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景緻印入眼底,身处的空间到处都是方形物,方形的角看起来很锐利我不是很喜欢,身下有柔软的触感,八成是吧?光从窗户进来,白房间反光变得刺眼,儘管是内无人,心总觉得平静不下来。
  我靠著膝盖不想让口空空的,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也和房间一样是白的,衣服没覆盖到的部份用白布缠著,不是很扎实可是我不太会弄。
  边的隔帘后有人影在晃动,是个大人,可是拉开隔帘后本没有人那。
  还好没有人。
  不知為什麼鬆了口气。
  回到上继续维持同个动作,也不知道该做什麼,如果能就这样睡著当然最好。
  这时发现眼皮与膝盖中间的狭隘视野裡出现了其他人。
  有个女孩子坐在窗边。
  正确说窗户是开的,她就坐在边缘上,静静地环视这个小房间。
  金渐层的头髮如弦般细緻,被拨动时好似连风中都有旋律,髮丝交错在蓝天下就像是碎在水面的波,波纹中心的人比光还耀眼,只要她笑著彷彿一切都是美好的。
  女孩也是一身白衣,不管是衣袖还是裙摆对那娇小身型来说有点太超过了,她本人看起来不在乎就让衣裳随风鼓动。
  这个角度看得到她一只浅蓝眼珠,宛如来自湛蓝天空的碎片、自然的彩。
  我觉得……她很像某个人。
  这说好像不对。
  我认识的人中好像有几个人跟她很相似。
  看得出神时她站了起来,飘邈的身影逐渐和蓝融為一体,蓝瞳仰望著外面而后又瞥到这裡,她微笑,脚趾离开窗边,向后一仰便消失於景中。
  我走到窗边,手伸了出去,不著任何东西。
  鸟儿即使能飞翔於天空也必定要停下让翅膀休息,她却像属於这片蓝般。
  那她就是鱼的化身了吧。
  重新回想了一下她跳下去的瞬间以及不受拘束的自在感。老实说……
  我有点羡慕她。
  ■■■
  睁开眼的瞬间还未能确定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看清眼前是那双黑瞳意识才逐渐清晰,在上面的人挪了一下位置后我立即认出自家的天花板。
  「你回来了啊。」
  「……我回来了。」没意会过来霜因在说什麼就直接回他,的确我是从梦境回来了。感觉梦裡混著过去经验,不像之前那样容易忘掉。
  我现在似乎是脚放在上、人躺地板,霜因还压在我身上,颈子温温热热的,仔细一瞧那是霜因的双手。不知道是怎麼变成这个微妙姿势,不过刚醒来嘛,一定是睡昏了。
  霜因鬆手后我觉得呼顺畅多了,他再确认一次自己的手,而后也用跟我一样姿势躺在旁边。
  「你刚刚去哪裡了?」
  「嗯……有点远的地方。」我在想那是不是……小时候?这只是猜测,因為我对那时候毫无印象。
  「深呼一下。」我照霜因的话做,他也一起深呼,让空气充满肺腑后可以感觉到血液流动和自己的心跳。「我以為你去了我以前去过的地方。」
  那是哪裡啊?
  霜因说了些我听不懂了话,我还以為自己还没清醒。「嗯?话说回来,这裡是我家耶?」已经回来了啊?试著想从霜因口中问出什麼,他却避而不答。
  「什麼都别问了,好好休息吧,波见医生要你明天去找他。」
  波见医生!
