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哪个新闻都报导天使尘相关消息,透过网路侵蚀资料并间接伤害人体,随著消毒对策后者的影响也逐渐消失,前者却留下不小的后遗症,老一辈的总是说过度依赖网路通讯是现代人的通病,只要这个传播媒介被剥夺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城市机能瘫痪三分之一。
  这即是恶果。
  传送站、电信通讯机构尤其严重,如果政府管辖下的中央资料库也遭波及,那肯定要花相当时间才能重新运,现在只能循旧式、耗人力的手法维持。
  但学校也没有因此停课,学园祭更没有停办的打算,苦了需要传送站通勤的同学们。
  「让我帮你搬吧?」
  无视夏季炎热穿著冬季套装的同学开心地对我伸出双手。
  怪了,我不是戴平光眼镜吗?还是近视了?「那是男装喔?」依旧是那头乌溜的长髮,不过这次扎了起来,我所知道的「她」今天竟然变成「他」?重点是还比我高一个头!
  飘忽不定,有如幽灵般的存在,自称是神型的二心子,虽然互不相识却偶尔会找我说话,不觉得有哪裡不妥所以没加以理会,不过到最后一次见面时都还是女孩子模样就是了。
  那对深红眼瞳透出一丝惊讶,用男的声音说著:「之前有说过吧?外型对我来说本无关紧要,换个头髮跟眼睛配比较好吗?还是你喜欢漂亮的大姐姐?」
  「你高兴就好。」我正在忙所以随便敷衍一下,管他是漂亮大姐或邻家大哥都打动不了我的……大概,反正我的兴趣才不是重点!
  「那就这样,让我帮你拿嘛?」
  「不行,这很重的。」他指著我手上抱的器材,学校网路无法使用相对供电也减少许多,為求佈置方便去借了四个小型传送装置,到安装好之前我这个总务都还得这样到处跑。
  「一半。」
  「你绝对拿不动啦。」噢……求你别固执了啦。
  「至少一个。」
  「摔坏怎麼办?」这玩意儿一个幽灵人口赔不起吧?
  「我自有办法,大不了消掉你记忆。」
  「这犯规了吧!」用这种变相的威胁手段也太卑鄙了。「好,只能一个。」都说已经是威胁了我要怎麼拒绝?
  小型传送机未安装前看起来像块铁饼,把其他三个拿好空出一隻手分他一个。
  「好重!」果然不出所料,碰到的瞬间手马上就沉了,表情像是手臂要被扯断那样痛苦,即使如此还是勉强笑了一下。「这东西……到底多重啊……」
  「一个四十公斤。」现在小型化技术越来越不得了,所以很多人常被这东西外表骗到。儘管Second有这方面的便利,我也一样很卖力在搬。
  「你本是作弊……」
  「有什麼办法,谁叫我是体质型。」
  非常难得,一般都没办法说这种玩笑话,唯一一个二心子的学妹个比我还保守且话少,只有和他谈的时候比较像二心子,随口说说这类话题也不会引起人家反感,不用刻意掩饰反而轻鬆。
  「这次动,你怎麼看?」想试著问他。
  「不怎麼样。」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不过要说实际情况也不是完全不了解,而那些对实情一无所知的人就这样被波及,只能怪自己运气太差。」
  「这种说法太过份了吧?」
  「那你要负责吗?一个人负起伤者、死者的责任,这当然不可能,即便是二心子对这世界来说也不过是个『芥末』。」
  「『芥末』?」好独特的比喻法,原本是想说芥草吗?
  「咳、咳嗯。」清了清嗓子,装作没这回事般继续说:「安心吧,至少『红』和『蓝』会负责善后,我也知道你不清楚我们这边的用语,所以聊这些你也觉得无趣吧?」
  嗯……我的确不懂。
  「所以说还是聊天好。」他自顾自地猛点头。
  「那怎麼不去找其他人?我又不知道什麼趣事。」
  他怔了一下,找地方把传送机安放后变回那个少女的模样,為神秘气息所围绕,那樱唇开口:「那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并附上淡淡微笑。「我会找你说话是有意义的,神型最大武器就是情报,光这样对话我就能得到很多东西,譬如天使尘、那个虚拟世界或是……」言又止,她那纤细手指朝我脸伸了过来却在边缘处停下。「可是单纯收情报还不够呢,一点也不够所以我必须行动,从这个时间点开始。」
  生生地,背后受到冲撞,彷彿计算好般,少女出愉快表情,為了不失那份神秘,她总是在别人意识反应空档时消失。
  这次是背吗?难道数媒社他们还不肯罢休?
