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慢了。」
  无言地翻弄块状物体时,佈满药味的凝重空气被医生一句话点破,因為开著电脑,我还以為他是嫌网路太慢。
  「太慢是指……苏西医生吗?」难得约好要做Second方面的检查却迟迟不见实习医生出现。
  「你们没有一起出门?」
  我早上确实有去叫医生起,不过听她声音好像状况不太好,这几天似乎是為了学校考试在熬夜用功,多少能理解两边兼顾的辛苦,加上巡诊后的疲劳,有点捨不得强迫她起。「难得週末,晚点再叫不行吗?」
  「不行。」被医生一秒否定。
  「唔……」
  空盪的医院四楼有可以看诊的地方或许很多人会觉得不可思议,就数字来看的确很不吉利就是了。医生说不只专门针对二心子的,除了研究所以外,其他机构的运作系统本身还不健全,对人事效率要求高却只有最低限度资源使用,所以到医院实习这方面的意愿自然低。
  「还要多多磨练才行,你也是!」
  不要啊……
  走廊间急促的脚步声渐近,并持续了一点时间,徘徊四周迟迟没有进门。「对、对不起……我迟到了。」狼狈地打开了大门,似乎有点害怕和医生视线对上,苏西医生一直维持低头。
  「连工作地方都会找不到……」只是无奈地搔了下后脑,没有多说什麼。「东西拿一拿然后快去实技室。」
  「是……」回答后却又再一次迷失。
  「是这个。」我把其中一个块状物拋给她。
  「这个是器材?」
  「算……吧?」為数不少的方块以纸箱装,这东西从有记忆就一直在这。「医生说每年都有更换过,不过我看不出来。」因為每个都长一样。「之前那个很要命的指环裡面也有同样材质零件。」
  「你说会放电的那个啊!」
  「似乎是试作品。」只有我这类的体质型才有办法做测验,不过品质没波见医生所想的好所以被退回了,方块状的则是从早期沿用到现在。
  然后我们到实技室。
  宽广的二分割房间便是实技室,器材相当简陋,测验共鸣用的仪器跟老旧的通讯设备。
  「不要发呆,妳也过来。」医生唤在观察窗前恍神的苏西医生。
  「不、不是要在待这边吗?」
  原本刻意製造区隔的窗口和通讯设备不知什麼时候变得无意义,基本上在实技室裡医生都会和我在一起。
  脱下眼镜,等待仪器调整完毕。
  在仪器影响下无意识地发起共鸣,Second活化后,方块也随之发光,漂浮在密闭空间中。
  「这种能量结晶是可以和二心子本身变化有反应的材质,除了解释体质型和神型外我应该没有提过确认Second的办法。」
  「分、分得出来吗?」
  掌握Second的情况是最重要也是最困难的事情,所以医生说:
  「当然……不可能。」
  因為连我自己啊,都跟自己的Second不太熟悉。
  「那是研究者的工作,人会成长能力当然也会成长,不论是谁一开始的潜在能力都是不可视的,我们的工作就是从本身健康状况去进行资讯的修正。」
  或许听起来让人有点失望,但这就是现实,先天和后天的要素杂下去又是另一种未知数,就像才能一样,不实际做、没有发生过什麼,也有不知道自己有那样的特质。
  随意飘移在空中的方块我有办法将每个準确定位后进行其他运动,集合、分散、排列,比起杂乱无章的个体,方块的运动反而有办法作自如。
  「这样就好了。」医生无表情地做完段落记录后喊停。「把方块回收起来检查。」
  只不过,规格相同的方块在每次接触后偶尔会变得有些奇怪。
  「啊,刚才有蓝的吗?」
  「哎呀……」纯白中浮现不同的顏,有这种状况的不止她拿的那一个。
  「这个已经变圆形了、这个扁掉了,喔?还有畸形的?变的话就完全不能再使用了。」波见医生没有特别检选,起来不对就丢掉,半数的方块都进了写著可燃垃圾的纸箱。
  「不专心!」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当然是被狠狠训斥了一顿,不过苏西医生好像比我更怕,一直在我背后。
  「真是……乱七八糟的。」没有全力发火多半是因為检查在週期之后没多久。「一直不稳定也不是办法。」
  苏西医生弱弱地举手发问:「医生,这样的话,真澄以后Second到底会变成怎麼样呢?」
  「现阶段只知道或许和力学原理有关联,而且……」彷彿注意到什麼瞥了我一眼后打住话题。「如果不先好好注意自己健康状况会错过重要的成长黄金时期。」
  「长、长不高吗?」
  我的身高还不到平均标準啊!
