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育江见此又喝道:“大胆鼠辈,竟敢在扬州城作科犯奸,快快束手就擒,随我回衙门!”身子连抖两抖,盘于身上那条铁链已从身上绕下,右手执链“嗖”地朝叶如诗当头砸下。
   韩山见候育江出手凶猛,生怕叶如诗有何闪失,绕身冲过斜里一剑刺向候育江胁下。
   候育江蹿开两步,顺手一抡铁链,飞击向韩山。
   韩山弯腰一躲,执剑和候育江战于一处。
   扬州城比较有名的练武之人就这几个,他们之间又都差距不算太大。就拿叶如诗和候育江相比,两人未必谁就比对方厉害许多,所以韩山虽只使出和叶如诗练剑时那般功夫,也足以和候育江相抗衡了。别的不论,护身自保在短时间内不被候育江打败还是绰绰有余的。
   叶如诗根本未料到这四名捕快一个个身手不弱,先前的不曾防范已使她在交手之初便失了先机,待拼了数十招后,因这四人配合默契,相互攻守连环,竟使得叶如诗长剑难以施展,似陷入了重重包围中般。
   那日在虎彪势力总堂,胡彪等乃是以多对少才占尽上风的。今日这几个捕快以四敌叶如诗一人虽也是以多对少,但他们之间那进退有序、互补互助的密切配合却更是压制叶如诗使其处处掣肘的主要原因。叶如诗在拼杀间只觉大为吃力,仓促对敌之余竟连自己心中那份吃惊和意外都丝毫察觉不到。
   这四名捕快越攻出招越狠,一刀刀攻过全是致命之着。若非叶如诗闪躲挡拆及时,只怕早已血溅当场了。
   韩山和候育江对阵之余,留心注意着叶如诗那边的动静。叶如诗的险情他自十分清楚。有心想过去助叶如诗一下和其先离了此地,却因以他目前所使本领根本无法迅速地从候育江链如魅影的紧攻密杀中脱身而出。情况至此,韩山自知再这样下去叶如诗恐怕只有中刀被制,甚至小命不保了。
   候育江的铁链抖展开来有一丈出头的长度,他和韩山虽拼得不分上下,但他抡链猛攻之下,和韩山拼至刚才已完全把韩山逼至一丈开外,使得韩山只能处于圈外对付这条铁链,连候育江身前五尺范围内都不能进。候育江什么也不去想,只是收神敛意全力出手,欲将韩山和叶如诗当场拿下。虽然因二人黑巾蒙面他并不知对方身份意图,不过只要拿下他们,相信一切便都可以揭晓了。从眼下形势来看,拿下他们二人已是迟早的事情。
   又攻一链落空后,候育江正欲再攻时,眼前忽地一花,本还在丈余外、根本无法突破自己铁链的韩山却竟已然到了他面前,手中长剑往前一指,剑尖便已朝他咽喉急刺而来。
   这神鬼难挡的疾速一着纵未将候育江吓得魂飞魄散,也已使他实实大吃一惊。眼见剑快如电,剑尖已到喉前一尺处,候育江什么也不顾,仰头向后猛地一倒,滚身躲出五六尺远。
   韩山一击奏效,逼开候育江后回身便冲过叶如诗那边,又一剑如闪电般刺向一名捕快后心。
   那捕快正攻叶如诗间忽感身后一缕微风悄无声息急袭而来,速度快得超乎自己想象,急忙收刀避过一旁。回头看时,韩山已然攻向另一人了。
   那人已因先那名捕快躲身而有了准备,见韩山执剑刺来,扬刀而上挡开了这一剑。韩山毫不留情,“嗖嗖”又刺两剑。那捕快见这两剑来势奇快,急退后而去,同时挥刀连挡两刀。
   “叮叮”两声响,韩山两剑皆被挡开后还是将那名捕快逼得退后数步。这时另外两名捕快各出一刀,由后面分左右两边齐朝韩山背后砍去。韩山弯腰一退,由那把刀下退至叶如诗身前,跟着又刺两剑,快若电光石火般迫得那两名捕快亦各退向一旁。
   叶如诗眼望本和自己功夫“一般地高”的韩山竟似在突然间化身成仙般数剑击破这四名捕快密如蛛网的刀阵来到自己身前,讶然之下竟完全呆在当地。
   候育江见韩山的功夫忽于片刻间大长,和刚才判若两人般竟一下子厉害至此,惊惧之下却还不服气就此认输,冲身过来抡铁链又朝韩山击来。那四名捕快见状亦合力围上,四柄刀一同朝韩山砍去。
   韩山想反正已在叶如诗面前显了真本领,也不在乎多显两下了。当下头也不回左手将叶如诗往后轻轻一推,执剑迎向候育江五人的杀着。
   候育江五人功夫虽都不弱,但合力而战仍非韩山敌手。韩山心静如水,舞剑攻挡不休,在这杀机遍布、如同暴风骤雨般的战圈中剑势不变,仍然轻柔无痕、迅敏多变,仿若一团祥风瑞雪,非但坚稳如山使候育江等无法突破给他造成任何威胁,反而丝丝地侵入到对方的招数中,将对方无数满含暴气的杀招尽数化解或使之落空不说,还令候育江五人个个都觉韩山所击来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柔稳无痕,难以抵挡!
