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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很正常。
只是有天夜里,陶朗突然发起了高烧,我急忙送他去镇上的医院,等终于把陶朗安顿进病房并给他挂上水之后,我突然觉得很闷,于是就去门口走走,结果就看见医生和护士不断地来来回回,脸上都很焦急。我站在门口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觉得煞是奇怪。然后就听见有人问他身边的人说:“你知不知道那个年轻人是干嘛的呀,院长亲自出动,把我给叫过来了。”他旁边的那个人说:“不清楚,只知道是上面的电话,哎呀,别说那么多了,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
不到一会儿,我就看见林尧所在医疗队的全体人员都赶到这了,好像说是要把他送回市里的医院。然后我就看见躺在担架上的林尧紧闭着双眼被抬上了车。此时有几个女生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哭着议论道:“你说林师兄明知道自己有这么严重的病可是他为什么还要那么固执地跟我们来这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另一个说:“我真是太震惊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有人看见了我,似乎还认得我,走到我身边跟我说:“咦,陶学姐,你也在这?要不要一起走?”我摇了摇头说:“你们走吧,我儿子还在这输液呢,我得看着他。”
距离那天之后,我生活恢复平静。陶朗在那晚输完液后第二天就痊愈了,之后他就不再天天想着在外面疯了,而是在镇上呆着,有哪个小女孩题不会他就在旁边悉心教导,然后镇上的小男孩就都不高兴了。范渊之前告诉我说他要去纽约看妈妈就来不了这了,因为他母亲病重,我很体谅地说让他别担心我,安心去纽约吧,他去了纽约之后因为我的手机被摔坏了,于是就打在了周鱼儿的手机上,然后每晚定时给我打电话,俩人不聊上几个小时就不肯挂电话,这个行为让一心想给任少煲电话粥的周鱼儿很是气愤,可是她也没有办法。
范渊跟我说他妈妈是老毛病了,可是老人家不舍得让他回,所以他只有再在美国待一段时间,我听了之后柔声对他说:“人老了就容易胡思乱想,你多陪她说说话就好了。”他笑着说:“我们家老太太跟别人可不一样,她现在一门心思琢磨着我什么时候能结婚。”说完把话题一转,问我道:“李李,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结婚呢?”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结婚虽然我也憧憬过,可是我并不想让它来得太快,我需要一个充分的思想准备过程。他见我沉默于是又轻轻说:“我们家老太太想抱孙子了,做梦都在想呢。”
当时正是下午一点整,我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我心想这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冬日好天气,而此时电话那端的范渊正认真严肃真诚地跟我求婚,我很久都没说话,他也不说话,一直等着,直到我听见那边有人问他:“这是在跟谁打电话呢?”他说:“你儿媳妇呀。”然后我没顾得上说声再见,周鱼儿的手机就宣告罢工,没电了。可是刚才范渊的那句“你儿媳妇”深深地把我的耳朵给烫住了。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我们的活动按规定已经结束了,和那些孩子们告别时,几乎所有人都流泪了,我没有,周鱼儿也没有,我是觉得一个星期虽然有感情但是还没深到那个程度,而周鱼儿看得更洒脱,她说,没事,终有一天,缘分来临时我们还会再相聚的。
在回去的火车上,周鱼儿问我:“我好像听说林尧他们也来这了是不是?可是他们才呆了几天呀?这就回去了,也太形式主义了吧。”我听到她这么说一时神游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就是呀。”
这是这几天来我第一次允许林尧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突然想起什么,然后问周鱼儿:“你说要是一个人肺癌晚期了还有没有可能活下去了?”
她明显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于是呆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高兴地说:“你知道吗?你这总算是问对人了,我前两天才看了一部小说,那上面就说男主角后来得了肺癌,最后没几天就死了,所以那个肺癌晚期肯定是活不了了,只能说时间早晚而已。”
我顿时就觉得心里凉了半截,呆了半天,最后机械地点头说了声:“哦。”
我回到学校后前几天还是风平浪静的,我也一直尽量不问不打听关于林尧的事情,可是谁知道我不去找事,事儿自会来找我,第三天上午我在学校东区的茶馆里见了导师,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可是刚站起身,就看到韩晓晓怒气冲冲地冲到我面前说:“陶李,你可真狠心哪,他都成那样了你还能坐这喝茶。”
我没理她,绕过她往门外走去。她跟在我后面不依不饶道:“你知不知道林尧已经活不长了,他已经持续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你却看都不看……”
此时我们两人的举动已经引起这个茶馆里人们的注意,我毫不在意地迎着众人的目光大步走出去。她快跑几步跑到我面前,把我拦在了门口,她甚是激动地对着我说:“陶李,你能不能去看他一眼,就一眼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我不想再听她说下去了,于是干脆打断她说:“没问题,我过两天回去看的,不过现在还请你让让好吗?我要赶路。”
她突然好想不认识我似的瞪着我说:“你刚刚说什么?”