  「所以还是要靠真澄自己加油才行呢。」就算没有高跟鞋苏西医生医就比我高,被头也不能有怨言。
  「今天到这裡就好了,还没念书跟吃早餐就快点回去。」
  「苏西医生妳还没吃吗?」
  「唔嗯……被这样一讲就开始饿了,原本还有自信忍耐的。」她脸瞬间惨白。
  「我等等要弄午餐呢,苏西医生乾脆来一起吃?」就我所知,苏西医生好像不太会料理家事。
  「真的?唔……还是真澄对我最好了!」
  「努力当然好,不过千万别想太多,苏。」
  「是、是的。」
  医生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出巡回来后苏西医生除了实习外的外出时间似乎减少了,和波见医生之间也渐渐有了默契,或许她在跟著医生学习的途中也发现了什麼必须认真思考的事。
  ■■■
  上线后一样往龙骨圣地跑,但这次我是被萨比带过去的。
  每次完成带路工作后就会在我头上停留休息,不管之后发生的事情是好是坏牠都是无辜的。
  「塞格勒斯……你这是在做什麼?」
  却下平时那身旅行者装,简单的无袖紧身衣下看得出手臂明显的肌线条,只是现在本人满身尘土味。
  他用沾满泥的手抹了抹脸颊,没清掉脸上的土反而又弄上更多。「做什麼……修理东西啊。」塞格勒斯不管说什麼总是这样理直气壮。不知為何四周放置了许多泥土团块,他手上也有一个,儘管我看不出泥土团哪裡有修补的需要,小妖们却停在他身上,彷彿附和他的话般跃动著。
  「那是什麼?」
  「小妖的巢啦,不然还会是什麼?」
  「哎?真的吗?」一部份小妖飞来在我肩上点了几下。「可是……」随手拾起一个,没两下就在崩裂了。「还是人多一点一起想办法比较好吧?」
  「不行,让牠们跟其他玩家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这也是卡楚大人的意思。」
  「这样啊……」虽然小妖会主动跟人亲近,不过牠们也有属於牠们的生活圈,应该是这样吧?「不过只有土本不够,至少还要用其他材料增坚强度才对。」
  塞格勒斯出笑容。「就是因為不懂才找你来啊。」
  「嗯……我可以传邮件问吗?」
  「只是邮件的话当然没关係。」
  如果是大姐的话她应该知道一些实用的合成道具,然后取材地点问邱比就好了。「拜託小澄了。」唤出了心灯和灯灵,今天小澄看起来状况不错。
  「好的唷。」接过讯息后调节灯的火燄,碰地一声后随烟雾消失不见。
  「怎、怎麼了吗?」回过头看塞格勒斯表情看起来有些古怪,笑容灿烂得不可思议。
  「没什麼啊。」左手臂勾把我拉了过去,脸颊紧密地贴在一起。「小妖们和卡楚大人对你的评价都不错呢。果然,如果是真澄肯定会认真想办法,不愧是我的……」
  撑住塞格勒斯的头后拉近……头击!
