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竹林到客栈回去的那条路并不长,但秦裂走得却恍如隔世,今晚带给秦裂的震撼太多了。
阮浅说,不管秦哥哥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站在你的身旁,生死不弃。
一般是对涵虚城,是所谓的大义,一边是江叶城主,是小义。大义与小义往往只取决于自己内心的感受。
换做以前,秦裂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江叶城主,但是,只有当事情真正的发生,才会明白,其中的选择是多么的艰难。
如果有一天,你一直视为父亲的人,是一个谋朝篡位的野心家,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一直希望平复的战乱,就是你所忠诚的人,而挑起的纷争。
当事与愿违,如若是你,你会如何抉择?
秦裂对老人说,他只是一介凡人,企及不到那些大义。其实这只是自欺欺人,秦裂的内心在挣扎,在大义与小义之间摇摆不定,但他还是选择了站在江叶城主那边。
就当一切都只是梦吧,就当那个老人胡言乱语吧。有时候,不去正视事实,往往会对自己好的多。
秦裂的心就像被积雪覆盖的山原。
冬夜里的风有种彻骨的寒冷。秦裂和阮浅回到客栈的时候,徐岸正挑灯下棋,围棋的棋盘四四方方的摆在桌子上,却是他自己的左手与右手博弈。
此时已经很晚了,徐岸还留在这里。
秦裂道:“你还没走吗?”
徐岸道:“我在等你回来。”
漫漫长夜,必不会无缘无故的等着一个人回来的。
秦裂没有多言,今晚的心有些累了,也多了一些厌倦,厌倦这些无休止的杀戮,厌倦这落落浮生的淋漓仇恨。
转身走上楼去,秦裂和阮浅已经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客房,该是入睡的时候了。
秦裂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有人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城池,那里是自己梦想的国度,可惜嚣张跋扈的穿梭在梦幻的每一个角落,当有人累了的时候,就会把自己藏在里面,不出去看城外的飞雪辽阔,看远方的冰原永冻。
秦裂似乎听到了客栈外风吹过的声音,罡风肆意的穿梭在街道的一角。
秦裂静静的聆听,仿佛此顺,时间已经静止了。
徐岸的棋盘还没有下完,左手与右手之间已经是僵局了,他思虑万千,最后还是决定上楼去找秦裂。
于是秦裂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秦裂起身去开门,便看见了徐岸一张同样疲倦的脸,这个江湖恩仇已经足够劬劳一个人的精力。
“我能进去坐一坐吗?”徐岸望着客房里的那把椅子,那里刚好缺少一个人,一个夜晚谈心事的人。
“可以。”秦裂已经料到徐岸会来找自己的。
从昨天晚上出发时他说过的那番话,和今天在客栈之中的怪异,都足够说明他有心事,或许还是跟自己同样的心事。
徐岸在椅子上坐下,秦裂走在床头,也坐了下来,与徐岸对立。
秦裂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就不怕凤凰察觉到什么,而对你起疑心吗?”
徐岸淡笑道:“不会,凤凰是信任我的,不是吗?而起凤凰也是人,她也没那么神通广大,她不会知道的。”
秦裂道:“你不是担心凤凰会不会知道,而是你根本就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那件事吧。”
徐岸笑道:“什么事?”
秦裂默然,徐岸也不说话,就这样过了许久,两个人将自己的心事都埋藏了起来,然而双方又都心知肚明。
“我已经算是重生了吗?”不知什么时候,秦裂开口打破了这股死寂的气氛。
徐岸浅笑道:“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那你觉得我可以不再为城主效命吗?”
这句话似有千斤之重,落在了徐岸的心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秦裂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徐岸道:“我取得凤凰的信任是因为想探知韩侍的事情,但是,凤凰却一直以为我的目的是想加入涵虚城,所以,当天问我要不要加入涵虚城的时候,我便问他,我是效忠于城主,还是效命于军师。”
秦裂道:“然后,凤凰是怎么说的?”
徐岸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凤凰说,我们终于涵虚城,然后,她又对我说了许多当年的往事,告诉我,江叶城主的位置来路不正,又告诉我,军师才是天命所归的城主,乃是前任城主的拟定人选。”
秦裂道:“可信吗?”
徐岸的脸上似乎又多了一点疲倦,他叹道:“你见过城主的印吧,代表了涵虚城权利的象征。”
秦裂见过这个印,每一次江叶让秦裂去对付每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写上一纸书信,上面加了一个印,代表着是奉城主之命。
徐岸又道:“凤凰给我看了一封信,那封信保存的很好,但依然看得出是有年代感的,信上面写的大概是,如果城主有什么意外,就让军师担任城主之位。”
秦裂道:“这封信,有多少人看过?”
徐岸道:“没有几个人看过,凤凰说,如果江叶城主知道了这封信的存在,就一定会杀了军师灭口,在当时,军师的势力远远江叶,所以只能选择称臣,暗中蛰伏,培养自己的势力。”
秦裂从床上站起,走到窗前,窗外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偶尔会有风打在了脸上,彻骨的冰寒。
秦裂道:“知道了这件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徐岸黯然道:“我不知道,在我的心中,一直以来都是效命于江叶城主的,如果现在阵营倒戈,加入军师那边,我会觉得我不忠,何况,此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在我加入涵虚城的时候,江叶就已经是城主了,他待我不薄,我更不能不义然而心里又明知道,江叶城主的位置来的并不光彩。”
秦裂唏嘘道:“自古忠义两难全。”
徐岸突然起身,装作很豁达的样子,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江叶城主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城主了,老城主的那封书信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早已被时光所带去,江山依旧,物是人非,我们效忠的对象只是江叶城主,知道了这一点就可以了。”
“对。”秦裂霎时间觉得心胸明朗,仿佛窗外的罡风都已经停止了,黑夜也已经消散了。
心结已经消散,就算是自欺欺人的忽视了什么,但总好过摆荡的忠义,不知会飘至哪里去。
次日天明,秦裂从床上起来,洗漱完毕,便下楼去吃早饭,昨夜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阮浅和燕远之都已经到了楼下,桌子上摆放了一些简单的饭菜。
“不必等我的,饿了就吃吧。”秦裂微笑的对二人道,他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就连当初杀手时的那份阴郁都已经显效云散了。
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长空万里飘云,西风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