  在就诊室裡的记忆似乎到一半就中断了,虽然他没有说清楚,大概也猜得到和什麼有关。「对了,天堂他们……」
  「已经回去了。」
  「什麼!」他们真的是来匆匆去匆匆?行李跟书……咦?不见了,收得太快了吧!「什麼都没说就走了?」
  「我是看不出来有留讯息的痕跡。」就像霜因所说,没有书堆和拌嘴的声音,确实是这房间原本的样子。
  还想问的东西还好多啊……
  难道他们没有过以后有可能见不到面吗?亦或,无关紧要。只要人不在不管怎麼想也是白搭。和霜因一起望著天花板,身上制服很薄可以感觉到木质地板的温度。
  「明天就结业式了。」
  经霜因提醒后我才想起来即将来临的暑假。
  ■■■
  结业式理所当然地就是清理教室和听老师提往后要注意的事情,学期成绩和补考名单暑假中才会公佈,在那之前可以让自己放鬆一下。
  「其实这次大家主科的成绩并不理想呢。」面无表情后突然出微笑,同学们都想像不到平常温柔敦厚的白老师也会让人有恐惧感。「当作是给自己一个警惕,利用暑假充实自己之后就要开始好好开始打算三年级,至少别让自己还在原地踏步。」这番话想必不是為了训斥,老师只是说出未来必定会面对的现实。「然后还有一点必须提醒,之前发生的『天使尘事件』。」
  那是不久前发生的大事件,「天使尘」為人们口中所谓的「致幻程式」也就是「虚拟毒品」,透过电子传播媒介刺激五感,但天使尘有别於虚拟毒品,它并没有所谓成癮症状,只拥有对人体单一的破坏却因為媒体传播力加持下才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我们曾触及事件边缘,不过是以游戏角身分,没办法再深入。
  就我所知,事件真相被压下来了。
  无法再出现於大眾面前,天使尘的真相将会随时间石沉大海,老师并不会告诉学生什麼,只是照公文简单宣导几项要点,这部份有听跟没听是一样的。
  「还有就是羽生同学……」白老师心不在焉地作电脑,突然提到本来应该会出现却不在座位的零。
  老师讲话时同学们有时会飘到这个无人座位上,结业式都快结束了零还是没回来,有点担心是被什麼大事延误。
  不过这时迟那时快,教室门敞开的声音正好接了白老师的话。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是穿著便服的零,手上还提著行李。
  「羽生同学因為没带学生证被教官拦在门外进不来。」所以老师刚刚是边开证明书边报告。「先前重点事项就不复述,刚才要是同学们没专心听的话要注意了,最后祝大家有个愉快的暑假,好──下课。」
  一下课同学们兴奋地围著零聊天。
  「羽生怎麼这麼慢才回来!」
  「家裡那边有点事情耽误了,还好不要紧。」不好意思地搔搔后脑杓,轻巧地把事情带过。
  「被教官拦下来也太夸张了!」
  「我穿便服嘛,然后急著过来忘记带学生证。」零偶尔也会犯迷糊,糗事让大家笑一笑就算了,但他还是有守约回来这裡。
  「我们都已经把整洁工作做完了,总觉得有点不公平吶。」
  「来玩惩罚游戏?」
  「惩罚游戏好!」不管惩罚游戏是谁提的,只要觉得好玩大家就会跟著附和。
  「之前韩同学有提再写一次期末考卷,不过好像有点晚了。」
  「丢游泳池?」
  「好像不错耶!」準备放假的学生和脱韁的野马一样。
  「游泳池水应该已经抽掉了吧?」我记得暑假前应该会抽掉清理,过一阵子才会再放水。
  听到这裡班长出苦笑。「其实还没喔……会长吩咐过管理处晚点再抽,还说大家要玩就要趁现在。」
  会长她……她本就是想在旁边看好戏嘛!
  「我跟零还有约,如果他弄得全身我会有困扰的。」只有霜因站出来替他说话。「我们约好了,对吧?」再一次向零确认。
  「嗯……约好了。」
  虽然浇大家冷水,至少确定零不会被同学们丢进游泳池,原本打算拉零去玩的同学们也打消念头再重新拉人,把惩罚游戏丢一边,现在不怕没时间玩只怕没有伴。
