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深陷设乐有梦用Second製作的魔幻空间、不可思议的图书馆迷宫,大家在此处各自遭遇不同的困境与危机。
  「好冷喔……」
  「越是讲的话会越冷喔,小西。」
  设乐图书馆的空间连结对初到此处的三人来说毫无规律可言,有时不见得只有图书区也有可能走到厨房、洗手间……或者有人就是不走运掉进了装满冷却水的储水槽,然后又有人為了帮助落水的人而打开了水槽最后大家一起遭殃。
  所幸大家都是健康的年轻人感冒风险不大。
  「暖气开强一点好不好,衣服也乾比较快嘛。」
  「不行!」紫惠把苏西那隻不安分的手拍掉。「要是放在上面的衣服烧掉怎麼办!妳想让大家奔吗?再忍一下就好了啦。」
  那样的发展的确也是不容小覷的危机。
  「想想我们已经算幸运了,至少大家还聚在一起,而且──喔喔,小西妳看,内衣乾囉。」
  「馆长到底在想什麼,这一切真是太莫名奇妙了……」身边有三个观的同行者,让她觉得难以进入状况,苏西只能对一连串意外小小抱怨一下,再急也衣服也不会快点乾,有一件就算一件。
  三个女孩子身心都是赤的,有的成熟有的稚,坦诚相见后苏西觉得自己没什麼好气馁的。
  「夏纳!快进来啦,裡面很暖喔。」芙蕾大声叫夏纳。
  「咦──等等,芙蕾还不行啦!」苏西内衣还未扣好就胡乱冲向门边。
  「小西,那门不是……」
  「呀啊──」
  不是用推的,芙蕾原本想这麼说,可是她也万万没想到苏西还没把锁按下去就自己把门转开了。
  门外的夏纳看到衣服没穿好的苏西跌在地上也同样一阵愕然。
  「……这是在搞什麼啊。」
  闔上书本后夏纳把自己身上的毛毯给苏西披上。
  明明是因為怕被看光,但苏西近距离看到打赤膊的夏纳时反而觉得更难為情。
  「大概是古典的恋爱喜剧桥段吧,突然发现小西非常有天份耶。」
  「只是普通的笨女人而已。」
  苏西听来两位女友人的评价不管是哪个都没有好到哪裡去。
  「真是的,这时候居然还有閒情逸致闹别人。」
  「这时候才要让气氛轻鬆点啊,是夏纳太认真了啦,反正内衣都穿上了进来跟我们一起把身子烘乾有什麼关係,裡面有三个美少女你居然还寧愿著上半身坐在这看书。」
  「我妹妹怎麼会那麼扭曲……」
  馆长的用意、女的矜持,对过去已经在图书馆吃过苦头、随时做好绷紧神经的紫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她知道苏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平凡人,但是关於舒奈亚兄妹她还未看透。
  「怎麼了吗?一直盯著我们看,啊,紫惠也觉得夏纳皮肤跟女孩子一样好很怪对不对?」
  「皮肤……」她发现芙蕾说到让人在意的地方了。「对了……你们身上好像都有块皮乎顏不一样呢,虽然处理得很乾净我已经分不出伤口种类了,但那应该是很深的伤才会和原肤有差吧。」
  腰间位置,两人别一左一右,一道痕在快接近身体中心前就淡去了。
  「就当作是兄妹感情好的証明吧。」
  芙蕾和夏纳面对面站著时伤痕重迭了,其中有什麼隐情她就不多问,至少她已经不会再被兄妹俩的温和表象矇蔽双眼。
  「所以……夏纳,你在看什麼书啦?」重新裹好自己,苏西也好奇什麼书会让他看得出神忘记寒冷。
  不像是随手旁边书柜抽来看的,厚厚一本看似可以打发时间,实际上却是……
  「馆藏目录,你决定配合馆长的步调了吗?」仅仅瞥一眼紫惠就知道这觉不只是打发时间那麼简单。「连我都好奇你在找什麼了。」
  「我在想会不会有收藏『MESO』歷年的会议纪录。」
  「喔──果然是麻烦的东西呢。」
  「『MESO』、『MESO』……『中央』?原来大家一直叫的『中央』不是用『Center』之类的字去拼的啊。」苏西直接从英文单字索出它的意思。
  「简写起来的确就是『中央』,这个大家叫最习惯,它是倒退时代以来存在好百年的组织,质有点类似工会,统合二心子所有事务以及维持各界平衡,假如苏西升上医生的话也势必也会加入。」夏纳解释道,他认為波见医生并没有跟还是实习中的苏西提这麼多。
