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发生了一农药事故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海源就爬起床来,吃了点饭就开上那辆小破车来到了盐场,盐场的大门还没开,他把看门的喊了起来,让他把大门打开,然后把车开到了自己的十二号池子处,下了汽车见天这时才微微亮。
  只见小王的门前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了一个香炉,在香炉的另一侧摆放了几个装满佳肴的盘子,还有一盘是滨海地区特有的大饽饽,一支挂着长长一串鞭炮的竹竿在墙头倚放的,推土机在池子坝上停靠的。
  一会开华和推土机司机各自骑着摩托车赶到了这里,司机是二个人,一老一少,等他们下了车,这里就开始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
  只见他们点起香,用双手擎起,对着天对着地对着海分别虔诚的进行了祭拜,然后把燃着的香插进香炉,在推土机前面贴上“开机大吉”的红色纸幅,又把鞭炮点燃后高高的挑起,等鞭炮燃尽,那个年轻的推土机司机跳上车子,将车发动预热后,把那推土机轰隆隆的就开到了池底。
  也不知怎么搞的,张海源本以为那辆推土机能向南开去,但是却见推土机下到了池子底上,在北面由东向西开始了推土的工作。推土机劲儿就是大,一铲子下去能有二米多宽,二三十公分深的样子,等把土推到了西岸,然后调转回头又向东推去。
  开始看着那推土机推的十分顺利,等推了大约有二十分种,推土机的车底和铲车部分就粘满了黑色的瘀泥,车也跑的吃力起来,但是大家却都不以为然,心想:干了那么长时间了,应该不会有事的,所以也只是在看。
  但年老的司机觉得不对,他替下了年轻的司机,自己在车上操作起来。但是随着附在车上的泥土越来越多,推的却是越来越少,原来只用推二次的池子现在却需要推三次,但就是这增加一次的来回,把池底的水却是给震动出来了,旁边没推的位置上已变成稀泥。
  年长的司机有些害怕,忙叫青年司机把铁锹拿过来,把车底和车头的泥土尽量清理干净,等作完这些工作后,推土机也重新工作起来。但是推了几下后,车底下的稀泥越来越多,陷进去也越来越深,到最后一步也走不动了,司机有些害怕起来,就把车停了下来。
  现在距开工还不到一个小时,车就一步也走不动了,这是大家事先谁都没有想到的。
  司机下了车,表情严肃的走了出来,掏出了电话打给自己的老板。老板不一会就驾车赶到了这里,下了车就上了推土机,开动了几下也开不了了,他对小李和开华说:“老板,没法干了,钱我们少留点,权当当个我们来的油钱,你们在找别人吧。”
  小李说:“还怕什么吗?不行就等池底再干一干,然后你们下去推,来回跑还不够油钱的。”
  老板说:“我宁愿一分钱也不要你的,也不敢再干下去了的。我知道在南海也有这种情况,一个推土机下去了,不一会就陷下去了,那个比这个还惨,司机跑的快,爬了出来,推土机一会就没顶了的,老板说谁要是把车能弄出来,就把车子的一半分给他,直到现在那个车子还在那里的。今天一样,现在我也不敢动了,弄不好是越动越深,等我找人来拖吧。”
  他看了看北帮有推土机在跑,就到了北帮去了。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过来了一辆推土机,先把机器停放在坝上,然后司机下来和这几个人围着陷进去的推土机转了一圈,合计了几句就回来了。一会二个司机上了车,陷着的推土机很快也发动起来,而另一辆推土机则下到没有碾压的池底用车头对着陷进去的推土机拚命的推着,巨大的声响把大地都给震动起来,终于陷着的那辆推土机从陷着的坑里向外移动起来。
  而机器一旦动起来,就比陷着的时候轻松多了,二辆车子再也不敢有丝毫停留,轰隆隆的直接开到了岸边,大伙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开华和小李他们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失落。
  老板从裤袋里掏出一褡钱来,从中点出三百元递给了那个推土机的司机,他收起了钱点了点头就要走,开华拦住了他:
  “师傅,你慢点走,你在北帮上推怎么没事啊?南帮上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呢?”