  「七穗也要直接离开吗?」班长拉住默默收书包的七穗,对天堂他们不告而别班长一直觉得惋惜。
  「嗯……因為我的考试已经结束了,如、如果顺利的话,希望可以遇到像这样……总是很热闹的班级和同学。其、其实有点后悔呢,当初怎麼不早点来报学校一直待在研究所……」已经错过认识朋友的机会,不想再错过一次,七穗是这麼说的。「那个,真、真澄。」
  「嗯?」
  「我说话还是说得很不好,就是那个……」為了后面的话她烦恼了一下子,最后还是开口:「下、下次在见面的时候,可以好好听我说吗?虽然可能会是无趣的话。这、这样讲会不会很奇怪?」
  「好啊。」好像是说出来了又好像不是。
  「我、我还得去跟老师打招呼,先失陪了!」
  七穗离开后就只剩下同学们的嬉闹声,等大家确定各自的预定要做纷纷出教室。
  「小班要不要跟我们去市中心玩?不会已经排打工了吧?」有同学问我。暑假的班是还没排,不过今天已经有约了。
  「不用了,我还得去看医生。」
  霜因连忙收拾电脑跟上。「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是跟零有事吗?」
  「咦?呃……不,那是……」他们互看彼此一眼,像忘了这回事般。
  「反正那边没什麼啦,去也只是一下子,如果晚点还要去哪可以到时候再叫我。」我猜今天去医生可能会动肝火,不想霜因他们也来。
  而且我还有话想问医生。
  ■■■
  波见医生天生就是会吓哭小孩的脸,眼神、气势、个都不是说很圆滑,尤其在白就诊室裡压力更大,如果医生不熟悉就会觉得自己随时会被谴责一样,就算现在十七岁了还是偶尔会有那种感觉,不过威吓也仅只於外表,给医生看过的二心子观点都还蛮两极化的,不是会黏医生就是会怕医生。
  「这次医生大概很生气吧?」
  明明受了医生不少照顾还是怀疑了,关於自己的事。
  难得比医生先到就诊室,昨天被弄乱的痕跡还未收拾完,像被弃置般、空无一人的白空间今天看起来格外寂寞。在等医生的空閒把这裡整理一番,绝不是因為看到东西乱堆很碍眼。「毕竟我也有一点责任吶……」
  档案和病歷表散在桌面上,似乎是之后才拿出来的,顺手收好归档。
  不过。
  下面有样东西看起来与眾不同。
  非常破烂的记事本,书页页缘甚至已经泛黄腐蚀了,纸张到处都是褐斑,随便翻翻内容,裡面是用我看不懂得语言所写,每篇章上头都写著日期,有可能是日记之类的。这麼旧的书翻一下灰尘就到处飞。
  不只是灰尘还有另一样东西掉了出来。
  拾起落在地上薄薄的纸片。「对了,医生有乱夹东西的坏习惯。」很容易在资料盒、档案夹的缝隙裡找到医生的私人物品。
  那是张彩照片,外面有用护膜加工,似乎是被保存下来的。
  照片中有六个人,以近照来说在六乘四的大小裡是挤了点,但照片裡的人表情并不是如此,都已经是大人了却还像小孩子那样吵闹的画面,有快乐的、严肃的表情却觉得这些人感情并不是不好。
  有四名男和两名女。
  波见医生是其中一员。
  和现在比起来年轻许多,身穿白袍,那严肃表情好像放好几年都不会腐烂一样,然后有一对男女黏在医生左右两旁,男的也著白袍可是尺寸太超过,袖口处折了好几折,和医生不同,白袍男子纤瘦身型下还有几分少年气质,笑容天真得像孩子。
  医生旁边的女除了挽著医生的手也把白袍男子拉近,三人看起来相当要好,那位女给人感觉亲切圆融,充满喜悦的面容让这张照片多了些温暖气息。
  另外有对男女亲密地腻在一起看著医生他们,西装女推眼镜微笑,给人明干练的印象,和刚刚那位是完全不同类型,她靠著的男人正在工作,手上资料和笔在拍照时都没放下,无所谓地笑著。
  最后一人像个旁观者般,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除了医生旁边的女子外,男中属他和穿大尺寸白袍那位三人看起来最年轻,虽然同样是白袍搞不好还只是学生。
  是同袍吗?还是朋友?
