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冰冰冷冷的。
  和平常在家泡水的感觉不太一样,不著浴缸边界也没有任何温暖源在附近。
  风,直到有风吹开被打溼的瀏海才有一点点光渗透到眼皮下唤醒意识。
  ……没错!
  「呸!」猛地起上半身想把沙和潮味去掉。「我果然还在游戏裡。」依个人对著不熟悉的景自言自语,一时和记忆最后的片段衔接不起来,沙滩……我现在人在沙滩,而对面只看得到夕往海平线低沉。
  对了,原本搭的船发生海盗袭击事件虽然平安解决,可是我后来被人拉走,被那个奇怪的护卫拉下海醒来就在这了。
  可以待在原地等大家或乾脆拿下护目镜跟霜因讲,不过我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好像不太行……
  「好,『心灯』!」
  手边无形中出现黑煤灯,照灯座底部敲三下程序做,偏偏这个时候才想依靠小澄,不过我也想不到其他更好的办法,火力全开后迸出掌心大的迷你灯灵。
  「啊唷!」而且还一头栽进沙堆中。小澄笨拙地爬起来却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拎起来放到掌上帮他撢掉沙子,奇怪的是我多戳了他几下也没什麼反应,小澄失落地低头蜷起身体。「怎麼了?今天这麼没神?」
  「没有、没有!」用力甩头否定。「有点累而已,只是这样唷。」
  真是奇了,灯灵也会觉得累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明明和主人的官感有所联结反应却与我现在身体状况有所差。「那帮我查个地图就好。」
  「好。」小澄还能接收请求应该就没什麼好担心了。因為他地图都是用画的所以又把他放回沙地上,小澄随地拾起比自己还高的白珊瑚枝后问道:「区域地图?还是要大陆简图?」
  「区域……不,还是大陆简图好了,然后还要现在位置座标。」小澄听了摇摇晃晃拿起珊瑚枝在沙地上画圈,所在位置不明看区域地图好像也没办法得到什麼有用资讯。无美感可言的地图勉勉强强推测得出那歪七八扭的圆圈各代表五个大陆。
  哎?
  「我是这个点吗?」
  「是唷。」
  指著简图左方圈圈边上的小点跟小澄确认,不管几次他都说没弄错,依稀记得处於东方的是琥珀大陆向西延伸唯一交集点只有正西方的翡翠大陆……
  我已经在翡翠大陆了?
  这裡放眼望去都是大海!是怎麼到的?
  转身看到背后的防风林一时起意,能跟大家交会的地方只剩翡翠主城,如果可以找到那个护卫的话一切好办,而且追究底这个混乱还跟他脱不了关係,说归说不过有那麼简单?自己现在本就是隻无头苍蝇,可是又不想在这坐以待毙──
  「小澄?」从混乱中回神时发现小澄不见了,只有海浪拍打腿部的溼冷感。「不会……被冲走了吧?」
  不──
  「我没事唷。」
  我听到了小澄的声音,似乎和密语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设定,在允许范围内我还听得到他讲话,顺著指示寻找短时间不仅找回我家小灯灵。
  「噢!」
  还有一个大麻烦。
  静静地、沉沉地倒在沙上,扣除银盔那少年的衣装很凑巧地跟鸣小姐的贴身护卫相似度直飆百分之百。
  「真是的什麼百分之百,本就是同一个人嘛……」尽其所能压低音量,这句不过是拿来吐槽自己的。
  虽说找他也是目的之一,事情这麼如愿反而让人有点措手不及,心理上的排斥感不在话下,可是看到小澄一直待在他旁边似乎没离开的打算而不得不更靠近了解情况。
  「看起来只是晕倒而已。」判定死亡的话早变成光屑飞走了。
  灰蓝短髮现在乱得如杂毛般,其中甚至有几小戳参了些违和的浅橙,是标新立异还是赶新流行?不知是否因為本人是灵的缘故,并不会觉得奇怪反而有另一种神秘美,五官又拔俊俏看起来生气,纵使是昏迷总觉得他好像下一秒就会睁开眼。
  不过小澄為什麼会与我想法相违待在他身旁不走?
  这个想法出现的同时小澄像是察觉到了什麼转过身来。「讨厌归讨厌,可是搞不好是因為这个人的关係才能安然无恙的唷。」
  「你难得说这麼重听的话。」
  我的良心?
  很不可思议地我想掉头就走也没办法,身体就是不听使唤无法离开原地。
  「反正天也快黑了,就乖乖等他醒来吧。」
  迟了很久才想到要检查身边有无失物,脑子果然一片混乱。最宝贝的Aquila和Lyra从没离开过我。「萨比?」
  「嗲!嗲嗲嗲──」看来小圣灵也没事,还可以跑到水晶外霸佔我头且对毛髮施暴,似乎是对我没先关心牠而意气用事。
  好在附近找得到柴火,蒐集到不少量应该足够撑过今晚,Lyra剑尖点起小火苗生火,幸亏当时得到「火素质」让宿野外有最基本的依靠。
  「还是有点冷。」双手抱膝,因為身体半乾所以一阵凉。
  我的外套……在大哥那。
  心情糟透了,黑暗并不算什麼,只能一个人胡思乱想更是让人讨厌,无法脱身的困境啊。
  轻轻吁了口气,进食搞不好比较可以转移注意力。「你们应该也能吃吧?水果和饼那类东西。」俗话说人多吃饭比较美味,希望萨比和小澄不要挑剔仅存的粮食,不等他们回答逕自从包包裡取出寇拉果实和饼,前者给萨比饼则留给我和小澄分。
  「喔喔──是饼乾!」
  小澄有别於先前的死鱼状态,看到食物变得特别有神,喜孜孜地贴上去咬了一口比自己身体还大的饼。身体小也不完全没好处嘛,喜欢的东西变得又大又可以有饱足感。
  「啊啊……」
  有个微弱细小的声音被听觉捕捉,起初觉得是小澄所以不以為意。
  「嗯?想要的话可以分『你』唷。」
  对、对,这个才是小澄……慢著,他在跟谁说话!
