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大小事,元兆昜心裡的大石也算落了,睡梦中,他嗅到一股淡淡清香,他知道这是那隻猫的味道,还知道床的另一侧有他的视线,心裡已经没了期待跟喜悦,只剩警惕跟防备。
  一声细如蚊鸣的兆昜传进他耳裡,温热的掌心覆在他额上,美丽的声音,亲密的呼喊以及他的温度都曾经拥有,在失去的时候更不计方法、用尽力气去挽回,现在,他不稀罕了。
  但对他来说美丽的人无论做了什麼还是值得原谅,以前是,现在是,不过将来不一定,起码今天之前全是心甘情愿,所以没什麼好怨。
  除了那声呼喊,叶秋没再说上半句话,只是像前晚一样静静待在床边,默默凝视他,不时替他擦拭汗水,不时抚平因疼痛而蹙起的双眉。
  元兆昜不讨厌他的触碰,却受不了他的视线,幸好疲倦来的快,没一会儿便又睡沉。
  反反覆覆清醒几回,夜晚过了,天也亮了,天花板上的水晶灯饰让他知道被送回元家大宅,映入眼帘的脸孔一张换过一张,守在床边的仍然是美丽小猫。
  元家上上下下没人相信跟病菌绝缘的人会病倒,所有公爷叔伯加上几位前当家夫人都跑来确认,见他病厌厌瘫在床上才信了。
  元兆昜从他们的言词知道昨日的事没张扬出去,只当普通的伤风感冒,脸上的伤是打架闹事来的,这倒也好,只是他想安静,想独自舔伤,不想有多餘的杂音骚扰,偏偏一个个像逮著机会似的定在他床边说起长篇大论,他大妈还找了几个师公在他耳边摇铃唸咒,说是要定他的性。
  他认命的闭上眼,不去理会这些杂音,只是那铃摇的他头昏,二爷的老嗓唸的他心烦,他老妈跟大妈的双簧唱的他脾气全来:「…出去……」
  他用尽力气的要求却几近无声,只有双眼一直在他身上的叶秋知道,正要替他把这伙人请出去,刚进来的元墘气吼:「这是干什麼,全都出去。」
  他还以為老眼又花了,人还活著竟然请师公来摇铃,不用问也知道大大嫂不晓得又信了哪派说法。
  「菽卿,这像什麼话,还不把这些神棍带走。」
  「二爷、三爷,你们身体不好就回房歇著吧。」
  元墘这头骂,那头请,空间一净空,才上前探探他的体温:「觉得怎样?」
  他吃力的挥开头上的手,闭上眼不做回应,元墘长叹一声:「扶他起来喝点汤。」
  元兆昜好想杀人,这算什麼,可怜还是同情,他寧可被刚才那些噪音吵死,也不想看他们惺惺作态,但乏力的身体只能任由叶秋助他坐起。
  「这事我看让一飞出面…」
  「不需要。」元兆昜手一挥正好打掉叶秋手上的汤碗,即使看到他被热腾腾的汤水洒了一手也视若无睹,搆起搁在一旁的电话便打给阿二:「立刻过来接我。」
  「病了就好好休息。」
  元兆昜不作声,他刻意放慢动作下床,就是不想再在他们面前有丝毫糗态,无奈脚一落地,每条神筋都在传达疼痛讯息,下体的各种痛感更让他汗水狂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吁口长气,紧咬牙根,按著床头撑起身体,不过任他意志再坚强也没那个体力,手一滑便往地上摔,幸好元墘眼尖手快早些搀住他:「先躺下休息,有什麼事等身体好了再说。」
  元墘一反往常的关心在元兆昜听来十足刺耳,他拨开他的手,力道不大,却让一直保持沉默的叶秋开了口:「你让人上了兇你二叔做什麼。」
  这话比一把刀还利,当场把元兆昜的心螫的血淋淋,他嘴一咬,连一眼都不看就走。
  元墘几度劝留也打消不了他执意离开的念头,当他一脚踩出房门,美丽的声音又说:「墘叔,别管他,要走就让他走。」