  司机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在北帮干多少日子的了,从没出现过这种现象,你们这土粘,水也多,你没看车一轧,池底那些眼里真向上窜水,也不知怎么回事的。”
  他回答完开华的又对其他人说:“好了,车也上来了,我也好回去干活了的,有事再打招呼吧。”说完上车就走了。
  而留在这里的老板和司机一见他走了,就对开华和小王说到:“算了,那二千元钱我退给你们吧,这三百元钱我也认了,你的活我也不敢干了,老板的钱看样我就是捞不到挣,没法,我没这个福分,算了,就这样吧,我们走了。”说完就掏出二千元递给了小王,任凭他们说什么也不听,只顾把推土机开走了。
  大伙谁也没想到今天会是这么个结果,心里都很有些郁闷。因为当时大家的观念是,如果池子不达到一定的深度,根本就养不了海参的,这可怎么办?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着主意。
  开华想起后来的那个推土机司机的话,“你们这土粘,水也多,你没看车一轧,池底那些眼里直向上窜水,也不知怎么回事?”
  想到这,他拿起一把锨,下到了池子底上,看看自己的池子底下确实是布满了一层直径约一公分左右的小眼,正常情况下那些小眼里是干燥的,而推土机经过的附近,确实从那些小眼里窜出许多水来。他又向外走了走,远离了那些渗出水来的小眼,对准一处干燥的小眼挖去。他挖呀挖,每挖一锨就把泥土甩的远远的,挖了将近有二三十公分,可是那些小眼还存在着,他实在不明白这些小眼里到底藏着一些怎样的小生灵,不过他再向下挖的时候,渐渐地从这些小眼掺出一些水来,水中荡起的泥浆把人们的视线给遮挡起来,这时看不清那些小眼了。
  开华说:“看样就是这小眼捣的怪,它里面装满了水,而且直通池底下的深层,深层肯定是有水了,所以推土机那样的重家伙一压,肯定能把水引到上层来,如果有什么方法把小眼给封上就好了,那些水就没法从下面跑到上面,这样就是有东西在上面压,那下层的水也不会被引到上层,那个时候在推就没有问题了。”这时几个人对此也议论纷纷起来,有的说:对,有道理;但也有表示怀疑的。一时也没有议论出个究竟来。
  张海源见他们议论了半天也没议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就联想起自己的池子,自己的池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原来确实是没有注意,不行,得过去看看。
  他也不管他们在议论什么了,转身走到了坝上,看看自己的池子,虽然那底下也有一些眼,但和开华的比起来,那可是少了许多,或者说是基本没有,他的心有些放了下来,心想:看样我将来挖池子肯定不会费那么大周折的!
  第二天,张海源看见开华的池子又有了一层的海水,能有一二十公分的样子,他一见此景,心里大吃了一惊:“啊,他们不挖池子了吗?费了那么大的事才把海水抽干,干吗又放进了海水?”他很是弄不明白。看到不远处开华、小李和小于他们几个人在对着池子指指点点,他也想弄个明白,就走了过去。
  虽然开华看见了他的到来,但也许是有心思吧,没有学以前那么热情,只是对他点了点头,并在他到来之前,还示意大家停止了议论。
  张海源却没有注意到这些,仍然关心的问:“开华,你又放水进去干什么呀,难道不养了吗?”开华见他把这个话题提了起来,脸上的严肃就有些消退了,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他说:
  “养,怎么不养,不过池子没法挖,这不,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大伙正在合计着呢。”说完又看看大家,其他人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仍心思重重的样子。张海源见了此景,明白他们商量的事并不想让自己知道。他想,别在这讨厌了,回避一下吧,反正我的池子也没有那些小眼,也不用费这个心思。想到这他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了自己的池子边上。
  快到傍晚,张海源正在池子头上看自己的池子,开华来告诉他说:“老哥,别有意见,白天人多,有许多话没法说。”
  张海源说:“理解,理解,有什么意见啊。”
  开华说:“你不是看我们池子水又多了吗,那是我故意放的。我打听了,那些小眼里生活着一种小虾,叫美人虾,它平时生活在地下一米多的泥土里,白天在泥底下栖息,晚上却可以通过小眼上升到水中寻找食物。他们告诉我说,用一种叫‘呋喃丹’的农药就能把它药死,前提就是那小虾必须回到水里的。”
  张海源一听就说:“啊,开华,能这样干吗,你不怕大流吗,他们那里不是还养了许多东西吗?”
