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黄昏,已过晚膳时分。
  欧瑞琛看了一眼身旁心不在焉的戚允杰,道:“戚兄弟,你在想什么?”
  戚允杰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到处打转,听见欧瑞琛问话,有气无力道:“没什么。”
  欧瑞琛见他有些不对劲,又想起他在饭堂的时候一直东张西望地,“一定有事。戚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哪?”
  戚允杰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他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人,便拉过欧瑞琛道:“欧大哥,今天幸亏有雯姑娘的灵言妙语,我才能全身而退。我是不是应该前去当面致谢啊?”
  欧瑞琛本见他神秘兮兮地,以为有什么机密之事,一听却是为了此事,不由哑然失笑,“当然应该。只是不知道雯姑娘在什么地方——”这时欧瑞琛才恍然大悟,“原来,戚兄弟你方才便是在找雯姑娘。怎么,她不在么?”
  戚允杰沮丧地点点头,“就她和新晰道长不在。”他忽而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又闭关清修了?”但他随即又否定掉,“但是新昀道长还在呀!奇怪!难道她和新晰道长在别处用饭?又好象不大可能诶。”
  欧瑞琛见他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也得不出个结论来,不禁摇摇头。这时有一个小道士从旁边经过,欧瑞琛连忙上前问道:“这位小道长,请问一下,雯姑娘现在何处,我们有要事找她。”
  小道士看了二人一眼,施礼道:“欧公子,戚公子,雯师姐犯了门规,被师伯罚去思过房面壁思过去了。”
  戚允杰一听,忙探头过来,问道:“什么门规?”
  小道士迟疑一会道;“是妄言欺诈和私自与玉玑宫往来。要面壁七日,还要抄门轨五十遍。”
  “妄言欺诈,私自与玉玑宫往来?”戚允杰一惊,心想:“那不都是因为要帮我解围?她为救我而受罚,我戚允杰又如何能坐视不理?不成,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忙。”当下,他便问到:“那么,请问新晰道长在什么地方?”
  小道士道:“在养心堂。但是,戚——”戚允杰没听他说完,便飞也似的跑了。几日来的闲逛,他早将玉仙宫的地形构造摸清。一眨眼功夫,便到了养心堂所在的跨院前。“到了!”戚允杰刚想抬腿进去,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思过房”三个字。抬起的腿重新回到地上,戚允杰转身向右,原来思过房就在这里。“先去看雯姑娘,慰问一下,再表示一下感激之情。”他暗自打定主意,便快步过去。
  “门没关?”戚允杰轻轻地推开门进去,“咦,怎么没人?”思过房里灯光昏暗,没有一桌一椅,正面的墙上刻满字,好象是玉玑仙派的祖训,下面有几个蒲垫子。而屋的两侧则是挂着垂缦,长垂至地,屋内一片寂静。
  “奇怪?”戚允杰四处看了看,不见人影,心中犯疑,“难不成还有一个思过房?”他暗自地喃喃自语,忽的侧房传来一个声音:“谁在外面?”
  戚允杰一惊,慌忙四下里看,只见右侧的垂缦被一只素手拂开,露出那洁白的长衫,如丝的秀发,观音般端庄美丽的容颜。她的眼眸明澈如水,一见戚允杰,眼中微微泛过惊奇,忽而眼眸一动,道:“戚公子,怎么是你?”
  “我,我——”戚允杰好一会回不过神来,支吾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来找你,不,找新晰道长。”
  韵雯道:“这个时候,师父应该去主持晚课了,戚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戚允杰道:“没事,没事,其实,我,我是来找雯姑娘你的。多谢你为我解围。”
  韵雯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只怕会弄巧成拙啊。”
  戚允杰惑道:“为什么?”
  韵雯神情凝重,“韵乾师兄不会就这么算了呢。而且,晋阳王府的人,既然可以远来贺兰山缉拿你,他们就不会这么容易罢休的。只怕是逃得了这一次,逃不了下一次啊。”
  戚允杰道:“逃得了这一次,就一次好了。雯姑娘对我有恩,我却累你受罚,不知道有没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韵雯含笑道:“戚公子不用放在心上。这思过房,我是经常来的,很熟悉,我在这里很舒服呢。可以不练功,不用上早课,午课,晚课,我很喜欢这里的。”
  这下,戚允杰倒是一怔,竟然有人喜欢受罚。他愕然道;“雯姑娘,你经常受罚吗?”
  韵雯笑道;“是啊。”
  “你经常犯错么?”戚允杰更加愕然,这样观音一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犯错,还经常?
  韵雯道:“是啊,你不知道,做道士很辛苦的,那么多清规戒律,一不小心,就犯错了。”她忽的又抿嘴笑道;“不过,有时候却是我故意犯错的,到这里来舒服几天。”
  戚允杰不禁笑道;“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好象在外面才是受罚一样的。”
  韵雯笑道:“本来就是。”
  两人相谈正投机间,忽听得门外有人喊道:“韵雯!”
  韵雯一听,脸色大变,“惨了,师父来了。要是看到你在这里,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戚允杰急忙道:“那我先躲起来。”
  韵雯伸手拂起垂幔,指指里面道:“这里。”
  “哦。”戚允杰应了一声,慌忙躲了进去。原来这垂幔里面是别有洞天。四面墙头仍然是阴文的门规,正中却摆了张矮桌,桌前一盏油灯,正散发着淡淡的昏黄的光芒。桌上笔墨纸砚样样俱全,还留着才抄了半页的门规。想来方才韵雯正是坐在这里抄门规,问声才出来的。戚允杰只看了一眼,便被那端庄秀丽的字给吸引住了。他父亲戚伯儒也写得一手好字,潇洒俊逸,但他却不欣赏,他自己的字,龙飞凤舞,狗爬鸡飞,被他父亲嗤之以鼻,但他确信,这上面的字,他佩服,他父亲铁定也信服。
  “你说怎么办?”新晰陡然提起来的声音把戚允杰吓了一跳,他慌忙贴到墙边,掀起垂缦,露出细小的缝隙,歪着脑袋偷偷往外张望。新晰怒气冲冲,新昀则仍然和颜悦色,韵雯正立在一边,看着一封信,神情有些不对。
  新昀劝道:“师姐,你先不要这么生气。只是来了一封信而已,人又不一定会来,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