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痛……」不管怎麼用力太穴都没办法解除宿醉后遗症,虽然对同样的事有怨念很久了,不过这个游戏真的是挑些奇怪的小地方写实。
  祭典过后所剩的就是等待的时间,由於第一公会──「Fantasia」的领导「自发」失踪,翡翠大陆现在陷入混乱,耳闻已久的使者也迟迟没有出现,说人家的閒话是不太好,但是这位领导真的有点怪怪的,当然一个等级一的刃使没资格对事此多做批评。
  沉思半晌,紫罗兰的髮丝垂到眼前,因為团员上线人数不少所以娜娜卡一直抱著雪花玩鲜少开口,用眼角与人对视都会退缩。先前已经答应会带娜娜卡去翡翠和她的同伴会合,不过以先前的结论来说难以打破现况就是了。
  「好閒啊──」
  顺带一提,这句话出自一位正用著不雅呵欠姿势、自称十九岁却感觉相当老成、七早八早上线又整天窝在游戏裡閒閒没事做、自以為高就可以用手肘靠在我头上的傢伙。
  嗯……真的不会被同事怨吗?
  一路相处下来大家的作息时间不尽相同,能完全聚在一起活动的时间只有寒假那时候,基本上我比较偏好早上空档和晚餐后,下午还得打工,现在人员不齐也不知道做什麼才好。
  「真没用。」NAO没好气道,真是简洁又充满杀伤力的三个字。「与其发呆不如去升个等级!一直窝在这裡能干嘛!」
  火药味有点重但没有反驳的餘地。
  和大家的等级落差同时内心感到有些悽凉,属於辅助型职业组的四人加阿飞和鸦都没上线、只有一个人又会有惰、跟高等级的一起本没经验值诸如此类的消极藉口,身处在不熟悉的环境也麻烦。
  「不要紧的,我们不会丢下真澄一个人去翡翠大陆的。」
  艾儿……
  「不过还是得花『一点』时间『好好磨练』一下才行。」
  為什麼艾儿语中好像有几个地方语气特别加重?
  「嗯……基本上也难的。」头上的手肘终於放下。「大家等级参差不齐的,加上地域方面问题,想在短时间内升起来没那麼简单,尤其是辅助职业不在的时候。」大哥兴味索然地肩,其实在场者也没几个燃起干劲,包括本人。
  之前等级一时只是连职业能力都没有的新手,稍微比想像中好一点,技能方面没有被洗掉但是熟练度完全归零,真实情况我当然说不出口,当时听到塞格勒斯一说本就是完全掉入绝望深渊:
  「好话不说两遍,我在你身上做了小小的限制,往后等级等级怎麼练都不会超过五十,到上限后再来找我。还有啊,技能的分配稍微注意一下,炎龙觉武的用法可是完全不及格喔……」
  真搞不懂到底要做什麼,如此随的AI出的难题应该也找不到攻略方法。
  总之,重点有记到就好。
  苦思许久却听到某个冰冷的声音如是说:
  「那『自杀』如何?」
  因為那句话全身僵,原来齐克……还是那麼讨厌我啊?
  「喔喔,这方法不错。」首先赞同的是大哥。「而且又是在二十等以下,不会被扣经验值,或许可行喔。」
  齐克的建议引起小动,除了我以外的人好像都赞成这个方法。
  「等等啦!你们到底在讲什麼?為什麼莫名奇妙要我死?」
  不是说过角死亡会有「酷刑」吗?这不该随便尝试吧!