我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说:“我说,请你让让,我现在急着办事,赶路,很着急。”
话音刚落,就毫无防备地被打了一巴掌,左脸。韩晓晓举起打我脸的手并没有放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了,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明知自己病得厉害却还要坚持去参加那个医疗队么,那是因为你在那里,他这几天躺在病床上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时候,嘴里还念着你的名字,可是陶李,你说你又是怎么对他的?你的良心去哪了?为什么他会这么喜欢你,为什么都要死了还……”
我用巴掌把她的话给打断了。她显然没料到我还会给她打回去,当即愣在原地。而此时茶馆里的其他人也都静静地看着我们,我在韩晓晓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开口说道:“你凭什么说他喜欢我?他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任何机会站在他身边,他的身边一直有别人,以前是苏佑琦,现在却是你,你说说,我都问过他多少次了,问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可是他的答案始终都是否定的,所以,我觉得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多我来说就是赤裸裸的讽刺。”
韩晓晓始终没有放下去的右手朝着我的右脸狠狠地扇了过来,我有所防备,一把伸手拦住她,她恨恨地盯着我,连声音里都是满满的怨恨的味道,她看了我好半天之后冷笑着说:“我本以为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在一切都发展到今天的这个局面下,你会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的愚笨,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蒙蔽了,以至于你看不到他对你的心意,你知道吗?当年苏佑琦也是这样,若不是她深爱着林尧,那么她也不会到最后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男朋友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
我似乎有点明白过来了,于是轻轻地问她:“你说这话的意思,他就连五年前的那点事也告诉你了么?”
韩晓晓呆了下,完了挣脱开我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边退边疯疯癫癫地说:“你好像不记得我当时是苏佑琦的好朋友了。我在她出事被救之后去医院看她,她很伤心地告诉我,林尧死活都要跟她分手,你也许还不知道,林尧那天追着苏佑琦出去了他其实是想找苏佑琦拿回DV的,结果刚出门就出了车祸,然后就把腿给伤了,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能碰他心爱的篮球了,这还不算,他出院后就立马去找你,结果你已经不在了,所以他找你就好比是大海捞针,可是这几年来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寻找你,可是你真狠心,消失了五年,也让他找了整整五年,我很想问你,你既然当初选择消失,那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你一出现,他就立刻不是他了,为你神魂颠倒都不为过,我跟你说,就你这样的,终究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她说完这么一大段话后,气息就不匀了,停下来看着我会怎样反应,我很不给面子的说了句:“你想怎么样还?”
她很不能理解我是这种反应,又开口说道:“你对不起他给你付出的一片真心,你以后一定会遭报应的。”我走近她并且直视着她的眼睛,逼她与我对视:“嗯嗯,好极了,我确实会遭报应的,事实证明我已经遭了报应了,这五年我所经历的一切难道还不够么?我不知道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想说林尧是不想我担心,所以才怎么都不承认喜欢我,我想说要是你想说的话就是这些了,那你现在就请离开吧。”
她此时已经被我说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先前眼里的怨愤也没有了,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不可置信道:“陶李,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不相信林尧喜欢你?他真的喜欢你,我可以以我的人格担保,我本来借你的名义写了那封情书,谁知道他高兴的跟孩子似的,急不可耐地就回来了,然后就去你家楼下等你,一连七天,他一直就在你的楼下等,结果我去找着他的时候,他满身都是酒气,手里还握着啤酒,就那样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结果我把他弄进医院之后,他的病就被查出来了。我知道你现在难保会不相信,可是我敢说,只要你见过那样的他一次,那你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冷。”
我把脖子里的围巾给解开了,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拉着脸并且脸上没有半点神采的冷眼看着她。
她这时显然已经稍稍地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没有刚刚那么剧烈了,只是仍旧哽咽着说:“我送他去医院检查,医生说还只是肺癌早期,还有得治,我当时心里很高兴。我陪着他度过那一次有一次难捱的化疗,后来他病情好转,我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努力一下的,于是我就向他坦明我对他的心意,他当时对我说如果这样做能满足我的一个心愿的话那就在一起吧。我满心以为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接受我是因为不在乎,根本就不是因为感情,不久前他又一次复发,之后便高烧不醒,昏睡中一直叫着你的名字。”说完顿了下又接着说:“那个时候,你知道吗?陶李,我真的很嫉妒你,你可以拥有他那么无私的爱,尽管你不在乎这些,可是他却义无返顾。”
此时外面遍地都是枯黄的落叶,一阵风起,把地上的落叶吹到空中打了个旋,随即又慢慢降落。我看着那些在空中飞舞的落叶说:“这次你应该说完了吧?现在我能走了不?”
