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摊著一堆资料及随身碟,裡面的内容全记述著关於一名男子的事──维克拿?艾雷吉亚。
  在黑暗时代后造就了现在一切混乱、促使二心子诞生於世的鬼才,亦被烙上「歷史罪人」的恶名。无依无靠的二心子将他称之為「父亲」,且遵从父亲的意志活在当下。
  父亲是唯一的依靠。
  父亲将他的意志託付给「孩子们」,足以扭转现二心子与人类僵局的秘密。人们不知道他有何魅力让二心子跟随,只要他想带走任何东西没人有能力阻止,来去无踪的身影令当局头疼,只要现身定会带来一阵混乱。
  现今每人都在等待,他的秘密曝在光下那天到来。
  ……
  「零?零──你有没有在听!」
  血管穴道满佈的耳朵,用力给它扭下去真不是普通的痛。国中部图书馆裡可以看到两个男孩子共用一台笔记型电脑温习功课,不知道是谁先提说共用一台比较省电,总会有一人手会閒下来然后在的天气做最让人难以抗拒的事--爆睡。
  「我、我只是发呆了一下啊,好疼……」
  「都快考试了,我刚才解释『街杀』的事有没有听进去?」
  「没有。」
  零和霜因拿手的科目不尽相同,修了不同组别自然不会同班,对於零学习方面有某些障碍两人都非常头痛,别人看一次就记得的东西自己得看十遍以上才记得住,他对背科不太拿手。
  「这次,我会好好听的。」双手合十诚恳拜託,任谁都很难拒绝尤其是霜因。
  「街杀是三年前才发生的大事……唉,就再讲一遍好了。」
  圣诞节一直是為大家喜爱的节日,但如果在这日子发生伤害事件也令人痛心,三年前的这一天便是如此,在圣诞夜来临前不断谋杀案四起,在一条路上发生随著时间过去慢慢靠近商业区中心然后大爆发,变成一起百人伤亡的案子。
  有一传闻这是二心子的仇恨杀戮,对掌权者延伸至对他们视而不见的平民,具有故事又难锁定兇嫌,所以比较多人容易接受这个推测。
  文件档的图片中一个少数生还者──不到十岁的小孩跪倒在血泊中尸体旁。
  「『街杀』……『皆杀』……」零用自己的语言逻辑想了一遍,他对此有点反感但不想把心裡的吐出来干扰读书气氛。「你……也会讨厌他们吗?二心子。」
  「什麼?」对零的疑问感到困惑,正确来说霜因觉得问这样的问题本身就很奇怪。「我们学校也有不是吗?而且我们还是同学。」霜因提到关於同班同学,戴著框眼镜配著无杀伤力微笑的那位,只是除了同学关係外没有什麼特别的感情。
  「也是……」
  没有特别讨厌也不会特别喜欢,霜因的看法跟普世见解一样。
  零回头发现图书馆有一名同年级的女学生,气质出眾,丽的长髮与红眼瞳,旁若无人的眼神与红瞳的温差散发著令人难以接近的气息。名叫深红的女学生也是二心子,在学校没有人不知道。
  「你没事又发呆。」霜因手拿随身碟角猛戳零的脸颊。
  「啊……好痛,别戳了。」
  「今天得早点回去才行,姊姊打电话来骂过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没问题的,你先回去吧。」
  霜因的姊姊当时连他一起骂到臭头,因為霸佔心爱的弟弟太久啦,弟控姊姊是这麼说的。
  「霜因。」待霜因收拾好书包,零无意喊了他一声。「不管发生什麼事……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与以往傻笑的表情不同,在说出这句话时多了几分认真。
  「你先保护好你的成绩在说。」
  吐槽完后便匆匆离开图书馆
  一面掩饰著充红的耳。