  「其实这样真的比较好喔……」娜娜卡的声音微弱,仍努力办法解释:「因、因為死过很多次所以知道……等级在二十以下死亡会被遣送回实习地复习基础技能,花不了多久时间还可以获得经验值,结束后会直接传到原地附近城镇或安全区域……」在这麼多人面前她讲得满头大汗,至少不像以前那麼紧张,虽然有点断断续续不过相当好理解。
  「可是死掉会痛……吧?」
  「『废话。』」眾人吐槽。
  ……早知道不问了。
  「死法当然很多啦,现场每个人就至少一种,而且痛楚是跟攻击力的素质分配成正比的。」
  大哥完美解释其中的奥妙后附加个上等职业笑容,就算我脸部肌弄到抽蓄也没办法像他笑得那麼漂亮呢。
  「我有一个想法。」洛因叫大家凑过去但是只有我不行。「如果听到的话就会很在意,这样没办法『安心』、『无顾忌』地去死的。」不知道是他文法问题还是我耳朵听错,洛因讲得好像对这方面相当熟悉的样子。
  「準备要死的就先迴避嘛,自己去城外晃晃。」
  哎呀呀,大哥你的嘴角上扬角度真惹人厌,不过就算我打下去也只是软趴趴的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五十等地狱完全不给我翻身的餘地。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我就被赶出来了。
  站在名為有著「幽幽竹林」如此可爱名称的新手冒险区,紫长著圆圆猫耳的鬼火妖见到人便高兴地表演翻跟斗,稍微称讚牠们就会发出不一样的光亮回应,跟在水晶大陆时同理……
  「没办法下手啊。」
  所以变成在竹林打发时间,疗伤系小鬼火比史莱姆群来得活泼,不攻击以积极与人接触取而代之,虽然是意义不明的设定我却玩得很开心,「可以轻易地触他人是一种幸福」至少我这麼认為,不过被扰就另当别论了。
  一直等待到耐心被磨光才开密语叫人,始终得不到半点回答。
  「坏掉吗?还是没听到?」用手掌敲敲自己的耳朵,以常理来说应该是没什麼用啦。「嗯?」回过神的瞬间,身边的小鬼火群纷纷离去,光难以透进的竹林莫名奇妙地仅剩我一个為诡譎的气氛包围。
  「唔哇……感觉真差。」
  听不见任何声音,诡异到可以把轻拂过的凉风解读為风,只要稍微往坏处想就会成真的……不好的预感。
  沙沙……
  踏出第一步,只有我的踏草声。
  沙沙沙沙沙……
  第二步到第三步间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妙,坏的预感总是不会错,不管理智残留与否──直接拔腿狂奔,同一时间听到了竹子被断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是什麼庞然大物可以把那麼坚的东西折断!
  「汪汪汪──」
  啊啊……答案都在那叫声中是吧?
  「洛因啊!」
  被可爱小动物扑杀的心情到底如何?我搞不懂了啦!
  其他人正仔细倾听在密语的背后的哀嚎,没有憎恨却相当无奈的抱怨变成了「遗言」:
  「狗口水……黏死人了!」
  还好洛因是朋友,大家如此认為。
  ……
  在力量差距下只有一瞬间的痛苦,最后竟然是死在头和球下大概已经变成给人消遣的笑话。醒来时发现沾了满身的黏稠唾液躺在草皮上,黏了不少草屑和泥巴,双手向蓝天伸展,指缝间还有牵丝。啊啊……同样的事我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噢!好徒儿,好救不见勒。」
  总是沉默老师父一口不标準共同语,不过他马上递给我劈柴刀的样子看来我是回到水晶大陆了没错。
  「嗯──应该马上开始训练不过泥还是先去冲一下吧?」
  「我想也是。」瀏海上的黏稠液体滴落,就算用手擦也只会弄得更脏。起身準备跟老师父走时有邮件进来,转过身开心灯读其中内容,没有特别署名的实体信件,白纸上写了几个字:
  ──我们会等你的。