  「是你太散漫了啦!」脸颊被他这样摩来摩去也弄到不少泥巴。「整天都在发呆跟閒晃,不要老是傻笑,偶尔也正经点。」
  「傻孩子,笑容可以拯救世界喔。」
  手指在嘴角边扯挤出夸张弧度,不只是他自己开心,小妖们似乎也很高兴的样子。他虽然夸我,其实没有塞格勒斯这样的关係人做媒介我也不会在这,他搞不好都不知道自己在故事裡佔了很大的份量。
  和清雨谈过后上线时难免会战战兢兢的。
  至少现在觉得轻鬆许多。
  大姐和邱比回信速度很快。
  材料比想像中好取得,尽是树液或植物类等添加物,这东西加进泥土团后那度拿来打排球刚刚好,当然,我不会真的这麼做。修补过后已经有小妖开始在巢裡放花朵装饰。
  「还真是心急呢。」
  「太好了,接下来只要把巢放回去就功德圆满了。」
  「哎?放回去?」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想什麼啊,巢又不可能自己长脚跑来,其实最常发呆的是真澄吧?」塞格勒斯在调侃人的时候也一样笑得很开心。
  有点想试试看杀球,毕竟以前没有认真打过排球,因為我很不会拿捏球类运动所需的力道。
  可是。
  这些巢全都是他一个人拿来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个啊。
  「真是辛苦了……」
  「什麼、什麼?你刚刚有说什麼吗?」
  「没有!」一股劲地凑过来,我当然是把他推开了。
  原本想自己试著逐个把牠们送原处,但被塞格勒斯阻止了。「天气似乎不太好,小妖们的巢可是土做的。」天空渐渐覆上一层灰云,溼气让人有点不过气来。「不能让你负责超过一半,抱歉囉。」抢锋头一点也不输人。
  「我速度快的话会连你的份一起做完。」
  而后呼唤小澄和萨比。
  目眩的光辉散去后是火焰般赤红的束装,龙神御史再次登场,只要记得有困难记得找龙神祈祷一下,祂老人家寂寞也想跟人聊聊,然后就是我御史的工作。
  一声口哨后塞格勒斯开口:「还有模有样的嘛,害羞的英雄,我记得配套裡没附面具吧?」
  「唔!」好死不死就是挑这个!只能拉低帽缘不好意思说什麼。「塞格……哇!」在不注意的时候剑鞘已经伸到了眼前,金属边缘在额前重击一下。
  「看吧,爱发呆,哈哈哈──」
  偷袭完后就跑掉,竟然就这样给我跑了!
  这个幼稚的大人!
  ……痛死了。
  我跟著剩下的小妖去把巢归位,天昏暗加上身在密林裡有点难感觉时间流动,小妖本身就有类似萤的光辉,照明方面没有问题。「只是……你们家好高啊。」喜欢住崖壁上的还不少,要是没有工具和御史能力的加持可能就一命呜呼。
  崖壁、树上、石缝、溪流附近之类,几乎没有固定的地点,如果事先知道会这样应该先好好分区再行动才对。
  不过看把巢放回去后光看牠们团团挤在窝裡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满足。
  今天大家都在线上,去打个招呼也好。「不知道有没有办法在下雨前回去。」还剩一个巢,然后塞格勒斯那边确认完毕后就好了。「你们家是在哪裡呢?」我问最后一个巢的小住户们,让牠们带路。
  ■■■
  「这次是穴吗?」
  為青苔与藤蔓覆盖,佇立在石壁之下,无底的漆黑理所当然地存在那。
  探险的兴奋感涌上来,虽然翡翠大陆没有魔物会攻击人,总觉得这个裡会有什麼。
  靠著牠们的萤光照亮裡,水声穿透黑暗,穴内轮廓因為萤光慢慢浮现,為水气填满的穴不会令人觉得闷热,反倒有股舒服的凉意。没有任何人為痕跡,破碎的岩壁满是锥状石,和鐘石的景象有些相似。
  手拿著小妖的巢不方便点火看个究竟。脚踢到小石子却听不见任何回音。
  「……这麼深?」
  小妖们只是倾斜身体给我看。
  对有翅膀的牠们来说这句话可能很难理解,不过两隻脚的知道保命就好。
  行走中要相当注意脚边和光源,除了上头,凹凸不平的地面让人费神却也是塞格勒斯走过的路,如果他是真人,实在很难想像它花多少力气维持那张笑脸。
  狭隘的立足地到半路就没了,小妖从身边飞走,在黑暗中的能见度不减反增。
  抬头。
  是一片星空。
  光辉聚集在一起并不会感到刺眼,光与黑暗交织往上、往下延伸没有尽头,彷彿别有一个世界般。
  「不对……」眼看清楚。「是『萤』啊,数量也太多了吧?」
  「因為这裡有水源。」
  嘎!
