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部位却正是叶如诗现在的死角,她若想再用手中剑去挡那是万万不可能之事。无奈之下,叶如诗只好向后退了两步。
   韩山紧跟着将比划过的第三、四、五三式一气使出,逼得叶如诗毫无还手之力,一连退后三步,最后还仰身向后才避开韩三一记拦胸横扫之着。
   尚未站直,叶如诗已又感觉风声微动。她心中一动,不及起身合双脚使力一撑,向旁边翻身跳开数尺,站下后却见韩山已然笑吟吟地收剑而立了。
   原来韩山所使的第六招却是攻敌人的下盘,一连四剑尽皆朝叶如诗的双腿刺去。若非叶如诗心念转动得快,在电光石火间想起那一招的打法而迅疾避开,此际不说受伤,十有八九也要落败了。
   韩山抱拳向叶如诗一揖,道:“二小姐放着这等连环组合的妙着不用,难道不是对在下手下留情么?无论怎样,韩山对此均感念不已,永铭五内。”
   叶如诗却是又惊又喜。惊得是韩山竟用她自己的招式差点将她击败,喜得是她未料到自己的招式一经组合竟发挥出如此庞大的威力,而自己学艺这么长时间以来,却一直都未发现!
   其实这只是叶如诗临敌经验太少的缘故。正因这样,她学到的功夫只能发挥出六七成左右。叶如诗虽自小学艺,但与高手过招,或者与和她功夫相差无多者切磋印证的机会却几乎从未有过。想她一大家闺秀,平日里从未出过扬州府地界,可说少经历练,临敌经验又会多到哪儿去?不过她确实是有些资质,所学功夫就整个江湖而言当然不足显头拔尖,只就扬州一府而言却也是极为优秀了。饶是她只能发挥出本身功夫的六七成威力,对付那些粗通拳脚的地痞无赖、寻常莽夫之流只用个三招两式,甚至一招就将其打败还是绰绰有余的。她那“剑中一秀”四字绰号得之倒也不全因她家乃扬州大户别人有意讨好,更多原因是她在扬州城内打赢过几场出了几次风头,显示她确有一定真才实学之故。
   韩山又道:“二小姐虽有意隐藏,恰巧在下的功夫比较讲究流转如意、招招相连。要做到这一点,对于如何组合招式才发挥出更大的威力自要下一番功夫方可。有了这些作为前提,二小姐手下留情之德,在下怎会看不出来?”
   叶如诗对韩山口口声声说自己手下留情也不点破,虽然她自知是在尽全力和韩山相斗。听了韩山的感激溢美之辞却并不觉得受之有愧,顺口道:“既然被你看了出来,那我也不客气了。”心想我的剑法有这等威力,不管是何缘故我未使出来总算你运气好,那和我剑下留情也差不到哪里。如此一想,更觉坦然,又道:“我再来考你一下,你可发现我还有其它什么地方对你留情了么?”
   韩山微微一笑,道:“那自然有。”又比划着指出几处叶如诗剑法中可以加以组合的招式,每一处组成或三招或五招招数不一,不论大小一经组合总要比分开来使产生更大一些的威力。韩山每指出一处便要笑问一声:“二小姐看在下所说是否正确?”
   叶如诗也不考虑别的,口中只是答应,心里却在思索着韩山所言招数组合起来后该当如何使用。待完全融会贯通想得透彻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展颜一笑道:“你记心可不错啊,我只使了这么一遍,你倒记住了这么多招式,而且比划得分毫不差。”
   韩山望着叶如诗灿胜朝霞、艳若鲜花的笑颜,心中莫名其妙忽地一动,声色却丝毫不变,微笑道:“二小姐放心,在下决无半分偷师学艺之意。”
   叶如诗道:“虽则我手下留了情,你还是要小心些。咱们这一场比试决不会因此便半途而废。”她说这话时脸不稍红气不多出,心下坦然口气还带着一股大义凛然之势,仿佛真的手下留了情一般。
   韩山点头道:“在下明白。”
   叶如诗娇咤道:“那就再接我一剑试试。”挺剑刺上。
   韩山执剑一挡,叶如诗却如从韩山刚才的指点中明白了什么似的,一招接一招密如暴雨般攻出,似乎已不想再给韩山以还手的机会。韩山或退或挡,一连守了数十招后方得隙还了两剑,而后反击次数越多。渐渐消了劣势,使双方又成为有来有往,一时难分轩轾之局面。
   这叶如诗在学武之上也确有些天赋。韩山和她又比这一会儿,已感觉和自己指点之前相比此刻叶如诗出剑已凌厉了许多,剑招间相互连环,破绽也少了些。看样子只要稍加磨练,叶如诗就会在本身的基础上并不太难地更上层楼了。
   翻翻滚滚,剑气如虹,两人拼了数百招后韩山忽地退后数步,向叶如诗抱拳道:“二小姐请听在下一言。”
   叶如诗正感气力有所不支,出剑已慢了少许,出气也有些虚浮,不过碍于面子她总不能要求休息一会儿再打。现在正好韩山声言停手说话,叶如诗立刻站定,一边调理气息一边道:“你又想做什么?莫非你又发现我剑法中存在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者我对你手下留情了么?”