  听了这番话后突然觉得神好多了。重来就重来,抬头做吧。
  「训练就是跟以前一样,不过好徒儿要记主啊,每死一次训练的份练就会累加上去。」
  一大堆再熟悉不过的木柴和乱七八糟的工具在前,只是这次我必须仰头才见得到木柴堆的端。
  何止酷刑……
  「本就是极刑!」
  ■■■
  滴答、滴答。
  水声慢慢渗透到耳裡,将一切放空,身体宛如存在可趁虚而入的缝隙,深深地沉淀而后意识又慢慢浮上。
  「唔……早上了?」
  水龙头的热水控管早自己切断,淋淋的全身微冷,但不至於著凉。昨天没有换掉的纯白制服早已呈半透明,而手指因為泡了一整晚的水而变得皱巴巴。
  使劲起躺在浴缸裡的上半身,还有点昏沉的脑袋整理这两天的事,因為……「那个」似乎又发作了。
  水沿著头髮滴落,墙壁上的半身镜映著淡褐瀏海下碧瞳闪烁不断,绝不会出现在普通人身上的现象──除了二心子。手指撑开眼皮仔细端详对面的自己。
  「可能等等就消了。」
  脱掉学生制服乾脆直接洗澡。
  二心子的体质让人相当困扰,不管是对别人或是对自己,疼痛、撕裂、抽蓄和Second的症状频频,在短短的一两天凌虐自身的观感,犹如频临崩坏边缘却又被修復的人偶。而且最近身体有些不对劲,虽说是久久一次的问题但是週期好像和以往不同。
  当这类事情发生时浸泡热水紓缓是别人教的并不是医生,虽然有效与否是因人而异,不过我想我应该是属前者,还好不枉费特地去挑了个有温控的浴缸,这是全部傢俱裡最贵的一样,不然泡冷水泡一整夜早就感冒了。
  简单洗个澡后服药前找食物垫垫胃,难得假日早晨竟然出乎意料安静,离打工尚有一小段时间可以消磨,四处看了看霜因不在家,他好像有说过要出门一趟。桌上只留著用保鲜膜包好早餐「拟似」早餐的东西,外观看起来像是两颗白球,完全看不出是什麼。
  嗯……在我不舒服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麼事,努力回忆中。
  「霜因,我晚餐跟明天的早餐放这裡喔。」
  「……吃的倒是其次,你看来好像很不舒服?」
  「嗯啊,我今晚都会待在浴室,不管听到什麼惨叫会东西破掉的声音都别理我。」
  答非所问。
  忽略了霜因当时一脸茫然的表情。
  自己吐槽自己算自虐吗?
  的确那时因為全身发疼,本没力气去多理会,就像贫血发生时会语无伦次想找著地方倒下的感觉,当时只是急著想泡热水紓缓,遇到这种情形时我通常会忘了脱掉制服就一头栽到浴缸裡。
  昨晚好像準备了两人份的早餐。
  拿起不熟悉却是出於自己手艺的早餐浅嚐一口。
  原来,白的部份是米,然而属於米的形状早已被糟蹋得不成形,大概是想做饭糰但是因為神智不清才变得像米糕一样。现在嘴巴裡有股怪味让人觉得吞也不是吐也不是,仔细瞧瞧它又橘又紫的断面简直是地狱图!
  七彩巧克力米?七味粉?芥末?紫苏?啊啊,那个红我已经记不得是什麼了……
  ──这东西能吃吗!
  最不可思议的是……霜因好像真的把它吃完了。
  「对不起,晚上我一定会做好料的赔罪……」
  抱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无奈地把饭糰吞下。
  儘管是个不怎麼顺利的早晨,但是有打工所以非好好补充体力不可。
  ■■■
  「Laural」别称「月桂叶」為保留区裡一间小有人气的咖啡店,所以会来这裡的都是些面善的顾客,除了饮食和气氛外最引人的就是这小小店面散发出的人情温暖吧?
  国中升高中时换新的打工,刚好商协顾虑到学生身分又是二心子的我绞尽脑汁配给一份长期的工作,刚好跟这家店有些缘,不死心抝后老闆终於点头收留我,不是重的工作而是需要与人接触,绝非想像中轻鬆但是能有所学真的觉得很高兴。
  「午休时间整理一下就来吃午餐吧?不过只有招牌菜就是了。」老闆娘稍微交代一下后便进门帘后的房间。
  招牌菜就是指贝果或潜艇堡那类的,拿来裹腹和清掉早上的噁心感绰绰有餘,而且我对老闆亲手料理的餐点可是从没挑剔过,不过我的手艺似乎没有师承到他就是了。