  「唔?」出图书馆后某样东西滑过脚边,毛茸茸的异物不断在脚边磨,时而贴近时而远离。「猫?」低头一看是隻除了尾巴底端是白外全身黑的猫咪。「你这小东西是怎麼溜进来的?」霜因蹲下小猫的颈子,牠享受著被人类抚的感觉,感受与自己不同的生物的体温。「你的眼睛真漂亮。」
  --绿的呢。
  颈上掛著铃鐺的黑猫用头梳理了一下毛髮后再依偎到霜因身旁。
  「提出『知识就是力量』的哲学家还说过:『一切幸福,并非都没有烦恼』啊。如果他可以加油点就好了。」脚踏实地地做著学生该做的,靠学习积攒未来,陪在他身边的霜因能做的大概只有这些,霜因认為芙蓉阿姨应该也希望他可以正视现在不要沉浸於过去的悲伤。
  芙蓉阿姨……
  「当猫真好,无忧无虑的。」
  「『没这回事唷。』」
  「咦?」
  铃声轻响。
  黑猫跃上扶手,回头瞥了一下霜因后离开了,尾随在图书馆遇到的二心子后留下一脸茫然的霜因。
  他摇摇头让自己回神。
  「猫怎麼可能会讲话。」
  ■■■■
  好不容易捱过期中考,成绩理想与否有尽力就好,不久后还得烦恼升学的问题。
  「我回教室拿个东西,你先到门口等我。」零连平常也会忘东忘西的。
  「嗯。」应诺后往校门口,上次见到的黑猫懒洋洋的趴在护栏上。
  冬天的暖映照,自己也被牠的慵懒气息传染不禁打了一个呵欠。
  倚著墙壁眺望学校,眼睛微微闔起来,搞不好等他回来自己都先睡著了也说不定,要是睡著时他做了什麼好事就拿皮书很狠修理他一顿。
  想著等等和零一起去买热饮暖和一下身子,然后再回家检讨考试的东西。
  和平快乐的时光正持续著,就像以前那样。
  直到听见自校园传来的巨响时--梦碎。
  忽然被爆炸声惊醒,霜因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
  学校是青少年的他们生活必需经歷的一部分,每日进出直到进入下一个学习阶段,儘管学校会成為回忆也不会轻易消失尤其这所公立学校还有点歷史,如今爆炸动摇了它屹立不摇的形象,彷彿安稳的日常也会随烈火燃烧一去不復返。
  爆炸的餘音在耳裡迴盪著,下个瞬间另一条走廊被炸得粉碎。
  霜因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缩了。
  「等等……这、这怎麼回事?」
  玩笑开太大了吧?
  「零还在裡面啊!」
  他不可能静静在原地等待,不顾一切地边喊著零的名字一边跑回去。
  然而对危机最敏感的动物却是一派冷静地推估那鲁莽行动发生的后果。黑猫缓缓睁开碧绿的眼睛,燃材掉到外围开始烧著花木牠也依旧不為所动。
  「『傻孩子。』」
  跳下护栏后黑猫跟在霜因的后头。
  看著被浓烟侵袭的校内霜因越来越不安,要静下心来整理状况花了一点时间。
  他刚刚看到爆炸的地方是上术科教学楼,与普通教室的教学楼是分开的,考试期间不会开放那裡让学生逗留所以应该是没人的。
  火烧过来之前应该两个人都来得及一起出校门,可是霜因很纳闷為什麼往教室的路上遇不到零。
  「不会吧……」他马上掉头往起火的教学楼而去,不回到一楼而是直接从连结廊道过去。
  地板都被炸得能看见别层楼,在廊道时霜因早因為高温热得汗流浹背,他深切希望自己的预料不会成真。
  好几条路都不通是该赶快离开了,但走廊中间的裂缝下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像是被吊著,在他的上头有个少女质问:「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少女将散落的长髮束起来,手持几颗钱币大的银灰小球,火般的灼热视线落在那人身上。