  撇头一看,旁边多了个跟小澄一样小巧玲瓏的东西,正咀嚼著比自己胃袋还大的饼,嘴角带著碎屑转过来微笑。
  灯灵,外表看上去是昏倒的某人的,為什麼会突然出现?可是他主人看起来又不像是醒著。「你叫什麼名字?」
  「嗯啊……」陌生灯灵不断比手画脚,当然我怎麼可能看得懂。我似乎问了一个很困难的问题,他看起来不是「不想回答」比较像因為「没办法回答」而苦恼。
  「他的声带坏掉了唷。」反而由小澄代為解释。「因為我们也会有不健康的孩子,可是这不影响导航唷。」说完拍拍那灯灵的头像是大哥哥般,对方也没有排斥小澄默默接受关心,灯灵的同伴意识真是不可思议。「不过、不过我可以知道他想说什麼唷,因為连结来源相同所以心思是能互通唷。」放下胡乱挥舞的小手臂开始思考。「他叫……」
  「『Cello』!」
  另一个声音出现后视线瞬间被沙浪埋没,惊吓得动弹不得。
  「对、对就是『Cello』唷。」没有受到波及的小澄慢半拍补充。
  吐掉一嘴沙,我还不是最惨的,Cello被人抓在手裡吓得全身颤抖,而另一位由於刚才暴冲过度现在半颗头都埋进沙裡,是说有必要这麼紧张吗?
  「告诉过你好.多.遍.了……别擅自跑出来啊!」反应也易於常人,起身第一件事竟然是拍拍完全没事后脑勺,几乎盖掉整张脸的沙彷彿不存在般。
  我比较担心那个Cello像是随时会被捏碎一样。「你……」沙哑却带点磁的声音至少不会让听者感到不舒服,他再次开口说话──面对我。
  言又止,沉默及思考。
  「你谁啊?」
  ……
  我想想,只有刀鞘应该打不死人吧?嗯,在说我等级最多也只有五十嘛──啊哈哈……
  「别挑战我的耐心,混帐!」这句话我很──努力压抑不说来,当然想打人的也是。「是『你』把『我』带来『这裡』的,『跳船』那部份还记得吧?」
  「……嗯?」
  很好,答不出来就是没印象了!去深究的话反而像笨蛋一样。
  「真澄,这是我的名字。那你又是谁呢?假护卫先生。」
  他没有立即回答,似猫眼的红瞳闔上,稍微动动嘴巴却不出声,直到最后才说了几个字:
  「果然……你身上有种讨人厌的感觉!」
  莫名奇妙且相当刺耳。
  被红瞳直勾勾地盯著,话语过於纯粹、喜怒不形於外反而让人觉得不寒而慄。他也好水实也好,到底这些素未谋面的人们為何这样看我?要是哪一天按耐不住了我也会想质问,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因為我无法清楚看见自己的缺陷。
  「干嘛像个女孩子似的,真难看。」
  喂,这句我就没办法当耳边风了。
  「我名字、脸预设出来就是这样还真──抱歉。」虽然心平气和地说却刻意加重语气,本并非如此但我不认為自己弱不禁风,还是有脾气的,只要别让我把不满爆发出来就好。
  「坐姿,我说的是坐.姿。」
  人怪、不礼貌成為我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
  「小地方你也挑?只是有点冷而已。」把靠在膝上的头往旁边转,蜷著身子口确实比较温暖反之背部就有点受凉,温差让人觉得不舒服,加了再多柴火热度仍不足取暖。
  意外对话到此便中断,他视而不见瞥头就走,到距离五公尺处坐下,至少是两人没办法触碰的距离。
  「跟大家走散的事就算了,有需要那麼警戒吗?」
  「我问你……」他把话题避开缓缓开口,火焰的弱光映在脸上,表情和语气比先前缓和许多。「既然比较早恢復意识你大可先离开,為什麼还待在这裡?」
  「因為我对附近不熟。」
  「谎话进不了我耳裡的。」
  理直气壮地打断,对我而言非常尖锐,彷彿听得到幽暗深处传来碎裂声。理所当然讨厌自己懦弱的地方被看透,此时却觉得照实回答也无所谓。
  「我猜你应该也在附近不能丢著不管,还有……我讨厌独处。」
  他也没去分辨我说的是真是假就随地躺下,鼾然入梦。
  离大家那麼远会习惯一人行动?我骗谁啊,连陌生人都看得出来。
  别说是物理距离,我们俩所想的事本都搭不上边,肯定比这五公尺还长!
  明明是简洁的对谈脑袋却被搞得疲惫不堪,反正小盹几分鐘就天亮了。萨比跟小澄不愿回他们的归处是想赖在我身上过夜,本想让身体躺下放鬆,现在非得坐著睡了。脸埋入臂弯,在入睡前最后一眼确认柴火是否充足后才安心闭眼。
  「……咦?」
  才没过多久身体被某个东西推挤了一下,背部衣服与衣服,些许暖意从椎底涌上也不再给风弄得著凉。因為没有他说话才继续装睡,不明究理靠到我背上细微的鼾声却依旧,果然是冷得受不了?
  亦或讨厌一个人独处?
