦恼让这个17岁的少年变得心事重重起来,学校每天的生活是很紧张的,基本上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可是就是这一点空闲时间,也让他烦恼不已:苏佳宁的影子总在他的眼前飘来晃去,中午的饭他吃得也很含糊,不知是什么菜,胡乱吃了几口,就先出来了,他又来到校园角落的那株桂花树下,严冬里的桂树,挂满了冰雪,另显出一种丰姿。乔力徘徊着,思索着,一阵犹豫之后,他掏出手机来……
  刚吃过饭回到寝室的苏佳宁听到短信声,打开手机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她疑惑地看短信:“我是乔力,明天是星期天,恒知书城到了一批新书,和我一起去看看好吗?手机号码是我在郑老师那看到的,没吓着你吧?”
  这条短信确实把苏佳宁吓了一跳,她心头一阵鹿撞,其实,这些天来,她一直有一种预感:她和乔力之间仿佛有一条丝线牵着,总要发生点什么事情,她明白乔力的意思,她也清楚她内心深处一直期待着,但当事情发生时,她不知道自已该如何处理。她看了看,寝室里打电话的,讲笑话打闹的,都各干其事,她心稍安,犹豫了好一会儿,她轻摁着手机:“好。”
  星期天的中午,苏佳宁和乔力从书城走出,已经过了冬至,转眼就快到元旦了,这是中国北方一年里最寒冷的一段日子,街上人头攒动,已经有不少人在采办年货了。从书城向东走过一个十字,二人就该分手了,“我走了。”苏佳宁停下脚步,冲乔力说道。
  乔力望着眼前的苏佳宁,她穿了一件普通的深蓝色长羽绒服,围了一条米黄色的围巾,即便如此,也难掩她修长挺拔的身姿和秀丽的容颜,反而增添了几分内敛气质。苏佳宁也正望着乔力,她看到乔力明亮的双眼清澈坦荡,透着淡淡的笑意。
  “下午4点钟,我在这里等你,咱们一起回学校。”
  “嗯,我走了。”苏佳宁挥了挥手,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中午的阳光很温暖,人行道上和角落里还有不少积雪,阳光映着雪,显得天更明亮了。街口处,她看到一个不算很老的人在乞讨,她给了她一块钱,又碰到有人问路,她费了好多口舌才讲清路线,她的心情就象这雪后的天空一样晴朗明亮,这种心情是她以前没有过的,自从她与乔力有了这段朦朦胧胧的感情后,不自觉间,她的心变得多情起来,她更愿意听同学们无遮无拦的玩笑,更喜欢一遍遍耐心地给别人做示范,她看到眼前的一花一草都变得灵气十足,她觉得生活是这样美好,她头顶的天空是那样的明亮。带着这样的心情,她回家去了。
  谢菲一个人,走在这条,如街道般缺乏书香味的书香路上,一遍又一遍。
  她对于爱情的憧憬,寥若无几。因为此时,她正挣扎在,温饱的标准线上。她脚踩着父母的艰辛,掳掠着,这,与她不般配的天堂生活。这让她,每花一分钱,都心怀愧疚。可她热爱幻想,她将自己幻想成有钱人,对一切的光鲜,兴趣一般;或是厌恶地不屑一顾;离开它们,如同离开罪恶;只消一步,善念铺天盖地。
  面对日日走高的物价,她一样有办法,惩罚它们的率性而为,拒买以一己之力“端,装”的控诉。她似乎,不,她就是这样“端着架子,装着相,不买它们的。”
  可是她的荷包,依旧瘦弱无力。荷包的前面与后面,整天没日没夜地腻在一起,享受着,如胶似漆的,无有购买力。
  其实,她没有钱包,从来没有一个。她的小票子,满天飞在她的小口袋里,造成一定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