  吊在半空的人身体往前盪了几下,一个翻身往上轻鬆地回到可立足的地面,对著裂缝对面的少女说:「只是个烦恼升学问题的十四岁国中生罢了,还不够普通吗?没和霜因一起领毕业证书前可别颁给我死亡证明。」
  少女深红不屑地哼了一声。「鬼话连篇。」她的声音不断降温,早在不久前发觉有异样,会去注意深红一举一动的岂会是个普通国中生?再看过刚刚的零,她不由得对他加强警戒。
  「妳快收手,不要再干傻事了。」
  「不可能!」随手投掷一颗小球,细腕轻轻一挥燃起火燄包覆银球,而后爆炸。
  茫茫灰雾中,人影跃过裂缝到深红眼前,单手将她的身体压至地面,紧抓著属於少女的颈,要是这个时候在表现绅士风度的话遭殃的肯定是自己。「妳真的那麼恨人类吗?快停止吧!」
  「恨啊,只要是二心子谁不恨!」儘管零压制了她但她爆发的负面情感是无法掌握的。
  「為了父亲的意志要牺牲多少人都无所谓──」
  「『父亲』只是妳空虚的想像。」
  近距离的情况下深红再度掷出装满火药的小银球,这次双方都受到不小的创伤皮肤被高温烫得部分剥离。
  「像你这种人怎麼可能会了解,诞生的那天起不断被人们诅咒著,在空气稀薄只能以氧气罩维生的研究室度日,身体被人解剖研究从来没有被当作生命看待!」
  凝血剂虽对大部分二心子来说是危险药品,但对深红这类二心子是总不错的选择,让自己的Second转而专注控制血中含氧量和体温控制,自然能减少燃烧现象,唯一风险就是可能会使得Second走样甚至废掉,这对研究者来说是最不乐见的。
  排除人道考量的话,对於伤杀力强又易爆发的燃烧Second,抑制氧气量一直被认為是作為对付燃烧Second的最佳对策,不管对是方便管理还是节省经费都是,而深红就是这歷史共业的受害者之一。
  「我亲眼见过父亲,他温柔的声音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是因為他我的Second才能定型不再被研究,还成了能通过高门槛审查的二心子。父亲是个心宽厚的人,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孩子需要他。」
  即便手臂淌血,深红在提到父亲所展的微笑,彷彿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孩子。
  「除掉敌人、蒐集情报……我不要什麼正常生活,只要能帮助父亲能做的我全都做,在那该死协议生效前我一定要找到──」
  「说完了没。」
  冷语落下,零的眼神完全不带一丝怜悯。
  「努力活在当下才是我们该做的,為什麼妳要去追寻那模糊不清的影子?」他缓步走向深红,努力压抑强烈杀意避免自己也做出憾事。
  她试图以火燄攻击反而让自己乱了阵脚,一个不小心受伤的手腕就被擒住了。
  当零正眼看她时深红终於了解到阻碍她的人是何方神圣。
  「那眼睛……你是混血!」
  二心子与人类两个极端血统混合所產下的孩子,原本灰黑的瞳孔转為琥珀,这才是他最真实的面貌。儘管零没有像她那样的Second,本身却有著超乎常人的运动神经和反力。
  「稳定的显特徵……本是被『中央』豢养的僕役嘛!也难怪不会懂现在二心子的世界发生了大事,以為有主人的庇护就能拥有幸福──」深红知道零的背景后只有鄙视。
  「只要还有重视我的人和我最珍惜的人,我就会用尽所有办法保护这一切。再一次告诉妳,快停手!」
  ──不然就毁了妳!