   韩山摇头道:“都不是。说来惭愧,在下与二小姐拼这半日,已感心粗气浮,力渐不支,想请求二小姐容在下歇息一会儿再行切磋,如何?”
   叶如诗大喜,未料到韩山竟也到了气竭之时,随即想到他们两人武功一般地高,她既已出现不支迹象,韩山自也好不到哪儿去。对于韩山的停手歇息之议虽求之不得,却仍拿腔捏调地道:“嗯,这个。”
   韩山道:“在这种情形下打败在下,二小姐岂非胜之不武,想二小姐威名赫赫,自不会做这种非君子所为之事。”
   叶如诗也不敢太过作态,生怕弄巧成拙,便故意做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道:“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韩山一揖道:“多谢二小姐。”
   正值烈日当空,叶如诗一指北屋,道:“既然没力气再打,不过去坐着歇息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说完当先走过进了屋去。
   韩山微微一笑,跟着走过。
   两人都在椅子上坐定后,叶如诗斜望着韩山,似笑非笑地道:“你叫什么名字?”紧跟着又为自己的问话找了一条理由:“你总不愿意我一直叫你臭小子吧?”
   那天其实韩山已向叶如诗报过自己的名字,不过叶如诗当时并未听进耳去。此际韩山一笑,道:“在下韩山,山水之山。”
   “山水之山?”叶如诗不由皱眉道,“那你为什么不叫韩水?”
   韩山微笑道:“如果在下真的叫做韩水,也许二小姐又要责问在下为什么不叫韩山了。”
   叶如诗“扑哧”一笑,道:“想不到你还挺能言善辩的,而且也挺幽默。”
   “幽默一些好。”韩山道,“可以使别人开心,同时自己也能感受到快乐。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不就是想过得更快乐些么?”
   叶如诗笑了笑,将目光射向别处,似在想事般,笑容渐止,脸色愈发阴暗下来,好半晌后忽扭过头来向韩山道:“对了,那日我听你说,你是牛代棠请来帮他破丢失我家宝物一案的,你可了解他丢宝的详细过程么?”
   韩山道:“二小姐不知道吗?”
   叶如诗道:“我听说过,不过不太详细。”
   韩山便将飞鹤镖局失镖的经过仔细地对叶如诗讲了一遍。
   叶如诗听得银牙紧咬,粉拳紧握,恨恨地道:“这头笨牛,连一个和尚都打不过,还开什么镖局?”
   韩山道:“二小姐不认为在这件事中,牛总镖头才是最大的受害人么?”
   叶如诗睁大眼道:“那又怎样?难不成还要我家的人去安慰一下他吗?”
   韩山道:“我是说我们不能将责任都推到牛总镖头身上,要恨也该恨那劫宝之人才对。”
   叶如诗恨声道:“老天爷有眼,早晚让我抓住这秃驴,将他碎尸万段!”说到此处她忽想到什么,“呼”地站起道:“这和尚既然武功不弱,为什么不去少林寺查查看?少林寺的和尚不个个都身怀绝技么?有可能这正是少林寺的贼和尚们所为。若现在就去,抓他个人赃俱获也说不定。”
   韩山听叶如诗越说越离谱,忙轻声打断道:“我们根据一些蛛丝蚂迹正在查证之中,基本上已可断定这和尚和少林寺没什么关系。”
   叶如诗望向韩山,道:“你们?你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
   韩山道:“二小姐可听说过浪荡八帅么?”
   叶如诗道:“浪荡八帅是什么?”
   韩山道:“浪荡八帅是在下兄弟的合称之名。”
   叶如诗哼了一声道:“你们很了不起么?我为什么要听说过你们的名字?”
   “是。”韩山一笑,将他们兄弟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叶如诗道:“原来你和几个异姓兄弟住在一起,那你们不打架吗?”
   韩山微笑道:“不打架。在下兄弟虽是异姓,却胜于亲生。不过有一点,虽不打架,平日里我们却经常吵嘴。”
   叶如诗撇了撇嘴,道:“那也怪不得。有些亲生兄弟还能反目成仇,更何况你们不是一胞所生?”
   这时,两人看到那小尼明存慧进院向这边走来。
   叶如诗和韩山一同站起,待进屋走到近前后叶如诗道:“师妹,你有事吗?”
   道:“吃饭吧,师姐。”
   原来叶韩二人先是两番相斗拼了七八百招,又聊了一会儿天,未发现天色已经晌午了。
   叶如诗道:“知道了,这就去。”
   走后韩山向叶如诗道:“既如此,韩山先行告退,咱们改日。”
   叶如诗秀目一瞪,打断道:“你想逃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咱们要是分不出胜负,我誓不罢休!”
   韩山道:“在下若不告辞,又该上什么地方找一顿饭呢?”
   叶如诗道:“你不用怕饿肚子,只要我能吃上饭,就会有你一份。你看我像那种只为自己着想之人吗?我就是打败你,也要让你做个饱,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