  啊啊,不要在脑部运动了,笨蛋。
  「呼啊──噢嘶……!」
  老实说连打哈欠都被阻止真的很不人道,肩上一阵诡异的刺痛和痒让全身起了不少疙瘩,他睡相看来不怎麼好,翻身一下整个人就滚到腿上,那头髮完全搔到痒处。
  「呼……」
  难以置信,当真睡著了?这麼放心可以吗?
  突然想起这又跟我之前所问互相矛盾。身上感受到比自己还低的体温,甚至觉得气息有些虚弱。「抱歉……如果外套在的话应该能让你温暖些。」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这麼话。把几柴火丢进火堆后睡意才真正将所有思绪打断。
  「我想回去……」
  好像有这样的梦话,但我已经分不清出自於谁。
  一直到天亮才有人轻拍我脸颊。不用说我指的当然是游戏裡的时间,算算本瞇不到几分鐘。
  「该起来了。」
  睡意十足的眼,抬头瞬间觉得那蓝、橘、红的配比光还刺眼。
  「走吧,到翡翠主城的话比较有可能和你同伴碰头吧?」
  一度怀疑那手摆在我眼前的用意是否有假但又真实无比。
  印象小部份被修正了,人很怪、仍是不礼貌可是骨子裡还有些互相信赖的可能。
  「我是『律』,旋律的『律』。」一会儿蹙起眉头说:「傻笑什麼啊?怪傢伙……」
  「小地方介意什麼。」
  信任是两刃剑,无法将其中的喜悦和痛苦分割。
  可是让我保持这样吧,不计时间长短以这种方式慢慢确认他的真意。
  ■■■
  「我说。」律转过头来,不耐烦的表情千便一律。「你没想过我只是随便说说或者本不打算去主城之类……就傻傻的跟来?」
  「嗯,没办法嘛。」
  自离开海岸深入森林开始他只是重复著同样的问题,对於这块陌生土地律肯定比我了解,既然他自己都说要往主城当然就跟他走比较好,只是不知道為何律一直是这个样子……看来要完全和平相处还是有点困难。
  「虽然不需要战斗不过你那速度跟散步没两样嘛!」
  和熟悉地形的他不同,翡翠几乎没有开闢过的道路可言,一个莫约十公尺、大於四十五度角的小峭壁,对律来说我的抱怨似乎一眼说服力也没有,嗯,灵体能和速度果然非凡,这是身為人族的切身体会。
  「说什麼……都得快点去那裡不可!」徒手爬当然是不可能,短剑Lyra勉强可以作為攀爬的辅助,不过Lyra是雌剑算淑女吧?老是这麼鲁地使用真是有点过意不去。把Lyra嵌入石缝中,找个立足点往上跳然后抓住Lyra就成了,那种方法就算我在现实恐怕就做不来。
  「快跟上来啊。」
  「好──等一下。」在律不断催促下被迫加紧脚步,明明很顺利却在接近端时被卡住,双手抓著Lyra,脚踩在突出的石块上,无法伸出手寻找最后的支撑点。所以正如预料……
  脚下的石块因為无法支撑重量而脱落岩壁,双脚腾空。
  果然Lyra撑不住是迟早的……不对啊,我怎麼对危机越来越没感觉了!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逞强?
  好像曾经有谁这麼问过我,夏纳哥?蕾姊?医生?还是雪都?几乎忘得一乾二净了,只是莫名地再问了自己一次,反唤起朦朧记忆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别一直看下面,抓好。」语气仍相当平淡且不耐烦甚至多了点无奈,律本人却是在下来一次岩壁对我伸出手。
  「一开始这麼做不就好了……」嘴上小小抱怨一下,这是第二次抓住他,毫无质疑。
  「我哪知道人类会这麼弱!」
  怎麼可以把错归咎到种族身上!
  「我等级也才五十而已,本不能比吧?」
  「那绝对是你的问题!」鲜少见到律会笑,虽然是充满嘲讽意味的那种,但和严肃的表情比起来反而不觉得厌恶。「跟你一样,我也是五十。」爬上岩壁他连都没有,摊开手坦然道出自己等级。
  种族歧视啊……这游戏製作者绝对有种族歧视!我的素质到底被消化到哪裡去了?