  「為什麼一定要加入?」
  「要是没有『中央』认可却从事二心子诊疗可是会被通缉的喔。」
  「怎麼这麼霸道!」
  先有「中央」才有后来的三组织,「中央」并非以组织形式出现,而是以会议方式定期和召集所有相关者决议重大事件,靠著私兵与科技力量熬过无政府的混乱,在倒退时代已在各国默许下签订的条约,承认它的中立立场。
  二心子不能成為国家财產、不可从军,但可选择加入麾下的三寻求谋生管道。尽其所能避免政治介入,创立研究所制度管理,监控非法的二心子人口贩卖等等。有传言说确立研究所制度的怪杰也是「中央」的创始者之一。
  「医疗方面会特别受到重视,毕竟它名字是『蛇夫座使团』MessengersofOphiuchi最初出现在流行病大爆发的倒退时代,那时候的他们本来就是支医疗团队啊。」
  「那麼管理事务就是后来扩大组织后才慢慢加进去囉?想想也是,心臟肿瘤一直都被视為是种怪疾,还要提防Second被滥用……」
  芙蕾也捕供她知道的片断资讯给苏西。「顺便一提,『中央』的长老们最年轻的也超过两百多岁,都是早对金钱权力没什麼兴趣的成熟大人喔。」
  「熟过头了啦,本到了超然的境界!」
  苏西发现即使是舒奈亚兄妹和二心子们,也在这领域追求著某些东西,光是冰山一角就足够令她吃惊。
  為了拨开掩藏著过去的那团迷雾以及弄清二心子这种曖昧不明的存在,不管多严谨的制度都还是会发现漏,无法用武力获取更不可能靠暴力征服,儘管要靠歷史的力量约束情报变得太过破碎,必须花大笔时间与人力重新拼凑,投入金钱与时间、技术和武力都远远不够。
  不论严谨行事、团结一致或是太过个,三个组织都还未参透倒退时代至今的一切,没有人拥有比「中央」更强的主导力量去创造新局面,只是消极地维持著各势力的平衡。
  原来那个时代离自己是如此地遥远。
  苏西突然能体会真澄的焦虑了。
  所有人都拼了命地去挖掘藏在过去的未知力量以及守护重要的东西,自己却连被记忆障碍困住。
  她觉得自己得重新评断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成為这方面的医生。
  「夏纳,想看什麼会议纪录的话我们就去找啊!然后再多跟我说一些吧,关於『MESO』的事,还有你要调查的东西。」已经不介意衣服半乾,穿上衣服后苏西也把大家的衣服拿出来。
  「舒奈亚……说起来以前在我们那待过的『大猫理事』好像也是这个姓吧?帮学园岛解决海运和物资问题,是『中央』裡少数对『金』友善的人。」
  「那是我们的父亲没错……」
  「中央」為了掌握三营运,会轮流指派高位阶成员担任各组织理事。因為拉克本人跟家徽盾狮印象截然不同,所以二心子们给拉克.舒奈亚取了「大猫理事」的绰号。
  舒奈亚家族是议会中的资深成员,遵守议会宗旨维持三个势力的平衡,理所当然被议会长老重视,一直到某个事件后一族在议会中的地位起了变化──
  「大猫理事还好吧?现在回到『红』那边去干了吗?」
  「不,父亲已经被降阶,早在很久以前就没当理事,现在专心经营家业和担保人的工作,而且据议会裁决我们家这六年都不能不席会议,今年才復位但也只能观摩不能参与决策。」
  「怎、怎麼会?」紫惠想了下夏纳的话后也觉得不对劲,没想到「中央」会对忠实的成员如此刻薄。「我还喜欢大猫的,难道『中央』觉得他很碍事吗?可是不对,你们一家到现在都过得好好的甚至还能当担保人,再做到理事的位子应该不难……这不像是削弱权势的手段啊。」
  「这样说可能有些失礼,伯父是做错什麼事还是被人陷害吗?」苏西问道。
  「嗯……其实也不能说有错,但的确有违反规定。」芙蕾含糊回答她,一方面也希望她们别对家人有误会。
  家族中没有人认為这全部责任都该推给那孩子。
  「难道是……真澄?」很快地紫惠想通了。「我记得二心子的收养条件很严苛,该不会是这样──」
  「不是!」打断紫惠没据的推测,夏纳寧愿解释清楚也不想看到有更多误会。「不过父亲交出去的出生证明是假的,当然会被惩罚,可是长老们『欣然收下』那些申报文件。」
