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狗掉下来啦,老狗掉下来啦!”
“打!打死这条见死不救的老狗!”
吴明被师尊打落于人群之中,一时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谩骂、拳脚、踩踏,如雨点般落到吴明周身。
“他们为何如此待我,若不是我,这永安城可能撑到今时?我是在帮他们呀!为何无人知我……”吴明承受着众人践踏,心中一片茫然。
“你帮助他们苟延于世,却阻了他们的道,他们自然恨你入骨!”凌别的声音缓缓映入吴明脑海。
“我阻了他们的道……”吴明神念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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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剧烈燃烧着的废墟之中,老妪尸身吱吱爆响,她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此为不辨气数,滥施恩惠之果。”
一座空落小院之中。一双父女双双头骨碎裂,倒毙于血泊之中。
“多年积怨,被一颗小小灵丹所诱发。”
一所死气沉沉的木屋之中,一对男女倒毙于床榻之上。
“灵丹妙药虽有回天之力,可能救得取死之人?”
一条孤零零的无头尸身,躺在市口,引得行过众人纷纷侧目。
“此种货色,也是你欲救之人?”
“我所欲救之人竟是取死之人?世上真有非要取死之人?”吴明疑惑道。
“当然有,因为他们的真灵,需要体悟此种心境。不历劫,如何能悟?”
“是我阻了他们历劫之道?……为善不得善果,原来是我逆了他们的本心!我以为我之所为为善,实是恶也!”吴明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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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明回过神来,艰难抬头看去,只见周身众人面貌之上黑气沉沉,映衬着疯狂狠厉之色,令人怵目惊心。
“这种气息,莫非就是死气?!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吴明喃喃自语。
凌别落于正厅屋角之上,现出形来,喝道:“但凡行取死之道者……”
“杀无赦!”老道吴明悟通善恶,蓦然间周身涌起一股汹涌气浪,将围殴众人压得倒地不起。晶岚剑飞射而出,一阵飞沙走石,瞬间凝聚成一柄黑岩巨剑,一击回旋斩击,便将周身十数人绞成碎块,大量鲜血残肢喷涌而出,溅得外围众人惊呼惨叫,顿失所有胆气,转身便逃。
吴明整了整凌乱发髻,轻咳一声,朗声道:“诸位莫慌,老道即刻便来助各位历劫悟道!”
话音一落,府衙大门轰然升起一面厚重土墙,将大门完全堵死。有一人正好跑到门口,整个人被突然升起的土墙截成二段,上半身摔在了门外,下半身,则留于府内,形象好不凄惨。
“救……救命……”落于府外的半截身体痛苦的向外爬行着。
“妈呀!老仙发怒啦!”府外围观起哄之人,听得府中惨叫连连,又见这肚破肠流的半截之人缓缓爬出,顿觉一股凉气自脚跟直冲脑门,浑身一个哆嗦,发疯似地狂奔逃散,直恨爹妈没给自己再多生出一副腿脚。
供奉府内,又有多人企图阋墙而出,皆被墙沿上突然长出的尖锐石刺贯穿要害,悬尸于院墙之上。就如一面面旗帜一般,随风晃荡。
府中众人一见退路全无,不由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老仙饶命呀!我不想死呀……啊!”人头飞射而出。
“我家中尚有……”人头飞射。
“老仙不……”人头飞射。
吴明面色无喜无悲,丝毫不听任何哀求告饶之言,有条不紊的收割着府内众人生命。晶岚剑散去厚重剑体,转为灵动之型。化作一道晶亮黄芒清灵流转。所过之处,众多头颅冲天而起。
随着府中乱民不断倒毙,吴明感觉到一丝暖流由心田生出,贯通周身,再看眼前苦求众人,一切前因后果顿时了然于心。心中最后一丝怜悯淡然消散。
吴明运起晶岚剑,沉声道:“你等今生之道,即是取死之道。好好记下这个体悟吧!来世,不要再干同样蠢事了。”黄芒扫过,又是一大片人头落地。
“没活路啦,大家拼了吧!杀了这妖道才能保命呀!”众人苦求无果,奋起最后一丝余勇,涕泪横流着扑向老道吴明,做着死前最后挣扎。
“来得好!人生在世,自当以本色行事。只知跪地求饶,能改变什么?痛快一些踏出最后一步,才是正理。”吴明收回飞剑,手掐灵诀,只见来袭众人脚下坚石竟都化作滚滚软泥。
众乱民在泥潭中挣扎了几下,嘴里骂着恶毒的诅咒,缓缓沉入地底。
片刻之后,府中归于沉寂。吴明环视全场,走到一具完整“尸身”近前,一手将之提起,笑道:“装死有用么?唔……你方才用石头砸老道不是砸的挺有劲儿的么,现在怎得如此不堪?”原来这装死之人,被吴明一提,已是被吓得屎尿横流,种种污浊之物,一并喷出,惹得吴明一阵掩鼻。
“老仙饶命、老仙饶命!我是被鬼迷了心窍!我知错了呀!求您放过我吧。”失禁男子痛哭求饶。
“即已知错,为何不能坦然面对?”吴明随手将这男子丢入泥潭之中。
凌别飘飞至吴明身前,抚掌大笑:“好!这个泥潭术使得不错,干脆利落。此番终于使你破了善恶执念,为师一番苦心也算没有白费。”
吴明俯身拜谢师尊指点,又道:“弟子只杀得少数乱民,城中仍有大量隐患留存,这一结如何能解?”