  一面期待著等会儿的午餐一面动手打扫,自发地想把地板打蜡一下,「劳动后的饭特别好吃」我对这句话没有质疑。
  清扫了两遍后开始上蜡,原本就是深的木质地板在橘黄的柔光下显得更光滑,上面所映的是自己模糊的身形,即使是年代悠久的木头,淡淡的自然香味仍不曾被人工清洁剂所掩盖,忠於自己,与店主的心情调和出的空间,让人可以享受情中。
  「……嗯?」
  看著看著发觉眼睛微热,瞥见倒影裡有绿光应该不是错觉,又是共鸣?还是曲变的前兆?每每想到眼睛的绿光就没办法泰然自若,毕竟最近发生不少事整个人变得有些神经紧绷。
  左看看右看看,镜子裡的自己已没有共鸣现象,只是太疲劳了?不解地用手托著下巴走回放在店中心的水桶旁。
  铃──
  店门上的铃鐺作响却没见半个人,刚刚应该有关好吧?放著的话冷气会跑掉的。
  待在舒适的店内仍留了些冷汗,有种格格步入的感觉,好像有什麼很在意却遗忘已久的东西浮出记忆。
  因為,平常午休时都有个「朋友」……
  「对啊,已经过三个月了!」
  握住门把时才反应过来。
  「小真──」
  唔……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难以抗拒的物理力直冲,被门的边边撞到绝不是我的意愿,為熟悉的一切拥抱,难看地绕著拖把打转五圈,平衡感欠佳弄得我晕头转向。
  皮革大衣的味道、鹅黄的燕尾长髮,过度的热情总是和出力成正比,实在好一段时间没见,姑且先忽略刚才脊椎发出的声响吧。
  第二个进来的人把门关好,隔了三个月仍是无差别地沉默的点头打招呼。
  「欢迎回来,雪都、静哥。」
  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
  都是二心子。
  「地中海的太跟我不合啦!还是这裡的食物跟冷气最好了!」
  莫约三个月前去地中海出差终於归来,灰蓝的瞳扫视了一下店内,雪都很自然地回到久违特等席,因為他是这裡的常客。
  静哥「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我们出差前是冬天。」不过只是在想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干嘛计较这点小事!」雪都有些不满地回嘴,双手撑在椅子上。
  有著少女气质的脸却是笑容满面,跟「可爱」的感觉又有些不同而是爽朗。雪都的体格和我差不多,不过年龄又是另一回事。
  老闆娘拉开门帘出来,看到他们回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我还想怎麼吵吵闹闹的,回来得真快。」老闆娘曾嫌过雪都的大嗓门,所以只准他在休息时间过来,雪都也欣然接受。
  「有件事我从刚刚开始就很好奇,為什麼你们包那麼多绷带?地中海这麼危险?」因為相处久了跟他们在一起就变得有些直言不讳,进门后就一直注意他们处处都有包扎,最明显的就是雪都的眼睛和静哥的手,如果真的是严重外伤怎麼可能不担心。
  「这个嘛……本没受伤。」雪都翻开左眼的眼带,调皮地伸出头。眼睛连上药的痕跡都没有,静哥的手也一样。「是消毒啦、消.毒,现在只要想到那边的事就让我浑身鸡皮疙瘩,虽然有点很彆扭也没办法啦!」彷彿所有怨念集中在指尖雪都对无辜的桌子用力抓了一下发洩。
  「别浪费医疗资源啦……连静哥都这样。」我一直觉得大我一岁的静哥很成熟,不过他跟雪都在一起后偶尔也会做出些惊人的事。
  「事实上,理由跟雪都一样。」平常就没什麼表情的静哥,此时面部影更沉了。「不消毒一下真的会很难过……」
  「去国外工作……到底发生了什麼事?」
  「抱歉。」静哥没缘由地道歉,而后一隻手在我头上轻轻抚。就算告诉他们我完全不能理解大概也不会透其中的秘密,我已经习惯了。
  不过静哥,我不是小动物……可以停了啦!