  「开什麼玩笑……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吗?」她腿侧的角刃微微颤了一下。「让他用捏造的身分过活,随意决定他的人生?」
  若不是有听过真澄叫他们哥哥姊姊或许紫惠就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真澄到底是已经发现了还是不知情呢……」
  在看诊时苏西偶尔听到真澄跟波见医生聊天时总是有种沮丧的感觉,信任著大家却又不知道这些重大事情。
  「我们都知道他心裡已经有底了。」当年兄妹还是不成熟的孩子,芙蕾相信现在兄妹俩有能力自己去查明,或许这趟旅行是父亲為了復归「中央」所铺的路也说不定。
  「可是两边都有达成自己目的,而且并没有对谁不利。」确认了纪录放置的位置就在附近,夏纳觉得这一切似乎是种指引。「我们认為这是一个『协议』也说不定。父亲跟谁谈过、那些文件的始作俑者,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线索。」
  「虽然把其他人放著不管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得把握机会才行。」芙蕾苦笑道。
  「真澄没问题的,我可以打包票,另外一个傢伙看起来也是有锻鍊过的样子。」
  「天啊,拜託保佑小因没事啊……保佑小因没事……」想到自己也变成自私的大人,罪恶感让苏西胃痛不已。
  「好了,照编号来看我们应该没走错区。」
  超过自己身高的书柜并列排放,书柜间的路宽大约只够两人走,无文字的书背给人强烈的拒绝感,每本都使用完全一模一样的装帧方式,不管走了多远景依旧不变,分不清这是哪个书柜和自己的位置彷彿让人又陷入另一种迷宫中。
  「那麼,该从哪裡开始下手呢?」事到如今夏纳也不打算退缩,大不了每本书都拿下来确认。
  「怎麼会变得麻烦……為什麼会议纪录会这麼多本?」苏西随手抽了一本起来,可是意外状况比她想的还多。「金属书盒,难怪这麼重而且……打不开耶?」
  「打不开?」芙蕾她和夏纳已经人手一本翻阅始翻阅了,还以為是苏西在说笑。
  「我看看。」
  夏纳手指一碰到书本金属书盒边缘微微亮了一下后就敞开书页,但书本交到苏西或紫惠手上时反而文字会消失。
  「哼──不是这时代的科技呢,明明是图书馆居然对阅读权限这麼计较,那也就表示说这些玩意儿有多重要了。」
  权限者侦测、感应书页等等重重障碍存在,两人尝试后最旧能打开到前二十年的会议纪录,书柜中能混杂著其他类纪录,他们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
  「小气……『中央』不只小气而且肚量也小得可以!」
  因為已无用武之地,苏西乾脆把没用的资料搬到外侧当椅子休息。
  「妳现在知道了吧,『中央』可是非常排外的,想成為他们的一份子不容易,就算是成员他们也不轻信任何人。」紫惠也学她搬书当椅子坐。「我发现好像不管待在哪个势力都一样,还不如学著自力更生、交些直得信赖的朋友,这样就能继续前进了。」
  「就算小惠这麼说……妳就相信馆长所做的一切吗?」
  「老头是有些难搞,不过他不会做愧对良心的事情的,是个标準的『老好人』喔,托馆长的福我在这裡过得可快活呢。」
  以苏西目前遇到的二心子中也不少像紫惠那样积极乐观的,还有围绕在二心子身边的人们,有对他们不怀好意的但也有深爱二心子的。
  舒奈亚兄妹令苏西想起了那个人间蒸发的哥哥。
  二心子就算是病人之身也比普通人强上好几百倍,除了琢磨艺术外没什麼用的冒失男人怎麼会為了二心子而丢下家人。
  不过对这些事疑神疑鬼似乎变得不怎麼重要了,因為身边就已经有活生生的例子,真澄不只是患者也是朋友,跟普通的朋友们也无法讨论这些,而波见医生和真澄对她相当亲切,在当上实习医生后她明显感觉到了交友圈的分界线,谁是朋友、谁是了不起的人、谁是危险人物,她已经开始有个概念了。
