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贸然跑来,又贸贸然去见槃一元,真的是被烈阳烤到没了主张吗,不,其实是被资料上的照片吸引。
  照片裡的男孩轮廓深邃,皮肤黝黑,偏瘦,二条手臂却非常结实,从照片中就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阳光气息。
  萧子湛没和这类型的滚过床单,光是想像能把这麼单纯率直的男孩染黑,大脑就兴奋地织出无数情靡画面。
  沿著小喵所指方向离开海滩,没多久便看到一栋铁皮建筑,听到清脆蝉鸣。
  站在建筑前,萧子湛真怀疑这栋违章建筑会是小猫说的学生宿舍,老旧程度竟比他曾待过的育幼院还要糟糕。
  铁皮建筑有三层楼,每一层楼有几个门板,看来是房间入口,铁板阶梯蜿蜒且不牢固。
  这能住人吗?念头刚起,二楼某各门板被拉开,然后被大力甩上,整栋建筑明显震了一下,阶梯被踩出唧唧吱吱的声音,男孩下了楼,是槃一元,当人站在面前,无数各接近他的理由全都派不上用场。
  眼神不和善,神情冷漠,哪有照片中的半点可爱!
  「我要找间民宿,小喵她们在忙,叫我来找你。」应该会被拒绝吧,出乎意料的,槃一元掏出一串钥匙给他:「我十点下班,你可以先到裡面休息。」
  看他指著后方,萧子湛免强挤出一各笑容,与其待在随时可能崩塌的建筑,他寧愿被太阳晒死。
  收下钥匙,形式上的释放谢意,萧子湛放弃攀爬摇摇欲墬的阶梯,等槃一元一走便进了闹区,找间饭店入住。
  凉爽地睡一觉醒来已经错过了晚餐,回到那栋老旧建筑,远远就看见槃一元坐在阶梯上。
  萧子湛有一瞬感动,想不到槃一元给人的印象很冷酷,竟是如此热心,说是十点下班,却為了一个陌生人请假早退。
  槃一元拿回钥匙,换下一身汗酸味衣服,带萧子湛去找民宿,萧子湛不好说已做好安排,便提议先吃饭。
  吃的很简单,是路边小吃,整身名牌的萧子湛显得特别突兀。
  「东西很好吃。」走出小吃摊,萧子湛客气说著。
  「是吗,这裡的东西难吃到出名,亏你说的出口。」
  他妈的,知道难吃还带他来,怪不得说不饿。
  「愣在那干什麼,快上来。」
  看著那台不怎麼样的脚踏车,萧子湛再次委屈自己的坐上后座:「麻烦你了。」
  「知道就好。」
  可恶,他為什麼非得到这种乡下地方活受气。
  突然一各煞车,萧子湛整张脸撞上槃一元的背,抓上槃一元的腰才发现他比照片中更瘦。
  「你平常是不是这样佔女生便宜。」
  「你又不是女生。」
  那就是给我佔你便宜的机会囉?要是交情再熟一点,萧子湛会这麼说:「槃小弟,让我骑。」
  音乐祭吸引了大批游客、追星族,加上暑假期间,每间民宿都是客满状态,住不是问题,有钱就能解决,问题是已经扯了谎,怎麼能说在饭店定了房间。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腿已经踩脚踏车踩到快抽筋了,后面那小子还在嚷著:「骑快点,去七张厘,要是那裡也客满就没地方了。」
  「槃小弟,打各商量行不行,你那裡让我借住一晚。」
  槃一元答应的很乾脆,踏上不牢固的阶梯,萧子湛才意识到扯谎的代价是要拿生命去冒险的。
  也许是心理作用的关係,萧子湛总觉得这栋违章建筑一直在摇摇晃晃,可恶的是,整各房间只有一支老旧电风扇在转,转的还是热气。
  这一夜,萧子湛在提心吊胆且苦不堪言的情况下难以成眠。
  凌晨三点半,房间主人忽然醒了,萧子湛以為他是被热醒的,结果是為了打工。
  「小元对你真不错。」
  穿著印有Q-ice字样的短恤,萧子湛裡裡外外忙著,听小喵这麼说不禁苦笑一下。
  是阿,真不错,要不是那小子太沉默寡言,他用得著胡扯想要体验生活,让自己留在这边干苦力吗。
  萧子湛满头大汗的搬著可乐桶走出小舖,正好看见槃一元扛著冲浪板走来,收起满腹怨言,扬起笑容上前:「槃小弟,你来了阿。」
  槃一元皱起眉头,头髮上的水珠沿著轮廓、眼帘往下掉,胡乱的抹一把脸,走进小舖。
  他们现在是三各小时的同事关係,槃一元酷爱冲浪,有时会在工作前小玩一下,萧子湛不懂技术的好坏,只知道他乘风破浪的样子很帅气。
  槃一元有什麼好,萧子湛其实说不上来。
  槃是母姓,槃一元的母亲是酒家女,已经卧病多年。
  凌晨送报,上午在Q-ice帮忙,下午到餐厅打工,这就是槃一元辛苦的原因吧。
  基於有目的的亲近,萧子湛开始对槃一元付出关心,才发现事实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样。