  「没事吧?」
  出乎意料这次是零,他看起来不是那麼冒失的人。「怎麼没事撞人?被那个麻烦社团追著跑了?」
  「不,他们不找我了,因為这个。」他指著右眼下的伤痕,的确脸上有伤感觉不好,不过那又不是他自己想弄到的。「刚刚你有跟什麼人在一起吗?」他问道,顺便扶我一把。
  「有啊,帮忙搬东西然后中途落跑了。」瞥了一眼被丢著不管的传送机,又看看零。「帮我拿一个吧?要拿去活动中心,蛮重的就是了。」
  「嗯?还好啊。」不费吹灰之力,四十公斤的重物被他把玩著。如果一般人就拿得动的话怎麼每次会长都叫我跑腿?
  「我大概能理解你有女孩子缘的原因了。」
  「是吗?」本人倒不在意就是了。「真澄。」
  「哎?」发觉他一直盯著我脸看,好像哪裡不对劲,刚才那人也是这样。「我脸上有什麼东西吗?」
  「没什麼,在想要不要带你去保健室一趟。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若无其事地把指间停在我眼角处,镜框被弄开,原本的瞳变在外。
  「眼睛好红喔。」
  对他人关心得无微不至,眼前这位朋友好温柔。
  当然,他也没必要听我吐苦水,总不能说在网路游戏裡跟人起争执吧?现在能跟同学们安然无视地在站此处已经是种慰藉了。
  而后带著零一起到活动中心。「班长,东西拿来了喔。」这裡也需要佈置,这边就是学生会负责的。
  「找个空位放就好,技术组自己会拿去装。」班长兼任学生会副会长,忙碌得没空回头。
  「好……唔啊!」
  「怎麼了?」零听见我声音时跟著回头,宝贵的传送机差点摔到地上。
  一位白纱美人在人群中特别突兀,黑白对比中那颈子彷彿碰一下即断,纤细的躯体彷彿不可触,眼神充满迷濛曖昧,即使不上妆也托出了几分神圣气息。而那人週遭围著好奇凑热闹的人,也有盯著猛瞧沉醉其中的。
  「霜因──」把那些碍事数媒社的傢伙推开,白纱美人……或说霜因,反倒促起眉头,一脸困惑。
  「不好看吗?」
  「很适合……不过我不是想说这个啦!」眼角餘光扫到班长时她竟然难得出现心虚的表情,於是拉她到一边问:「当初说要我照顾他,没想到妳们先把人给卖了。」
  「欸?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会长她到底收了数媒社多少?」
  「就说不是嘛!也可能……有那麼一点。」连班长都默认了。「可是,衣服是家政社赞助的,他们也需要成果发表啊,裡面也有自己人,而且女孩子除了出嫁不能随便穿婚纱喔,主要……是韩同学自己答应他们当模特儿的。」
  啊──干嘛长他人焰气啊!
  「下次不要随便答应这种事,尤其是那群人提的!」我都没跟霜因提过社团他便自愿来学生会帮忙,没必要再找更多事情烦自己啊。
  「因為我也想做些让大家高兴的事……」霜因靦腆地笑著,会盖眼睛的瀏海被修掉了,看起来神清气爽。
  「那不用穿婚纱吧?还有你是怎麼站的?」就算我说这是婚纱他们也一定只会拗成白礼服。
  「下面有小椅子。」难怪他在原地不动,原来想走也没办法。
  「还好只是用在游行活动,要是是校园情侣送作堆那种的话我才不会答应。」班长翻翻活动清单说道。「原来我们家政社这麼能干吶,对吧,羽生?」一边徵求零的意见,班长边观察他怎麼反应,虽然有点多餘,她似乎对之前吵架还有点介意。
  「嗯……韩同学本来就和明亮顏很配。」含糊带过,我看他看霜因看得很入迷,最后甩甩头清醒一下就跑去帮别人了。
  「下次我能不能砍他们预算?老拿经费去做乱七八糟的事。」像会场音控也是数媒的人,别趁我们说话时播结婚进行曲啊!
  「我想要等会长毕业才有可能……而且小咪会很难做喔。」
  这答案多少让我绝望,就这样交棒给下届令人担忧,但又不可能再多做一年。
  「真澄。」闻言,转过身差点撞上零,没想到他一下就回来了。「有两个穿白袍的人找你。」
  我还想是谁,延他手指方向过去便听到喧哗声。「哇啊──好漂亮!好漂亮喔!小因有穿女孩子衣服的本钱耶。」
  苏西医生……没想到数媒社的恶趣味也能让她这麼开心。
  「看来你活得很好。」头髮被那糙手指抚过,重低音裡又像是关心又是恶质玩笑。
  我又没有重病或死了。「医生也一样很好啊。」苦笑。他们怎麼千里迢迢跑来学校,不可能是参观吧?