  「哇啊……律!」
  「什麼?」
  「我、我快看不见你了!」一片矇矓,浓雾与冷风席捲,眨眼间不见背后的岩壁与眼前旷地,律明明在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像要消失般。
  「别大惊小怪──这很正常的。还听得到我说话吧?过来这裡。」不同於前,律很有耐心地指引,我没到他的声音会如此清晰响亮,让人完全不害怕迷失,连同脚步声也是直直向前没被任何东西阻碍。
  「律?」声音突然消失所以停下。
  身后寻不著人影,回过头却有幽暗的蓝光在雾中若隐若现。「是……花吗?」蓝花瓣与绿叶都泛著淡淡光芒,花朵虽小不过用来安抚迷路旅人的焦虑也足够了。
  蓝光映出肌肤、手与人的轮廓,是律将那东西拿在手中。「拿去啊,不是说看不见路。」
  接过一朵又他送上一大丛,光亮裡有点温度热得脸颊也流了滴汗。「嗯……谢谢。」不知不觉把声音压低了,不过律似乎不在意感谢这麼一回事,只是把我当做初学者般引领。
  「这是『莹兰』,是长期接受海洋气息这个森林特有的花朵,如果雾散去的话你会就看到这边森林是并不是绿而是蓝的,翡翠风景万种是变化成长最显著的大陆。」彷彿在夸耀自己的宝物般自豪地说:「翡翠大陆很美,绝对不逊於其他大陆,这点我可以保证。」语毕后随地坐在地上,好似说可以休息一下。
  「你在这裡待很久了?」跟著坐下来,因為我们俩并不熟所以没头没脑地随便问。
  「从β版开始──就在玩了,当然不单是我还有一群朋友相约来到这裡。」
  「喔喔……那我们就算是同期的嘛。」β版,我们旅团和「Fantasia」都是在那时就成立的。
  「我知道,F团的人都是β时期就在这裡了,看起来不像是网外认识的却很强的凝聚力和羈绊,没有一个团体学得来,老实说让人羡慕。」
  「没、没有你说那样啦……」该说有点点高兴吗?像是自己被夸奖一样但不知如何回应,回神时才发现血液猛往脑袋灌,晕眩得无法言语。
  据我所知只有洛因是网外互相认识,还有单方面了解的雪爸,而且这都是在旅团形成后才知道的事。
  虽然是迫於情势才成為团长,与我所能做的相比大家给予我的帮助实在多太多了。有相同感受的人或许比想像中多……像老是在道歉的娜娜卡就是,现在有雪花她身边在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啊……比起道歉。
  要抬头继续下去,这是和大家约定好的。
  「我也想赶快回到大家那,因為是团裡最弱的,他们大概会急得要死吧?巴不得把我抓回去骂一顿……」在脑中想像大家生气的样子后自己语尾突然变得虚弱没自信而且寒意直窜全身。
  「唔嗯唔……我也想快点回去。」律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像是嘴裡塞了什麼。
  「啊?」
  「嗯?」律往这看了一眼,他似乎不在意别人如此看他。「什麼?」
  「我……不知道药材可以生吃……吶?」
  「不,」律将我眼中的「异物」吞下,了指头继续说:「『莹兰』不能当药材,连填肚子都没办法,作用仅限於照明的植物罢了。」
  「你是用『吃』的吗?摄取养分?」
  「养分?不不不,要是有这麼麻烦的设定我肯定不干,这只是习惯喔,牙齿痒想咬些什麼。」毫不在乎地啃起另一朵莹兰,什麼花瓣啦、茎啦、叶啦全都瞬间消失在那张嘴裡。
  在他「进食」时才看到小虎牙微微出,不自觉地了下自己肩膀是否有咬痕之类。
  「对了,那时候為什麼要抓我?」瞎扯了一大堆才想起重点,当时明明很惊险现在却觉得无关紧要。
  迟疑一会儿,律眼神往这边覷了一下又专注在吃花,不过没有无视问题,平静地说:「有人想见你。」
  「嗯?」
  咬住花瓣时他轻笑道:「应该说是F团团长,网上流传说是个很厉害的刃使……也有人说是个可爱女僕。」
  终於知道為什麼鸣小姐看我的眼光有些古怪了。
  「嗯哼,本人是这个样子真不好意思。」同样的话不知道重复几遍了,大家还玩不腻啊?认真思考要不要去盯一下BBS的流言看看到底乱传什麼。
  「实际看到后没什麼特别感想反而鬆了口气,嗯,平凡万岁?」
  「请不要擅自用疑问句作结。」
  想想能忍受这般无俚头的对话也不容易。身心俱疲,难怪人家说吐槽的滋润是绝对必要。
  「只不过是其中原因之一,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律把仅剩的照明物「吃光」,像是只要留我手上的就绰绰有餘。
  起身拍拍草屑后又开始赶路,毕竟最终目的是翡翠主城,步行速度让我们容易保持距离却恢復原本的沉默气氛没有多话。
  「对了,律。」
  「嗯?」
  不知道我是哪个筋不对,忍不住开口。
  因為我绝对没有忘记……那红眸的光辉。
  禁忌,百般提醒过自己千万试著打破虚拟与现实的界线。可是……
  「──我们是一样的吗?」
  一样敏感,一样会测试地接触彼此,所以最后我已经没办法分出是有心还是无意了。
  发自内心祈祷只是我的错觉。刚才原本可以一起聊些有的没的、表情丰富的律,情绪波动瞬间降為零。
  「呃,不、不……那个,觉得不舒服的话我收回!对不起,我这样自以為是……」
  「没错喔。」
  律肩,语气轻巧,闔上双眼后睁开单边,右眼强烈的光芒让人觉得全身发热,原因很简单,出於生理的──共鸣现象。
  「抱、抱歉……」不知道要接什麼话混乱中又把自己的歉意重复了一次。
  「為什麼要道歉?嗯?」律停下脚步,慢慢地、慢慢地走到我眼前。
  「唔!」