韩晓晓突然就愤怒地盯着我,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死死地,狠狠地摇了几下,咬牙切齿地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还说你不是没有心吗?你不配!你不配得到他的爱,你不配你知道吗?对了,你是不是觉得去看林尧会让范渊误会啊?对,就是这样,肯定是这样的。好啊,你现在就走吧,你走啊,有本事林尧死了你也别来看一眼。”
我淡淡地说:“没问题。”
我收拾好东西,走出了茶馆,刚到门口就被叫住了,我扭头看她,结果冷不防又挨了更狠的一巴掌,打得我头晕目眩,我真是气极了,二话不说,一把把她按住坐在椅子上,并且双手拦住她,她打完我一巴掌后,吼了句:“你脑袋糊住了,我要把你打清醒。”我阴沉着脸紧紧地盯着她慢慢地问:“林尧对你好吗?”她连忙点了点头。我轻笑出声说:“是啊,你不觉得奇怪吗?啊?他喜欢的人是我,可是他却对你好,而对我呢?我从来没有感受到他的温柔与体贴,你说这可笑不可笑?我为什么要相信他真正喜欢的人是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跟你换一下角色,况且,事情走到今天这一地步,你说说那些爱不爱,喜不喜欢的还有什么意思?”
她看着我,想要说点什么,最终也没能发出声音。
我放开她,走出了茶馆,硬忍住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好不容易找着一个没人的地方,于是放声痛哭起来。
我蹲在地上,心情尤其难言,本以为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只要我不再想它就可以没事了,谁知道命运总是这么爱开玩笑,现在再把当初的一切翻出来,让我困在其中不得动弹,韩晓晓总说我没有心,果真是如此吗?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我只要一想到林尧即将消逝的生命我就有种空荡荡的感觉呢?我很害怕,那种感觉让人抓不着任何东西,仿佛溺水的人连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都抓不住是一样的。
在韩晓晓找过我之后,我依旧没有去医院,而是照常上课,可是中途还是有点小差错的,就是走错了教室,不过后来又发现了,之后其他的一切跟平常没什么两样。
坐在课堂上,我看见大家都在笑,于是很努力地收回心神想要认真听讲,可是仍然不知道老师讲了什么。
下了课,班里的副班长是女生到我旁边关切地问我:“陶李你脸色有点不对,感觉你今天整个人都精神恍惚的样子,要不我陪你去趟医院吧?”我笑着说:“没事,不用了。”之后去了趟厕所,用冷水洗了个脸,冰凉的水刺激神经的感觉似乎还不错,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觉很正常。
洗完脸从厕所出来时因为心不在焉撞到了别人,抬眼准备道歉却发现是周鱼儿。我看着她,想了想说:“你怎么来这上课呀?”
她没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一把拉过我撤到一边,然后神色严肃地问我:“李李,你说林尧是不是真得了癌症?”
此时正赶上上课,有同学急急忙忙往教室赶,结果尽管我们已经在边上了,还是被他们不小心给带到了,我被带的往后退了两步,周鱼儿连忙拉住我,我对她点头说:“嗯。”
周鱼儿似乎很震惊,睁大眼睛说:“我听到时还以为是瞎编的,没想到真是这样呀,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没有接她的话,站在一边沉默。
周鱼儿紧皱眉毛思考了半天,拉住我的手说:“李李,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你想过了没?现在别先着急回答我,摸着你自己的心想好了再说,因为有些话说出去就覆水难收。”
我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想什么?我其实什么都没想,我为什么要想呢?唉,这日子真是一天都不让人安生……”
她出声打断我的话说:“你知不知道范渊给我打电话问你怎么了,说是打你电话你不接。李李,难道你想跟范渊分手?为了林尧。”
后来晚上回到家,我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这几年来发生的一切。曾经我很不想面对这些回忆,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我,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我和林尧注定了要产生过多的纠缠,这就是所谓的命运,我无法逃脱,他也无法逃脱,常听别人说,过去的事就应该让它就此过去,不能老纠结在其中不愿意放弃,人要往前看,太多的纠结过去,就会绊住现在,阻碍未来。我此时觉得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精辟了,我正是一直被过去的事纠结在其中,所以到现在我必须得承受这一切。我想了又想,做出了个决定,看似很不现实,很荒谬,可是我当时不会后悔,后来依然没有后悔,我想如果我不那样做的话,无论后来我生活的如何,那这也会是我一生的遗憾。
吃完饭后,我和陶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他突然问我:“妈妈,你说干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我想他了呢。”
我听他提起范渊,于是告诉他:“记住了,你以后没有干爹,你要忘了他,咱们马上就搬回以前的地方去。”
他很惊讶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呀?是不是干爹惹你生气了?我找他去。”
我耐心和他解释说:“干爹没有惹我生气,他是个好人,只是妈妈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那是妈妈的责任,妈妈有义务承担起它。”
陶朗思考了一会儿说:“我不懂你说的话,我只知道我不能随便把干爹给忘了,因为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我听他这么说问道:“那到底想说什么吧?”