  「等等一起去保健室一趟,不过先看看也好。」抱持凑热闹的心情,这边对长期待在医院的医生恐怕有点吵闹,不过总比在满是药味的小房间好,他愿意出来走走我还蛮意外的。
  「唔……我也想来玩啊,可是我是被医生压榨的劳工。」苏西医生用假哭音故意在医生面前说,因為我之前有邀他们结果被拒绝了。
  应该说我试著邀了很多人,包括F团团员,可是大部分被拒绝了,包含忙碌理由在内,连NAO都不让艾儿出门。
  医生过去苏西医生那边凑热闹,难免会注意到霜因,反应和别人不一样,惊讶中参著困惑,不确定似地问:「同学,莫非你姓韩?」
  「是的。」不解地偏著头,我和霜因都一样。
  「原来如此。」只有医生一人有所斩获,即使隐藏语气与嘴角弧度,和他相处就了便知道,他现在很高兴。「走了,苏、真澄。」
  「怎麼了吗?」走在医生后头时随口问问。
  「我只是在想……」
  ──世界真小。
  医生愉快地说。
  ■■■
  波见夏海,用医生母语的唸法姓和名唸法一样,是我的主治医生,因為我没有研究所籍所以得定期检查和药物治疗,要说当初是谁替我找医生、从多久以前开始的……我也记不太得了。
  「干嘛一直傻笑?」
  「有吗?」医生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严肃归严肃但总是很细心照顾二心子,这次则是借用保健室器材做简易检查。「為什麼要特地跑一趟呢?留言一下不就好了。」
  「因為等等要去『巡诊』。」
  「『巡诊』!」苏西医生反应比我更强烈,甚至错愕。「医生你不是说是要请我吃饭?」
  医院有和研究机构在互利关係下签订合约,其中一条就是专门医生也要负责检查事宜,而且研究所设备齐全,想必是受天使尘影响医生才必须到处跑。
  「当然会,吃完饭马上去下一个地方。」研究所数量不少,况且传送机能还未能正常运作,等於要和时间赛跑。
  「我、我还有报告跟期中考啊!」苏西医生只是见习的仍有学生本份要尽。
  「跟研究员閒聊都比那有意义,挫折个几次也好,现在年轻人越来越不重视人生歷练了,如果连一点吃苦决心都没有就永远当个实习算了。」稀鬆平常地讲出毒辣的话,就算苏西医生是女孩子也一点都不留情。
  「这种作法太小人了啦──」看来苏西医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拐出门,以前听医生说过巡诊是不间断、要持续好几天的。
  「医生你不吃吗?」看他上衣口袋来,大概是真空包食物之类,不,我想皮箱裡也可能有放。「这样对身体不好喔。」
  「……这种话只有我老婆能说,用不著你瞎心。」
  「你又不娶。」是医生就好好顾一下身体嘛,希望医生长寿的又不只我一个。
  「别嘮叨我,你检查出来也是『不良』。」手指弹了一下三夹板,看得出来医生有些不大高兴。「是电磁波污染吗?还是有间接接触到天使尘?」
  要是说「都有」我以后可就不好过了。「那……接触其他二心子算吗?」律和那位少女,两个还都神型。
  「真要说的话……尽量不要,共鸣容易诱发Second。」不知在检查结果上写了什麼而后收进皮箱。「你不久前才发作过,就算你同学不说我也知道。这次的『週期』和『成长痛』时间几乎重迭,老实说我很不放心。」
  「『成长痛』……有这回事?」苏西医生已经放弃挣扎,改问问题。
  「有喔。」成长痛连雪都那年龄都还会有,只是出状况的地方因人而异,当然也有人没有成长痛的烦恼。「『週期』就像是Second小爆走,能量外洩这种感觉,『成长痛』则是逆流,累积在身体某处无法释放,生理上会被压迫、循环不顺,一般来说都是『週期』早於『成长痛』。」我试著引用医生的说法解释。
  「嗯……」似乎还是想像不出个所以然。
  「『成长痛』的时候大概就是我会痛得快死掉,『週期』时我反而要担心仙人掌君会不会掛掉。」这就是為什麼我把傢俱和摆设都钉死的原因,打钉麻烦但不固定会出意外,仙人掌君被压坏过一次,虽然它不会记恨不过我不希望再给它添加更多瑕疵。
  两个同时的确都很可怕,双管齐下的话我寧可现在被什麼人打昏,即使「週期」包含可能歷经曲变我也不害怕,可是「成长痛」会让人痛不生,彷彿活生生地被野兽啃食,有人心急甚至会起自残念头,活地狱不断反映在身上,也有人说这是报应。
  「这次药改少量多次,只要有状况随时连络。」他重写了一张药单给我,上面删掉不少平时常服用的。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跟那无关,只要是身边的二心子我都有义务照顾。」乾咳一声,似乎觉得害臊医生又补上一句:「你这个未成年的少把自己当大人。」