  死亡已逼近深红却笑了,愉快地、恶意地。
  「真是太狡滑了。」
  语毕,不惯用的手快速从背后的包包抽出小刀,伤了他的右眼后拔腿往楼梯跑,点燃火燄阻断后方追击。
  「等等!」
  「告诉你一件事。」站在四楼楼梯间的她俯视著零。「既然知道『中央』不是什麼可靠的盟友就别跟它靠拢,四技和主柱本来就不属於他们,就算我没找到资料和资格者还是有其他人会代替我的。」
  零不放弃劝说的念头但如果事情真往坏处发展的话也只能痛下杀手,若上头知道这女孩在打的算盘绝不可能让她好过。
  照现在情形零才是拿不定主意的那一个,不管如何深红心意已决。
  「话说回来,只有你一个人这样活著实在太狡滑了,拥有归宿及珍爱的人……」深红轻笑了两声,语重心长的谈论各自观点最后却像是在嘲笑。「我会诅咒你的,直到永远。」拿出一颗银小球后她留下最后的话:「你一直追著我跑所以没有发现吧?有人闯进来了,我知道那个人,我看过他。」没於烈火中的笑容越来越深。
  「零!」
  「什麼!」大半神都放在追逐深红,以為其他学生去避难了才一时大意,回神才惊觉,那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不要过来!」喊出这句话时已经太迟了。
  所以……慢慢去后悔吧,幸福的傢伙。
  「拜拜。」
  银小球上映照著火光,落在地上炸开后浓烟埋没三个影子。
  琥珀瞳的少年伸出双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爸爸,我爱你。」
  消失在烈燄中少女低声呢喃,如火燄炙热的爱不断烧著,燃尽一切也使自己熔於其中。
  霜因失足,身体撞击发烫的地面时感觉到体内有东西也跟著碎裂,由下而上由掌心至手臂由脚至头,每神经将痛楚传达至脑中,温热的血液渗出伤口,疼痛与苦涩感令他双眼无法对焦。
  逐渐失去知觉的四肢依然期望著被人拉一把,如果可以……霜因希望最后能靠在那人的怀中。
  铃──
  「『孩子,你不会有事的。』」熊熊火光中的黑影如是说。「『有人正守护著你啊。』」
  --所以,活下去,直到用自己眼睛却认真相前。
  活下去。
  柔软的触感紧贴著霜因的脸颊,恐惧一瞬间消除了,危在旦夕的生命此时安心地闭上了眼。
  ■■■
  「我在哪裡?」
  睁开深邃的黑瞳,天空和霜因自己所知道的顏截然不同。
  白,纯净的白。
  四周开满了鲜红的花,无叶的花茎竖立在与花瓣同的水面,沉重的身体与意识一同上头沉浮。
  沉浮沉浮沉浮……
  因為疲劳霜因无法提起干劲,背后的温度与空气的感觉正舒适,只要闭上眼他就能真正地入睡休息。
  沉浮沉浮……
  沉。
  「不能睡在这裡喔。」
  不知怎的他听到了女人的声音,霜因有些好奇可是又没力转头去看,只听到踏水声慢慢接近,撑著纸伞的女人為他遮光,白皙的腕与指将霜因拉起,牵著他离开这片花海。
  在伞影下霜因看到自己原本的沉睡之处是一片血地狱,杂草埋没不堪的物体,红花再以此為养分生长,刚刚是因為白光太过炫目而一时没看清。
  这双没有温度的手让霜因有种怀念的感觉。
  纸伞下面孔只笑不语,她只是轻轻地抚著霜因的黑髮。
  「对不起。」霜因下意识地道歉,他对她有难以言喻的内咎感,然而女人没有答话依旧静静地抚思绪紊乱的小脑袋。「我不记得妳是谁了,所以……对不起。」
  那女人的身影与白的景象交迭宛如艺术品般,霜因确信这感觉似曾相识但他不懂為何自己会忘记。
  见霜因如此苦恼不已,她终於开口:「活下去,儘管会痛苦与懊恼,请你一定要坚持下去。」
  ──小零在等著你呢。
  泪水夺眶而出令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即便擦著眼泪也没有变得清晰,她完全消失时霜因还是想不起来她是谁,但那花香令人难忘。
  闭上眼再睁开时白的背景依然不变,不过身处之处不再是一片死寂,电子嗶声规律地响著,隐约还听得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说著什麼。
  「小因?你醒了吗?」
  他的旁边站著一男一女,还有几个穿白袍的。霜因现在仍觉得疲惫,以目前身体的活动能力仅只於转头。
  他对眼前的情景感到困惑,看到他们不断地喊著「太好了」才脱口说出自己的疑问:
  「你们是谁?」
  ■■■■
  高中生年纪的少年少女带著花束与探望的物品在往病房的路上争吵著。