他犹豫了半天说:“其实吧,我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要是干爹在我们搬走之后还约我玩,我能不能不每次都拒绝?”
我伸手揉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说:“这个我现在也说不好。”
隔天上午,天上下起了小雨,我去水果店买了林尧爱吃的水果,去了校附属医院。我走路上看着篮子里黄澄澄的橙子,不由得记起高中那会儿,林尧喜欢吃橙子可是他不会剥,每次都是我帮他,让他学他说有我给他剥。再到后来,我就不再给他剥了,因为我的这份工作被苏佑琦做了。
我来到医院,问了前台护士,知道了林尧的病房。
此时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我打着伞正抬头看前面的楼号呢,然后就听见有人叫我:“陶李?”我看过去,结果就看见了一个我本以为这辈子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的人——苏佑琦。而迎面走来两个人,他们在看到我之后,都表现得很是讶异。五年过去了,我却如此频繁地遇上这些我曾经一度恨之入骨的人。
我冷脸看着他们,没打算理他们,径直地往前走,然后那个愣在原地半天的妇女在我经过时,问我道:“你是陶李?”
我听她问起我了,于是停下来,假装自己刚刚看见他们,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原来是林叔叔,林阿姨呀,没想到在这遇到你们了,可真巧呀。”
林尧的爸爸站在一边没有接话,倒是他妈妈,露出一脸不自然的笑说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漂亮了,我差点没认出来,那个,你这是……”
我看着眼前苍老憔悴的她,当真要感叹一下世事无常了,在我的记忆中当时找到我的她,全身上下无不透露出一种高贵的气息,打扮得也很入流,根本就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相当初,她见着我的第一眼就给了我一巴掌,然后大声呵斥我是狐狸精,再看如今的她还真是难以言说。我朝她示意了下手中的果篮,顺便说:“我过来看林尧。”
她一听我提起林尧,立马就像止不住情绪似的,扭过头去抹了两下眼泪,然后回过头来,满脸笑容地看着我。这和我记忆中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她看着我,犹豫了半天,终于说道:”你去吧,陪他好好说说话,以前是我们的错,不关他的事,你能来看他真是太好了……”
我把雨伞合上,不等她说完就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说完走了进去,然后我就听见了林尧的妈妈轻叹了口气。
我来到电梯口等电梯,然后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正朝这逼过来。然后电梯下来了,她先我一步进去了,然后看着我说:“你怕我是吗?好像以前也是这样。”
我笑了笑,进去,关电梯的门,对她说:“苏佑琦,这几年不见,你说话的风格还是没变。”
对于会在这看见五年不见的苏佑琦这件事,我没有半丝惊讶,因为我知道林尧的病会把我们这些人重新拉到一起,不管愿不愿意。其实想想也是,五年前的一切什么都很模糊,所以它有这一天也不用感到奇怪,之前之所以风平浪静,那是因为没有一个导火索,如今有了,所以该来的都会来的。
此时电梯正在向上迅速上升,她没有看我,说道:“陶李,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从国外回来吗?”
我惊奇道:“你还出国了?”她看着我很温柔地笑着说:“因为我知道林尧得了癌症,所以回来亲眼见证这恶有恶报是怎么在报的,你们当年那样的对我,哼,??”她停下来看着我笑,故意不说出那句完整的话。我把右手里的果篮换到右手里去提着,对她说:“是啊,你多么的高尚啊,我和林尧对不起你,你是最无辜的。”她沉默了半天,以前她吵架时就从来没有吵赢过我,偶尔赢那么一两次也是因为她搬出了林尧。一旦她把林尧给叫过来,那我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可是如今的情形不会再是当初了,我会毫不留情地反击她。苏佑琦听我这么说,立时矜持不住了,于是指着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这个抢别人男朋友的小三,还好意思这样说我。”
电梯到了顶楼了,她按着关门键不松手,所以我也没法出去,我扭过头看着她说:“在昨天以前,说实话,我一直对你心存愧疚,可是我昨天才知道,原来那天林尧出去追你是为了拿回DV,苏佑琦,这下你也应该知道这些说明了什么了吧?”
