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裂梦境,九年前,即墨。
“二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我的肚子好饿啊。”说话的是一名年约十五岁偏瘦的少年,他所谓二叔身材颀长,但脸色卡白,没有一丝血色。
“哈哈,小孩,你跟你二叔这是要去我家,只要去了我家,山珍海味任你挑选。”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材微胖,一双眼睛看起来格外机灵。
三个人走在即墨的海边,秦裂跟二叔秦商是逃命而来的,一家十一口人,都被东岛三圣屠尽,秦裂的父亲在危机关头立马让秦商带着秦裂出逃,好保留秦家最后一点血脉。
但是秦商武艺平平,一身本事都在经商上面,在东岛三圣的追击下,秦商挨了数掌,但总算逃了出来,可是秦商的伤势却是隐患,许多大夫都说这内伤无能为力,而秦商也命不长久。但秦商放心不下秦裂,所以应即墨的富商王子程之约,来投奔他。
这也算是给秦裂一个归宿,至少在他西去之后,秦裂有所依托,至少不会流落街头,可是秦裂一心想的却是练好武艺,如何能为全家老小报仇。
但东岛三圣实力强横,区区一个秦裂,刀法平平,就算苦练十载,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二叔。”秦裂低声叫唤了一声秦商,王子程的模样滑头滑脑,乃是一副奸商之象,秦裂喜欢不起来。
秦商也无可奈何,毕竟如今的自己,已是丧家之犬,又能怎样。
“秦裂,你要想为父母报仇的话,这几年就要苦练武艺,不要处处惹事,便好。”秦商说的激动,竟咳嗽起来,内伤也发作,一口鲜血吐出,秦商赶紧用手捂住,等摊开时,鲜血便在手中盛开,想不想一躲血色蔷薇?
在王子程的府上已有三个月了,秦商平时帮助王子程经商,王子程也待他不薄,但秦裂总觉的此人虚情假意,若不是看中了二叔的经商才能,还会如此吗?
秦裂在府中除了读书习字,平时便练习刀法,但二叔却不让秦裂拿那柄黑色的刀,只托人做了一柄木刀来练习。
这一日,秦裂觉的木刀太轻,将刀法舞了几遍后便懒懒的坐在了院子里,独自发呆。
此时,秦商忙完了事情,来看秦裂,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也不知道能称的了几时,只有这个侄儿他不放心,如果真如他所愿,去找东岛三圣报仇,那么秦裂的性命堪忧啊。
“秦裂,院子风大,当心染上风寒,快回屋里去。”秦商走到秦裂的身前,秋风扫过,落叶缤纷起舞,秦商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秦裂着急道:“二叔,你身体不好,该你回屋子你去,我扶你回去。”
秦裂扶着秦商回屋,走到走廊的时候,秦商开口问道:“秦裂,你真的要去复仇吗?东岛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他们的武艺如何,你敌得过又知道吗?”
秦裂想起家仇,不禁黯然,道:“这些事,我迟早会知道的,我现在要做的,不是苦练武艺吗?二叔,我们家人的仇,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身上的伤,也是东岛那些人所为的。”
秦商苦笑道:“傻孩子,家仇固然重要,可是,活着的人才应该珍惜,我跟你父亲的愿望很简单,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复仇已经毫无希望了。”
“二叔,你怎么这么说,此仇我必报不可。”
秦商想出言训斥,奈何情绪一激动,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只能望着这悲凉的秋风,从院子里吹过天际。
两年之后,秦裂十七岁,但秦商已经入土了。
“小东西,快滚,我们王家不收吃白饭的”
“刀法稀烂,竟还想着报什么仇,可别连累了我们。”
“”
几个家丁在府前数落秦裂,秦裂被推倒再地,秦商刚刚逝去,王子程便派人把秦裂撵了出来,而那柄黑色的刀也被王子程收缴,此时的王子程的奸商嘴脸和忘恩负义都显露了出来,秦商已经死了,他没必要替一个死人照顾人。
秦裂站起来,要紧牙关,狠狠的道:“你们这破地方,我不稀罕,要我走也可以,把刀还给我,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几名家丁哄人而笑,一人嘲笑道:“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要去打打杀杀,这刀啊,我们老爷先帮你保管,等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卖出去,也算是你跟你二叔报答我们老爷这两年的恩情。”
秦裂大怒,他和二叔根本不欠王子程什么,这两年二叔帮他经商不但分文没取,而起还尽心尽力呕心沥血的帮他,最后只拖王子程照顾好秦裂。
如此恩情立分,高下里判。谁是谁非一目了然。
秦裂不与几人多争,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发顶,顾不得什么了,冲进府去,拿刀。但几名家丁却不容许,先是拦住秦裂,随后几人联手殴打秦裂。
秦裂此时还不是这几名男子的对手,一时间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而那几名家丁也下手没轻没重,打了几时下后,秦裂的身子不懂了。
一家丁道:“这小子不会这么不经打吧,这才打几下啊,都是老六,尽下死手。”
家丁老六道:“这也不能怨我,都怪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我们把他扔河里去,可别惹上官司。”
“好主意。”
时间是正午,猛烈的阳光将即墨烤的似要蒸发,不时有海风吹过来,也夹带着热气蒸腾。
秦裂苏醒过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疲惫,浑身酸痛,他是被那些家丁活活打昏的,还被扔到了海里,幸好被一名老乞丐把他救了回来,带回了乞丐窝。
老乞丐膝下无子,见秦裂被扔在海里,可怜,便用竹竿打捞起来,还好还有一口微弱的气,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老乞丐经常用讨来的饭喂给秦裂吃,而凑足了一些同伴,给秦裂买了些补药,这时秦裂的身子才有了一些好转。
秦裂很感激这名老乞丐,但他身负血海深仇,又对王子程恨到了极点,在仇恨的滋润下,秦裂变得沉默寡言,一心只想着如何复仇。
秦裂的刀被王子程拿去,但练习刀法不得不用刀,于是秦裂用这十几天讨来的小刀用木头削了一柄刀。
此后,秦裂不再讨饭,老乞丐也没有为难他,依然把讨来的饭分给秦裂,秦裂看着那些脏的不行的饭,但还是吃了下去,毕竟自己还有什么挑剔的资格。
难道今后的命运就是如此吗?