  被突如其来的人声打乱集中。
  「巢、巢巢巢!」要掉下去了!
  可是那个在穴内饱水气的泥土巢。
  就这样……从指间溜走。
  小妖的家──
  「没事、没事。」
  个子高手通常会比较长,一瞬间希望自己也能接住,可惜人体黄金比例是改不了的。
  接过巢赶紧先把它塞回壁上缝隙归位。「清雨……真快被你吓死了。」
  「抱歉?」一脸无辜,他自己应该也不知道有哪裡不对。
  「你怎麼会在这?」我不觉得会有玩家想来这裡閒晃,而且这个地点实在很不显眼。
  「我醒来时就在这了,找出口顺便散散步醒神。」
  「你有梦游癖?」
  「梦游的人会知道自己有梦游癖吗?呼啊──」清雨无力地打了个哈欠。随口说说的他一样认真反驳。
  「我更正,你不止有梦游癖还有起呆。」都跑到这种地方了还那麼冷静,只要和清雨说话,常常会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状况外。
  也难怪我很少看到清雨和水实在一起,几乎是各做各的。
  他们真的是兄弟?
  「清雨,你怎麼浑身?」耳边听到水滴声不断,加上他声音沙沙的。
  拉拉自己衣服一角确认,似乎现在才注意到。「可能是在哪裡淋到雨了吧?」
  不行,就算是在现实,我也无法想像他怎麼过活。「烘乾啦!」吐槽全部省略。好险手上还有些没用的乾草类,折断长一点的石锥把乾草捆在上面点火,萤却因為火光而散去。「头髮这麼长也不会弄好……哇!裡面还卡杂草!」
  「虽然只是造型,我并不想剪掉。」
  他推掉我的手。
  彷彿怀念,彷彿忧愁。
  彷彿与其他影子重迭所以嘆息。
  在这裡可以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但是没办法成為「别人」。
  看到清雨,脑中浮现这样的思绪,试问自己理由也没有个所以然,那只是一时的感觉。
  「还好没有很。」拨掉杂草后压低那过高的肩,顺手把翡翠的头髮重新整理过。
  「你好像很习惯整理长髮?」
  「小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时自己几岁,多少有留过一点长度。」没有想过别人的眼光,只是因為短髮比较舒服就维持这样,或者说,短髮比较适合现况。
  可是适合自己吗?
  瞥了下大哥给我乱剪的头髮,好像也不觉得哪裡不自在。
  「真是头痛,走了这麼多条路还是没找到出口。」清雨喃喃唸道,低著头用物在地上划了几道痕跡,像是在描绘地图。
  「你,手上那是什麼?」
  长条状的金属不超过掌心,他还能著那东西对我这边闪了几下。「你不知道吗?『手电筒』。出现於十九世纪末的发明,只要有灯泡电池跟可聚焦的反镜……」
  「我不是说那个。这裡,应该不可能出现手电筒吧?」撇开世界关不谈,这裡是灵之乡、翡翠大陆啊!