  「好──」头髮是有自然捲又会长头髮耳朵,医生每次都不厌其烦地整理它,这种事早已习惯。
  我从小几乎是被医生头到大的。
  ■■■
  到晚上便切入降神已经是个例行公事,就算我有千百个不愿意还是会被霜因拖上来,他还说我难得这麼排斥上线。
  「是学校很累吗?」艾儿问。
  「很累我就不会强迫自己上来了。」
  「喔……」
  水晶大陆同乡会时间。
  好不容易抽空到翡翠的迅龙牧场,因為洛因说没看过所以就带他来了,纯粹放鬆心情,说好绝不提天使尘和里世界。难得在动后官方还肯开放,到封闭伺服器维修前这段缓冲期就算去练等级、打宝物也有被回溯的可能,至少我没那个心情到处乱跑。
  因為手太閒了,我们像家庭代工一样量產纸花,当做消耗堆包包的无用素材。殤心小姐折的那朵洛因看一次就学起来了,意外发现他手如此灵巧。
  「唔……好丑。」奇怪,我怎样都折不好。
  艾儿今天心情也不错,还会折纸边哼歌。「洛因真是不管去哪都很受欢迎耶。」
  那是比较含蓄的说法,实际上本人已经被迅龙围得看不见人影。
  「还好亚鲁亚还记得我。」在外地滞留太久反而很少使用驮兽,牠的触感彷彿昨天也感受过,把小澄咬去玩的坏习惯也是。
  坐在栏杆上享受短暂寧静,天使尘世界彷彿是假象,其实在最后登场的破坏者更令人在意。
  「啊啊,总算找到你们了。」栏杆晃了一下,以绝佳平衡感立於之上的人……
  「是阿飞!最近还好吧?」艾儿大幅度地把头往后仰差点没摔倒。
  「在下很好,只是电脑出了点问题。」表情变得复杂,问题似乎不小,毕竟我们算同年,他应该也有作业要弄,只能节哀了。「响子姐找你们喔,不只这样大家几乎都上线了,去打声招呼也好。」
  「全部!」有点诧异,意思是大家都好好的,可以鬆一口气。嗯?不,等等。「鸦呢?」
  「不知道。」瞬间回答。脸不怎麼好看。
  GM已经撤走了,玩家们的离线点也会归位,响子姐姐他们最后应该是在EPIC城下线的。
  现在花已经多到可以装箱了,不知道该怎麼处理乾脆带著走。迅龙不会吃人洛因一个人大概也不成问题,累了还可以在动物们的包围下入睡,我想他早就很习惯这些了。
  「吶,艾儿。」
  「噫?」
  「齐克后来有怎样吗?你们那边。」在主城走廊漫步时我突然想问,EPIC大得不像话又没办法很快就找到人,聊一下也好。
  「没事啊,下线后他就跑去NAO房间,已经睡了十二个小时不知道起来了没。」
  姑且……把它当正常现象好了。
  到转角处隐约听到脚步声,听起来跑得很急。「艾……」因為他走在我前头所以想叫他先等等。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在他回头的同时不巧和人家对撞了,纸花满天飞,金和紫混杂冲击力到柱边才消失。
  「娜娜卡?」一眼辨认出那个冒失女孩,死神候补生娜娜卡。「又没什麼人不用跑那麼急啊。」把他们俩拉起来,不过都还站不稳就是了。
  娜娜卡怕人群,当初也是好不容易带她出紫耀的,不是团员但也称得上是朋友。
  「鱷鱼……」心有餘悸只挤出这两个字。
  不出所料后头有人跟上,知道不只一人但地板却连带被震动著。「真是的……怎麼跑那麼快!」
  是奏,自然也少不了律,他像是掛在奏身上一路这样过来,一副没干劲的样子想追上娜娜卡也难,另外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鱷鱼。
  「瓦尼先生……」
  「是『瓦寧』。」因為眼睛只看得到两侧所以瓦寧先生走路摇摇晃晃的。
  「你们怎麼没事追著娜娜卡跑?」
  「我才想问……為什麼她要跑啊!」大口呼把气稳定,奏向我们解释:「是瓦寧先生有事要问她,可是她看起来很害怕我还以為是起争执,想了解一下结果她拔腿就跑了!」
  如果不是因為认识我看到一隻鱷鱼和一个把人披在身上的副城主恐怕也会惊慌失措。「人家只是要找妳说话而已,别再逃了。」要是雪花在还比较好妥协,不然她也只会躲在我后面。
  「七……」
  「是七姐姐!」
  「嘻嘻,那麼爱哭的只有七姐姐而已。」
  悉悉窣窣的声音从瓦寧背后传出,最后从鱷鱼头后一个一个蹦出来,魔法师、炼金师、圣职者……全都是小孩。
  「『七姐姐』!」
  「咦?不会是小朋友们吧?」他们似乎相识,恐惧也因此退去不少。该不会一开始说要找认识的人就是指这些小孩?
