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泰年和韩山见过两次,李树生见过一次,今日与王焕旺、朱攀登二人却是初次相逢。他不由望着二人问道:“却不知这两位少侠高姓大名?”
   朱攀登一笑,将自己和王焕旺的名字报上。
   孙泰年拱手笑道:“今日虽是初次相逢,不过自闻得贵兄弟名号后,在下却是对诸位心仪已久的。在下有礼了。”
   王焕旺和朱攀登一起还了一礼,朱攀登道:“孙师爷不必客气。铁口神断之名,我兄弟也是一入扬州便已听人提到了。”
   孙泰年又是一笑,道:“区区薄名,何足挂齿?”
   如此客套几句后,韩山向孙泰年道:“孙师爷已看过现场,却不知那胡彪怎样被杀的?”
   孙泰年道:“这一点却非孙某看出,乃是仵作验尸后得出结论为其内脏破裂出血而亡。候总捕头由此断定乃是被内力高强之人击中胸腹之间以至内隔脏破裂的。”
   韩山道:“那可推断出具体的被时间吗?”
   孙泰年道:“晚上睡觉时人还好好的,到第二早上胡彪之妻睡醒后却就发现胡彪口鼻出血,已然死去。仵作验尸时发现尸身已然有些僵硬,估计乃是子时前后被杀。”
   韩山道:“胡彪被杀之时,其妻竟丝毫不知,若非她一睡即睡得很死,那便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孙泰年点头道:“韩少侠所料不差。我曾问过胡妻是不是睡着之后很难被外界动静所惊醒,她说不是。我估料可能是下了迷香之类。”
   韩山道:“若是下迷香,着道之人一般第二日都要多睡一些时候才会醒来,而且醒后还会有腰肢酸软、全身乏力之感。从孙师爷话中,我感觉胡妻并没有出现这种迹象。最少她一早便醒了过来。”
   孙泰年道:“若非下迷香,那胡妻又怎会对胡彪被杀一点儿都不觉呢?”
   韩山一笑,道:“江湖中能人异士多的是。对于武功已失的胡彪和他那大概不懂武功的老婆来说,一个内力高强之人,在他们毫不知觉的情况下潜入屋中,应该不是难事,若再点了他们的昏睡,那么哪怕身边闹翻了天,他们也休想在道解开之前醒来了。”
   孙泰年思索着道:“韩少侠是说,胡妻是因为被点了道,才会对胡彪被杀一无所知吗?”
   韩山道:“应该是这样。”
   孙泰年道:“那为什么无人解,胡妻仍能在第二早上如常醒来呢?”
   韩山道:“点之种类手法非但各异,而且轻重亦有不同。一般来说,一个人被点了道,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一昼夜的时间,其被封道就会自行解开。若点之人点时力道稍轻,其所道自行解开的时间便会更短。不需要力度拿捏得正好,只要下手轻一些,使胡妻被封道能在天明之前自解,那么是没有人会发现胡妻曾被点过的。”
   孙泰年笑道:“在下不谙武学,对此可说根本不懂。不过听韩少侠指点迷津,一言相拔,倒有大开茅台塞之感。”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外边日头,站起道:“好了,误会既已解开,在下就不再多坐了。”
   牛代棠和韩山一同站起,牛代棠道:“这么快就要走么?”
   孙泰年道:“在下还要回去向我家大人回话,咱们改日再聊。”
   牛代棠道:“既如此,牛某就不再多留了。孙师爷慢走。”
   孙泰年走后,朱攀登仍有些不平,道:“我就是看不惯候育江那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他若客气一些,我们未必不肯随他一同去衙门,他越是强硬,我们越是不去!”
   “不对不对!”王焕旺道,“咱们还算是好的,若永军也在,说不定早打起来了。”
   几人又和牛代棠说了几句闲话,便回了后面住处。
   进屋后众人一边落座,朱攀登一边向韩山道:“胡彪突然被杀,你怎么看?”
   韩山细思了半晌,直接分析着道:“有三种可能能够成为胡彪被杀的理由。”
   李树生道:“哪三种可能?”
   韩山看着王焕旺和朱攀登道:“第一种可能便是你们听到胡彪被杀这件事后肯定如我一样,首先冒出来的想法:我们确定胡彪和七巧莲花灯被劫案无关是错的,正是那个幕后的真凶为了掩藏真相,杀胡彪而灭口。第二种可能是欲除去胡彪的人借胡彪武功被废之机杀胡彪而达到目的。比方说,胡彪的仇家报仇等。第三,真正的劫七巧莲花灯之人将胡彪杀死,想以此来扰乱咱们的视线,引我等误入岔道,走上错误的方向。”
   王焕旺和朱攀登都明白韩山的真正心意,朱攀登道:“这三点你一定认为第三种可能性最大了?”
   韩山微微一笑,道:“我们来探讨一下就会发现,确是第三点可能性最大。”
   李树生道:“那好,我们就来探讨一下。”
   韩山道:“有关第一点,虎彪势力和这桩劫案无关,我们已经通过调查及一系列事情将之证实。现在单凭胡彪突然被杀这一事根本无法将以前所确定的推翻。而且这两者之间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况且还有潘济光,潘济光也是传播消息的一个环节,要杀的话,应该连他一起杀了才对。这些都是不用过多考虑便可以肯定的,所以就算现在出现了胡彪被杀一事,我们仍可推断虎彪势力和这桩劫案并无关联。”
   朱攀登道:“这么说,这第一种可能便可推翻了?”