  「好了好了,你们应该很饿吧?今天就庆祝归国饭菜量多加一点喔!」老闆娘作风还是一样豪爽。
  「真是爽快,免费吗?」雪都坐正问道。
  「当然没有。」
  「嘖。」
  三个月的空白彷彿没存在过,一年前从认识雪都到现在不曾变过,总是保持著一贯的自我风格。
  雪都的本名是「雪都.夏誄」,本人自己取的名字,将所有愿望寄託在裡面,对「六月雪」异常执著至今仍没放弃。
  标準研究所出身然后到赞助机构工作,因為工作跑遍各地偶尔会告诉我二心子间互相流传的奇特异闻。
  同时也是有「标準」症状的二心子,年龄不可说,身高靠鞋子垫的,偶尔会交流一下这方面的事,不然我可能要等中年后才知道二心子和普通人的生理时差有多大。
  每当提到这类的事彷彿是两个世界的人在交流,即使是十七年来认定的「理所当然」的事还是会有我所不知的「特异」与「极端」,而雪都与它们接触频繁却仍是那个平易近人的雪都,对我而言值得尊敬的好友。
  「嗯?我脸上有东西吗?」雪都将明太子咖哩送进口时注意到我在看他。
  「没事啦。」
  老闆随后端了一大杯巧克力圣代给静哥。「因為很久没看到你们所以她说这个是免费的。」
  「谢谢。」静哥小声地说,表面上看不出来不过我觉得他应该蛮高兴的,跟喜欢吃辣的雪都恰恰相反,静哥的反而偏向甜食派。
  「唔啊……竟然没有我的。这次出差的薪水没那麼快下来耶。」
  「雪都要吗?」
  静哥拿了另一只汤匙给雪都,雪都犹豫一下后毫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口,最后是看到他身体颤了一下、面有难。「真搞不懂你為什麼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对老闆和老闆娘来说雪都老朋友般的感觉,而个有点沉静的静哥反倒像让人想疼爱的孩子,跟我所想的有些差距。
  有著二心子中少见的深头髮,但宛如海底深渊的蓝跟他非常相称,「静久」才是他的名字。
  其实以年纪来说雪都比我们两个大,只是雪都纯粹是不喜欢称呼之类所以就依他的意思省略了。我比较晚认识静哥,他仍和当初一样随身带著全罩式耳机,整体感觉给人老是板著一张脸孔、沉默寡言的印象,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静哥不是难亲近的人。
  从见面开始他和雪都几乎是形影不离,到底是上司和属下?还是朋友?不过感情很好是无可否认的。
  「你笑得很噁心耶……」两人咬著汤匙很有默契地看这边。
  「就说没事啊。」咀嚼著午餐燻鸡堡裡的萵苣,嘴上说说就算了,但是在一旁观察真的很有趣。「这次出差到底有什麼感想?」
  两人同时出嫌恶的表情和扭曲的微笑。
  「不,这不是说地中海之旅不好的意思,也带回不少土產。只是工作方面的问题……」雪都指头弹了一下空盘上的汤匙,单手托著脸颊,明显的鬱闷感不掩饰也不压抑。「有太多事情没办法处理得很好多少会觉得无力,我想做得更好可是没有做到。」
  通常雪都讲话会省略这麼多东西通常跟二心子的事有关,详细的部份已经没有我可置喙的地方。
  「啊啊……这件事就算了,但从头开始想起就是让人觉得不快!变态一堆真要命!」
  而且每次到最后都会变成意义不明的抱怨。
  「唔……难道是去传教来著?」
  「怎麼可能!」雪都附上标準吐槽手势。
  不管我怎麼猜都猜不到他们是做什麼工作,职业「不明」。
  「还剩十四次喔。」他的表情闪过一丝狡猾,我们之间的「赌注」仍持续著,已经猜错八十六次了,真糟糕。
  「雪都。」静哥使了一个眼神两人便开始窃窃私语、比手画脚,八成是在讲公事吧?