  不知道这照片医生是不是故意收起来的。
  在好好地看一次,发现跟医生一起的那对男女不是普通人……他们也是二心子。
  髮都是染髮常用的棕系才没注意到,不过眼睛隐约透著微光,尤其是位亲切的女,顏和我一样是碧绿。
  原本还想看看可以在裡面发现什麼时,就诊室大门忽然开啟。
  一时著急又把整理好的东西弄乱了。
  「你在做什麼?」
  「没、没……」瞬间心虚了。「医生,这次真的没事,真的。」
  「有没有事是我来评断的。」波见医生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也有可能是被炎热天气影响情绪。「东西先放一边,过来坐下。」我当然是乖乖照医生话做,医生没多说什麼,和往常一样做些简单的触诊,夏天的热度让人有点受不了,光是皮肤间的接触就觉得好烫。「很难受吧?」
  「咦?」
  「你有轻微中暑。」
  我还以為是什麼大事!「的确今天感觉有点晕晕的好像怎样使不上力。」落枕、失眠再加中暑……体力好像真的变差了。
  不过医生也没再做更深入的诊断,单纯口头上关心一些身体状况。「你的同学呢?」医生问道,我只想得出一个人。
  「霜因的话他今天跟别人有约。」
  「是吗?」随口应了一下,而后医生说:「你可以回去了。」没有做记录或开药,今天的医生有点奇怪。
  「医……」
  我还未开口,只见医生手指交错摆在唇前,「我不管你怎麼会想去查识别码,不过我的确有隐藏事实,被责备、鄙视还是恨我我都能接受,但我绝对不会说真相及理由。」
  我仔细听医生的每句话,声音彷彿是隔著一面墙传过来般,和我当初想的不太一样,儘管沟通时医生带著相当强的防御仍有温柔的部份存在。
  「从你小时候就一直看著你长大,我没办法放著你不管。」
  从小时候……那包含我进入舒奈亚家之前吗?
  「医生,让我确认一件事就好,这样的想法可能有点奇怪,只是最近发生太多事了,医生,就算一点点提示也好,拜託你告诉我。」
  「只能一个问题。」医生允诺。
  「所谓的『研究所制度』到底是想否定二心子的什麼?」我知道医生并不是研究所的人,但应该不至於完全不了解。「绝对」两个字只会让研究所制度成為二心子的墓碑,要是能得到答案说不定我想找的东西就在这问题的解答中。
  起初医生有点不情愿,他这一沉静下来想就过了两、三分鐘。
  「血缘。」
  因為医生放慢说话速度,我可以听得很清楚。「二心子的遗传学部分漏百出,研究所制度可说是隐藏这点的烟雾弹,当然,这是我个人的回答,除此之外的我就不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就好了。」
  「嗯?」听见我的回答反而是医生愣住。
  既然医生都说可以回去我也想早点回去,拿著书包到门口,明明还在不舒服却觉得心情放鬆了不少。「表示之后我一定可以听医生亲口说吧?」原本还有点怕怕,确定医生的反应后我才说出昨天的事情:
  「其实那时候我什麼都没看到啦……」
  未亲眼确认搜寻结果前记忆就中断了,我也不敢断定当时的搜寻设定,毕竟作的人不是苏西医生或我,当下会失控最大原因果然还是那股莫名的「压力」,像是咒语一般印在记忆上,绿幽灵所创造的灰氛围间接被天堂扩大,一时间我真的迷失了。
  医生的最后那句话让不安的波安定下来,可是除去我想也只能靠自己。
  「居然敢戏弄大人。」刚毅的眉毛扬起了一边。「这次就算了,下回再犯就是用盐水清洗伤口。」
  光是想像就好痛!
  医生自己说出那些是真的纯属意外却也让自己开了个不好的先例,绝对不可以再得罪他第二次。「那我就先回去了。」
  「真澄。」在门关上前医生叫住了我,确实喊著「真澄」这个名字。「我不是个好医生,让你失望了。」
  就算如此。
  「我还是想相信医生。」
  ■■■
  回到住处后我没有直接登入游戏,一直等到凌晨整点才上线,考完试后应该是因為可以和大家见面雀跃不已,现在反而想避开相聚的时间上线,甚至看微电脑小心确认其他人的登录状态。
  机械音擦过耳边,眼下的世界為天鹅绒般的黑幕笼罩,翡翠大陆星光稀薄,是小妖们活跃的时间。
  久违了,这个世界。
  在龙骨圣地裡唯一可以说话的对象只有緋英雄的上司。「卡楚大人,我想用一下御史的样子去见某个人。」
  深沉的龙息后沙哑低沉的嗓子吐出了一个字:「可。」
  换上一身纯红就变成了龙神御史。
  现在这时间去找「幽灵」正好。
  我没有清雨的名片或者说他有没有名片我都不知道,如果是要找他会不会适得其反?只能凭自己的感觉,不要把力量都耗在搜寻行动,我选择被动的方式,闭上眼,走一步算一步,运气好的话搞不好就这麼撞到也说不定。
  夜风吹动著披风,我迎风而行。
  草被自己的脚拨开,发出沙沙声。
  再走一段,似乎踩到了树,往旁边避开继续往前,风似乎越来越强。
  睁开眼,只有一条与夜同的海平线,倘若再继续往前只会被脚下的海浪吞没。「我运气真不好。」盲目而行果然行不通只好另外想想办法。
  回过头,森林的最底是黑暗,在无月之夜裡黑暗彷彿可以具现化,景已经一半没入其中。我常常觉得游戏裡的日夜变化很快,今天却觉得好漫长。头还在胀痛,有点后悔没先休息一下再上线。
  照原路回龙骨圣地,依然不死心地探探左右。
  这裡有点眼熟,似乎是块高地,可以清楚看见EPIC城,不知道律他们是不是也考完试然后好好地推动公会活动、不知道今天自己的团员是不是也有上线互聊近况然后等著一起讨论去下个大陆的事。
  想回去了,回到旅团刚成立的时候。
  这当然是不可能。
  只是夜中散步一时忽然冒出的寂寞感触。
  却可以召唤「幽灵」。
  「清雨……」还是一样随,随地倒了就睡的坏习惯完全没变,点起小火走近看确实是清雨本人,水实并没有跟他在一起。
  单单以树叶堆和未加工布料做,野宿也可以出如此安心的表情。
  他没想过有人会像我一样将剑锋抵在那无抵抗力颈上?