  「我自己改写数据结晶做的。」清雨称绿的水晶体為数据结晶。改写、窜改、打破法则……
  理所当然。
  「手电筒给我一下。」
  「嗯?拿去。」
  拋到半空的手电筒被Cygnus刃缘轻轻划过,一道痕、两个面,手电筒裡的零件散落,文明產物顿时变成垃圾。
  清爽。
  「哎呀……」清雨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惋惜。
  「有句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要破坏世界的话,好歹转换一下自己的视角。研究神是必要的吧?怪杰。」我是玩家,对我来说这才是理所当然。
  「也是呢。」他苦笑。
  「只要我还在,龙火就不会那麼容易灭掉。然后,我人都已经在你眼前了,没有想到什麼吗?」
  「果然很像是真澄会做的事,那麼……请带我到出口吧。」
  「我是龙神御史──」
  正如塞格勒斯说的,最后还是比他晚回到龙骨圣地。
  ■■■
  寧愿淋雨回EPIC城也不想留下来跟他耗,明明是犯傻的是他怎麼反而是我有莫名的挫败感。这次御史的工作很轻鬆却觉淂神异常疲惫。
  雨天的城,意外安静,彷彿把嘈杂声被雨水冲刷掉了一般。
  啊。
  回到暂时的据点EPIC城,巧见洛因和阿飞在走廊边,没听见他们在说什麼,不过看起来只是轻鬆地閒聊。最近老是波折不断,那一下下的悠閒每次都稍纵即逝,但是这样的画面令人神放鬆,而且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真澄。」
  洛因拿出那把画有眼睛的伞,和阿飞一起往这边过来。
  「原来你刚刚是去冒险区?」阿飞问道。
  我今天最早上线,所以去冒险区前刚好跟大家错过。「没想到还是赶不及下雨前回来。」全身溼透,靴子也进了水。
  「哎呀,何必三个男孩子凑在那淋雨,进来聊不是很好吗?」
  温和的语调,一举手一投足都不失优雅的身影散发著微甜的香气。
  意外的惊喜。
  对啊,今天「全部人」都在线上。
  「响子姐姐,哇啊……真是好久不见。」
  「真是的,看你这麼高兴连我都有点罪恶感了。」她靦腆地微笑。响子姐姐把乾毛巾覆在我头上轻轻擦拭。「我也想常回来看看你们啊。」
  「响子姐姐,已经回国了吗?」
  「还没呢,之前那件事在国外也引起不小的动。」
  天使尘的影响比想像中还严重,城市机能受损程度每个地方不尽相同,只是我们这边恢復速度较快,如果用地震来譬喻的话,越接近源破坏得越严重?现在除了偶尔会听人提起,天使尘的官方消息则是随时间从大眾传媒中蒸发。
  ──这件事已经有人「善后」了。
  清雨曾经这麼说。
  「有甜甜的味道……」
  「是刚泡好的薑茶喔,淋雨后应该很冷吧?」
  「谢谢!」热茶透浸五臟六腑一扫疲惫感。
  「太好了,刚才跟几个人聊还有点担心。」
  「担心?」
  「我们有跟响子姐聊紫耀的事情。」阿飞代為解释。响子姐姐上线的时间本来就不频繁,加上角记录在翡翠怕等级跟行程追不上旅团。如果是等级的话应该还好,因為有当我永久垫底。
  「少了点共有回忆,有点让人沮丧呢。」
  「不用这麼烦恼啦,大家聚一起轻鬆就好。」
  「哎呀呀,这麼说反而是我让你们担心了。」响子姐姐以笑容回应。我想问候近况是否安好会比数据东西来得有人情味多了。「不过,旅团就像归处一样,不管走多远或离开多久,感情好像又变更好。而且每回上线都能看到大家,我到底算是幸运还是幸福的人呢?」
  「不知道,但我会希望都是。」
  响子姐姐伸出手,掌心贴在脸颊上,暖暖的,另一隻手臂又把洛因跟阿飞拉过来。