  开华一听张海源的声音有些大,就赶紧对着他嘘来起来:“老哥,小点声啊,别叫人听见了。”
  张海源一听也就有些不好意思,开华又接着说:“没事的,我现在池子里只有一点水,今天晚上就放上药,药的浓度很低,而现在外面大流的水位比我的高,并且又正值旺潮间(海水的潮夕,随月圆月缺而呈现高低不同,月初月未潮水大,而中间潮小,后面还有细述),我池子里的水又少,下药后这几天外面池子里的水只能向我池子里渗,而我池子里的水却不会跑到大流里,等过几天药力消了,我再把水放出去,那样就没有事了。”
  见张海源还是有些将信疑信这事,开华笑着对他说:“老哥,你放心吧,海上经常有这些事,只不过要特别注意才是。”
  看开华说的那么轻松、那么在行的样子,张海源的心渐渐的放了下来。但他真的是从没经历过这种事,又想到开华和外面承包大流的老孙的关系那么好,但为了自己的利益,却又如此干法,他的心里就冒出了许多怪怪地想法。
  二个人又聊了一些其他事后,开华向他告辞:“老哥,你在外人面前千万别说这个事啊,虽然没有事,但叫别人知道了终究是不好。”张海源听后郑重的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说的。再说了,我在这里认识几个人啊,认识的那些人还都是你介绍的,我如果说了,你不马上就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张海源说是那么说的,但心里还是想探个究竟的,所以第二天早上早早就到开华的池子边上。来到池子边上后,见还有人也在看,只不过是位置距他这较远,因为都是熟人,他没有太在意,也没回避。他走近了开华的池底,看到水里确实有三三二二的一些小虾,比筷子稍粗,他从水里捞起一个拿在手里看了起来,只见它身长约三四公分,极柔软的酱绿色外壳一节节的连在一起。他想象不到这么柔软脆弱的小生命,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在泥中能挖出那么深的洞穴来,真是造物主的造化呀。他看到水比原来也混浊了起来,知道是这些虾子带上的泥土给造成的。他看到水中那么多的美人虾,心想,虽然可惜了那么多小生灵,但是开华的池子这下可是能再次成功施工了。从内心讲,他还是希望开华把海参养下去的。他这时看到开华他们在池子南头进水处开启闸门,他知道开华这是在向里放水,这是他不希望他药虾的事被别人知道,因为一进水,水即深也混,池子里什么也不会看见的。他走到了池子南头,下到和开华相邻的大流里仔细的看了起来,确实没有看到有一丝一毫的不正常现象,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些来。
  经过四五天的等待,张海源确实是没有发现大流里有异常情况再次发生,又看看开华池子里的虾窟窿眼确实是不见了,他知道这虾药的还算成功。开华他们这几天把海水给重新排了出来,又凉晒了几天,人上去走也很踏实干燥了,开华和小王他们又找来了一台推土机。但是推的结果却又使他们大失所望,和上次一样,还是一有机器的压力就出水,但这水可不是从窟窿眼里出的,而是直接从泥里渗出的。看样上次开华的分析是不对的,但大伙却没有什么怨言,只是分析着下一步如何进行。这时有人建议在池子中从南到北挖一条深沟,把水渗到沟里,汇集到池子的两头,然后从南北两头把水给抽出去。这样池子泥里就存不住水了,那再下去机械就不应该有事的了,他们又议论是中间挖还是边上挖,最后确定在中间挖,因为这样距二侧的距离相等,水也更容易排出去!
  第二天,小李和开华他们找来了一群老百姓,他们都是附近村庄的,没有太年轻的,基本上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他们自带工具和干粮,清晨就来到了盐场,在小李和开华的指挥下,他们在中间开始挖了起来。快到中午时小李和开华把他们带的干粮给热了热,这些人喝着主人免费提供的大桶白酒,吃着自带的干粮,同时也相互开着一些玩笑。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下,大家又开始干了起来。
  这样干了几天,排水沟挖好了,又干了几天,眼看着就又开始能下去机器了,这时却有奇怪地现象发生了。
  开华池子的南头不是有个抽水机吗,只要池子南头水湾里积攒一定量的水,就开始抽了起来,开始的抽水的时候机器开动的时间要长,但是随着存水量的减少,抽水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但是近几天他们抽水的时间却是隔的越来越短,小王和开华他们好奇怪,经过仔细的观察,他们发现南边大流里的水位比原来高了许多。一般人不知道,以为两个池子中间有坝给隔开了,相邻的池子水位高低与自己的池子没有什么关系,但是老滨海盐场的人却是都知道,在滨海盐场的这个位置,海底是泥沙底,泥沙底的渗水性很强,如果水位相差不多,渗水的作用还不太明显,但是如果水位稍微增加,那水位低的池子里,池子水位会增加很快的。现在相邻的大流水位不正常地增加了那么多,肯定是什么地方出来问题了。这是怎么回事呀,那根香没有烧到呀?他们俩百思不得其解。
  但时间不长,也就二三天吧,外面就传出动静了:真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原来开华在池子下药的事不知怎么被承包大流里的老孙知道了,他放出风了: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叫你好过!”大伙没有办法,也因为事是开华引起的,所以只好去找开华,开华一听嘴硬的说:“他妈的,我用药该他么事,我也没放他池子里。你们看,我们还是把药下我们池子里,所以浓度比他们高多了,药在咱们池子的时间也比他们长,咱们池子里的蛤现在一个也没死,挖出来的蛤都活,他的蛤难不成比咱们的还骄贵吗?况且这些药在咱们池子又等了好长时间才放出去的,那时药都失效了,还能药他们什么呀。你们怕么,这事别管,等我找他!”