  「七姐姐真的出紫耀了呢,已经不怕人了吗?」
  「不是吧,七姐姐还不是一样跑那麼快!」
  「至少,到了嘛,猜输,不准赖皮。」
  三个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地拌嘴,在我们周围绕圈圈。他们似乎都是「Doublecrosses」的团员,没想到瓦寧先生凭聚会时一面之缘就认出她了。
  「『七』是名字吗?」
  「是、是的,那是我恩师给我取的名字。啊,不能拉头髮啊!」娜娜靦腆地说,不时被小孩闹著玩。「他说『七』是幸运数字,如果能有些运气的话多少可以抬头,因為我总是犯错……」
  「七姐姐跟我们一起玩嘛!」
  「组队!」
  有些唐突,娜娜不时投以求助的眼神,可是这不就是她所期望的?「真是太好了。」
  「哎?」娜娜还来不及反应时就被小孩子们拉著走。「等、等等,你们等一下啊!」
  「不能等啦,没一下就要维修了,要赶快探险才行!」
  「刚刚那个不起眼的哥哥是谁啊?」其中一个小孩说,指的人我多少心裡有数,毕竟人家是小孩就不计较了。
  「爱,知道他。」最后一个跑比较慢,小女孩拖著圣职者法杖,淡粉红的髮丝从法帽跑了出来。「绿绿眼,会弄纸飞机的哥哥,人很好喔。」说话有点结巴却非常有礼貌,只有她向我们挥别。
  「好一群力旺盛的小鬼头。要是这个傢伙也能这样我就不担心了。」奏手肘撞了一下律,他像在是昏睡般浑然不觉。
  「其实我带他们也吃了不少苦头。」瓦寧先生无奈地搔搔后脑。
  艾儿还在天旋地转,我想把他扶好时奏先开口:「真澄有急事吗?我想跟你聊一下几个大陆的情况,不介意瓦寧先生一起吧?」
  「嗯……当然可以。」
  「天使尘事件听说官方也受到不小冲击,各公会还要协助支援,老实说我能理解律想逃避的心情,虽然他说这是在充电。」
  所以才趴在奏身上?
  「先不提这个,你知道要通货膨胀了吗?」
  「哎?物价上涨!」
  奏先打断我胡思乱想。「我是指这裡的,银货要涨了,不知道為什麼很多地方传出银货匱乏的消息,如果像我们这种公会级团体不释出些银货物价很快就会上涨,对买卖影响不小啊……需要的话你们趁早买一些保存起来比较好。」即使维修完这世界復原情况依然不乐观,奏是这麼说的。「还有就是瑟立尔。」
  「瑟立尔?」
  「他好像单方面认识你们团的封魔师,不管如何,少跟他扯上关係就好。」他没有说明理由,但不止奏和律连炽姬也不是很愿意和第二公会有所牵扯,不过我们也没什麼交集,要再碰面应该很难。
  「还有一件事。」瓦寧先生难得说话,参著鼻息的重低音有点沉。「森之贤者……是你们旅团的没错吧?」
  「嗯。」
  「果然,你们有机会去琥珀大陆就知道我今天说的,虽然我不干涉别人私事,不过只是回去看看也好。」
  聊到最后他们都会笑著说都是没什麼大不了的,单纯希望平静地体验游戏,却像是什麼预言悄悄地静待到发生那日。
  ■■■
  「哇啊啊──响子姐姐!」一见到面艾儿马上跑上前去跟她撒娇。
  「好乖好乖,还好你们也都平安。」
  响子姐姐人在国外出差,我们实际能碰面的时间不多,如此遥远距离也发生同样事情,长时间受她照顾的艾儿大概比我更担心。
  嗯?有甜甜的味道。
  「还是一样那麼爱大惊小怪,真是受不了。」NAO嘆了一声。他让齐克靠在自己身上的熟悉情景再现,就是所谓的「充电」。
  「齐克整个左手臂没了,看到这麼怵目惊心的画面我怎麼冷静得下来!这样凭空弄断怎麼可能没事。」响子姐姐不干示弱地喊回去。
  她说的没错,官方仅仅当我们回復资料连结功能,把外观修復到正常程度,齐克左手、我口的伤和剑能不能復原都还是问题。
  「就是没事啊!」NAO回嘴。「本人当然不可能断手吧?他还不是在家睡觉,我都没得休息他到这边还睡耶。」
  「也是啦……」响子姐姐托著脸颊,不得不承认NAO所说。资料受损是一回事而体受创又是另一回事。「你们老是在胡来,我当然会担心啊。」指尖推了下眼镜,背后是一个安心的笑脸。「人只有一张嘴,没办法一个人吵架,关心的对象不在也很鬱闷呢。」
  「说这麼多……早点回来不就好了。」
  「哎呀,好高兴喔,NAO要是平常也这麼可爱就好了。」
  「我不可爱真是抱歉喔!」NAO那种彆扭脾气我想他要改也改不掉,粉红从脸颊直至耳,顏越来越深。
  我试问响子姐姐之后有什麼打算,她是说打算回国然后等安定后就会跟平常一样上线。