  「那,分你们一点,因為我相信真澄的话喔。」
  「响、响子姐!」阿飞的声音有些惊慌失措,洛因则是说不出话。
  肚子跟心都有满满的幸福,可是这样有点难為情呢。
  ■■■
  响子姐姐要我把剩下的薑茶给律和奏算是慰劳,真的很替人设想。
  走廊中忽然遇上和披著大毛巾的「东西」在行走,要说哪裡奇怪的话……就是明明知道那是人,可是外型看上去又有点畸形。
  看著那毛巾捲走来,以為我们只是擦身而过,到眼前时毛巾捲上面微微颤了一下,隙缝中隐隐透著冷蓝的眼。
  「哇──」
  「雪──花──」
  「嘻嘻,真澄哥哥被吓到了──不然怎麼会这麼大声?」白毛巾底下还是白,小小的脸在外面,调皮地嘻笑著。
  「其实也还好啦,不然我就不会叫妳名字了。」刚刚只是雪花和毛巾捲外型有违和感才会小惊讶一下。
  「啊呜……」
  「下面是谁啊。」其实下半部比较让人吃惊。「鸦!」
  「好闷……」被毛巾包得不透气,脸颊都热得发红。
  「原来你已经回来了啊。」
  「因為下雨啊。」放下雪花后他把毛巾盖在羽毛部份。
  鸦只要羽毛一被水打溼就好一阵子没办法飞。「原来如此,只要下雨你就会乖乖回来啊。」
  「那我还不如下线等好天。」的确,真难得他会继续留在线上。「阿飞找我『聊个天』,然后也跟好久不见的响子姐打招呼。」
  对鸦来说这样好像太「普通」了点?果真是因為下雨被弄得不对劲?
  「对了,我要找律跟奏,你们有看到吗?」
  「有看到他们在东廊。雪、雪花,慢点……」鸦被雪花拉著走。她之前都跟鸦玩在一起,我们有事的时候她都会找鸦玩,也因此比较不会被捲进麻烦。
  中立者、诡异者、多计者、兇鸟,鸦容易引来混乱,即使那是无意,他也一定是可以从中顺利抽身的那一个。
  ──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很少会听到他说这麼肯定的话。
  算了。
  至少雪花现在在雨天会比会我们还玩得尽兴呢。
  ■■■
  不管去东廊几次都觉淂那裡很漂亮,即便下雨花朵依然努力绽放,若是平常绝对是人来人往的东廊,今天只看到两个人。
  「奏……」
  「嗯?」只有出声回应,因為律正靠著奏的背休息。「原来是真澄啊。」
  「啊,抱歉,这样会不会吵醒律?」
  「不会、不会,他通常睡下去就起不来了。」奏笑著夹住律的鼻子阻碍呼,下面的人表情变得有些狰狞却完全没有一丝醒来的跡象。「怎麼了吗?」
  「响子姐姐弄的薑茶,这是你们的份。」
  「谢谢,应该是我们招待你们才对,总觉淂反而被照顾。」奏苦笑,忙碌一阵子后难得的清閒。
  「已经没有工作了?」
  「暂时不会有,因為雨天玩家很少,自然就没什麼杂事。」语毕后啜了一口薑茶。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我想过阵子带律一起出大陆好了,公事就先放下,反正把律闷在翡翠他一定会自己逃掉。」
  「那很好啊,有决定去哪了?」
  「去水晶大陆,我想确认一下那边的状况。」听奏说,还是跟公务难脱关係。「可是我打算从紫耀走,平常我们也很少好好逛大陆。」
  「每个月紫耀的两座城会轮流瓣祭典,鬼妖的『百鬼夜行』或魔族的『群魔晚宴』,我们上次去刚有好是夜行,时间有桥到的话可以去看看。」其实我也想参加晚宴,真是可惜。
  「旅团看到的东西果然和工会不一样……」
  「是啊……好痛!」聊天下来突然天外飞来一笔,没什麼重量的物体打在头上,疼痛残留,只是被小东西打后劲却很强。「什麼东西!」
  西洋棋棋子。
  骑士Knight。
  「上面。」
  楼上正好是我们的休息间,窗口边人影无辜地摊手、吐,行径跟小孩子一样!
