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闷势的夏夜里,韩山静静地躺在黑暗中,忍不住又回想起和叶如诗交往的过程。而叶如诗流泪的脸庞又不时从他眼前飘过,使得一向冷静泰然的他只觉一种深入肺腑的烦躁一直在胸中萦绕难休,挥之不去。
当夜,韩山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天一亮韩山便又起了床。洗漱后他仍未惊动李树生等人,独身又上了街来。
到一处卖早饭的小摊子前,韩山要了一碗馄饨,一笼包子,一边吃一边思索着该直接去叶府相询,还是请叶如诗的奶娘代劳,打探一下叶如诗到底怎样了。
在浪荡八帅中素来最善决断的他因为这儿女之情竟然也犹豫多虑起来,再三考虑后终于决定请叶如诗的奶娘代为前去。
如此定下后,韩山连饭也不想吃了,付了帐便又朝西大街上行来。
因天色还早,秦大娘的布摊还未摆出来。韩山便直接去了其家。秦大娘一家人正在吃早饭,见到韩山突然来到,秦大娘赶紧招呼韩山坐下一起吃。韩山忙说已吃过了,让秦大娘不必管他。
待秦大娘一家吃毕收拾妥当后,韩山向秦大娘道:“大娘,我可不可以跟您说几句话?”
秦大娘道:“少侠请讲就是了。”
韩山便将他和叶如诗交往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秦大娘讲了一遍,末了道:“本来二小姐一直以为我和她功夫一样的高,可是昨晚发生了一些变故,请恕我无法向大娘讲这变故具体是什么,反正二小姐由此知道了我真正的功夫并非她所想的那样,她就以为是我在故意骗她而又生气又伤心,丢下我独自跑回了家。我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又是担心她过于为此悲伤,想请大娘现在去叶府一趟,帮我看一下二小姐,不知大娘意下如何?”
秦大娘听了亦因关心叶如诗面显急色,道:“那我当然要去看一下二小姐。”
韩山道:“我知道二小姐现在不会听我的任何解释,一切都等她所消了再说。大娘也不必说是我请您去的,只说是您自己去看她的,行么?”
秦大娘应道:“行。”站起正欲走时,又停下看着韩山,犹豫了一下方道:“那少侠你一开始隐瞒了你的真实功夫不让二小姐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韩山站起身来,缓缓道:“不论是为了什么,韩山敢对天指誓,我决无一分不良之心!因当时形势所迫,我也是不得已才如此为之。大娘放心,日后我肯定会给二小姐一个说法的。”
秦大娘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约一个时辰后,韩山方见到秦大娘归来。进屋坐定,韩山道:“二小姐她还在难受么?”
秦大娘叹了口气,道:“听丫环说,二小姐她昨晚回去后就一直哭个不停,包括大小姐和夫人在内任谁也劝不下。直到后半夜她方睡下,今日早上醒来后仍是流泪不止。问她究竟为何而伤心,她又一个字都不肯说。后来夫人她们问得急了,她就摆出一副很坚强的样子说她没事,让夫人不必担心。夫人怎能不担心呢?从小到大,我们还是初次见到二小姐伤心成这个模样。”
韩山了解叶如诗的性格,知道她决不愿让别人,尤其是叶夫人为了她而担心,所以才这样暂掩悲伤不肯说出缘由的。想到叶如诗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将不会再见他并且要一个人承受这份痛苦,韩山不禁感觉整颗心都在隐隐作痛。
秦大娘又道:“对了,我去叶府时,正好衙门的总捕头候爷也去了。我只是听人说的,也不知他去做什么,好像和二小姐有关。叶大总管将候爷拦了回去,未让他见到二小姐。不过听说他走时言明他还会去的。”
韩山闻此立觉再也坐不下去了,起身向秦大娘道:“今日有劳大娘了,只望您有空多去劝慰一下二小姐,让她早早抛却此事,重拾往日的欢颜和快乐。大娘的深惠厚德,容韩山日后再报。在下有些小事要办,先行告退了。”说完便出其家门直接奔衙门而来。
候育江去找叶如诗自是已就昨晚之事怀疑到了叶如诗头上。韩山知道昨晚之事很多地方都显示出叶如诗有莫大之嫌疑,所以他也不想再做无谓之隐瞒,不管怎样都要先让候育江不再去找叶如诗的麻烦。
到衙门口后,韩山向守门的衙役问清候育江确在衙门,即请之进去通报就说韩山来访。一名衙役进去不久,便见他引了候育江和昨晚那两名未受伤的捕快一同来到大门外。
候育江走上两步向韩山抱拳道:“却不知韩少侠突然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韩山道:“韩山今日来此只想对候总捕头说明一事,那就是昨晚伤候总捕头两名属下的正是在下。至于另外那人是谁候总捕头不管怎么认为,现在要说的是这件事韩山一人扛了。要抓要捕候总捕头尽管朝着我来,希望候总捕头不用为此事再去叶府了。”
候育江笑了笑,道:“候某去叶府不过是刚刚才发生的事,韩少侠却已经因此寻到了衙门来,想不到浪荡八帅非但武艺高强,连消息也是如此灵通。”
韩山对候育江的顾左右而言他毫不理会,直接了当地道:“候总捕头秉公执法,尽忠职守之名韩山早有耳闻,而且昨晚的事情也表明了在下才是候总捕头要抓的人。候总捕头因此来抓我没什么,若候总捕头还要去找叶府的不是,那不但于理不合,韩山也不会答应。”
候育江直直地盯着韩山道:“韩少侠可是在威胁候某么?”