  「緋姊,妳不要老是扳著一张脸,小因看了会怕啊!」
  弟弟好心提醒却被姊姊怒瞪,要是再多说几句搞不好马上被送去看彼岸花。韩家由最大的两姊弟共同掌管,她教育大弟完全不会像对待么弟那样温柔。
  「小繁你闭嘴!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觉得生气!明明陪在他身边还搞成这样子,不吭一声就离开算什麼朋友!」咬著拇指指甲的韩緋花,平时总是处处為弟弟著想,现在真正想帮助他时却无能為力。「你说我该怎麼跟爸妈交代才好……当初我答应要好好照顾你们让爸妈专心工作,都怪我没注意──」
  「姊……」身為长子的韩繁明一直都知道姊姊自我要求相当严厉,连意外事故都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他伸手想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姊姊,反被姊姊揪著一领猛摇。
  「你说啊──小繁!你说啊!」
  「姊、姊姊!」
  差点多一个人要掛病号。
  「我要回去了,小繁你自己去吧。」不知不觉已走到病房门口,緋花却不满地咬著下嘴唇转身离开。
  「这样好吗?」繁明知道姊姊最疼么弟,儘管霜因忘记了自己的亲人但血缘依旧紧紧相繫。
  「……因為他等的人不是我们啊。」
  「才没这回事。」目送姊姊离开后繁明轻轻开门却不小心吓到房内的人,彷彿看到有两隻猫竖起毛髮、瞪大瞳孔警戒他。「对、对不起,我忘记敲门了……」
  个人病房内除了霜因外确实有隻黑猫。「小黑又来啦?不知道是谁家的猫天天来看你。」
  他给来路不明的猫取小黑这类菜市场名,像是听得懂人话一样,黑猫本不想理他黏霜因。
  「我有偷带小鱼乾来喔。」虽然没被友善对待韩繁明还是不放弃。
  「繁、繁……哥……」霜因想打招呼但还是说不出口,因為在霜因的记忆中关於亲人的事忽然消失无踪。
  「不用勉强自己没关係,等恢復后再说。」亲切的兄长用比霜因大一号的手弄著他的头,霜因并不讨厌。「倒是……你的脚,如何?」
  霜因摇摇头。
  自从上次的爆炸事件后他的腿便失去了知觉,每天只能躺在上,儘管试著填补记忆的裂痕也终告失败。
  「嗯……我从你房裡拿了些东西过来,看有没有印象。」把装满满的牛皮纸袋递给霜因,繁明则拿著逗猫棒跟小黑玩。
  书本和一堆五四三的东西,全都已经不存在在自己的记忆中。「这是……」霜因拾起其中一样感兴趣的物品,是个深褐的果实。
  「松果吧?家裡附近没长,我也不知道你从哪摘的。」
  拿著巴掌大的果实把玩,唯独这东西让霜因在意。
  「有个……庭院。」白雪、植物与花香的模糊景象在霜因脑中闪现。
  「想起什麼了?」
  「不知道。」
  「也是啦,不过姊姊跟我会等你康復的,我要先回去了喔。」
  父母的事略有从他们那听说,两人想快点飞来探望还要等个几天,不过光有他们两个霜因就很满足了,有点兇却时时关心著家人的姊姊及温柔的哥哥,虽然哥哥他很没存在感……搞不好真的是重要的亲人,為什麼不能早点想起他们?想累了霜因便无力倒在上。
  「没有其他人来吗?」
  「很遗憾,没有。」每次来探病都会被弟弟问一样的问题,就像緋花说的,他们两个都不是霜因所等待的人。
  一直到入夜,皎洁月光将黑夜佈上朦朧的气息,若不拉上窗帘月光会有些令人难以入睡。
  「我到底失去了什麼?又期望什麼?」伸手头上的绷带,到现在还无法从记忆中找到什麼。
  铃──
  白天才来过的小黑又到了霜因病房的窗户那,球拍拍玻璃想进去。
  「你也睡不著啊?」这几天来除了哥哥姊姊外定期来探病的就属小黑。「真是奇怪,我也认识你吗?」
  「呼嚕……」小黑将嘴上啣著的东西放在霜因面前。
  「礼物吗?」
  掌心大的小东西,形状奇特的水晶用绳子绑著似乎是可以掛在身上。
  「是勾啊。」记忆虽有缺失他所学的知识却没那麼容易消失。
  「东西我确实送到了。」
  越是看著它霜因越是感到惊讶,不是因為它少见或作工别緻,著勾时的触感唤起了部分记忆而这令他想哭。
  他知道这是别人给他的重要东西,儘管没有奇异力量也不神秘但饱含某人的祝福。
  「為什麼?為什麼我把它忘了?」
  瞬间填补了近一个月的空白,包括自己最珍惜的人说的话,一瞬间全想起来了。
  ──对不起,没能守护你。
  「不是的!不是的──」
  当初在绝望的烈焰吞没一切前不就是他带著自己离开的?