  希望跟大家的关係能持续下去也希望尽自己作為医生的职责。
  她必须更了解「中央」才行。
  「咦?」某样东西让苏西快速旋转的思绪停下。「会走路的书?」
  「妳是不是被馆长的Second吓傻了?」沿著苏西视线看过去,走廊的确有一迭堆高高的书本走来走去的,不过紫惠知道这是沿走廊筑矮墙所造成的错觉。「如果是错觉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
  她用磁力挑起角刃攻击那迭书,虽然有收敛力道不过对方没有警戒很轻易就被角刃打倒在地。
  「是个女孩子。」苏西和大家都以為被丢进多维空间的只有他们,还有人淡定地在这晃来晃去什麼的叫人无法想像。
  「唔……到底是谁做这麼过份的事……」
  黑双股辫散乱在脸庞,看似和紫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披风被金属壳书本压住想起身都难。
  就算看来无辜冒失可是会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话应该就不是普通人。
  「是她。」
  「小惠──」
  栽赃给苏西且毫无罪恶感。
  「对手无寸铁的人这麼做不好啦,明明是大人可别再这麼做了。」
  「对、对不起……」其实自己什麼事都没做还是代替紫惠道歉了。「我是苏西,刚好和朋友们来这裡,妳是图书馆的客人吗?被馆长招待进来的?」
  「罗琪,跟著师傅实习中,来这裡做课题。」
  「严格来说我也是实习的呢。」只要开口罗棋还是肯回话,苏西试著对她亲切。「可是这裡的书都打不开,妳也碰到这样的情况吗?」
  她徒手扳确认,暴力不行便放下书本左看看右看看的,像是在观察环境。「手上正有一个傢伙能破解或许这东西的金属结构,如果成了的话就是大发现了。」
  「妳是说……金属Second的二心子?」
  「感觉妳好像刚入行?虽然是做哪类与我无关,要记好,Second是很珍贵的资源,那是可以提炼的东西,我师傅现在接管这一批正好身体快不行了,在濒临极限的状态下Second无法药解只能燃烧生命去压制,但是──」
  摇晃著双股辨著,罗琪并不擅长聊天只是无趣地说出自己仅知的事情。
  「但是?」
  「好想要那个金属Second,开啟藏在『半身公』图书馆的秘密、强化自己,必须文武兼顾不是很重要吗?」
  想要?在苏西听来罗琪好像把Second当成「物品」一般,可以拥有也可丢弃,对受心臟肿瘤折磨的二心子来说这些话相当刺耳。她一度怀疑罗琪跟自己是不是处於同个世界,亦或是新世代都是用这样眼光看二心子。
  「就算妳这麼说……妳又不是二心子,Second对身体可是多害少利呢。」
  「我的确不是二心子,我是──」
  角刃无情地把木桌砍半,不管是否会波及到苏西或损坏珍贵的藏书。
  「报应猎兵……」萤光紫照耀在双颊,已不见先前会闹苏西的调皮少女。
  罗琪躲开了,摇摇晃晃地站稳脚步。
  苏西捂著嘴巴,不敢叫出声也不敢跑,恐惧与错愕佔满脑袋时她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她们俩无视自己,她觉得自己随时会被强烈的杀意捲进去。
  角刃套在紫惠手臂上迴转,以更高的转速拋出直击被闪过后再回到她手上。
  紫惠正在试探她。
  不管几次都觉得应该有擦到边也可能是披风让她错估攻击深度。
  再一次拋出角刃时罗琪已不在原地,用不自然的移动方式,快得像是用滑的,就这样凑到紫惠眼前。
  旋踢与旋踢交错,因為刚刚离手的角刃和紫惠的磁力让她能快速挡下。
  可是打起来一点实感也没有,反而是她的下盘先失衡收腿。
  「没什麼欺负手无寸铁的少女比这更过分的了。」
  「妳真该听听自己刚才讲的,把淬火、把沛儿、石英当成什麼了!这群『中央』养的猎兵,本是人类垃圾!」
  夏纳和芙蕾听到声响急忙赶来,但看到战斗过的痕跡也不敢随意靠近。