  异物,手指,无预警深入口中,暴地翻弄头甚至触碰喉咙深处,努力忍著涌上的噁心感,但止不住生理眼泪,身体向后倾想脱离律,他拇指却紧扣嘴裡头连带下巴被挟住无法动弹,宛如拷问般被迫盯著那双充满危险气息的红。
  「没错,我们是一样的。」
  他出与本人相当不衬的微笑,我却感觉不出一丝笑意。「真不知你是迟钝还是敏感,船上那孩子都有注意到我呢,因為那时候情况很不妙所以才选择跳船。反过来我们波长明明能共鸣却会彼此排斥,我一直不懂。」
  当下立即将律的手拨开,慢慢后退拉开距离。
  雪都曾说过……懂得隐藏自己气息的二心子非常危险。
  九成九是神型。
  「為什麼一靠近你我就开始头痛?」
  律对我的反应不以為然,继续说:「大多数的体质型都很敏感没错吧,不过这不重要。」他彷彿变了个人,自虐地啃咬自己食指直到见血。「共鸣,是『因果』作祟吗?还是其他原因我很想知道,唯一能确定的还是那点……你让我很头痛。」
  我咬了律的手指他才放开。「我很抱歉控制力差给你带来困扰,所以那又如何?在这裡我没有想过游戏之外的事!」
  我希望他冷静可是不太有效果,总觉得律好像还会再做什麼可怕的事。
  「我……」缓缓开口,律此时的眼神没有恶意。「我是神型,Second名為『暴食愚者』。神型的『情报概念』比体质型强上许多,藉由『进食』获得『情报』这是我的Second,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是绝佳的活动环境。」
  律表情沉了下来像是在责备自己。「很不可思议,我只知道你跟一般我过去所接触的同类很不一样,容易接近和解除防备、非常温柔,老实说……若不是身体缘故,讨厌你恐怕很难甚至还会有罪恶感。」
  错愕得不知作何反应,我真的、真的很认真听律说话,反而觉得全身一阵寒、莫名起鸡皮疙瘩。
  「深处有某个东西在吶喊、在呼唤。对谁都平等的温柔……像毒一般,只有包容没有偏袒,我们这种人没有不对此不倾心的。」伸出双手想拥抱什麼,眼底注视其他方向,参杂对某种事物的迷恋,彷彿很遥远。
  这时候突然觉得什麼人在都好,把大家的名字当平安咒般在脑袋裡跑了好几遍,可是一点缓和作用也没有。
  什麼都好,已经很习惯被讨厌、被责骂、被视而不见,我可以忍耐,过去抱著非努力不可的想法努力忍耐,只有被人翻弄脑裡的东西、摊出一切会让我觉得难受。
  我确信眼前的神型二心子真的做得到。
  律一手抱,一手遮住半边脸。
  「这个心情到底是厌恶还是喜爱,或许我的Second把你啃得一乾二净后就会知道了。」
  儘管逃过这回却无法迴避接下来发生的恶梦。瞬间暗红光辉变得越来越美丽、更加慑人,彷彿可以将人吞噬……那笑容的背后究竟是什麼?
  「你身上有我没感受过的味道,你是谁?又是什麼样的人?我需要更多情报来填满饥渴的求。為了线索所需的情报量是无止尽的……」无畏惧地抬头凝视眼前的所有,他右手朝旁边伸展并呼唤:
  「『Cello』、『Bowstring』──」
  除了灯灵还有……圣灵。為无垢之蓝所垄罩,身形成熟的圣灵从天降下至律的手臂。律不脱下手套很难发现他的掌心有块水晶深深嵌入,犹如核心的水晶收两者。
  琴、弓弦已具。
  接下来是什麼样的乐曲?
  强光渗透眼下,无法以数据计算的力量却存在於此,破碎银鎧下有著智慧与无坚不摧的强韧,為强烈动机驱使、為幽蓝所垄罩,所向披靡……彷彿对著所有事物宣扬自己為更高层次的主宰。
  一切為了这一刻诞生。
  ──「英雄」。
  银质长矛佈满铭刻,利刃没有属於自己的思绪所以其拥有者将它指向我。已变调的二重声宛如吟唱般如此宣言:
  「我会将你毁灭再慢慢啃食。」
  很明显我绝对无法逃过一劫,论力量与气势都呈极端对比,所以回神时爱剑Aquila和Lyra已在手中。
  「真的非打不可吗?」噎下口水,不确定自己的决心,毫无任何战斗意念。我对同胞之类没什麼概念,但是对方是律,在那之前心底已经默默肯定他的為人,单方面失去冲突理由的我该怎麼做?
  律在我犹豫的剎那间逼近,并非急速奔跑反倒像是不知不觉间「飘」到眼前的,有些古老的全罩式银盔将半边瞳在外,暗红在映出他目标影子时瞬间收缩,长矛无情地横劈过来,金属声响刺激著听觉,顿时以為同材质的双剑出现裂痕,倘若那一记不是用两把剑挡下,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律没有使出全力,收回矛后仍游刃有餘地将它翻转矛头朝下,而后喃喃唸著什麼,召唤出充满灵力的光粒子凝聚在前端──往地面一击。
  脚下的地──剧烈摇晃!无法站好脚步只能无目的地到处跑。
  「什、什麼!」泥土彷彿被注入生命般凝结成尖锥在眼前,只差一步额头可能就被贯穿了。全部攻击都是必死击,这样的危机是毫不留情、无间断地袭来,单纯斩击难以奏效。
  「火焰斩武!」赋予烈焰的Aquila击破土锥开出短暂移动路线,又以飞燕连武快速清除障碍。
  要命!除了跑以外就无能為力了吗?
  收起Lyra后停下奔跑,双手将Aquila架至身后,压低重心。放手攻击使出最后王牌,代表力量的龙火随剑起舞,意志充满於热度。
  「炎龙……觉武!」
  未成型的龙火横扫,只要我想,还能避开不想伤害的事物。
  律却一动也不动,火焰对他而言彷彿是虚假的,正直地向前凝视……宛如可以将其贯穿,举起长矛对準火焰中心。
  「──湛涛绚响。」
  声音与手势平静落下,如触动琴弦般。眨眼间龙火被不知名的力量吞噬,而后满是蒸气与黏腻的风环绕四周。
  是水。
  利用元素相剋灭了龙火,等同封锁了我所有招式。
  但是这不可能啊!
  一个刃使同时拥有两种魔法素质?
