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努力的回到家,我在关上门之后轻喘。
“凤文姐…”餐厅里传来小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怅然。
“你还没睡?”我基于礼貌,拖着疲惫也得陪他一会。
桌上放着喝到一半的啤酒,还有内容物半满的玻璃杯。
我怔了一怔,有些讶异看见小张与啤酒为伍;但说起来,也许我也有好一阵子没陪他聊天。
“你要喝吗?”他扬扬打开的啤酒瓶。
“你甚么时候也开始喝啤酒…”我对他摇摇头,笑了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
“从很久以前啊!从你不可能喜欢我开始…”
我一坐下就被他用重炮轰的哑然!
“小孩子一天到晚喝啤酒是不好的…”
“你从一开始就叫我小孩子,你有甚么时候可以不把我当成小孩子?”
“说起来也是喔!你是我最早认识的室友呢!”装傻这招现在不用,更待何时!
“你不要岔开话题…”
“你是不是快毕业啦!多念点书…”
“我告诉阿嬷所有的事了!”他突然一本正经的撂下这句话。
我再次哑口无言…
“小张,我以为我们上次已经讨论过这件事…”我知道嘻皮笑脸已然无用,只得跟他一样,换上严肃的脸孔。
“上次你只有叫我好好睡一觉,甚么也没说,我就知道自己是有希望的,可是杏子说你跟阿川哥还有Sam都扯不清,叫我别做春秋大梦…”
他这么说,我突然觉得胸中有一股闷气。
“我跟阿川还有Sam甚么也没有!”我扬起音调,小张手上的酒似乎微微晃了一下。
“那是因为你根本不敢承认!”
“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而且这是我的事!”
“你说的不错,你的确是一个胆小鬼。”
“我想回房去休息了!”我努力的拄起拐杖,转头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如果你连自己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你根本没有资格伤我的心!”小张一个箭步,扑到我面前,用尽力气的对我吼。
我吓了一跳,松开紧抓着拐杖的手…
“小凤!”阿川甚么时候进了门,我们都没有察觉,一直到他冲上来搀住摇摇欲坠的我。
小张站在他房门口,冷冷地看着我们。
那是我最后一次,也希望是最后一次,看见他那种彻底绝望的目光…
爱情竟让人有家归不得。
从杏子陪我去卸下石膏的那天起,我才知道小张已经开始以学校图书馆为家,总是第一个报到,最后一个走。
连扫地的欧巴桑都知道他。
“你以为他喜欢这样吗?说穿了为了毕业而努力,事实上还不都是因为你?”杏子这样的指责法,我早已习惯了。
人家说物以类聚,所以也许习惯逃避的并不只我一个;我不喜欢看到人家逃避,所以我逃。
这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习惯。
我早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一逃避就到“街角”去占据沙发的习惯。
原来习惯也可以培养习惯。
但,那天我竟然呆呆地面对拉下的深蓝色铁门,以及一张“内部装修中,暂停营业”的红纸。
“好巧…”我似乎不只听见了我自己的轻叹。
微微转过身,看见Sam的影子;我的影子向着铁门,他的影子向着我。
“好像第一次碰到这种状况…”我这样对他笑着,彷佛一切又回到原点。
跟他一起走了一段路,我们找到了另一家咖啡馆,居然像很习惯似的,一前一后的推了门进去。
只是我再也找不到我的沙发,视线所到之处只有统一订制的木椅子。
等我们都坐定下来之后,又开始发起呆,我视线茫然地看着Sam安静的搅动他的咖啡。
他抽出搅拌匙时不小心敲到杯缘,发出“叮”地一声。
“Sam,如果你没有碰到我,事情会不会好一点?”我发誓,我的语气是安祥的。
猛然抬头,脸上的表情顿时少了他惯有的柔和。
“你…为什么这样问?”
“你不要这么紧张嘛!我只是突然想到你那天说的话。”
他又沉默了。
“你那天是想这样跟我说的吧?”不知道为什么,我顿时觉得眼前的阳光变得明亮了一些。
“可以先不要谈这件事吗?”Sam顿时变得坐立不安。
“你不要想的太严重嘛!我只是随便问一问,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
“我…”他开始闪避我的眼神,连表情都变的支支唔唔。
我突然发觉:这不就是我?原来逃避的表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可以告诉我答案吗?”甚么时候我们的角色已经调换。
在这时突然站起身,用一种受惊的鸟的眼神看了我几秒后…逃走了。
虽然他不是真的“逃”,但是他就这样走出了咖啡馆。
逃避的表情,原来真的是这么狼狈。
窗外的阳光,不晓得为什么却让我觉得格外温暖;我,也许终于认清了某些事。
心情莫名地宽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