  「之后事情就之后烦恼吧,我刚刚饼乾做太多了真澄也帮忙吃一点嘛。」
  「原来是甜食啊。」虽然她不擅长家事对做甜点却颇有心得。
  我一向都推不掉响子姐姐的请求。
  「干嘛?」
  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也会被NAO注意到。
  齐克就睡在他身边,没有外物干扰看起来很舒服。
  「只是有点羡慕而已。」
  好似听到什麼惊為天人的话,NAO看起来有些震惊。
  「你……要不要紧啊,不会是脑袋哪裡伤著了?还是多去找几个人聊天吧,就算是那隻母老虎和变态女也无所谓,不,后者去除好了,每次她看人的眼神总是让人很不舒服……」
  「嗯?」听他碎碎唸了一长串依然不懂。
  「保持身心健康就好,没错!」
  肩上的双手勉强算是第一次从NAO那收到的鼓励。
  感觉还不坏。
  ■■■
  「拿一些去分给其他人吧。」响子姐姐说完这些便下线了。
  艾儿也要跟NAO他们一起,我就落单了。
  「真澄!」充满朝气的声音,就跟那身顏一样充满热情。
  「大姐……慢著!后面拖了什麼东西?」
  「就洛因跟阿飞啊,刚刚不小心在牧场跟你们错过了,结果看到他们被迅龙耍著玩,觉得有趣的,才旁观一下两个人就变这副德了,哈哈──」很久没听到那豪迈笑声,加上没有星视缠人她今天心情特别好。
  出手救人比较重要吧……我的忧虑对剎那大姐来说肯定是多餘的。「对了,大姐你知道这药吗?」连饼乾一起,我把泪未做的药也拿给她看。
  反正用看也看不出个端倪索放进嘴裡。「嗯……药糖?不对,啊啊,是慢回復药。」
  「慢?」
  看我偏头大姐便深入解说:「跟平常我们用的药水不一样,慢回復药在吃下后仍会持续作用,这个药是生命和魔力一起回復,初期就有五分之一?相当於你的一半吧。」
  「搞不好不止……」我也才五十级而已,哪能跟大姐比。
  「这药不错耶,调配程度也相当,蛮适合用在团体战,什麼时候弄到好东西也不早说。」在里世界……我怎麼可能说啊!大姐满脸期待接著地问:「你以為本姑娘是什麼来著,分析处方本是小事一件。」
  意外纸花摺法和药方被留下来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三个核心都在洛因抱的蛋裡沉睡,亲密地黏在一起,悲剧什麼……好像完全没这回事。都已经不会悲伤了,我却一直高兴不起来,哪裡闷闷的自己也不太清楚。
  「话说回来,你的剑跑哪去了?」因為炼金师的剎那大姐同时有锻匠技能,我们武器都由她打理,没想到她再次开口就问了这问题。见我没回话便把脸凑近,瞇起了眼。「為什麼要用布包著放背后?而且那长度看起来是Lyra吧?」
  「断了。」
  「什麼?」不敢置信,為了再确认她拉高声音。
  「Aquila……已经断了。」
  「怎麼可能!」她在失去理智之际紧抓著我肩膀。「虽然一直没告诉你,你剑的武器强度可是相当出眾,而且Aquila是雄剑,级数比雌剑Lyra还上乘……裡面又包含本姑娘的心血。」
  「对不起。」
  「别道歉!这不是你的错。」而后大姐要我把包袱卸了给她。「理由和歉意就免了,你一向很念旧,东西坏掉搞得像在弔祭一样。」
  「只是难过有那麼夸张?」
  「你一样把Lyra带著,Aquila要先拿去检定,看它损坏程度到底有多糟才有办法从长计议,不……跟你保证,本姑娘绝对会想出办法的。」
  光凭那句,让一个失去武器的刃使多少能重拾信心。
  除了Aquila的残骸,剎那也把洛因和阿飞带走,说不知道邱比跑去哪玩了一个人也很无聊。「至少留一个陪我啊……」然而头上的吊饰像抗议我无视它,拼命撞击我侧边脸。「我知道啦,萨比。」
  「吶,未成年。」
  「唔啊!」
  无声无息地从人家被后出现,是那位自称「学者」的灵炼金师。「只是叫一下就被吓得成这,真好玩。」以职业来命名ID可以说相当少见,出於对歷史老师的心灵创伤和她手中持有物之故……我很想逃跑。
  「请问,老师手上那个是什麼?」
  「看也知道,项圈啊。」所以说為什麼是项圈嘛,拿那种东西正常吗?怎麼看颈围都比人类还大。「你自己也不是有,还附掛牌的咧。」像小孩子赌气般,一句驳回我无言的质疑。
  「这个是装饰。」
  「是什麼都没差啦,项圈不就是项圈嘛。未成年,我是想问啊,你们团裡的贤者在哪有没有看到?」