  「猎兵是……比二心子更强的存在。」说著,脸颊浮出黄曲线纹、三角印,同时罗琪的身体也起了变化。
  纤瘦的身体脚步却异常沉闷,重量感变得不同,颈部、双手末端渐渐被灰质覆盖。再一次地,用诡异的方式接近紫惠,带著嘴角近乎裂开的笑容,享受用石化拳头砸算东西的快感,虽然被紫惠闪过愉悦感却有增无减。
  「战斗实习,还是这个好,反正迟早都要一战。」
  明明与普通人无异却像二心子那样使用异能,已经分不出哪边比较像怪物了。
  「夏纳,那个傻女人交给你们了,快去把书闔上后找地方躲!」
  紫惠将两把角刃合併成為近战用剑,她已经充分了解到这不是用飞行武器能赢得了的对手。
  「那是……权限者吗?真好──二心子、权限者、珍贵的资料,都弄到手的话师傅会夸奖我吧。」完全不像有重量负担,罗琪很快地就重新摆好了进攻架式。
  「坚化型猎兵罗琪,遵从『MESO』意志成為守护平衡的铜墙铁壁。就让我看看二心子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强悍。」
  ■■■■
  影生在无限延伸的图书馆中漫步,他相当熟悉这个地方,能够在混乱中找到规律。他并不急躁,在移动期间他已经冷经下来反思梦爷的反常行為。
  然而这个令人困扰的迷宫却让他开始怀念过去在这生活的日子。
  在整理思绪、放任双脚行动时不知不觉他就走到了某个地方,庞大迷宫中一处属於他自己的角落,一扇尘封许久的门扉再次出现在眼前,同时,能开啟它的唯一一把钥匙正好在他手中。
  将蓝结晶拿靠近门锁,它便发出微光开始转化型态,彷彿拥有自我意志般,半固态的晶蓝物质近期所能深深嵌入锁孔中,有著复杂结构的门锁持续发出平稳规律的机械音,当声音停下时门扉缓缓敞开,门轴嘎吱声伴随化学药味从门缝中溢出,房内四面充满素描与写满程式码,犹如壁纸般贴满墙面,因為有喷上保护胶笔跡依旧清晰可见。
  縝密的算式与存在於降神中的景緻,它的雏形只有少数人窥见,这些东西存在於某个怪才脑中,而之后由一名十三岁的少年接手,他与这些笔下之物依同歷经风霜成长至今。
  这裡就是柳影生人生的重大转折处。
  但即使让这些东西拥有实体他还是未解开父亲留下它们的用意。
  「你果然在这。」
  声音凭空传来,不过对影生来说没什麼好惊讶的。
  视线扭曲了一下,而后眼前的景象被一道黑痕撕裂,有梦的木杖、帽尖、的大掌与成熟身体依序窜出裂开的空间,毫无疑问地,这才是设乐有梦的真实姿态,外貌也不过是三十多岁的初老男人,虽说上了年纪但因為空间Second的特殊应用而保持青活力。
  「难怪别人总是叫你『半身公』,因為没有比这更贴切的称呼了。」
  五远镜之一的有梦以「半身公」此名号最著名,不单只是形容他在多维空间穿梭的模样,还有那冻龄的外貌及摇摆不定的个。
  「这次又怎麼了?有那麼多人第一次来图书馆的人,你就把他们丢进这鬼地方,然后就缩在Second裡看别人在那手足无措,什麼待客之道啊,你何时变这麼没品了。」
  「你才是……对长辈说话居然这麼刻薄。」
  有梦无法否认他有处理不好的地方,被问罪也是没办法的。
  影生也注意到他会下意识把玩木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能违背『中央』的指示,他们要你大开图书馆的门你不能拒绝,但以前有过节也别那麼敏感嘛,他们又不是只会找麻烦,用不著──」
  「这次来的可不是公务员。」儘管影生对此有不少抱怨,但他不是来厅这些的。「来的是猎兵。」
  关键字一出口影生也没心情继续损他了。
  图书馆曾经发生过拥有权纠纷,有梦和有梦的妻子──安小姐有同样的图书馆权状,图书馆工作是「中央」指派的,照理来说有梦的权状才有经「中央」与国家认证的,但安小姐也不退让,一个弱女子不死心与公权力抗争,在过程中有梦喜欢上她的大胆个、安喜欢他的温和与博识,最后欢喜冤家结為连理。
  但「中央」认為这并没有解决问题,於是派出了猎兵。
  原本用意只是想警告,两人只能留下一个,為了保护有梦的安却被误杀。