  「你在哪裡?」
  而后月光透进的病房只剩下一隻黑猫和一张空。
  ■■■■
  「什麼──我弟弟不见了!」意外在大半夜接到这样的电话,緋花眼睛睁得比普通全开的状态还大。
  「小繁!去医院,骑车到最近的传送站!快──管他罚单什麼的给我用光速飆去医院!」她拖著大弟边跑边换装,弟弟有状况时姊姊威能全开。
  「姊、姊姊──快放手,我自己走啦!」繁明有点后悔不久前才去考驾照和买新车。
  匆忙来到医院,未避免惊动其他病人,护士小声告知两姊弟在巡房时发现他不见。
  「不可能啊……你们不是说他的脚没办法动!」
  早就失去步行能力了,更别说是跑到医院外的地方。
  「姊,快过来!我搞不好知道他在哪!」
  「真的?」
  繁明语出惊人且行动果断,緋花第一次觉得大弟偶尔也有靠得住的时候。
  从时间来看是不可能走远,那样的身体要是突然能跑跳的话就是发生了奇蹟,繁明推测医院监视最鬆的地方只有一个。
  他们从霜因病房楼层旁的安全楼梯往下走。
  「小因!」
  月光是这裡唯一的光源,楼梯的暗处有个孩子正一个人独自哭泣著,拖著瘀青的双脚不知在这裡多久了,因害怕孤单而不断流泪。
  「姊姊……緋姊……」
  ──零在哪裡?
  些许沙哑的哭声正呼唤著另一个名字。
  「好孩子,不要哭……」緋花不知该如何给予霜因肯定答案,看著弟弟脸庞的眼也开始变混浊了。「小繁,我自己也搞不懂了……」明明在霜因心裡佔了一席之地却又做出如此残酷的事,她讨厌弟弟心中那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她也不可能告诉霜因那个人已经拋下他了。
  假如现在所发生的事是无法避免的,要是没有那个人的话又会如何?帮助心爱的弟弟脱离生死边缘却又弃他而去让他如此无助。
  太矛盾了。
  「会回来的。」繁明说。
  「相信哥哥姊姊的话,他会回来的,在这之前……好好休息吧。」
  乌黑柔髮下的眼皮已感到疲倦,不论身或心都伤痕累累,除了等待外没有其他办法,所以他选择在兄姊的围绕下安睡,在梦中思念著遥远距离的彼端。
  遗物、回忆还有亲情不能再把他们弄丢了。
  哲学家培有云,一切幸福,并非都没有烦恼……
  一切逆境,也绝非都没有希望。
  所以零,我会等待的。
  抱持那微小的希望等著再见之日的到来。
  ■■■■
  俗话说时间能抚平一切,但真正深刻的东西并不会那麼轻易消失。
  触景伤情对某人的现况来说名符其实,尤其是在华丽的公会建筑裡看到卿卿我我的情侣,背景音乐还是情歌的时候更是如此。
  虽然是在虚拟实境的游戏中,不过去死魂永远与无恋爱伴侣者同在。
  因為得到了稀有职业被大公会相中,可是忍者玩家和这地方格格步入,早已抓到升等和攻略冒险区的诀窍,即便一个人也能到处闯荡,不过他对游戏成就一点兴趣也没有。
  「唔哇──你脸有够恐怖的,要我换摇滚乐吗?」坐在窗台上的黑羽少年停止吹笛,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鬱闷忍者说道。
  「那横笛是要怎麼摇滚啦?」忍者现在对无聊的玩笑没什麼耐。「你继续没差。」随便打发一下后把视线从情侣身上移开转而眺望远方。
