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攀登想引韩山不再多想此事,忽一笑道:“知道今天我和焕旺、老晕鸡干什么去了吗?”
   韩山道:“干什么去了?”
   朱攀登道:“今日你一大早便找不到人了,海涛和爱国又监视叶律为等而去,剩下我们三个不想一直闲呆在飞鹤镖局,便一同上了街来。逛街的同时,我们想到候育江手下那四名捕快功夫不弱这一点还有些蹊跷,就花了大半日的时间查了查,你猜这四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韩山道:“讲就是了。”
   朱攀登道:“原来这四人乃是同门学艺的师兄弟,数年前也曾做过盗匪,后来在扬州作案时失手被候育江所擒,一直关在扬州大牢之中。”
   韩山道:“这四人单打独斗或许打不过候育江,但他们联手功夫却在候育江之上,候育江怎能擒住他们?”
   朱攀登笑道:“你有所不知,那四人的武功本并不算高,就是联手也非候育江之敌。他们被抓后在扬州大牢同因无事日日切磋技艺相互练习,倒因祸得福每人武艺大长,更因长久的磨合互练,让他们之间的配合变得默契之极。他们就在今年年初刑满出狱。出牢之际他们提出要和候育江再比一场,候育江本不愿比,四人却硬是出手迫得候育江应战。只用了不到二百招,候育江已被四人联手之击逼得无还手之力。在牢中这四人非但研练使武功大进,而且对人生也感悟良多。他们见胜负已成定局后便停下手来,提出要追随候育江一同执法惩奸,重新做人。多四个这样的帮手自是好事,候育江当然毫无异议,那四人便成了候育江的手下。又因他们初出牢笼,尚未在人前显过本领,所以对扬州新多了这样几名好手,除了衙门中一些捕快外,就无其他人知晓了。”
   韩山道:“怪不得一开始咱们打探扬州的武林中人时未听人提起过这四人。”
   朱攀登道:“我们也是因他们的捕快身份向衙门中人打听方得知了这一点,另外请那向名衙役吃酒还花了我五钱多银子呢。”
   韩山微笑道:“五钱多银子解开了咱们心中的一桩疑团,这钱花得也不算冤枉。”
   见到韩山露出笑容,岳海涛等心头俱感一松。
   韩山似知道兄弟们在想什么,望着大伙儿道:“现在叶二小姐虽对我十分生气,不过我自会想法和她重修于好。咱们也不必过多考虑此事,还是将心思放到这桩劫案上吧。”
   杜爱国道:“那咱们接下来该如何呢?”
   韩山向岳杜二人道:“你们今天可有收获么?”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道:“今日下午牛总镖头之徒宋小刀捎信说宣习瑞邀请咱们和牛总镖头同去他府上做客,我定了明日前往。海涛和爱国明日不必再查,咱们一同去宣府好好耍上一耍,然后就查探劫案一事再做定夺。”
   杜爱国笑道:“做人过于紧过于松都不好,一张一弛才是真正的为人经营之道。二加一这个提议正合此理,我赞成!”
   王焕旺向杜爱国道:“不对不对,你赞成也不用这个样子,搞得好像我们会反对似的,若真的因此而使二加一误会了我们,小心兄弟们像揍海涛一样揍你!”
