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疑问呆望着她,只见她微微地笑着,随着分秒的交错,隐隐发觉她的脸色慢慢转为一种羞涩的感觉。我坚定地望着,她也耐心地等着。似乎有个深埋已久的问题自她眼中浮出,可是我却怎么猜也猜不出,她究竟想问我些甚么?不自主地,我张大了嘴巴,轻问了一声:“甚么?”
她当时的反应很是特别,象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猫咪一般,由内而外表现出那颤抖的身躯;接着又像一只老神在在的老虎,悠然一笑,自外而内将那一闪即过的感觉给紧密地保护起来。纵有武松的醉意,没有武松的体魄,我也只能莫可奈何!
好不容易撑到了下课铃声,到底十分钟的时间我能做些甚么?这是我在第一堂课不断思索的唯一问题。她没有离开座位的意图,却也没有给我发问的空间,带着疲倦的她,枕在臂弯上,背对着我。周遭的一切流动,对我而言已是一种静止的状态,我所能注意到的变化,只有眼前的她。
她,原来变了!
没了鲜红耀眼的外衣,没了夺人目光的饰品,没了令人嫉妒的距离感,此刻的她,原来只是一身的朴素,而我竟然可笑地迟钝了将近一个钟头。一份纯纯的校园学子风,轻易地自她身上吹送过来,彷佛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十五、六岁,那样纯真简单欢笑汗水的日子,我的心,吟响着未央歌的旋律。
不识情趣的钟声在此时响起,回望授课计划表的那一瞬间,我想,我喜欢上了这一堂课。呵,人生若可规划成一条道路,我选的绝对不是康庄平坦,而将是一段峰回路转,因为这样,我才能惊见我的喜悦!
没将时间用尽,教授放了我们一马。我和她各自收拾着东西,同时也偷偷地看着她的神情动作,她似乎没有发觉我的企图,眼看时间慢慢流逝,面对她即将离去的最后通碟,我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她终于起身,没望我一眼,直往门外走去。难不成这只是一场巧合?这样的念头从我心中一闪即过,我当然否定了它!既然否定了这样的想法,我就不能再如此被动地等待,赶上她的步伐,我来到她的面前站定。
“请问”
她的捂嘴轻笑挡住了我接下去的问题,甚至还抢白地说着:“并不是!”趁着我发傻的同时,她从我身旁擦肩而过。我呆想着她所说的三个字,才开始第一个联想便撞到了一堵大墙,我赶紧回身寻她,因为我害怕着,我往后的生命是不是将如此无尽期地产生疑问!
还好我的转身不慢,还来得及见到她转进楼梯间。我跑步寻去,发现她正往楼下走去,准备踏上第八个阶梯。突然她顿了一下,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纸来,有意无意地往角落丢去,我的呼吸随着纸张的飘动而停止了动作,直到它碰触地面时,我才大大地呼了一口气。而她,缓缓地往楼下继续前行。
既惊且喜、满满疑惑,也许正是形容我当时心情的最佳字句。我赶紧拾起纸张,摊开一看,上面一行娟秀文字这么写着:“告诉我,最令你感动的声音是甚么?”想不到她又丢了一个疑问给我。然而,这样的一句话,却也使我开始对整个困扰已久的问题,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虽然不是非常肯定,起码我可以确定,她正等着我的回答。
信步在校园中,雨后的天空被迟来的阳光照得有如初晨的露水,微湿且亮。
我终于在几株大榕树下,寻到了她。我慢慢走近她的身后,瞧见她正在听着随身听,似乎没有察觉我的到来。接着我走往她的身前,她望了我一眼,将耳机取下,微笑说:“坐啊,虽然有一点点水气,不过这片草地挺舒服的哦。”
我坐了下来,她又说了:“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那三个字的意思。”看来,我只有任她宰割的份。
我想了一下,决定将所有的疑问全都简单化,于是我指着随身听说:“里面的歌,好不好听呢?”
“嗯,好听极了!”
我赌注地说着:“那么,这就是我最感动的声音了。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叫别人代替呢?”
她笑了一下,接着嘟嘴说:“谁叫你的伞这么小气,所以我的脚也就小气一次来回报你啰。”这一番话让我想到了早上与林雅婷相遇时,她也曾经说了同样的话。如今仔细回想,才想到了我和她第一次相遇的雨天,原来我竟粗心地让她站在雨中那么久。她当时所指的迟钝,这时令我汗颜不已。
我赶紧道了声歉,她笑着说:“没关系啦,我并没有生气,否则就不会做这么麻烦的事了。嗯,这东西就是我说的赔罪礼物。”她将录音带递给了我。果然,委托林雅婷录歌的人,就是她。但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呢?只是为了一个单纯的赔罪吗?正当我心中这么想时,她紧接着说:“嗯,该我回答那三个字了。还记得刚刚你本来想问我一些事,我之所以打断你,是因为当时不论你的问题或是我的回答,都绝对没有现在来得轻松简单。所以我试着猜想你现在的问题,应该是打算问我,为什么要这么费心那一次雨天的事?为什么又偏偏挑上了你最喜欢的吉他?而最后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同时也是你不可能轻易问出的问题,就是我是不是注意你在吉他社的表现很久了?因此我回答你:“并不是。”说实话,要不是那一次的雨天,也许等到我们都毕业了,我都不会知道原来你跟我同在一间大学。”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会弹吉他?”
她把脸庞微微一侧,看着天空说:“一个遥远的年代,某一个夜晚,正当我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家时。一旁凉亭下的吉他声,将我深深吸引,我循声见到了一个人,自此我注意着他,观察着他,五百多个日子过去,他却始终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也许正如他曾发表过的歌词一般:“也许你看我的离去就像我的出现,没留下痕迹”这句歌词我是知道的,是我高中时写过的一首名为“离不开你”的歌。而她竟然会知道,这便说明了一件事。
“难道你跟我是同一间高中的?!”我问着。
她微微一笑,说:“是啊!”听到了她的回答,我在心中不禁问了自己一句,难道我高中时没长眼睛吗?否则我怎会不知有这样一位女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