  十二岁之前,槃一元是在公家机关辗转生活,他的母亲完全没照顾过他,直到卧病那年才记起这个儿子。
  槃一元每各月会去见她一次,还把辛苦赚的钱拿给她,他尽的是义务,萧子湛知道。
  需要人照料才想到,看来那女人也挺自私的,既然是同类便不予置评,反正槃一元自己也能过的很好,只是……
  「槃小弟,请不要虐待自己,不要為我省钱。」把夏威夷炒饭改成德国猪脚,萧子湛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就算经济不充裕也不该苛责自己,何况这小子吃泡麵、饿肚子是為了把钱省起来买冲浪板,这动机让萧子湛有吐血的冲动。
  槃一元彆扭的把头移开,滴滴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麼,后来才清楚听见:「洽公这麼久,不用回去了?」
  萧子湛愣住,是阿,竟然体验生活到把公司给忘了,没有算计,没有斗争的日子真的很不错。
  「过阵子吧,我已经好几年没休息了。」
  「住外面很花钱,你可以住我那裡。」
  「呵,你那裡迟早会塌。」那麼惊悚的地方去一次就够了,萧子湛放下水杯,抬起头:「打一把钥匙给我,钱我出。」
  「不是会塌。」
  「我运气向来很好。」
  萧子湛不知打哪涌出的勇气,只觉得自己不在的话,槃一元肯定是餐餐泡麵。
  假意关心渐渐掺入真意,為了不让槃一元存钱饿肚子,隔天萧子湛就买了他梦寐以求的冲浪板,想不到那块板子真不便宜,怪不得要存钱。
  要买当然就买最好的,当东西送到槃一元面前,槃一元双眼发亮,恨不得抱著那块板子冲到海裡。
  他开心,萧子湛也高兴,结果当天夜裡,槃一元打工回来就把这阵子存的钱都交给他。
  「应该还差一万五左右,要是来不及在你回去前还你,你把帐户给我,我用匯的。」
  萧子湛会意过来的同时不禁笑了:「别把那点小钱放在心上好吗,难道你的价值只有几千、几万块。」
  槃一元没说话,渐渐地把头垂下,萧子湛把毛巾丢过去:「去洗脸。」
  房间只有十坪大,一张床、一各矮桌、一间浴室,看槃一元走进浴室,萧子湛往地上一躺:「槃小弟,那块板子是答谢你的礼物。」
  萧子湛对著浴室喊著,槃一元拉开门板,道:「我没帮你什麼。」
  「谁说没有,你让我体验了从未有过的生活。」萧子湛坐了起来,朝他招招手:「过来吃饭。」
  槃一元没再说什麼,入睡前却把床让出来,自己跑到地板上睡,萧子湛没拒绝,如果这样能使他心安理得收下礼物的话。
  往后二天,气候时阴时晴,下了几场豪雨。
  清晨,雨滴打在铁皮上,发出乒乒砰砰声响,萧子湛醒来时地板上已没有人了。
  槃小弟又去送报了?
  很多事故都在气候不佳的情况下发生,那小子睡这麼少,要是不小心……
  望著空荡的地板,萧子湛不断胡思乱想,再待不住的提早去Q-ice等槃一元。
  下雨的海边没有半个人影,小喵姊妹俩也没来开店。
  海面上飘著一片乌云,海浪比平时高涨许多,萧子湛忽然觉得冲浪是件可怕的事,浪猛没什麼,不过把槃一元摆进去就不同了。
  汹涌而来的恐惧一直到看见槃一元才平静下来,萧子湛知道自己惨了。
  四天后,颱风登陆。
  风大雨大的夜裡,萧子湛无心睡眠,无心理会建筑的牢固度,见槃一元醒来,著急的问:「你还要去送报?」
  「没有,今天排休。」
  萧子湛才鬆口气就看到他拿出那块新的冲浪板:「颱风天还想去冲浪?」
  「就是颱风天才要去。」槃一元宝贝似的抱紧那块破板子:「Gun是竞速型冲浪板,最适合颱风天的浪。」
  什麼!他到底买了什麼给他!
  萧子湛从床上跳起来,抢下被紧攥在怀裡的板子:「你头壳坏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别净做让人担心的事行不行。」
  萧子湛激动的把冲浪板塞到床底下。
  「颱风天不冲浪要干什麼。」
  「睡觉、看电视、喝酒,干什麼都行,就是不许去干征服大海那种蠢事。」
  槃一元不死心的盯著床底,萧子湛往床铺一坐,脚踩著塞不进去的冲浪板一角,二人大眼瞪小眼的瞪了许久,槃一元率先败阵,转头就往外跑。
  「槃一元!」
  老旧阶梯发出嘰嘰嘎嘎声,被风掀起的铁皮乒乒砰砰撞击著,外头那几棵榕树还让风吹的发出恐怖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