  不管「中央」因此给予了多少保证与赔偿也不够,生命诚可贵,不分单心与二心,人死了就无法復生。
  新生的设乐图书馆是少年影生的点子。
  曾照顾过影生的安小姐发生了如此不幸事故却还有人不放在心上,他也嚥不下这口气。
  特殊思维与Second结合,新的图书馆成立,设乐图书馆从此成為中立区域,就算「中央」仍有权打开图书馆大门,但在裡头发生的任何事故图书馆拥有者设乐有梦一概无责,这裡成為了无法度地带,中立契约成立后「中央」即刻被有梦判出局,放置於图书馆最深处的世界遗產,「中央」已经没有触碰它们的资格。
  有人会不顾一切拼上命保护这裡,如果真有人想一窥世界的秘密就得付出相当代价。
  猎兵的到来触动了有梦的敏感神经,影生愿意体谅。
  「不是有茉园和禄吗?」影生只见有梦的疤痕越来越皱。「说给我听你知道的部份吧。」
  「你知道这阵子有二心子闯进来吗?我最初以為是惯例的偷东西或是要抢你手上的『偽蓝钥』,可是我刚刚才知道那些孩子目前是给猎兵接管。」
  「被原势力拋弃了?」
  特务、善后者、「中央」的最强武力,负责对三势力做惩处以及接管失控的二心子,从没听说过有二心子被猎兵带走后还回得去原势力。
  二心子的手足情说来好听,事实上见风转舵才是人之常情,这点他们也和普通人一样会為了利益做取捨。
  「不是以东西為目的就是情报了吧,是為了年末的会议吗?」由於有梦的身分影生很多就联想到了。「这裡有远镜、柱和骑士,是不是有什麼议题让他们很紧张?老爱把平衡掛在嘴边又叫人来探风声……不是裁决事件的而是针对人与二心子之间关係的议题?」
  「是这样吗?」
  「因為『半身公』一旦下决定就会巔覆情势啊。」
  「那我可以告诉你『半身公』都是最后一刻才做决定的,只是让本来就会胜出的票数看起来漂亮点而已。」有梦发现自己心底的不安对这些话有共鸣。只是他没有说出来。「抱歉,『中央』的事我不该让你烦恼的,」
  有梦要打发影生可以用千百种藉口,但他不想这麼做。长久以来被排除在外的影生也知道有梦的难处,很乾脆地就放过他。
  「你还有力气把大家送回去?」
  「还要等两三个小时,现在只够在这移动而已。」
  「有把握好大家的状况吗?」
  有梦心虚地抿抿嘴唇,小动作影生很快就发现了。
  「茉园找到了霜因后来又把他放走了,禄也是,明明可以把羽生家的孩子放在身边却也让他离开了……看起来她们都有自己的打算。」
  「混蛋……说什麼大家彼此办事有默契结果还是只顾自己。」
  「我叫禄至少要顾好另外三个孩子,她应该有乖乖做了。」
  「真澄呢?」
  「那个养子。」有梦另开一个空间缝,冷不防地从影生后面出现。「你也很在意他?」定住影生的双肩,他身体的颤抖足够让有梦知道问题的答案。
  「『也』是什麼意思?」
  「因為猎兵也很感兴趣。」
  他开了个小的空间缝尽量避免引起另一侧的注意。
  他们所看到的景象令人愕然,也远远超出有梦的预料之外。
  金属刺刺穿无毫无抵抗的身躯,鲜红的生命从伤口大量地、源源不绝地溢出,那片赤红让影生有视神经被灼烧的错觉,一瞬间视线刷白又慢慢从朦朧中恢復。
  真澄只能无力地任血从指间流走,绿光明明灭灭,力气也随之流失。
  在混乱秩序中只有一个男人淡然嗤笑这一切。
  「这裡没有司书、主柱或虚偽的家人能保护你。」他颇有兴致地拨开真澄瀏海,打量那失神的表情。「為什麼这样的孩子会被关注?上次在医院花掉了一个昂贵的消耗品也没能把你送到长老们眼前。」
  「你跟司书槓上关他什麼事?」淬火不耐烦地问道,刚刚发生的事让他有股噁心感久久不退。
  「彻查二心子的背景本是猎兵职责,為了理想的平衡这至关重要。」卡科立放手,完全无视满手鲜血与不支倒地的真澄。「我见过这孩子不只一次了,我可不希望他会成為『中央』的威胁。」
  「威胁?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他完全没有抵抗!」对於淬火的质疑,卡科立一个眼神很快就让他闭嘴。「算了,那是你的事,但别再给沛儿增加用药了!」