  鍊金怪杰,不单是用字句施术,他连自己的身体都是属於某个大型魔法的元素般,而且是為了水实而施展的魔法。水实一直朝著自己相信的方向前进,对太晚注意到这点的自己感到懊悔,既羡慕又嫉妒已超前的人。
  梦中人没有开口,安稳地酣睡著。
  ──那一刀随时可以还给我。
  我有可能在这裡实现那个约定。
  清雨的身体与眾不同。
  但这一剑下去,会是数据杀人?还是我杀人?
  「真高兴你来找我。」剑锋颤抖的同时他也醒了。
  「有什麼好高兴的!」
  「就算那把剑指著我也不会下手,所以你是特意来这裡跟我见面的吧。」不知是否睡迷糊了,清雨一脸愧疚表情,他拍拍旁边的空位说:「抱歉让你跑来跑去,这边很舒服喔要不要过来?」
  「我干嘛躺你旁边──」
  三不五时就会被他激到,头又更痛了。
  「真可惜。」清雨苦笑后起身。「那你这次要跟我聊什麼有意思的事?」
  「等等,在那之前先答应我一件事,就算是聊天,接下来的话裡我不希望出现『谎言』。」这是网路世界裡最难做到一件事,就算清雨答应充其量只是让自己心安。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从没想过要骗你。」翠绿的虹膜底彷彿渐渐溢出魔力,我没办法在清雨的势力范围内自在行动,唯一可以维持住的就只有「思考能力」。「兴致都已经在上头了别让我等太久。」
  被催促了。
  不可以急,要记住绝不能又跳进清雨的文字陷阱。
  「记号。」上次见面最后谈到的东西。「清雨為什麼会用『怪杰奇乌』这个名字?」放弃探究他身分的真偽,试著换个方向,如果名字只是个记号意思是谁都可以自称是怪杰。
  「才几天不见你就变了,真是愉快极了,我也得好好回答才行呢。」微笑的模样不曾变过,但在夜裡似乎带有点魔。「听好,『怪杰奇乌』这名字不是随便什麼人都可以驾驭,从倒退时代累积下来的重量可不轻,何况幽灵缺乏实体,这名字的力量『一个人』是发挥不出来的。」
  将Cygnus在地上,现在本不是挥剑的场合,好好想想。
  「我可以解释成……就算你不是真的怪杰,可是只要有人认同『清雨等於怪杰』……」
  「我就有办法发挥怪杰的力量。」他接了我的话。「能力或许每个人都有,但是使有者的『名字』会让这个能力发挥得有意义。再告诉你一点,使用这个名字的大禁忌就是『谎言』,那是会让这个名字原有力量崩分离析的毒。我重申……」
  「『清雨即是新一代怪杰奇乌』。」
  「『亦為降神计画的创始者及破坏者』。」
  「如何,这样的回答还满意吗?」宣言完还不忘询问感想,清雨的个真不是普通恶劣。
  分辨真偽的工作实在太复杂了,清雨本人对自己和怪杰能力水平这点有绝对自信,我个人所能把握的地方就只有「不能说谎」,在假设清雨所说全都是「真实」的前提下我有可能探出「降神计画」的内容吗?「我最近听到一个东西,是关於二心子的『通则』。」
  即使提出通则他仍不以為然。「我当然知道,不过这种东西解释起来很无聊啊。」清雨无力地打了个呵欠。
  「不、不可以睡啊!」
  「我的原则一向是睡到自然醒,既然是被叫起来的任一下也没关係吧?」他伸出食指置於我眼前。「『通则』只能问一个,我不会对真澄说谎也不会夸张化,甚至没必要用怪杰的名字做保证,毕竟那是『绝对事实』。」
  仅限一个。
  「那就请你告诉我……跟和你想破坏『降神计画』有关係的那项『通则』。」