   说至此处,连韩山和李树生在内,众人不禁一起大笑起来。
   第二日吃早饭时,韩山等见到宋小刀也在旁边。牛代棠说起了去宣府一事,韩山微笑道:“前两日我和小刀兄闲聊时说起了宣员外,小刀兄见我们双方都有结纳交往之意,便来回奔走促成了今日之约。”
   牛代棠道:“小刀已对我说过这些,我听他说起宣兄请你们过去做客并不觉得奇怪,想你们双方都是豪爽的侠义之士,自然惺惺相惜,互相倾慕了。吃过饭后我就去准备,然后咱们一同出发前往。”
   韩山点头道:“那就有劳总镖头了。”
   将近巳时,牛代棠派人去告知韩山等时辰差不多了。待韩山、李树生、岳海涛、王焕旺、朱攀登、杜爱国六人来到前厅后,众人说了两句话,便一起出厅到了飞鹤镖局大门外。
   牛代棠已令人备了七八匹马在此,宋小刀道:“师父,各位少侠,我先行一步,去通知宣员外。”
   牛代棠道:“你去吧。”
   宋小刀得言,即牵过一匹马上马去了。牛代棠、韩山等跟着上马,在牛代棠的带领下,一行人向宣府缓行而去。
   约两刻后,便到了宣府门前。宣习瑞、宋小刀、还有宣习瑞的次子宣诚已然在此相候了。
   宣习瑞等迎上前时,牛代棠、韩山几人已下了马来。双方走至一处,宣习瑞笑道:“浪荡八帅一个个技艺无敌,行侠仗义,宣某是耳闻已久的。自那日虎彪势力总堂一见后,宣某时常想若能交到贵兄弟如此人物为友,那就更是莫大之荣幸了。不想不过事隔几日,诸位便真的大驾光临寒舍,真令宣某感觉三生有幸,篷筚生辉啊!”
   韩山微微一笑,道:“在下兄弟何德何能,能当宣先生这般抬爱?”
   宣习瑞呵呵笑道:“咱们不必在此过多客气。各位少侠,牛贤弟,里面请。”
   宋小刀和宣诚从牛代棠等手中接过马缰,在宣习瑞、牛代棠、韩山等后面入府去安置马匹。宣习瑞则领着牛代棠和韩山等人一同来到客厅中。
   韩山在行走之际一直注意观察着宣府。由大门口至大厅这中间并不算远,过了第一重天井便是,不过窥一斑而见全豹,由此处的布置格局、房屋结构可以看得出宣习瑞这座府宅相比叶府虽是不如,却也算是一个富庶的大户之家。
   到大厅中分宾主落座后,有人奉上茶来。喝了口茶,牛代棠向宣习瑞道:“许久不曾到宣兄府上探望,一切都还好吧?如果可以的话,不如请嫂夫人也出来坐一下,一来让兄弟拜见嫂子,二来咱们一同聊上一聊。”
   宣习瑞笑道:“多谢贤弟关心,愚兄这里还过得去。叫你嫂子出来依愚兄之见就不必了。咱们几个男人说话,夹她一个妇人自然不及咱们自己谈得随便自然。而今日,愚兄和诸位少侠非要好好聊个痛快不可!”
   岳海涛哈哈一笑,接口道:“宣先生想寻人聊天,找在下兄弟算是找对人了。就我们兄弟,尤其是我岳海涛的口才而言,往小处说是谈吐不凡,字字珠玑,口出妙语若长江水滔滔不绝;往大处说则喷金吐玉,泣鬼惊神,舌绽灿莲胜祥云瑞雾可令天地都为之变色。总之一聊起来,咱们先是皆感津津有味,乐聊不疲,接着可茶饭不思,物我两忘,直至最终进到神魂离体,羽化登仙般的无穷美感之中久难脱出。真是闻我一席话,好似于此过程中历览群山,遍察宇宙一样,直达心胸纳海,天人合一的人生最高境界!”
   宣习瑞和牛代棠对望了一眼,正欲说话时朱攀登忽先向二人道:“和人聊天能有这般大的好处,两位一定是初次听到吧?不瞒二位说,连我这做兄弟的都是初次听到原来我的海涛哥哥有这样的大本领,好口功!真正是闻兄一席话,令我惊呆了!”