  「没有、没有!我没看到!」眼下情况就算看到我也不会说!
  「名片总有吧?」她,不怀好意地笑著。
  「不,那个,我还有事!」随她逐渐逼近的脚步本能地后退。「我真的不知道啦──」
  结果还是做了跟娜娜卡一样的事……逃跑了。
  ■■■
  以平均体力来说刃使要跑得比炼金师快不是问题。
  今天在学校有听同学提到好像都没看到老师,又因為大家心力都放在準备上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啊……」在转角不远处看到白物体从眼前晃过,雪白、毛茸茸的,好奇凑过去瞧瞧,见那东西在地上忍不住想伸手,没想到反被它第二次挥动连人带纸箱一起被扫起来,下一秒背后和高温、软绵绵的生物躯体相互接触。
  「啊,真澄哥哥!」随声音翻身,会那麼叫我的只有雪花。
  「真澄?」我身下的是雪爸,听这声音便更加肯定。
  想也知道雪爸不会没事换成狼型再走廊乱跑,所以我要他变回来人型再慢慢说。
  「是被追的?」
  「没错……」雪爸显得有些无奈,果真和我前一个遭遇有关联。
  「其实登出就没事了啊。」
  「是没错,不过……说来惭愧,我已经两、三天没回家了。」那种鬱闷的表情不常见,尤其雪花小手环著我们俩手臂时,雪爸苦笑。「有些担心所以去缺席的学生家看看,学校也有临时会议……现在只是休息而已。」
  「原来如此。」只有在这边才能和雪花一起。
  「雪花没问题喔,一个人也会乖乖的。」
  「爸爸知道,只是爸爸很想雪花而已。」雪花坐到他腿上撒娇,在刚刚逃难时长髮乱成一团,雪爸用手帮雪花梳好,边和我聊天,不管怎麼看都是一对令人羡慕的亲子。「话说回来。」原本下垂的狼耳朵立了起来。
  「话说回来?」
  「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呃……是啊。」我应道。他又变回那个悠哉的雪爸,不过这次反应有点慢半拍呢。
  「可是我没看到柳生,是发生什麼事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雪爸又接著说:「可是听人说有看到他好像很沮丧的样子。」
  「才不会,我之前才被他兇过!」
  「或许真的是空穴来风吧,但是后面我什麼都没说啊。」镜片底下,雪爸看起来很愉悦,我似乎被他套话了。「我还有听到另一个,就是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这是洛因告诉我的。」
  「唔……」
  「不会真的吵架了?」
  和以前吵架不一样,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那是他单方面生气,即使想了很久我也不清楚理由,那种落差实在太大了,所以才不打算主动找他。
  「这次大概是……想法上冲突了。」我不确定这样音量雪爸听不听得到。
  「嗯……的确稀奇的,就我所知柳生虽然平常爱跟你打打闹闹,但他还是有很多细心的地方,应该不会那麼容易对人大声。」
  「这……」
  「啊,我不是说你有错。不过我也是一无所知,只能想大概,其实不说理由也没关係,『是非』或『為什麼』你自己肯定有个底。」像是已经说了很久,雪花已经先睡了。雪爸一字一句都相当微婉,儘管他没必要担心这个。「坚持己见也没关係,我想你们不需要我拉著你们和好才对。」
  「又不是小孩子……」换我苦笑,今天第二次说类似的话。
  「是这样吗?」雪爸笑笑地回应。「能对自己放开情绪、直言不讳的朋友,试著了解一下也无妨吧?如果因為误会失去什麼岂不是很不值得。」
  我没有雪爸和响子姐姐那样成熟跟包容力,只有胡思乱想的份,要是没有人提大概也只有「到此為止」这种有东西即将结束的感觉。
  「『真澄、真澄团长!』」
  「真澄──」
  三个女孩子慌慌张张跑过来。
  不过我被后者一个臂勾敲到额头,波及到雪爸、雪花实在不好意思。
  邱比……以及清音、汐音姐妹。
  「不好了!」
  「发生大事了!」
  姊妹花手裡捧著用布巾仔细包裹的方形物,高得只看得到她们眼睛,失控地喊著一面靠过来。
  邱比只要激动起来就揪著我领子乱摇。「不管──你要负责啦!太暴殄天物了!」
  「先、先放我下来……」要是当场断气我也没办法听吧?