  「你这是干什麼。」元墘被叶秋的发言震惊,反观元兆昜丝毫反应也没有,少了元墘的阻力他走的更急更快,硬咬著一口气跟坚忍意志离开大宅。
  「他什麼性子能让你这样激,真要让他恨你才甘愿是不是。」
  「墘叔,你知道我没时间了,他竟然还出这种事…」叶秋的语气尽是责怪,眼框却噙著伤痛的泪水。
  「你们全都一样,一个固执,一个死脑筋,路都开给你了还不会走。」
  叶秋压著头,细细道了句:「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
  看著叶秋走远的身影,元墘颇有感触的轻叹一气,佈满岁月痕跡的双眸惆悵地眺远望去,思绪回到老远的某个夜裡──
  「坐。」元墘犀利的目光打在倚在门边的俊美少年身上,少年精雕的面顏上染著几分红,正极力隐藏粗重的鼻息。
  元墘知道穿戴整齐的衣服底下是象牙色的晶莹肌肤,滚边高领裡的颈子上有著刚烙上的吻痕,二年前,他对这个翩翩少年十足好感,隔年却成了鄙夷,想不到今年再见,竟成愤怒:「我能想成是你主动引诱哈德斯?」
  少年神情冷漠,性子孤傲,单一个眼神就能拒人千里,也能引人堕落,面对元墘的揣问,他淡答:「随你。」
  见他心不在焉,不时朝紧闔的门板望去,元墘清了清嗓:「不用看了,我让人送他回去了。」
  少年脸上的神情从惊愕转成失望,元墘又说:「元家跟麦奇尔家向来交好,无论你跟哈德斯是如何相处,你始终是麦奇尔家的继承人,今晚的事我可以当作没看到,以后别再接近他。」
  「我是认真的。」少年迈开步伐追上掉头就走的元墘。
  元墘凝视他,晶亮美丽的眼眸有著隐藏不住的深切渴望,稍早在贵宾休息室,他就是用这种眼神倚偎在他身上:「你们这样多久了?」
  「刚刚开始。」
  「荒谬,要是看完演出慾火旺盛就到顶楼的……」
  「我是认真的!」少年笔直的身子因激动而颤抖,吼完,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抱歉。」
  「是认真的就更应该离开他,无论是你或他都有大好前程,再说这件事要是传到哈德斯耳裡,是要我们元家给他交代,还是你们麦奇尔家给我们公道。」
  元墘知道这话说重了,帝王家的孩子往往会让人忘记实际年龄,想他不过刚满十五,正值青春好奇期。
  少年的确被这番话吓到,他双手紧紧抱著身子,用著恐惧颤抖的声音说:「别…别让他知道,他会杀了我也会杀了他。」
  元墘不以為意,虽然早有耳闻哈德斯在国际游走的手腕兇残狠毒,但总不会对自己儿子下手,何况他们之间还有著非比寻常曖昧关係。
  「既然如此就别再接近他,再让我知道就别怪我告诉哈德斯。」元墘就咬著这点,态度篤定坚决,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去。
  「我只是想做他的朋友。」少年飞快来到他身前,将手按上左胸:「我以麦奇尔家的名起誓,绝不会跟他有任何越轨之举。」
  眼前这少年实在太诱人,想去年无意撞见他跟哈德斯的缠绵,心裡除了鄙夷还多了不必要的动摇,所以元墘深信与其防范不如根绝后患才是上策:「抱歉,兆昜高攀不上麦奇尔家的公子。」
  「元墘…我求你,别让我失去生存的勇气。」他双手紧紧绞著垂在胸前的丝质领巾,一向冷咧高傲的眼眸带著恳求:「我…什麼都没有……」
  他乍似在挣扎思忖,几秒后,他往嘴上咬了二下,动手解开那条质地极佳的巾子,娇艳鲜红的唇瓣缓缓说:「只要你成全,我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