  「小真你知道千禧年发生过什麼时事吗?大的小的都没关係。不要我刚问完就用那种死鱼眼啦,早就知道你不擅长记这类的东西。」
  如雪都所说凡提到歷史或著庞大资讯我就会呈放空状态,照理说他们应该比我还清楚才对,千禧年的事那麼多凭这个小小记忆体怎麼可能完全收,视觉焦距被惊吓到变得模糊。
  「唔嗯……」
  「好……乖乖,不用那麼认真想啦,我只是随口问问的。」
  「啊。」真要提的话我只想到一件事:「雪都知道『虚拟实境』吧?」
  「拜託不要用疑问句,这点小事当然知道。不过我不太喜欢就是了,还要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身上,越是高级的电子仪器对我们这类人的波长有影响,感觉非常、非常不舒服!你的医生没提醒你吗?」
  「哈……也是啦。」玩游戏时曾发生过共鸣现象我也很在意,但在波见医生的检查后并无大碍,曲变又是每个人不尽相同。
  而雪都的厌恶在意料之外,是因為研究所时代有什麼不好的回忆?的确虚拟实境的技术一开始并仅限娱乐方面,是在近年改变方针,為配合潮流而促成了大眾化的用途。
  「一开始是听同学说的,有个叫『降神』的网路游戏,以这个技术為基础花了相当久的时间研发最近才上市,跟平常在游戏中心的大机台虚拟实境有些不同,详细我是说不上来啦,我只知道这点而已……」想了一会儿后决定不道出有在玩的事实,就算说了也只是没营养的发言罢了。
  「嗯,要好好念书啦,网路游戏什麼的……虚拟实际那种技术类的又不是你这个文组生要接触的领域。」不停碎碎念的雪都逕自挖了一匙静哥的圣代。「网路游戏跟虚拟实境……」
  ……
  「……原来如此!」原本想沉沉闭上的灰蓝忽然睁大,似乎是捕捉到什麼,眼底彷彿有光亮闪烁。
  下个瞬间我对面的两人同时起身、结帐……当然是各付各的,迅速俐落,感觉上动作时间不超过一秒。
  「谢谢招待。」
  「有事先走。」静哥代表打统编,可能是想到工作之类的事,脸前后转变相当多。
  「喔……」不过收银机敲轻一点,会坏掉的!
  「对了小真,虚拟实境还是有风险存在的,因為大部分人已经习惯所以并没有感觉。啊啊,反正你应该懂啦,我只是担心会出什麼问题而已,如果有困难的话就尽快通知我们。」
  雪都向来话就很多,好像不讲就会要他命一样,但我知道其中充满关心的意思。
  「只要小真一直是小真就好,不用担心。」
  「嗯?」我有点不懂静哥的话,所以每次试著回应都失败,几乎是被头收尾。
  「走了啦!别那裡磨菇!」静哥的后领一被雪都揪住只有被拖著走的份。
  「雪都。」难得回来也没能跟他们聊些愉快的事,「替我向『米菈』和『格特』打声招呼。」心中默默祈求这层朋友关係不会消失。
  「嗯,早听到了。」面对雪都的侧脸,眼睛瞇起来呈漂亮的弧形,有著足以渲染别人的喜悦,隐约听得见其中夹杂著可爱的女声与沉稳的男低音。
  「好了,这次真的要走了!」彷彿有三个人影交迭,但那并不是错觉而是真实於他存在的「特异点」。
  「慢走。」
  不管迎接还是离开时,木门上的铜铃明明是无差别作响,却明显感觉前后气氛截然不同。饱餐一顿后舒展一下筋骨,不管是谁来还是谁离开我还是照常工作,对可以唸书、可以打工虽然平淡却稳定的生活步调相当满足。
  开店之前……再打扫一次吧。
  ■■■■
  「雪都……走慢点。」儘管静久面部表情不丰富,因被扯后领的难受感觉仍稍作反抗。
  「下次别乱说话。」雪都把静久拖到路边的椅子给他坐下,因為他懒得抬头跟静久谈话,脖子会痠。「虽然用这种表达方式会对那个人不好意思……我告诉你我认识的一个二心子的事。」
  灰蓝紧盯著静久,雪都以严肃的表情希望他能注意自己的倾听态度。
  「记忆缺陷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是程度有别,我的『朋友』并不是在研究所出生成长,既没有家人也没有同伴,一人置身於不熟悉的社会中加上一段离奇地丧失了将近十年的记忆……生於在如此短暂的寿命与不安中,没办法改变也不能强求,无奈只能让它顺其自然。」
  「对不起,雪都。」头沉沉地低下,静久开始反省。不是不了解只是把一切看得过於理所当然。
  「哎?我又──不是要骂你,话是说重点没错啦……听听就好。」恢復原样的雪都,那张像少女般的笑脸多少能让人解除紧张。
  但这话绝不能对本人说。
  「……那他不会觉得悲伤吗?」