  清雨靠了过来,在最近的距离下我可以看见和自己相似的瞳,但他的顏更為清澈明晰,儘管外表是大人却可以从他眼中发现和小孩一样丰富的感情。「这是我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件事。」
  「你有听过或看过二心子死后的模样吗?」
  理形同气体般飘忽不定,清雨的话最还还是把我的思考力蒸发了,即使放弃反驳声音还是不断穿透耳裡:「二心子的灵魂并不是属於个人,体消散后生命会回归『主柱』,『主柱』支撑著的生命数量足够在天上拼出好几个星座了,那巧的组织非常美,如丝弦那样细腻有韧,但我既不想看到自己珍惜的人站在『主柱』的位置也不想任人改变现在的美丽架构。」
  ──那就在最巔峰时将其全都破坏。
  非一即无。
  我拉下宽缘帽帽缘,避开清雨的视线也不想让他自己的表情。「先别睡,让我问完最后的问题。」说话的同时脚自己动了,一步一步地倒退,我没自信可以听到最后。「清雨需要的到底是『真澄』还是『真澄.舒奈亚』?」
  内心深处有东西在搔抓著,无法忽视自己对「降神计画」一词有所反应。
  是确实中暑的难受感掩饰了身体產生的幻痛,它不只擅自从我的空白记忆裡浮现……还警告我必须自重,明明是被刺激一下就会Second失控的恶子,居然无所谓地去涉入那些要命事件。
  因為是二心子,渴望得知这身躯内的一切、记忆与梦的真相。
  我打赌就算有第二次也依旧会做出不顾虑别人感受的事。
  譬如迫切地想把剑刃埋入他人血中亦或聚会神地释放自己力量拧断别人脖子--理渺小得令人自卑。
  真实的我。
  「你可能不知道,在这裡除了在里世界之外我没办法与水实和你以外其他人產生联繫,别人看不到、听不见、声音不能传达、无法去意识『怪杰奇乌』的存在,而你是个最棒的『回应者』。」
  将身体投入网路世界,无实体的幽灵开口:「原本只要有人可以回应我就是万幸了,不过现在『真澄』和『真澄.舒奈亚』……」
  「我两个都想要。」
  清雨感情波动最强烈的话语直到我离开都还在耳中迴盪。
  ──真是可恨,我不是那个在此与你相遇的第一人。
  ■■■
  「这个世界很奇怪。」
  难得老实说出心裡感想,回想一下刚才的对话后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某方面来说还是被清雨牵著走。
  游戏,该把它结束了吗?
  是没必要赖在这裡不走,但删掉角似乎没办法完全摆脱降神针对了二心子而来的古怪力量,怕是当然的可是我不想就这麼离开,更不想消去在半年时间裡累积的回忆。像是被人强迫做选择,令人相当不快,而且头又痛得更厉害。
  换下御史装后就是「最弱的刃使」,这个名称还比御史较广為其他玩家熟悉。
  头痛反而越有神,比起睡意现在反而想找个人说说话。「呃……大家都应该睡了。」这就是自作聪明的后果,早知道不要挑时间上线才对!回龙骨圣地只有卡楚大人,运气差的话还会多附送一个塞格勒斯。
  ……就算一个人也没关係啦。
  再一下,再去一个地方就好。
  「不知道这时间看不看得到『萤』?」
  一直没有机会再看到萤,在这样的夜裡应该会很漂亮吧?
  除了龙骨圣地外我最想去的就是那个无名瀑布,那地方干扰少、心情也容易平静。
  路多少还记得一点,只要接近就可听见水声穿透林间缝隙顺风而来,瀑布的清凉水气顿时透进心肺裡。
  抬头才能望尽的景中有个人在画面底,。
  「咦?」
  「嗯?」
  这次换成一股烟味扑鼻而来。
  差点忘了大哥好像常来这裡,而且几时上线的我都没发现!