我说完这句话后,她本来就很白的脸更加白了,可是她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紧紧盯着我。
其实昨天韩晓晓说了那些话后,我回去思考了一下就觉得蹊跷,仔细分析了一下,就都清楚了。我没等她开口,而是继续按照我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敢肯定林尧知道那个DV里的内容,所以他才会追出去要DV,而且我想你也知道的,他那个奇怪地恐惧症,所以DV里其实没有他,所以就不可能是我们酒后乱性的片段,所以,苏佑琦,你骗了我们所有人,而我们这些人还傻傻地相信了你,我真得很想知道,那个DV到底拍了些什么,你看了之后居然受刺激的想到要去自杀呢?”
我说完后,她突然就松开了按住关门键的手,然后就有两个护士走了进来,电梯继续运行,当到达十二楼时。我顺便跟那两个护士打听了一下林尧在的哪个病房具体在什么位置。然后我和苏佑琦出了电梯,她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我暗暗看了下周围的环境,既黑暗又安静,而且人烟稀少,她笑着说:“看来你还是老样子,总是该聪明时很愚钝,该装傻时你又很机灵,你不是想知道那个DV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刺激到我了是吗?那好,我今天不妨给你从头说起,反正如今你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毕竟林尧他没有时间了。”
然后我就在这样的一个情形下知道了事情所谓的真相,这一切似乎都要让我喘不过来气。
苏佑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点不落的全都告诉了我。我这才知道,原来事情是这样的,而我们所有的人都在这五年里一厢情愿地当着那个最无辜最可怜的受害者。
苏佑琦说,就在高考完的那天,林尧找到她要跟她分手,她没有得到一个能够说服她的理由,所以她没有同意。后来第二天早上,她偶然遇见了那个女同学,别人都不知道林尧已经跟她要分手了,于是还把她当林尧的女朋友,就问她为什么她没有跟林尧一起参加聚会,后来还说把DV给忘拿了,然后就要返回去拿DV。就这样,苏佑琦就跟她一起去了我家,然后就有了我知道的那一幕。
苏佑琦说到这时,看着我的眼睛笑着说:“陶李,你猜的对,镜头里根本就没有林尧,可是全是你,各种各样的动作,还有他的旁白,宝贝长宝贝短的。最最关键的是最后一个镜头,本来里面什么也没有,可是他的声音在说:我爱你。我不用猜就知道,他在吻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自杀了吧?换做是你,你能忍受你男朋友这样背叛你吗?当时我并不知道他跟在我后面出了车祸,后来我在医院里被救醒之后,我妈问我为什么,于是我跟她说你背着我勾引林尧。所以后来就有了你知道的那些。后来林尧出院之后跑出去找你,结果被他妈妈关了起来,他跳窗把腿又摔断了,然后就再也不能打篮球了,后来我知道了后,就觉得林尧再也不是那个我心目中的林尧了。于是就放手了。听了这些之后,你是不是特后悔,特痛苦呀?哈哈,你们已经来不及了,我要的就是如今这样的结果。”我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心痛了,可是听了这些之后我的心就再也抑制不住地痛起来。
我冷着脸,可是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苏佑琦,你当年只有十八岁,可是你怎么就能干出这样的缺德事?你良心能安吗?”
她笑着说:“陶李,你们当年也只有十八岁,你们都能狠心伤害我了,我为什么就不能干出这样的事?再说我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干缺德的事。”
面对她的质问,我沉默了。
我知道五年前我伤害她,可是那并不是我的本意,她的报复却差点让我走上绝路,还好,她并没有那样的报复林尧,可是最后最不幸的却是他。
她昂首挺胸地走了几步,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可是她却突然停住,双手遮脸叹了口气说:“要是林尧从来没有遇见过你我就好了。”此刻的她竟然一反之前的得意,声音里隐藏了无数的哀伤,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即使她现在不喜欢他了,可是毕竟她在自己最好的年华里喜欢过他。
同样的,那也是我在最好的年华里喜欢过的人。
苏佑琦说完就走了,而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站了好久。
我突然就想起了那句话,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声叹息,而我和林尧究竟是不是了?我觉得不是,我们俩人从来都没有在一条地平线上,所以我们的喜欢也是错位的,从始至终,一直都是。
但是,我们本来是可以在一起的。
我靠在墙上,默默地流出了眼泪。
我静静地靠了一会儿后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提起果篮,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