  「被接管就安分点,你们的身体极限本来就是评量项目之一,想扼杀了自己的活路的话就尽量闹吧。」
  话语中难分有情无情,但淬火所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会把他们的优先顺位放到前面。
  「靠著四技的复製技术,我这型猎兵的脑海裡充满百年来的知识与战斗直觉,无法察觉异常的你们跟俗人有何差别,沉浸在Second与柱的甜言话语中,甘愿被别人利用,不值得怜惜、不值得守护。」
  猎兵卡科立出少见的安心笑容,鄙视和谩骂已经无法榨出这个二心子身上任何一点东西,他摊出接下来可能用到的工具和药剂。
  「不得不说这时候得感谢远镜的中立契约,就算有个万一也不会全没收穫。」
  卡科立的动作停下了,因為有个微弱在拉扯他的衣角。
  「果然……你并不寻常。」
  这种兴奋的感觉他从未体会过,二心子一直与猎兵处於对等立场,可恨却也有可敬之处,没有他们猎兵也无法日益强大茁壮,但二心子的成长也未曾停下过。卡科力曾从真澄身上感受到快被遗忘的情感──不安与恐惧,一方面也使他更加重视自我提升。
  绿辉不再闪烁不定时他知道期待的工作得暂时搁一边了。
  「这是你的责任。」卡科立对淬火说道。
  儘管淬火对他的作法百般不屑,但眼下要保住沛儿和石英只能靠自己了。
  「别再起来了,这样你会轻鬆点。」
  将真澄翻成侧面,同样的金属刺这次朝他的口处直直刺过去。
  但手感不对。
  淬火发觉真澄用双手止住了刺针时惊讶得一时无法回神。
  他是有小心避开动脉,避免大伤口才选用金属刺针,但失血量和呼困难足够令真澄昏迷,就算再强的自癒力只要碰上穿刺伤就会没輒,不只是淬火,看著这一切的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真澄会有餘力反抗。
  真澄使劲把淬火拉近,在他失衡时举脚朝他腹部踹。
  「混帐东西……!」淬火吃痛地退了好几步。
  因為鬆懈了也没用金属化提防,腹部没有骨骼保护又满是臟器,那一记痛得可以,他怎样也猜不到濒死的人怎麼会有餘力计算攻击要害的时机。
  真澄要重新站起来不容易,花了相当大的代价才有力气和机会。
  然而颈部的划伤和穿刺伤都被补上了。
  不知什麼时候他用了淬火半固态的金属去把伤口填上,一点也不在乎伤口周围多了更多烧烙痕,但确实止住流血和恢復呼规律。
  可是真澄的下一步并不如淬火的期待。
  不趁势攻击也不逃跑只是在原地盯著他看。
  「你动摇了吗?」卡科力捕捉到他内心深处的细小变化。
  坚毅且不退缩,那种执著叫人惊嘆,他和同伴们也曾经如此,相信Second是改变的力量,和大家一同实现「柱」所允诺的美好未来。「金永恆」的二心子团结善战,因為他们知道自由的代价才会如此拼命。
  「我到底……」真澄的眼神让淬火抬不起头。
  「再用一次鶲鸟的神经毒可能会比较好吧。」
  听到卡科立还想继续消耗沛儿他也没办法在顾虑什麼了。
  将刺针变化為短剑,大部分的人对短剑容易掉以轻心,连真澄也不例外,以為轻轻闪过就能找机会反击,但淬火的Second是金属变化,他的战斗思维不会被武器形式所侷限。
  短剑能再延伸也可以从侧边再生出新刃,一旦靠近颈部就无法拨开只能后退。
  真澄后仰时淬火理所当然把目标放在下盘,可是脚在抬到一半却被真澄的后空翻打乱节奏又差一点被绊倒。
  后翻的第一圈他拨开了武器,第二圈真澄生生地把木质地板踏裂,异常的力道让地板掀起三大片,冷不防地将其中一片往淬火砸去。
  是还好距离远才有时间反应才能转化成钢爪把木板斩裂,在断开的碎木板后不知何时真澄已经到他眼前了,利用另一片做踏板,额头对额头直击──
  痛。
  痛到骨头感觉都快碎了。
  金属化是他最得意的防御技巧,他很久都没有尝过会让双眼发花的打击,更别提见自己的血流过鼻樑。
  倒下前意识模糊的情况下他看到不可思议的景象。
  带著重伤的真澄,额头也同样流血──他却笑著。
  淬火在想,没有战斗技巧的真澄本没有什麼攻击策略可言。
  那麼真澄现在到底在想什麼?