  「我的音乐又不是疗伤系的,别对我发脾气啊,不喜欢就不吹就是了。」他收起了笛子,拿出一样非乐器的东西。
  掌心娃娃。
  还仿照黑羽少年本人样子做的。
  「你知道吗?乌鸦喜欢闪亮的东西,牠们对微微亮光都很敏感。」少年套上掌心娃娃把玩著,还用腹语术说话。「别人送的,不错吧?」
  明明是想炫耀忍者却瞥也不瞥一眼。
  「现实為光、此地為影,烈火映照少女之哀,烧尽二心之驱,将其昇华。」
  见忍者不理他便随口吟了几句。
  「忿与愤,哀与爱,存在於诗篇,迷路少年终墬奈落深渊。」
  「你──」简短的诗句似乎反映了自己的亲身经歷相符,忍者不解没有人知道的事為何他会知道。「别瞧不起人!」瞥头离开不打算继续对话,他那看了就让人生气的态度也是原因之一,这人不只怪,最重要的是……
  他还很危险。
  忍者玩家的识人直觉是如此告诉自己的。
  咚!
  冷不防地,由上而下,黑羽少年的重量让忍者去跟地板作亲密接触。
  「走那麼急干嘛,吟游诗人是我的本行啊,又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起来!」
  「这是游戏不是伤心酒店啊,好好把人家的话听到最后,你的子跟吃饭速度一样急耶?」
  「完全没关係!」
  忍者觉得他很烦,明明是个局外人偏要纠缠他。
  「事与非,一与二,切莫徬徨,相信染血之绊不断。」
  掌心娃娃的手上多了一样东西,布偶手把票直接塞给他。「这是水晶大陆的船票喔,好不容易弄来的说。」黑羽少年苦笑了一下,后面所说的事更使人讶异。「离开这裡吧。」
  「什麼?」
  「你不适合在这裡,一看就觉你跟这裡格格步入,讨厌的话去别的地方就好了,不用想那麼多啦,还是觉得我会害你,兄弟?」
  怪胎却也有中肯的时候,忍者也想过可能会跟公会起冲突,可是他也没花心思去準备这些,只是浑浑噩噩过日子。
  「忘了一个东西……」说著说著,他拿掌心娃娃贴了上去。
  啾──啵。
  「呕啦呸噗──你干什麼啊!」一把推开和黑羽少年本尊一样的娃娃。
  「应景而已,想消灭这回忆的话就快挪挪屁股行动吧。可别说我没讲过好话,那再见啦。」黑羽少年起身后振翅离去。
  距开船时间不远的船票暗示忍者尽快离开。
  「果然让人不清啊,鸦那小子……」
  不管个、身影、微笑还是那面具,一切的一切关於他的存在都是曖昧不清,任谁也抓不住,那就是鸦。
  「那就有缘再见了。」这个公会中难得有待他不错的人,或许下次见面忍者会向他道声谢。
  谁也没预料到这张船票对往后的影响。
  当他与新缘分邂逅时……
  一时混乱、一时兴起、一时私心──自私地将熟悉的影子强加在别人身上。
  「这些都给你啦,记得要忘掉刚刚发生的事然后快点走!那边还有怪物跟你一样在喊饿!」
  鲁地丢下一堆补给品的陌生玩家似乎是个新手,吃力对付中低等的魔物让他有些惊讶也勾起了他一点兴趣。
  他记住了那背影与碧绿的瞳。
  弱小却无所畏惧。
  单纯且善良。
  ──令人想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