  「看不见……」一片白茫茫,混乱中哪有心情再去推测情势和索。
  所以,第二次攻击便从正中袭来。
  水波的冰冷触感透进每一寸肌肤,犹如被刀割千遍。强烈冲击下身体向后倾,要是稍微没站稳可能就被冲走。只能接受所有创伤,同样也只能正面迎击。
  「我才……不想认输!」
  重新唤起龙,多少次都不会轻易慑服,高傲的火焰连我都无法完全熟练。它包围整把剑再向上蔓延……手臂然后全身,热度与痛感逆流回自己身上,它已变得飢不择食,即便是使用者也可毁灭,与蓝波涛一併在空气同归於尽。
  如果不能满足於我这般拙劣资质的话大可将我吃掉。
  赌上剩下的血量将水波推开,律就在那裡,我最后一次挥剑……不过理所当然地被他挡下。
  与律四目相对比身体受创还可怕。
  「睡吧,然后不要醒来。」
  那美丽的声音平淡无感情地说出这句话,纯粹、无惧且──荒谬。或许只对这场认真战斗的我才是个笑话。一个踢击朝腹部而来,剧烈疼痛和异於常人的力量终让我失去握剑的力气,猛烈地撞上后面树干。
  「唔……」
  连喊痛都没办法,嘴裡含了点血有些咸咸的,濒死状态真不是普通难过,抱著被踹的腹部连挣扎都懒了,只有这时候才有办法冷静,听那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重思考。
  我……似乎被律耍得团团转。
  他是擅长说谎的人吗?同等级是骗人的吧?尤其第一次被这种强力魔法打中,全身瘫软发疼!而且要是我当真生命值变成光的话他要调查什麼?
  这微弱的气或许就是嘆息吧,因為我现在……已经……不想动了。
  眼底景是一片死白,显示器无机质机械声仍运作著,此刻它的声音非常清晰……而且空。我觉得意识随时能飞离这世界,回到现实,但画面却持续著,直到有两条黑影将那纯白分割。
  「你到底是為了什麼逞强?」
  同样一句话再次浮现,或者说……
  我真的听见了?
  不可思议地令人觉得平静,甚至有些……怀念?
  无法抑制好奇稍微转动一下眼球,视线被一位著黑套装的人所引,比较游戏内设定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身材不算高大但藉由衣著修饰出曲线。
  不记得认识这样的人。
  可是那头如夜的长髮任它在风中随意飘荡,挡去那人身后刺眼的光,在那身影下能安心地闔眼休息。
  对方却回过身微笑若有深意地,彷彿对我熟悉。
  虽然看不清,沉重的黑套装配著一张小脸蛋,那眼眸的双光辉令人再熟悉不过,非人间物般的美丽泽却有著淡淡哀伤,彷彿受尽世间一切诅咒。
  「……艾……儿……?」
  动了动嘴巴,不确定是否有把声音传出。
  影子略微摇晃,似乎否定我所言。
  「醒来就没事了。」
  因為虚弱感觉半梦半醒,不过手上残留温度的真假也无法辨明。
  乱序的记忆片段难以辨别,除了最后,一个崩坏的声音如此说:
  「你最好从这世上消失!」
  ■■■
  昏迷的经验已经多到数不清了,儘管这回清醒特别快,却无法理解状况。视线被遮蔽而且在仰躺姿势下像似被什麼东西压住,脚动不了。手意外恢復了点力气,试著稍稍后退撑起身子,瞥见一条十字架项鍊垂掛於前,在这个世界并不常见……颠倒的十字。
  「咦?」是过度震惊所以愣住,还是我在作梦?「那、那个……」对著一双紫水晶般凤眼,因為有点害怕不确定要不要问,但為了理清现况的话不得不先打破沉默。
  「妳、妳是谁?」
  同样為纯黑制式装束但不是梦裡的那个人。灰长髮似乎连绑都没绑就随往圆帽裡塞。光看衣服装饰与银线刺绣身分便显而易见。只是我很在意為什麼刚醒就发现自己被一名携带械的女圣职者压在身下!
  「呼──」直到刚刚表情都还很僵,口气后她换上一抹神秘微笑。
  「……请问?」
  话是问出口了本能却反地想逃跑。
  她缓缓张开双臂,快速且紧紧地……拥抱!
  「真好、真好!好可爱!可爱极了!為什麼小孩都这麼惹人喜欢──」
  背部被了一遍又一遍,单纯的动作反覆著像是在找什麼,纤细的手指甚至深陷皮肤。「不、不会吧?」
  碰到骨头了!
  「应该还没发育完吧?抱起来真舒服。虽然另一个也不错不过还是这个比较可爱,咱已经好久、好久没遇到这麼可爱的孩子了,去当刃使真可惜!」
  「好痛──」回神发觉本该见底的血条竟然满格又瞬间下降。没死是不错,但离复杂骨折也不远了。
  喀嘰。
  「唔……!」多麼清脆的一声,埋於虚拟身体内部的某物质应声断裂。
  呜呼。
  「哎呀?不要昏过去啊,难道受伤没有完全恢復吗?真是伤脑筋呢。」
  这位大姐妳说这种话对得起自己良心吗?