“这个容易,我已早有准备……”话语未完,就见一只艳丽红雀从室中飞出,逮着凌别脑门就是一阵猛啄。
“哎呀!我招惹你了?干嘛又来啄我?”凌别一手捂着脑袋,遮挡着朱焱的凌厉攻势。
朱焱化作人形,气道:“你还说,家中被你放进的那些死人弄得乱七八糟,连姑娘最喜欢的浴池都给砸烂了。你赔我!”
凌别揉了揉额角,应付道:“这有何难,等此战事了,我让人给你建个更大的。你先等等,我有正事要做。”
凌别原地盘膝而坐,招出百条凶魂厉魄,运使夺神之法,强行将凶性完全抹去,又将自身神念寄入其中。一时间,上百凶魂完全成为了凌别神念的分身。
“咦,你这是干嘛,人不当,当猪呀?”朱焱好奇的问道。
“这是夺神寄元之法,不跟你多说了,此法用在鬼体之上可不能持久。”凌别不再多言,默运元力驱使百条凶魂潜入地底,向着各自目标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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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所漆黑阴冷的木屋之内,几名地痞无赖正在干着就地分赃的勾当。
“大哥今天又抢到三颗仙丹,金银数百。嘿嘿,现在城中混乱不堪,正是兄弟们放手大干的最佳时机呀!”小弟乖乖将一日所得交予大哥手中。
大哥颠了颠手中钱袋,点头道:“不错,现下一日所得几乎相当寻常一年的份量了。大家再勤快些,干完了这一桩,我们都可以享福了。喏,这是赏你们的。”大哥财大气粗的将抢来金银全部发下。他只要仙丹即可,这可是比金子更加值钱百倍的玩意儿。
座下众小弟纷纷高声应诺,士气十分高昂。
一道阴风吹过,大哥浑身一颤,倒地不起。
众人七手八脚扶起大哥,有一人伸手探向其鼻翼……
“大哥断气啦!”众小弟大惊失色,复又急忙将大哥尸身翻了个遍。他们郁闷的发现,大哥身上所藏仙丹竟然全都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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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呀!大哥对不起你……”失魂落魄的青年男子一路狂奔,回到了家中。将血衣丢入柴房烧毁,痛苦的躲进浴盆之中,一边流泪痛哭,一边清洗着浑身血迹。老父是一个精明仔细之人,他可不想让父亲看出破绽来。
洗涮完毕,换上一身干净衣衫,青年定了定神,这才喊道:“爹,我回来了!”
“是齐儿吗?”屋内传出一个虚弱的声音。
“哎都是为父拖累了你呀。求不到仙药就算了吧。生死有命,为父已经看开了。空守着一间祖屋能有什么用呢,反正家里也没钱了。咱们还是搬去民营住吧。哎!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齐儿、齐儿?”
青年男子再也没有出声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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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中,许多手中持有灵丹之人,纷纷无故昏厥,一睡不起。
城头劫云失了关键诱因,渐渐沉寂,隐而不发。
凌别收取到所有灵丹,随手将百条阴煞之力消耗殆尽的残魂驱散,疲惫道:“你在城中所结恶果,已被我全部接下。现下城中也已基本恢复到你未赠药时之景。至于今后如何,还得看这造化之数,如何变演。些丹药你拿去,好生使用。”
吴明接过晶瓶,担忧道:“师尊你没事吧?哎弟子愚钝,拖累了师尊……”
凌别盘坐于地,努力的平复着因大量分神化念而造成的错乱之感,长时间化出百股神念,即使以他之能,也觉脑中翻江倒海,天旋地转。他定了定神,看向眼前模糊人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没事儿,我只是功力消耗过大,一时有些不济罢了。这次杀孽造得大了一些,不过幸好杀得都是本就该死之人,这点小小因果还奈何不得我。记住,下不为例,不然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每次都能替你挡劫。”
朱焱传音道:“你小子已经晕得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逞强?换作是姑娘,就一把火将这些该死之人全部烧死。再将这死不开窍的老头儿打残,让他慢慢悟悟去。”她是想把吴明也当做雷炎战兽那般。
凌别苦笑不语。
朱焱见凌别不爱搭理,只好转而教训起吴明来:“你这老小子就是事儿多。看看你要救的都是什么垃圾货色,都快和凌别差不多下流了,一见姑娘就脱裤子……”
“什么叫和我差不多!能这样比较吗?”凌别原本正教训着徒弟,给朱焱这么横插一脚,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要是给她坐实了淫贼的罪名,自己以后还能翻身吗?这个误会非解不可。
“本来就是嘛,姑娘现在知道了,你对姑娘做的事,是人界的下流胚子才会干的。你敢不承认?”朱焱振振有词的说着。
“师尊和这朱雀果然有呀……呃,我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老徒弟吴明想到不妙之处,连忙把身一转,假装欣赏起墙上串串尸首来。
“你在那看什么东西,太清闲了是不是?还不快去把那些脏东西清理干净。有空就去军营看看有没有伤兵需要医治。我只是将本城劫数暂时押后而已,危险还没有解除呢!”凌别实在头晕的厉害,此时不欲与朱焱多辩,只好先将徒弟支开,以免他听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又给自己徒增麻烦。
吴明听闻师尊语气不善,连忙不再偷听二人谈话,忙着收拾府中残局去了。
“呵呵你这小色鬼没话说了吧。小小年纪就这般色急,长大还不翻天了?”朱焱得理不饶人,继续调笑着凌别。
“那、那不是我的本心。哎!跟你解释不清!”凌别被朱焱闹的烦躁,把两耳一捂,一人跑到养生阁中生起闷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