  「不要像个老头一样每次都在同个地方抽闷烟啦!」
  「别光说我,你才是别像个恋爱游戏的主角只挑几个定点攻略人啊!」
  「如果是大哥这一型的也太為难人了……」
  我们微笑以对……当然没那麼简单就了事。
  他单手抓住我掛在腰间的外套。「给我下去!」还来不及反应,被这麼一扯就掉进水裡了。「这是顺便还上次的。」好像来这没一次不落水的,比较不一样的是今天推我下水跟拉我起来的都是同一人。「奇怪耶,你怎麼最近反应都比较弱?别吓人吶。」
  「没、没什麼啦……」
  溼掉的瀏海被大哥拨到一边。「好好看清楚,我在这裡耶,还是你想自言自语我打扰到你了?」
  「你到底把我当什麼啦。」好像有一阵子没这麼轻鬆地跟人对话了。「要是觉得接下来的内容很无聊记得阻止我。」
  「大不了再让你多下水几次。」随便说说大哥也好好回答了,害我不敢现在就把衣服晾乾。
  「大哥,这是网路游戏吧?」
  「不然咧,你就这麼想玩恋爱游戏?」实在过於理直气壮反而难接下去,如果那是科打諢的回答我搞不好已经把他推下水了。「单机RPG你总有玩过吧?」
  「你果然还把我当草包。」
  「别想太多啦。」大手一如往常在我头上摩来摩去。「RPG是指角扮演游戏,特别是裡面『勇者与魔王』的定律百用不腻。」
  光明和黑暗必须和谐,魔王毁灭世界必定有一个拯救世界的勇者,普遍对RPG的印象绝不会漏掉这点。「在一个游戏裡勇者就是玩家,游戏时玩家只是体验故事,但玩家并不等於勇者懂吗?」
  「当然懂啊。」听起来很简单的道理,总觉得大哥已经在回答我还没问出的事情。
  「这是网路游戏。」他把我的问题变成了肯定句。「没有魔王会毁灭世界,不同的是这裡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所以要有比世界末日还严重的烦恼应该很难吧?嗯……就算有我也帮不了你。」
  「不会,大哥总是帮我很多。」明明是自己可以解决的烦恼却在不知不觉间它弄得很复杂。不管是清雨还是大哥,会说话人就是不一样。
  「现在才知道。」含著烟管时的表情,有那麼一点接近现实的那一个大哥,我所知道的柳影生其实并不太爱笑,有时候觉得那浅浅的笑意或许才是最大的温柔。
  我们在这裡认识将近半年、现实则是相处不超过一周。
  总是谈些不太像是网友会聊的话题,实际对彼此的认识又不深。
  不可求的答案背后有个无法靠个人达成的小小愿望。
  「如果能一直……」
  在一起就好了。
  原本打算这麼说,后面的话却被推回喉咙裡。
  眨眼间后脑已经靠在地面,半张脸被覆上了不同的温度,脸颊陷入掌心的纹理时鼻腔裡的热气返回自己身上,呼很难过可是嘴被盖住说不出来。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一直对人温柔。」
  抬眼所见的那人五官已為染上夜,惟独琥珀石般的眼珠在夜中闪著犀利光芒,窒息感直逼脑袋,头内侧彷彿被金属刮划了好几下,理之壁越来越薄。那眼神所拥有的穿透力令人害怕,我没办法迴避,不能抱住膝盖,前空空的好不舒服,失去掩护后心臟便乱了节拍,将带有不安感觉得血液送至全身。
  使劲把大哥的手推回,一团混乱中我逃了。
  把角丢著回到现实。
  ■■■
  胃裡一阵噁心,食道只有这麼点大却被挤压著,前几个小时才吃下去的食物,从嘴巴出来就变成不堪入目的秽物。
  「咳!咳吼……」
  中暑似乎佔了一部分原因,吐出来后感觉舒服多了但全身虚脱,扶著墙从浴室回到边休息,嘴裡的味道要一直灌水才能清掉,稍為冷静后想起被被閒置在桌上的显示器和角。
  好像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拿起显示器听,那边仍听得见潺潺水流声,除此之外安静异常。
  「我……可以就这样关掉显示器电源吗?」我觉得大哥应该还在。
  「不行,现在立刻上线。」
  真的在呢。