  「我们只是想。」
  「送个便当而已。」
  喔喔,原来那东西是便当啊。一人一大盒是要去找奏他们野餐吗?
  「俗话说要讨好男人就要先讨好他的胃,便当当然是献殷勤首推!」邱比理直气壮地说著,看起来像脑内啡全开,兴奋度直升。
  那量多得吓人的便当是要讨好几个人啊!
  「找我有用吗?对象?」
  「『柳生先生』!」姊妹俩合音,轻巧地点头动作也一致。
  好你个柳生。
  「因為他很瀟洒又很风趣。」
  「风度翩翩而且清爽。」
  难怪我以前听数理组说过少女情怀比量子力学还深奥。
  「那哪裡需要我效劳?」
  三人同时倒抽一口气,脸部為一层影所垄罩,鬼火幻觉也逐渐浮现。
  到连提都不想再提的程度,直接用蛮力绑人,不知道是城裡的哪条走廊角落,那装满纸花的纸箱和我一起被丢下,乍看之下的确像个劳碌命苦力,不管哪边世界都一整天被人唤来唤去。
  视野意外广,我之前都没到过这地方,我摺的花和旁边花草的确没得比,即使同為「假物」。
  「公会真好,有这麼多好地方。」
  又变成一个人到处閒晃,好像都没办法再谁身边待特别久。
  「嗯?」
  以為只是一时错觉,天空下有一抹深蓝,正因為熟悉,所以我……
  躲起来了。
  「那那那那那是什麼!」从暗处看再观察,果然不是我错觉。裊裊白烟,悠哉站那在吞云吐雾,像个老头似地看著空无一物的远方。
  白骨。
  大.哥.怎.麼.退.化.了!
  OK,让我冷静一下,变成白骨又没好处,只会让自己的桃花运开大凶,惨一点搞不好连人缘都有危机喔,因為其他人光看到半成的大哥心臟就受不了了,何况是跟白骨腻在一起。
  淡淡的烟草味飘过,不知為何觉得鼻子有点酸。
  我……
  曾是那样过来的。
  是β版的时候没错,虽然憧憬冒险却对新世界一无所知,老实说,那种无知令我害怕,因為一句有意无意的话像吃下颗定心丸有胆子到处跑,即便到现在仍有如护身咒语般存在著,也曾冀望如果有人肯对「真实的真澄」说这句话该有多好。
  从最初延续到前几天的记忆让我自打嘴巴。
  脑袋开始有点恍惚,连该做什麼都无法正确下指示。
  那片蓝忽远忽近的,清脆声响之后只见纸花散落在蓝衣襬边缘。
  指尖接触到的是肋骨、脸颊贴著肩胛骨……糟糕,我都不知道刚刚干了什麼蠢事,脑袋怎麼会突然迸出几秒空白!
  骨头撞击发出喀啦声,理智因此流失掉不少。
  「不要什麼话都不说啊!」这次,轮嘴巴自己动了。「你什麼都不说我怎麼会知道!我一样会担心难过,少擅自发脾气,别把我当草包欺负啊!」
  还是说不出来,本该说的话。
  喀啦喀啦的声音越来越大,那头颅无声地回头。
  瞥见单边空的眼,却因為害怕错按了登出。
  直到进入维修都没有再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