秦裂告诉自己,血海深仇,自己非报了不可。
秦裂自从削好木刀之后,便找了间安静的院子从中到晚练习刀法,偶尔见老乞丐讨来的饭不够,便跟着他去讨饭,那些富人家见秦裂模样俊俏,但沦落为乞丐,也怪可怜的,所以也不怎么吝啬。
但是,同行的乞丐,却纷纷嘲笑他,明明已经是乞丐了,却还要学那些江湖人士舞刀弄枪,将来是要做大侠呢还是怎么的?
秦裂却不屑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已经是仇恨了,容不下其他的什么,只有能报仇,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何况,自己所经历过的苦痛,看着至亲之人死在自己面前,那种苦痛,还真是非亲生经历之人不能知晓。有些事说着容易,但等到他经历的时候,却不是他说的那个样子了。
埋下仇恨的种子,往往会让一个人变得疯狂。
“裂儿,今天是江夫人施恩的日子,会将些肉食带来给我们乞丐吃,你去不去,就在城隍庙。”老乞丐道
“不去,我今天要练刀。”秦裂起身离开乞丐窝,向着院子里走去,老乞丐隔着人群看了眼秦裂,无奈的叹息,只觉的这酷热的天空却清冷起来了。
傍晚的时候,秦裂回到乞丐窝,老乞丐拿了些包好的肉给秦裂吃,秦裂接过肉,眼睛却望着别的地方,乞丐窝旁边走来一群家丁打扮的人,而那些人秦裂认识,正是王子程府上的人。
秦裂看得怒目,咬牙切齿,而那些家丁也发现了秦裂。
家丁共有三个人,一人,走过去,冷笑道:“哟,这不是秦公子吗?怎么还没死啊,命蛮大的嘛。”
秦裂冷哼不语,老乞丐看的无奈,他常常被那些有钱人欺负,就连那些富人养的狗也会畏惧,他看见秦裂惹上了麻烦,只能硬着头皮,笑脸相迎。
“老东西滚。”家丁一脚踹开老乞丐,秦裂怒从胆边生,但他们人多,自己肯定会吃亏,只能敢怒不敢言。
“还吃着肉。”一名家丁气势汹汹的抢过秦裂手中的肉,捏了几把,然后尽数打在了秦裂的脸上,骂道:“吃啊。”
“我跟你们拼了。”老乞丐突然奋起,抱住那名家丁,半似恶语半似求饶道:“不许欺负我的孩子,不许欺负。”
老乞丐佝偻的身子抱着他,声音终于变成了求饶般,可是没有人来同情,周边的乞丐都漠不关心,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
“爷爷。”
“老东西。”
老乞丐被这几名家丁围着痛打,秦裂冲过去亦被打翻在地,爷孙二人,被三名家丁围着狠狠的打,用脚乱踢。
老乞丐用身体护住秦裂,三名家丁见老乞丐此时还顾着别人,自己却浑然不怕,愈发打的猛烈。
“看着老东西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一口鲜血喷出,老乞丐再也没力气了,在死之前他看了看秦裂,身体便僵硬了。
“爷爷。”秦裂试着叫唤了几声,但老乞丐却无反应,这几十天来,老乞丐对自己的照顾之前,一一涌上心头。
明明他只是个局外人,为何要以命相互。
三名家丁见自己打死了人,面面相觑,正准备逃走,却听见冷冷的声音传来:“你们要偿命,全都去见阎王。”
这声音,分明是地狱恶鬼才有的。
三名家丁见秦裂手中忽然出现了一把木刀,换作平时,他们必定会围着秦裂痛打,但此时,他们杀了人,心里胆怯,顾不得什么了,只想逃走。
“全都去死。”
秦裂追住一名家丁,也不知道手中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用木刀直接捅穿了那名家丁的肚子。
随后两名家丁都死在了秦裂的木刀之下。
秦裂终于筋疲力尽,抱着老乞丐的尸体痛哭,老乞丐对他的照顾之前,一幕一幕的涌了上来,哭道最后,秦裂只有眼泪,声音却怎么都哭不出来了。
三名家丁的尸体已经冷了,那些乞丐都纷纷站在一旁,不闻不问,只看着热闹,似乎死人很平常的事。
“若你再强一点,对他们的仇恨再跟多一点,那么今天这么乞丐就不会死了。”
是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