  而且还是没打算放过我的意思。
  缓缓戴上显示器,瀑布景緻又重现於眼前,大哥像没什麼都没发生般单手托著脸颊抽烟,而我就坐在旁边,谁都没有看著对方,只是把视线放在前面风景。
  「今天中暑了。」
  「的确蛮热的,难怪你脸不太好。」
  「刚刚去吐掉,现在比较好了。」我没想过惹他生气或让他反感,解释完也只听见大哥冷淡地应了一声「喔」,对话完全提不起劲。「大概、我说大概啦,也不完全是天气热。」多少和压力也有关係吧。「我在想,自己常常被人叮嚀要积极向前,反而会觉得很多事非自己所愿,像被人拖著走一样……」不能停下脚步否然就会失去目标,没有后退的餘地,看到持续向前行的人们就会开始焦虑。
  走完一步后还要仔考虑下一步怎麼办,拼命思考之后已经有点疲倦了。
  「想说还是说得出来嘛。」对於牢话,大哥的反应有点出乎我意料,手习惯地放到我头上。「明明就是有烦恼还跟我瞎扯一些有的没的。」其实早被看出来有事,只是大哥没有问。「要记得,别让自己在心烦时说出会让自己后悔的话,偶尔让自己沉淀一下也不坏啊。」
  「嗯。」听了之后便用最低限度的字句回应大哥。现在觉得那手掌的触感好舒服,很少可以这样单方面听大哥说话。
  「付诸行动当然很重要,不过别老是只想著那些事嘛,你自己都没发现吗?你一句话就可以改变的事情其实有很多,『真实和理想不可兼得』,但是理想那种东西每个人都不一样吧?」
  在自己身后、这个世界都有谜团,把旅团和清雨两边搅和在一起我本不敢想,清雨和水实的存在证明了这是有办法与身达到完全连结的游戏,我所想像的降神计画和天使尘事件所带来的后果相差不远、或许更糟。
  我还想跟这个旅团在一起,无所谓地继续游戏,这是理想。
  可是我已经无法对清雨和降神计画视而不见,这是真实。
  侧脸靠在膝盖上时可以清楚听见心跳和大哥的声音:「是非对错是完全不适用於这个世界,在这裡你可以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都可以再拥有一个独特的自己,可是实际看过现实的『真澄』之后我才知道你一点都没变、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喏,本名叫『真澄』游戏角也是『真澄』……」
  ──其实你一点也不讨厌现在的自己吧?
  两道痕划过乾涩许久的脸颊流进心裡,初次意会到眼泪并不是沉重的,可以好好抬起头,心情舒畅多了。某方面来说我是个糟糕的领导却在短短半年间把握了重要的东西。
  不用因為对别人愧疚就急著否定自己。
  不用因為自我厌恶就强迫改变自己去顺应环境。
  对错得失是咎由自取的。
  「我还是觉得大哥很温柔。」
  「是吗?那有没有重新迷上我?」
  「下次的话,或许会吧。」
  数据和形式并不重要,明明是一开始就听过的现在才想起来。「放鬆后已经有点睏了,大哥,下线前再让我确认一件事,之前很在意后来还跑去问了朋友。」
  「嗯?」
  「绿的星星,本没有吧?」即使存在就物理角度来说眼看不到,没办法从旁人口中得到答案,所以想知道当时你眼裡到底看到了什麼?即使有点害怕回答之后的后果,他依旧对我微笑。
  现在正好是萤出没的时机,比起第一次来这裡时多了更多,在无月夜裡此处多了一条冷蓝的小银河。
  「像现在不就看得到了?」
  虽然大哥说话都会拐好几个弯,相处下来好像渐渐懂了。
  我低头,镜般的水面反映著自己的样貌,和现实的自己相差无几。一粒水珠滑落打散镜像,同时自己的眼也开始模糊。
  「谢谢……谢谢……」
  离线的光环罩住全身前,字句已经在喉咙底挤成团块,至少最后还来得及把那麼一点点心情传出去。
  希望下次再见时也能像今天一样坐在你旁边有说有笑。
  系统提示:旅团「F.Pursuers」……
  ──正式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