  「没关係,不用理他!」
  「我好像佔了你不少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整理行程。你们可不要吵起来啊。」起来伸了伸懒腰后奏像是想到什麼,然后开口:「奇怪,身体好像变轻了?薑茶这麼有效?」
  「奏!后面、后面!」
  没有支撑的身影摇晃不定,脑袋生生地撞上大理石地板。
  「律啊──」
  ■■■
  「噗哈哈哈哈──堂堂一个公会会长,他是漫画人物吗?啊哈哈哈──」
  「你就别笑了。」回到楼上后把骑士归位,休息室裡只有大哥一个人,可是桌上有下完的的棋盘还没收拾。
  「形象很重要啊。」恢復标準持烟管的姿势,只是摆好看的。
  「你刚刚笑成那样也没什麼形象可言。」半斤八两。
  「我在这裡是一阵风,才不是什麼公眾人物。」他伸手拍拍我头,虽然用毛巾掉一些水仍有些溼。「你跑去冒险区淋雨啊,又是有什麼不开心的事吗?」
  「我只是回来晚了而已,你才是怎麼一个人在这抽闷烟?」
  「想练习看看走鬱型路线,不过好像不适合我就是了。」
  「乱七八糟。」我也在窗边坐下,头马上有重量压上来。
  「刚刚是和洛因下棋,我可是他被狠狠『教训』了一顿。」柳生大哥的声音在耳边绕。「他很聪明的,你不需要瞎心。」
  「我当然知道。」可是无法确定自己了解的部份到底够不够,洛因很聪明、学习力强这点就算不说也是眾人都看得出的特质。
  可是伤口,是这裡所无法看到的。
  伤口和疼痛消失后,一定也会在某处隐隐作痛。
  有时候要区分眼看得见的还要去察觉看不见的,很困难。这个世界没有责任、没有死亡、不如意离开即可,我想维持的不止是玩家与玩家间的关係,而且好好了解人与人的相处。
  自己亲眼确认。
  「要是我脑筋转得过来,说些有趣的话、温柔的话就好了,像大哥那样。」
  「少来。」
  「痛、痛痛痛!」右脸颊好像快分离了!
  「连自己都否定还想学别人,世界上没这麼好的事。」大哥的手拑住我下顎,往上抬后正好与那琥珀瞳对上。「你都没听过别人说过喜欢你吗?」
  「嗯?」
  「我……」
  「齐克!这个白痴──」
  「还没找到啊?」对打门撞开的NAO,大哥很习惯似地问。
  「还、还没,可是……要快点找到他才行!」气停不下来,八成是齐克和法左特的事,之前NAO好像不太在意,现在却又焦急起来。「他跟刚刚跟法左特打了一架,受伤又跑掉!雨天气温低,叫他下线又不要!」
  「齐克的状况不好吗?」
  「人型机甲和我们不一样,身体毁灭等同角死亡。」大哥补充道。
  「齐克怎麼不早说啊!」左手的伤放到现在也太久了吧!