  我是想这麼说,不过本人现在八成是肋骨错位,完全没有餘力吐槽。
  身上的重量忽然减轻许多,以為她终於放弃却拿起银,对著我打了一发子弹。并没有增加任何损伤而是给予治癒的不可思议力量。
  「谢谢……」
  她笑而不语,看上去有些不满足又依依不捨。「在这裡逗留太久了,虽然是善后但也不讨厌啦。」收起武器和黑箱装行李匆匆道别:「咱是『玛蕾』,可不准把叫咱成什麼修女、尼姑喔,等级差太多了!」有点任的发言,好像这次的偶遇还有后续般。「这世界只有『我主』、『咱』和『堕落的眾生』,没有人能打断世界的运行喔,就算是那孩子也一样。」指尖的一端,只见原来的律摊坐在地,负伤、无力再战。
  「律!」与玛蕾小姐擦身到律身旁。
  「『该发生的』就是会发生喔,愚者……咱们走著瞧。」留下这句话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一切又恢復正常。
  「律!律!你没事吧?」明明被整得很惨,但还是没办法不管他。
  「还好。」他省略上伤口由来,眼神黯淡无光。「又是一样的结果……真是差劲透了!」
  看他表情刚才似乎真的发生过什麼,莫非那个不是梦?但也没瞧见不存在的第四个人。「我不懂你在说什麼啦。」所以伸手,想像他帮我那样。
  「……噗!」很微妙的反应,接著是一阵爆笑。「哈哈哈──你这人真奇怪!我们又没多熟,还伤了你两次又刺探隐私,真不懂你在想什麼!」
  并非发自内心的喜悦笑著,而是有些……无奈。
  「要是在现实的话我才懒得理你,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想笑就随便吧,我可是让步很多了。」没有把手移开,想确定律到底怎麼想。
  律不再那样夸张大笑,抹掉一点脸上的血渍,不需要抓住我也可以自己站起来。虽然不确定,但我想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律」吧?「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成為好朋友?」
  立场颠倒,律主动和解反而觉得哪裡怪怪呢。
  握手言好之前同时惊觉到有异样,眼下紫光乍现,在地面描绘出魔法阵。不知道怎麼让它停下所以眼睁睁看著魔法阵完成。
  强光刺眼得无法直视,在违反常理的魔法运行下……两人都被弹开了,飞到什麼都不著的半空中,直直落下。
  「啊啊──别玩这种花样啊!」
  不具任何攻击力,但吓都被吓死了。我认得这个,仅限於辅助质却非常不可理喻的魔法啊……简直乱七八糟,到底是谁乱教娜娜卡的!
  「嘿咻。」
  当然我没有真的摔得稀烂反而被接个正著,诸如此类的事情常见到连我都觉得老梗。
  「我说,放我下来。」
  「哎?『公主抱』是全世界少男少女的梦想喔?」挑了挑柳眉,完全不在意在大庭广眾下做出这种羞耻动作。
  「一个神年龄等同大叔的人不需要这种梦想,很恐怖耶。」
  「喔──这样啊。」语毕后大哥他真的放手。摔到地上时脊椎又二度受创。
  「痛死人了!」
  「你易碎品啊?下次要在身上贴『小心轻放』的标籤。」大哥理直气壮地反驳。
  唉,本来就不奢望他有多心宽大。
  「真澄哥哥!」雪花直接往我腹部冲撞,人型时攻击力还会加倍。
  没一会儿上下左右都没空位了,大家一股脑儿聚集过来,除了几个人在照顾跑到虚脱的雪爸。
  「我这麼让你们不放心啊……等等,别用那个打,我血量很少耶!」眼角瞥见柳生大哥拿起水烟管,所以抢先阻止。
  那个可恨的水烟管,小心我折断它!
  嘴巴上没说什麼还是被狠狠地弹额头,又扣了不少生命值。「你能活著算奇蹟了好不好,而且对方还是『那个人』。」
  「哎?你说律吗?」讲得好像亲眼看到我们战斗一样。
  某方面来讲的确没错,律是跳脱普通设定的「英雄」,而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刃使,比都不用就看得出高低优劣。
  ……怪了,大家都知道吗?
  自己想不出个所以然,见其他人交换眼神后往同一方向看去。
  鏘的一声
  物对地重击一声。
  律倒在对面,金属桿如兇器般的底端差一点命中律的脑袋,千钧一髮之际被他闪过。
  「你,為什麼躲开?」
  「不闪开会死的。」
  灵旗手俯视著律,眼中满满地尽是杀气,倚著自己旗站三七步的凶狠模样都能让现役的「英雄」畏惧三分。
  「那、那个人……是谁?」
  「怎麼,你忘记他啦?」大哥似乎有些惊讶,他仍试著唤起我的记忆:「那是『奏』啊,他又没换角怎麼会认不出来?」
  「我知道啊!」是我收邀请函的怎麼会忘记。「只是和印象差好多……」
  一段时间不见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虽然菊花这个特徵没变,但那真的是以前我认识的奏吗?太让人震惊了!气势会改变一个人吗?
  「奏!……啊,律也在!」总是跟在奏身边的双胞胎姊妹好不容易追上。
  角已经不是旗手而转成灵盗贼,我还记得她们分别是「清音」和「汐音」。
  「奏跑太快了啦!我、我们……都追不上。」
  「為了爱果然什麼事都有可能!思、思念……和行动力成正比呢!」
  咦?这对姊妹说什麼啊?因為跑太累说话也不清楚了吗?
  「小菊花……」
  瞄準律的脑袋补了一记,可惜失手又被闪过。奏的爆走开关啟动时骂了一句,因為有点不雅所以移到副标去了。明明和同伴见面说什麼都好,律怎麼偏偏就是踩他地雷?