  颈部的伤让真澄无法开口,但淬火好像还是能隐约感觉到他想传达些什麼。
  在淬火倒下后真澄接下来选定的对象并不是卡科立而是沛儿。
  意识到自己成為目标她赶紧振翅上升,可是体力耗虚也多飞二、三十公尺距离。
  绿眼发出了少见的强光,不可视的力量凭空举起了两片木板破片,作為踏板够他跳到更高的高度抓住她,无法承受两人重量,一失衡沛儿很快就重重砸向地面。
  由於过度使用神经毒的疲劳感还未退去,她也无法再起来。
  「那……到底是什麼Second?反利用、温度把握、药物耐、力场……」
  奇怪的是没有一项有确运作,不然更早之前就能迴避伤害,未能解出这疑问的卡科立感到屈辱,他们猎兵是通此道的人,接管过无数二心子也与其战斗过,对於现在所看的他也只能解释為「未知」。
  「够了。」解除金属化后淬火扶著额头挡在真澄前方,但淬火已经也能笑著面对真澄,伸出双手给予拥抱。「你做得已经够多了,」
  真澄也想回应他,不过手越来越沉连支撑身体的力气也渐渐流失。
  垂头,从嘴裡倒出一口血,在俯视视线中一金属刺连著他与淬火的身体。
  最后真澄终於失去意识了。
  「差点以為你要重新选边站。」
  卡科立想走近淬火却伸手要他别再靠近。
  「说到底我為什麼要听你的?」
  「那是义务,你们的『柱』必须将过度感染的你们让我们接管。」
  「也只有『交付』而已吧,之后就不是任何人的责任了不是吗?」
  「现在是什麼意思?造反了?」卡科立的表情僵了,虽说不用想他也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你看这傢伙做到这地步真是白痴死了……」淬火轻轻放下真澄让他躺平,虽然不能像他那麼熟练,腹部伤口不深但他还是為他做了简单的止血。「可是也从来没人愿意為我们这样做,我今天才认识他而已。」
  「淬火……」
  转眼间沛儿轻盈地降落在他身边,刚刚的无力彷彿是假象一样,她颈部的伤口也已癒合,让她痛苦的毒素已经消退许多,周围皮肤甚至恢復了原本的顏。
  「我们之间还有很多歧见,我们并不是同路人,但是他尊重我和我的朋友,无视这份心意我怎麼可能原谅自己,这就是我的选择,『金永恆』的二心子為了自由是绝不退让的!」
  「你们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极限吗?」
  「那全都是你在说,老实讲,我好得很。」双手一甩各亮出四支无柄小刀,淬火在绝佳的状态下直接用体内的金属製造武器不是不可能的。「我们的极限不是由你来决定的,我还想要跟大家更多再一起的时间,也想看看这傢伙所见的世界,活著去争取才是我该做的!」
  「总算是有点骨气了。」
  二心子总是能打破想像的界线,值得拿出猎兵的真本事。
  ──这才是值得讚美的好对手。
  有梦和影生目睹了一切,每一个画面都牢牢地印在脑海中。
  「所谓二心子手足情早就是过去式了,现在只限於同个出生地啊……真是个傻孩子。」眼中的海绿光映在颊上,那份共鸣跨越了时空也传给了有梦。
  「真澄……」
  类似的颤慄景象影生看过不知多少遍,不幸总是发生在他重视的人身上。
  「没事的,那孩子有控制力道,现在的我应该还有足够力气把他转移……」
  可是某样东西引起了有梦的注意,足够让他放弃收拾这般惨烈的情况。
  在现场已经习惯环境光的三人似乎有没有注意到,难以察觉的萤蓝微光,悄悄地从真澄的背后溢出、飘散在空气中,光粒子聚集在两个二心子身边,温柔地围绕周围像是在祝福般。
  美得无法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