  「找人我自己来,你寄个讯息劝他一下……喂!你要去哪!」
  「找人要快啊!」拉著NAO一起跑,发楞的反而是他。
  「你不要跟著来啦!只要用讯息烦他一下,腻了他就会自己下线,大不了我去把他显示器电源关掉!」
  「那NAO在急什麼?」寄讯息齐克果真没回应,跟著NAO到处跑,向几个人打听也是落空。
  「……唔!」瞬间语塞,以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反而开口:「你、你都不觉得奇怪吗?高拟真的游戏,一个人在自己眼前消失或死亡……怎麼可能没感觉!大家好像都很习惯似的,我没办法。」
  「嗯──真是意外。」原来NAO是情中人?「不过齐克到底想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都常不会从他嘴巴听到,所以才……啊啊!為什麼我家两个都是这样!」
  「冷静、冷静!衣服已经烧起来了!」
  NAO转过头看看燃起火苗的肩头,手轻轻一挥即灭,完全没留下痕跡。「最好还是别让齐克那傢伙习惯这种事。」
  「你是说跑得不见人影吗?」
  没有答覆、没有表情、没有反应,眼神默默地游移。
  「死都要把他找出来。」
  当然、一定、肯定、绝对、强制、深信不疑,有某种连外部无法扭曲的力量。
  我们两个之间只隔一扇窗,那扇窗……
  应声破裂。
  以绝佳的缓冲姿势著地,要找的人就落在我们中间。
  「午安。」
  「午、午安?」意义不明的打招呼,可是我也回了。
  接著齐克做了跟我一样的事。
  拉了人就跑,NAO那边本看都没看一眼。
  不对啊!怎麼是抓我?
  ■■■
  齐克路上都不说话,也不解释什麼拼命奔逃,可是我没看到人在后面追,或许仅止於奔跑,没有特定方向,只有跑。
  最后竟然跑出城外。
  「等、等等,齐克,可以停了吧?」
  「嗯,你也可以回去了。」
  「咦?」这麼快就赶人!
  「带你走只是个保险,因為这样他会觉得没有追上来的必要,即使你有可能想要说什麼,不过我都先拒绝。」以齐克来说,我能生火给他当被用热能,至少不用担心他会倒在没有人的地方,问题就是他现在又不愿意让我跟。「发讯息视同反抗,对自己人我也不会客气。」
  「我说……」
  「我拒绝。」
  「就说了冷静点啦。」手刀轻轻碰一下齐克额头,真的不论触感和温度都和金属同。现在又回冒险区淋雨,还好毛巾还在,弄成两半,一半生火一半给齐克用。「你想修我们可以等你啊,不想修的话总有让法左特放弃的方法吧?」
  「不管怎麼做,都没有意义。」
  假如问不出理由,仍可以试著猜:
  「难道说和『希维尔』有关?」
  「如果我说是的话?」虽然他没有表情,刚才一瞬间我却觉淂被瞪了一眼。
  「我很好奇,希维尔是怎样的人。」其实光听歷史老师叙述我也想像不到名字主人的别或样貌。
  「简单来说,大概是会被名列『久违后想先用拳头招呼的第一名』。」
  「咦?」
  最不想接触、最不想发生关係、最糟糕、难缠、旁若无人、穷凶恶极的存在等,齐克不断列举各种负面形容,而且这是他开口以来说过最多话的一次。
  「被否定成这样……」如果是我肯定会哭死。
  「不过,希维尔是我的朋友,我们认识很久了。」
  当我在听NAO和齐克说话时,总觉得他们好遥远,彷彿在名為「现在」这个点上眺望过去的自己,中间的距离让人无法介入,光怀念都已经累了,就不想再解释什麼。
  这样的感觉。
  「认识他真是人生中的一大不幸。」
  瞥了一下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想都不想就放到齐克额上。「分你一点。」比起火的温度是弱了很多没错,但至少是给响子姐姐加持过的。
  「假设『齐克』这个角消失,会让你困扰吗?」
  「困扰还不至於,惋惜或难过比较有可能。」只是看著週遭不断变化,而自己没有变化的话,那真的很不好受。
  齐克拿掉头上的毛巾。「原来如此。」起身往城的方向走,不用说也知道他已经别有打算。「我真不该為那个笨蛋而行动。」
  回去后又麻烦一次响子姐姐弄薑茶。
  今天降神的世界是雨天。
  没办法尽情游戏的今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某处看著灰的天空,思考。
  EPIC城已经听不到任何吓人的破坏声,安静的空间任凭雨水冲刷。
  据说龙骑士答应龙的请求,只要归乡的日子让他自己决定,就有一个故事还会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