  「闭嘴,坐好。」冰冷、无感情波动的声音对律命令。律果真爬起来以跪坐面对奏,只是……律没有抬头看他呢。
  奏所有愤怒一口气爆发。
  「你真的是没救了──糟糕透!从没看过像你一样任的傢伙!干嘛让大家為你一个人这般劳师动眾!竟敢擅自蒸发,你是空气吗?是空气没错吧!有胆下次就别回来了!到底要多少人担心你才甘愿──」
  奏不断大骂,连我都怕得躲到大哥身后。
  「其实最担心律的……」
  「只有奏一个喔。」
  两姊妹愉快地一搭一唱似乎没有想替律打圆场的意思。
  儘管还是咬牙挨了奏一棒,但看在律重伤的情况仍有手下留情。
  「对不起……明明是我邀请各位的。」由奏代為道歉,谦卑得让人觉得过意不去。「我们领主给大家添麻烦了,希望没有因此破坏你们享受祭典的兴致,真是抱歉万分!」
  「不、不会!你看我人也好端端站在这!」奏对很多事都认真得可怕,是他的优点,可是有点难习惯。「咦?那个……奏?」把神拉回来才发现奏的话有个地方不对劲。
  「什麼?」
  「你刚刚有说……『领主』吗?」
  「是……有说没错。」奏苦笑道。
  邱比把脸凑过来说悄悄话:「『律』是『降神』第一公会的领袖喔,只要是翡翠大陆出来的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当时有偽装,人家一时之间没认出来啦。」最后俏皮地吐。
  「领主」?「Fantasia」的领袖?律就是传闻中那个自发失踪的领主?
  「呃……抱歉?」
  「不要用疑问句啦!」没想到我受苦受难那麼久,律只為了隐藏身分的事抱歉!我哪可能知道他是什麼人?他也没承认自己不是护卫啊!
  「所以说……想见我的人不会是指奏吧?」
  律尷尬地笑了笑。「说好别计较的。」他到我旁边,也不像是安慰,只是顺手递了一张玩家名片。「会来我们城吧?我的确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嗯……」和解了再闹的话我就太没肚量了。
  「那就这麼说定了,改天见。」
  一个友谊的拥抱,温暖而且惊喜。律身分与我相比的确贵重许多,但那张名片的重量不会因此和别人不同。
  「要跟奏和好喔。」
  「……你果然很奇怪。」
  相视而笑,第一次可以如此自然……像朋友般对话。
  雪都曾告诉我神型要控制自己不去分析和窥视别人的脑袋很难,所以有时动用Second并不是故意的。
  我的二心子朋友不多,至少同龄的可能就律这麼一个,我也曾胡来过也应该对这件事宽心。
  「再见。」
  律和自己的同伴离开了。
  「真可疑。」大哥手肘靠在我头上,因為我现在心情好所以不在意。「总觉得前后态度差太多了,你们该不会有什麼秘密吧?」
  「没、没有啊。」
  「噫……只要真澄没事就好了嘛,大哥疑心病真重。」艾儿才开口马上就被抓去施以太穴扭转的酷刑。
  「艾儿。」我想起来那女人身上戴的逆十字想问问艾儿。
  「噫?」
  印象中艾儿好像对他的职业有创伤结果我还是作罢了。
  「你脸上好像沾到什麼?」伸手一抹,是半乾的暗红液体。
  「喔喔,那是别人的血啦。」
  老实说,每次看这张天使的脸孔说出恶魔般的话语也是种酷刑呢。
  仔细一看,每个人都比我还狼狈,伤口都还未来得及用治癒术恢復。
  原来家也是歷经波折啊。
  可是,对不起,我必须自私地隐瞒实情以及那种「身分」。
  心裡说不出的无限感谢会不会就这样变成眼泪?
  「拿去,你的外套。」大哥把唯一的失物还我,上面药味很重,大概是剎那大姐的药水。去掉衣服的味道明明只是随口说说的。
  「谢啦……替我保管它。」
  「好──」舒展一下筋骨后大哥问:「那接下来呢?」
  「先去城镇,然后就下线吧。」是大姐提的意见。「你已经累坏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好吗?」
  「我没有!你们才到处都……伤痕累累的。」
  到底要什麼时候才不会给大家添麻烦?明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发展空间却跟著我的步调走。这样真的不觉得无趣吗?
  ……
  「雪爸!」
  大哥突然喊雪爸让我吓一跳。「等、等等!雪爸已经很累了啊!」
  「没关係,一小段路而已。」雪爸狼型时真的好大,不管什麼时候我都得抬头才有办法讲话。「怎麼了?」
  「雪爸,我可以抱你吗?」没办法压抑对那身雪白毛皮的,不等回答就靠上去了。
  毛茸茸的,非常舒服。
  「不用担心,我可以替雪爸分担。」洛因做好召唤準备,儘管茵坷离去,他身边仍有许多有力的使魔。
  话虽如此,多了我以后人数及体力上还是有些勉强。
  「在下可以从这裡下线。」
  「阿飞……」
  「真要说在下唯一长处的话也只有体力吧?晚点就可以在城镇碰头了。」
  是他太谦虚,阿飞好说歹说也是团中的主力,实力方面自然不在话下。
  「呼啊──」
  途中,因為安心反而让先前累积的疲惫趁虚而入。从跳船事件到现在,现实所经歷的时间其实本不超过三个小时,明明很短暂在我看来却是相当漫长。
  「想睡就睡啊,大家都倒一片了也不差你一个。」大哥仍很有神,上班族的肝臟机能果然不一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躺在雪爸身上真是种享受,游戏裡不会也把皮下血液循环情况写实化吧?而且我好像是属比较差的那种?
  很可惜,没有似乎没办法再做一次那个梦,律强行从我脑裡拖出来、像是片段的东西,只好任由沉静的黑暗引人入眠。
  由於雪爸移动中仍会有冷风拂过,不由自主地寻找一点热度,再小的温度也没关係。
  「好暖和……」
  几近覆盖全身的热度,令人想贪婪地独佔。
  连额头都擦过了一丝温暖。
  意识已变得沉浮不定,也许是在梦中囈语或者外来的声音。
  听觉深处捕捉到微弱的一声: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