韩山眼都不眨一下,答道:“正是。”
候育江沉默了一下,道:“若我不同意呢?”
“呛啷”一声响,韩山剑已出鞘,剑尖正对准了候育江的咽喉,道:“都是练武之人,有了摩擦之后商议不成自然只剩下武力解决了。”
候育江身子未动,道:“韩少侠不妨把剑刺过来,看候某会不会害怕。”
“现在我不刺。”韩山望着候育江道,“等你再踏进叶府的时候,看我会不会刺。”
候育江无言。韩山也未再说什么。两人对峙了半晌后,韩山忽微微一笑,道:“要讲的都讲完了,恕韩山冒昧打扰了。告辞!”收回长剑,转身回飞鹤镖局去了。
到住处后未料到李树生等没一个人在此。韩山回屋坐了片刻,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本以为是李树生等是谁归来,开门看时,却是宋小刀正好来到屋门口。
看到韩山,宋小刀喜道:“韩少侠,你回来了?”
原来宋小刀已经来过。韩山道:“小刀兄有事么?”
宋小刀道:“昨日去宣员外家闲坐,我向他提起了你想结交他之事,他听了十分高兴,当即请我代他邀请你们兄弟去他府中做客。我便在今日来将此讯说与你们知道。哪知刚才来时,你们兄弟全都不在。你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我好向宣员外回话。”
韩山想了想,道:“宣员外这几日可方便么?”
宋小刀道:“宣员外说他这几天没什么事,你们不管哪一天去都行。”
韩山道:“那就明天吧。你向宣员外回话就说我们明日巳时前后一定到访。”
宋小刀点头道:“宣员外还说我师父若有空也让他一起过去。现在韩少侠既订了日子,我这就去对师父说一下,然后回去向宣员外回话。”说完便匆匆去了。
韩山回屋后,有心想一下明日去宣习瑞家做客之事,满脑子却是叶如诗的身影,挥之难去,欲理还愁。
到黄昏时分,方见李树生、王焕旺、朱攀登三人回来。过了不久,又见到岳海涛回来,待杜爱国也回来后,天已大黑了。
众人在韩山屋中坐定,朱攀登向韩山道:“刚才问你时你说等兄弟们都回来后再说,现在人都到齐了,你可以说一下你昨日去找叶二小姐打探黑衣人入她府中一事打探得怎么样了吧?为什么你那么晚才回来,一大早就又出了门?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王焕旺看韩山满面凝重的样子,不禁道:“不对不对,你所说的兄弟们都回来不会把永军和会志也算在内吧?他们两个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回来不了。”
韩山看着李树生等轻轻一叹,道:“叶二小姐她知道我隐瞒功夫一事了。”
“她知道了?”杜爱国道,“那她是什么反应?”
韩山道:“她很伤心,骂我是骗子,然后头也不回便跑掉了。”将他昨日去找叶如诗一直到今日胁迫候育江归来这中间的一切详尽地讲了一遍。
听完后岳海涛道:“怪不得今日在叶府我盯叶律为时听人说叶二小姐不知所为何故伤心欲绝,原来这中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实从你这无精打采、失神落魄的样子我已经猜到了叶二小姐知道你的真功夫后的反应。唉!如果你们两个人任一个换成了是我,都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李树生不明白,向岳海涛道:“为什么二加一和叶二小姐任一个人换成了是你,都不会有那种情况出现呢?”
此问正合岳海涛之意,他即解释道:“若二加一是我,势必会将自己的功夫高出叶二小姐这一点隐藏得更好,决不会露出任何马脚来,直待日后再寻一个最佳的时机想一个妥善之策让二小姐对此坦然受之,决不致搞得犹如决裂般使他们两人同时伤心难受岂非两全其美?若叶二小姐是我,猛然闻得此变故或会感觉遭受到了庞大的打击,但随后立刻便会想到二加一这样做必有他的理由,而且这理由决非包藏祸心那种。接着再以我这无限广阔、纳天装海的胸怀谅解了二加一的欺骗之举全不加以计较。这样两人不就可以继续恩爱如初,比翼双。飞了?”
王焕旺冷笑道:“幸好二加一和叶二小姐都不是你。”
李树生又不明白了,问道:“为什么?”
王焕旺瞟了岳海涛一眼,道:“因为那样的话结局只会更其于此,同时证明海涛不过是在自吹自擂,自卖自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