   韩山点头道:“我正是这样认为的。”
   朱攀登道:“那第二点呢?”
   韩山道:“第二点可能是欲杀胡彪之人借胡彪武功被废之机将其杀死。刚才在前面大厅中,咱们已得出胡彪被杀时其妻,或者他们夫妇二人都被点了道之论。既会点,此人内力必然不弱。这样的人想杀胡彪,应非这两日刚刚生出的想法。胡彪武功被废之前,也算不上什么拔尖好手,不管是来明的来暗的,那人未必就一定不是胡彪对手。那么他想杀胡彪,谁敢保证他在以前没有尝试过呢?咱们在打探虎彪势力的情况时,除了听说这帮人收保护费,放高利贷为祸一方外,并未得到胡彪和哪路高手结怨的消息,而且在咱们废胡彪武功前,胡彪一直好好地活着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并没有什么内力不弱的人曾经刺杀过他。”
   朱攀登道:“这么说,这第二点可能也可以排除了?”
   韩山道:“就算真的是因为个人目的而欲杀死胡彪之人下的手,至少他也和这桩劫案没有关系,所以就算排除了这一点,于咱们查此劫案应该是无损无碍的。”
   朱攀登道:“这岂非已剩下第三种可能了?”
   韩山道:“对于这第三种可能而言,我却只能想到它成立的理由,而找不到可将之推翻的任何东西。”
   朱攀登道:“讲一下听听。”
   韩山稍一理思路,道:“咱们已经可以确定劫宝者是一个久居扬州、对叶府十分熟悉的人。从这两点上看来,此人必然已经知晓咱们来扬州查此劫案一事。他劫七巧莲花灯的法子如此复杂,证明他一定是个城府极深、极善筹划之人。对于这样一个人而言,相对咱们来扬州查此劫案做一些防范和准备以求他的计划和身份不致败露可说是必然之举。而且这样的人物对咱们废胡彪武功一事也决不会只认定是在为民除害这么简单,他一定会由此联想到咱们正在查此劫案,从而怀疑到咱们是否认为虎彪势力乃是和劫案有关的人。上述这些应该在情理之中的。那人不管咱们的调查到了哪一步,为了更好地掩藏他自己,便出手杀了胡彪,希望咱们能因此想到杀人灭口这一道理从而继续去调查虎彪势力。这样对那劫宝之人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虽然这些只是联想,并无真凭实据,不过我想来想去却都无法寻出一些和之相抵触的东西来证明它是错的。你们不妨来想一下试试看能否将之推翻。”
   王焕旺道:“不对不对,想不出就一定代表没有么?”口上虽这么说,他心中还是认为韩山所讲确实言之有理,难以置辩的。
   朱攀登道:“那这人为何在咱们废了胡彪等的武功三四日后才动手杀了胡彪呢?”
   “要解释这一点并不难。”韩山道,“也许是他得到消息稍迟了一点,也许是他并未及时由咱们废胡彪武功联想到咱们是在调查胡彪,不过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那人是在考虑究竟要不要杀死胡彪!过多地斟酌研究这其中的利害,才延误了这几天的时间。”
   王焕旺道:“现在又出现了这一桩事,对咱们究竟有什么好处,咱们下一步又该怎么办?”
   韩山微笑道:“那行凶之人的本意若真的是想扰乱我们,我们看穿了这一点,他的目的就无法达到了。那这害处首先是去掉了。若说好处,虽说没有很明显的利益,但它似乎还是有一点点儿好处的。”
   王焕旺和朱攀登齐声道:“什么好处?”
   韩山话锋一转,道:“还记得昨晚咱们在谈论这两日的调查时我所讲的吗?我根据一些似乎和这桩劫案都能扯上一丝关系的事情想到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个想法还不太成熟,甚至比较荒唐。”
   朱攀登道:“虽只过了一夜,老晕鸡肯定是忘了。不过还好我和焕旺还记得。这又如何?”
   韩山微微一笑,道:“只要胡彪被杀确是幕后真凶在扰乱咱们的视线,它就从另一个方面反映了我这个比较荒唐的想法又有了一些可能是对的。”
   王焕旺道:“不对不对,你这想法现在还不能说么?”
   韩山道:“这两日还未顾上去查证,还是查了之后再说吧。”
   王焕旺道:“那接下来该查什么?”
   韩山道:“我这个想法我自己去查,你们就不用为此操心了。咱们今日本不打算出门的,现在胡彪被杀一事好像也不能为咱们提供什么可以一查的线索和契机,那咱们就原计划不变了。”
   李树生挠挠脑袋,提议道:“胡彪被杀,我们不去现场看看么?说不定可以了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王焕旺叫了声“不对不对”,道:“你这老晕鸡,晕头晕脑还自以为是。官府已经去查过现场,现在尸体定已搬走,孙泰年也对我们讲过了他们所查到的一切,我们还去干什么?你难道还指望行凶之人遗留了什么随身物品在那里等我们去发现么?”
   李树生仍有一事不明,向韩山道:“你说你要调查你心中的想法,不出门怎么调查?”
   韩山微微一笑,道:“今日不出门,不代表以后就不再出门了。而且有时候,不出门就未必查不到东西。”
   对于这最后一句话,非但李树生,连王焕旺和朱攀登也有些不太明白。韩山却似不愿多说,望着几人微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