  静久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这段故事的结尾彷彿是「虚无」、「一无所有」,无止尽延续下去的空虚。负面的波长让静久没有意识到自己未垂的泪,即使是那闪著夕餘暉的橘瞳也无法让这般感觉有一丝温暖。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雪都把眼神移开又不忍心把如此困难的问题留给身為后辈的静久思考。
  「其实……我也不知道。」习惯地伸手调整了一下黑鸭帽的帽缘。「我不是本人所以当然不清楚,但我寧可相信他的坚强,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与眾不同』的地方。」
  「嗯。」听了这番话后静久安心地微笑。
  将这个话题结束,接下来就是工作的部份。「所有人為了不同的目的不断寻找线索中的『可能』原来近在眼前,好在地中海那趟不算白去。」雪都深深一口气,一扫累积至今的烦闷。「这个切不断的轮迴究竟不断重复了十年、百年还是千年?希望我们这些小人物所做的努力不会没有意义。」
  「那现在该怎麼办?」
  「嗯……我知道有几个人可能帮得上忙,或许会有点头绪。」不知是斗志燃烧还是习惯使然之故,又是一把抓住静久后领开始拖行。「去你那个关係远到记不住的远亲那!」
  「……我自己可以走。」身高已经没办法缩回去,所以静久强烈希望雪都长高点才不会每次都这样抓著他走。
  「你是体质型的所以不知道,可是现在非得跟时间赛跑不可,别每次都那麼被动啊──」因為雪都的消息总是比静久灵通,但子太急懒得解释常弄得别人一头雾水。
  「抱歉,雪都。」
  「知道就好。」鬆手后快步行走,得花体力跨大步一点才能保持在静久前面,所以对那个俯角和身高有敌意。
  「雪都要处罚的话,没关係。」
  「别在这时候展变态本好不好……」
  「有吗?」
  「有!」
  相处了将近一年多雪都早知道静久有自己敌不过的地方,要长期保持合谐关係也是不容易的。
  ■■■
  返家。
  提著多出来的咖哩酱配白饭晚餐绰绰有餘,公寓管理员那裡有一份署名给我的包裹,装满橄欖油的瓦楞纸箱是迟来的地中海土產。「难得会挑这麼正常的东西……」数量惊人抬起来却一点也不吃力,果然是因為体质的关係吧?
  打开门发现霜因已经回来了,左手撑在迭起来高度刚好的书堆上,相当舒适地看书,看来下午是去书店的样子。
  「欢迎回家嗶咕。」不管几次都很不习惯那个冷酷无情又叛逆的仙人掌君对我这样说。
  「古丁。」
  还叼著一菸。
  其实那是霜因的事务机器人,据本人说法是他爸爸留给他的,那我是第一次听到跟有关霜因父亲的事。
  「你回来啦。」闔上书本后疲倦地眼睛,似乎是在等我回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是啊。」毕竟难得雪都他们回来,不过我答应过不会提到两人的名字。「很饿吗?我现在去用晚餐,先煮个白饭然后热一下咖哩酱就好。」
  「谢谢……」
  「嗯?」他说话的声音很小,一时没听清楚。
  「不,没事。」
  霜因的脚并不利於行动,但突然借宿并不对我的生活造成打扰,至於有什麼深远的原因就算了,专心处理晚餐。
  「邮件,『小刀』有寄祭典的照片给大家。」
  「真的啊?」
  一段时间后回过头发现霜因正在瀏览微电脑的档案,刚好是咖哩可以上桌的时间,是挤了个位子凑热闹。
  「嗯,不过……」霜因用异常的速度连续跳过照片,我只看到几张烟火而已。「后面还是免了。」
  「哎?為什麼?」
  「分开的时候我们有遇到一个人,好像是跟剎那姐帮忙有关的……叫『星』什麼来著……」若无其事地嚐一口咖哩后配水,也不知跳过的理由到底重不重要。
  「『星』什麼来著……」好像真的有这麼一位却想不起到底在哪听过。「不过这两件事无关吧?」
  「『好奇心会杀死一隻猫』。」
  他理直气壮地用这句压我,越讲会越好奇啊!虽然霜因大概打定我会看自己那台的才这麼说。
  「我说……别一直喝水啊,会吃不下饭的。」从刚刚看到现在他喝水比吃的饭还多。
  而后又灌完最后一口。
  「……好辣。」
  霜因的反应让我愣了一下,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靠著他的肩膀闷笑。
  倘若有人问是否快乐亦或感到幸福?
  身為二心子、身為一个平凡高中生或虚拟世界最弱的旅团团长,对於这样的自己回答只有一个。
  ──以后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