  看开华嘴硬,大伙也都不说什么的了。但是开华说归说,心里怎么想的他却早就有底了,下了药后他确实也经过仔细的观察了,真没给老孙的大流造成什么损失,事虽然是这么个事,不过下药确实没跟老孙打招呼是真,这事自己做的也是有点理亏,如果别人这么作了,可能老孙就好打上门了,但到自己这里却也算风平浪静,这一方面说明老孙给自己面子了,另一方面也说明老孙也不想把这事闹僵,加上他和老孙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知根知底,知道他火爆子脾气,给他赔个不是也应该差不多了。
  到了晚上没人时,开华就打电话给老孙:“老哥,我是开华啊,你好啊,忙什么呢?”
  老孙说:“哦,是开华啊,我能忙么呀,我在算计算计是不能赔。”
  开华听见老孙的话味不对就说:“老哥,怎么了呀?”
  老孙回答说:“没怎么了的,我看看我的蛤死了多少,虾死了多少。”
  开华听后有点坐不住了,就说:“哎,老哥,真不好意思,下药真没给你打招呼的,不过我下了门点(一点点的意思)药,又憋了好几天没进水出水,加上那几天外面的潮大,你的水位比我的高,水是不可能漏,所以这时我放药应该不会影响你的。再说了,我池子的蛤都没死,你的还有事吗?不行我赔你的吧。”
  老孙一听开华这样说,他的话也软了起来:“不用了,以后别乱使药,就是使也得打个招呼的,人家(这里的人家就是别人的意思)好防备一些,行了,也幸亏是咱哥俩,如果是别人,看我不整死他,等我明天就把水排排吧。”
  开华一听,没出自己所料,他嘴里说:“谢谢老哥啊。”手里的电话就挂了下来。
  第二天一整天,开华也没有看到外面大流里的水少了一丝一毫,他这时生气起来,就拿起了电话给老孙:“老哥,你不是说排水吗,怎么大流的水一点也没见低呀?”
  老孙一听这话也楞了,说道:“啊,是吗,我叫我老弟放水了呀,他说好,他怎么没放呀。”
  开华听后问道:“那怎么回事呀,是不是他又馋酒了?”
  老孙一听他这样说:“敢么(可能的意思)是,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叫上俺老弟到盐场酒店去吃一顿吧,帐记在村委的帐上就行,别叫他知道了。”
  开华说:“那好意思呀。”
  老孙听后笑了:“有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叫你去你就去,共产党叫你吃一顿也吃不穷,你怕么。”
  开华说:“那好吧。”
  到了晚上,开华叫上小李,老孙的弟弟:一个看起来挺高挺壮、说话办事看起来有些二唬的那么个汉子,还有几个朋友一起到盐场的饭店吃了一顿。第二天等排水的时候一看,大流里的水这次真的向外排,开华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不过最后老孙的弟弟知道了开华吃客的钱是哥哥村委里掏的后,却又来找开华把那请客的三百八十元要了回去,说这钱该谁掏就得谁掏。开华为这事弄的哭笑不得,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这之间,有好多人听说开华他们挖不了池子不能干,所以就想来拣后漏了,问他们想不想转租,这之前的工程费用也算是转租者的,转租之后给开华和小王他们的费用是每亩一千二百元。张海源看了问那些想拣漏的:“将来能挣出费用来吗?”他们说:“现在想干,但是却上什么地方也租不到池子,所以就想转租一下,费用吗……?”关键问题他们笑而不答。开华听了坚决摇头,李全却是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