   韩山微微一笑,向宣习瑞道:“在下兄弟一向口无遮拦,疯言疯语也好,胡说八道也罢,不过是想增添些欢乐罢了。若有失礼得罪之处,还望宣先生海涵。”
   宣习瑞忙道:“哪里。听诸位少侠言谈,当真是别具一格,幽默风趣,令人忍俊不禁。”
   牛代棠笑着道:“正是。牛某和各位少侠相处也有一段时日,非但初闻各位少侠这独特脱俗的言语时大感新鲜,就是到了现在听了仍感新意无穷,欢笑中暂忘一切烦恼忧愁而不知呢。”
   杜爱国道:“能让各位在聊谈中得到快乐,正是我兄弟内心之本意!”
   李树生亦道:“说得是极。只要大家都高兴了,不比什么都好吗?在这种氛围中,就算我有什么烦恼的事情,也会忘得一干二净,再也烦恼不起来了。”
   王焕旺笑道:“不对不对,你这老晕鸡何止在这种氛围中,任何时候都能把那些烦恼忘得一干二净。况且你晕头晕脑好像一个小孩子般每天只知耍耍玩玩也没有什么烦恼可言。”
   说到此处,众人皆忍不住,为这种畅爽无限的气氛相视而笑。
   笑过宣习瑞道:“诸位少侠虽年纪轻轻但技业无双,卫道除魔,在当今江湖新起一辈中实无出其左右者。别的不说,诸位当年一举铲除恶名远播的江南四恶这件事就令宣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说的这件事乃是浪荡八帅的出山头功,成名之战。正是因为这一战,浪荡八帅这四个字才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江湖,使得他们八人一下子成为了武林少年一辈中最为著名之人物。
   宣习瑞道:“想这江南四恶一个个武艺高强,心机不凡,却料不到为祸江南近十年的他们竟在你们几个初出江湖的少年之中得到了恶贯满盈之报应,真是后生可畏,令人叹震难言啊!”
   韩山微笑道:“在那一战中虽最终是在下兄弟毙敌获胜,不过却因经验不足之故,我们也有人负重伤几致丧命。不论用此代价换来这一份声名值与不值,能够为武林除害,正江湖风气,在下兄弟皆感不枉!”
   宣习瑞叹道:“各位如此侠风,莫说少年一辈,就是整个江湖,能与你们一比者,也实是寥寥无几。”
   韩山道:“在下等只是遵循师命,依理而为,信奉善恶报应不爽而已,宣先生不必太过高誉。”
   宣习瑞道:“说这半天,宣某一直忘了问及,为何不见李永军和王会志二位少侠?”
   韩山道:“他们另外有事在身,这两日不在扬州,故今日未能前来。”
   宣习瑞点头道:“李王二位少侠不在或有些可惜,不过无妨,改日待他们有暇之时,再由宣某做东,咱们再聚一次便是。”
   韩山道:“宣先生太客气了。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就是再聚,也该由在下兄弟担此东道才是。”
   宣习瑞笑道:“不论谁做东道,只要能够和诸位少侠相聚作乐,聆闻各位妙语连珠的新鲜幽默之辞,宣某便心满意足了。”
   今日场中的主角自是韩山等人,宣习瑞牛代棠等围绕着他们说笑不休,很快便到了午时,有人来报午膳已准备妥当。
   宣习瑞站起道:“走,咱们移师换地,到那边边吃边接着聊。”
   牛代棠、韩山等人一笑,随宣习瑞到了另一间屋中,入门转过一个屏风,到一张摆满了酒菜的圆桌之前一起入席坐下。
   丫环将各人面前酒杯斟满,宣习瑞端杯道:“不必多说,咱们先来干此一杯!”对饮之后,众人在宣习瑞的招呼下皆举箸开食。
   酒过三巡,韩山向宣习瑞道:“为何今日不见令大公子呢?”
   一听此言,宣习瑞脸色不由一沉,随即叹了口气,道:“韩少侠莫非识得犬子?”
   韩山微微一笑,道:“在下和宣翔兄有过一面之缘。”将那日与叶如诗赏二十四桥与宣翔相遇一事简单婉转地讲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