   双方密密洒洒一连拼了一百多招后,候育江等愈觉韩山剑上压力大了起来,直似已抵挡不住般。韩山亦知自己已到了破敌取胜之刻,稳心静神出手寻找着一切制敌之机。
   这时,候育江从侧前向韩山一链甩击而来。这一链纵非强弩之末,亦并无太大威力可言。韩山暗叫一声“是了”,执剑挡上。剑链相交,韩山忽挥剑连绕数下,使得候育江的铁链缠在了他的剑锋上,跟着猛地向后一扯,候育江只觉一股大力由链上传来,竟止步不住被韩山硬生生带了过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刻,候育江总算还有些自知之明,立刻弃链向后暴退而出。
   那四名捕快此刻同时由四个方向向韩山攻击。韩山俯身倒退一步,躲开一刀,顺势抡剑一甩,缠于他剑锋上的铁链顿时脱剑飞出撞向一名捕快。只因距离太近,这铁链来势又急,那捕快躲都未能躲一下便被这卷成一团的铁链正撞在胸口,“噗”地一声,那捕快喷出一口鲜血,仰头便倒。
   韩山攻势不停,执剑又朝右侧一名捕快急刺而过。这捕快还来不及对刚才韩山以链伤他同伙之举生出什么想法,已见韩山剑至身前,惶然之下赶紧执刀去挡,同时引身后退。韩山手腕一翻,剑锋一转,竟于瞬息间避开那捕快挡来之刀将剑绕至其刀后继续急刺至前。那捕快一刀挡了个空,只退出半步便觉肩头一痛,韩山之剑已刺在他左肩之上。
   其他两名捕快见到韩山剑如仙兵般迅捷无伦地几下便先后迫得候育江铁链离手,又连伤他方二人,不禁都大生惧意,收刀退身向后不敢再攻。
   韩山连伤两人,候育江等又都退过了一边,场中一时完全静了下来。
   如此对峙一会儿后,韩山见候育江等战意俱失,方撤剑回身拉起叶如诗手臂和其一同奔向前去。候育江等都不敢追赶,亦知追也无用,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叶韩二人消失于夜幕之中。
   不知奔了多久,反正离候育江等已远时,于韩山的牵拉下奔得正急的叶如诗忽猛一甩臂,从韩山手中挣脱停足站定。
   韩山知道叶如诗要作什么,亦停下了身来,凝望着叶如诗半晌未言。
   叶如诗迎着韩山的目光直直地望着韩山。四目相对,韩山初次从叶如诗眼中感受到一种如霜雪包裹般的冰冷。他似要化解掉这可怕的寒气般柔和地望着叶如诗目光未变,同时心中不住盘算着该如何解释,才能使叶如诗接受这一切。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的功夫并不止叶如诗想象的那样未必是一件坏事,而且他向叶如诗隐瞒功夫也决非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
   半晌之后,叶如诗轻轻取下蒙面巾,仍不可置信般向韩山道:“刚才打败了他们五个人的,是你么?”这一点关乎着她心中一个很大的信念,此刻因为这一点使得她心中的信念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说将起来,连她的声音情不自禁都含了一丝微颤。
   韩山也取下了蒙面巾,看着叶如诗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是的。”
   其实叶如诗早已经敢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现在她只是想得到韩山的亲口回答罢了。听韩山果然直认其事,叶如诗内心虽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一样,外表看上去却完全冷静了下来,连声音中的那丝微颤也全然消失不见,道:“刚才我和那四人交过手,我知道我决打不过他们的。你本和我的功夫一样地高,我们以前比剑那么多日,想分胜负都分不出,可是你却把他们打败了。而且我看得出,他们四个人连候育江在内,哪怕再多几个,肯定仍不是你的对手。”
   韩山道:“二小姐。”
   叶如诗截断韩山的话道:“其实你的功夫和你兄弟一样厉害,是不是?”
   否认也是枉然,甚至只会使结果更加糟糕。韩山望着叶如诗承认道:“是。”
   回想起和韩山比剑的一幕一幕,叶如诗伤心欲绝。她强忍着心中那股翻江倒海般的悲痛之情,道:“曾经一次又一次的比试都不分胜负,使我认为我们真的是上天注定了的不相上下、难分输赢,甚至我都产生了我们是,天生一对的想法。一直以来,我对此都深信不疑。可是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在骗我!”说着,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串串从眼中流出,顺颊滚落。
   韩山早已感觉出若让叶如诗知道了他的功夫远胜于她必会令她难以接受,却还是未料到叶如诗竟如遭巨创般伤心至此。他微微叹息了一声,道:“二小姐。”
   叶如诗一下用手捂住了双耳,摇着头尖叫道:“我不听,我不听!我再也不会听信你的花言巧语了!”
   韩山见此,知叶如诗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索性闭了嘴不再做任何解释。
   叶如诗确定韩山没有再说下去后方放下手来,流着泪道:“怪不得我们比剑会有那么多的巧合,我力量不支时你先说你没了力气而停下休息,我还以为是上天注定的结果,以为是你傻。实际上不是你傻,是我傻!由头到尾你都不露任何破绽,聪明地掌控着全局,而我才是真正蒙在鼓里的傻瓜!”
   韩山仍旧无语,静静地听着叶如诗的哭诉。
   叶如诗却似因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猛然间对韩山讨厌到了极点,连哭诉都不愿继续下去,泪水涟涟地站了半晌后,大声向韩山道:“你这个骗子!混蛋!我再也不想看见你!”骂完,发足便朝前奔去。
   一路脚步不停,叶如诗泪洒如雨,一直奔到叶府一处侧门前方止。叫开门后,叶如诗身影一闪,隐入门中消失不见。
   而因他们刚和候育江等交过手,叶如诗又伤心成这个模样,担心她有失的韩山隐踪尾随至此,目送叶如诗进府后,方真正感觉到心中那份难以忍受的痛苦。
   不是因为叶如诗的责骂和离去而痛若,而是因为叶如诗的痛苦而痛苦!
   在原地伫立了良久,韩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缓步回了飞鹤镖局。
   住处一片漆黑,李树生等早已安歇,韩山也不惊动他们,轻轻回房脱了衣,上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