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影一跃一纵,甚是矫健轻敏,对玉仙宫的地形似乎十分熟悉,他一路引着戚允杰上了雪峰。白影忽的停了脚步,霍然回身,迎风而立。
  这是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一身白色道服,手提长剑,剑端蓝色丝绦随着风轻摆。白衣翩然,眉目俊秀,恍若世外之人。只是一双深邃不可见底的俊目,此时透着些许隐愠的目光,觑着戚允杰,不善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戚允杰正纳闷玉仙派竟有如此俊美不凡的道士而他竟从未察觉,随即又见得他神情倨傲,心中隐约有些不悦,反问一句道:“你又是什么人?”“你不认得我?”年轻公子似有些意外,侧过一双俊目冷冷地打量着戚允杰。戚允杰被他轻蔑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冷哼出一声。“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年轻公子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冷冷道:“你鬼鬼祟祟地跟在筱师妹身后想干什么?”戚允杰干笑一声道:“你若没有在暗处偷窥,又如何会知道我跟在筱师姐后面,看来,你才是鬼鬼祟祟,居心不良!”
  “你?!”年轻公子脸色大变,愠道,“无知小辈,我倒要代你师父来好好教训你一番了!”言罢,他愤然出剑,利落而干脆,势若长虹。戚允杰被他的剑势惊了一惊,慌忙用鬼影千变闪开,一边叫道:“你师父还得叫我师父一声‘师姐’呢,你师父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来,真是她的奇耻大辱!”戚允杰只道这年轻公子既不和他是同一个师父,那他必定是新昀的弟子,因为据他所知,这玉仙宫中只有新晰、新昀两位道长。
  年轻公子不屑地哼了声。“原来是个刚入派的小师弟,怪不得这般没有见识。导你入派的是韵琪还是韵雯,这次怎的教出这么个饭桶来?”戚允杰本来便对眼前这个人很不满了,而他又偏偏辱及韵雯,戚允杰不由地火冒三丈,忿道:“你才是饭桶!”他长剑出鞘,一招雏云剑法中的“日薄西山”,疾攻而去。年轻公子剑眉一扬,似乎有几分惊奇,他随即剑峰内旋,反向斜出,直攻戚允杰腰际。戚允杰一剑回旋,划出一个闪亮的剑圈,这一招正是武当太极剑中的“两仪分生”。
  连攻数招,年轻公子越打越奇怪,他们互拆了三十多招中,戚允杰用的剑招没一招是玉仙派的剑法。年轻公子倏地一闪身,撤出剑阵,厉声道:“你到底是不是玉仙派的人?”戚允杰慢吞吞地出好剑,然后伸出一个手指,在面前晃了晃,又叹了口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接着转身便往回走。
  年轻公子不由地脸色发青,他一挺长剑,侧踏一步,便跃身入空,一时间白衣飘渺,人影闪动,戚允杰猛觉得身后有剑气逼近,忙往旁边闪去,但肩头却还是无可避免地被划了一剑。戚允猛吃一惊,一回头,更是惊疑。剑影重重,剑光弥漫,根本辨不清孰实孰虚。戚允杰心中暗叫一改朝换代:“妈呀!这是什么功夫,这么厉害!得去问问师姐!”他险险地躲过接下来的两剑,自谓曰:“如此情况,只宜智取,不可力敌!”当下一转身,用鬼影千变,拔腿便逃。
  戚允杰一口气跑回了回雁崖外,回头看了看,那年轻公子并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他摸了摸肩头被划破的衣衫,暗道:“好险,还好没割到肉。”随即他又不由忿然道:“那个臭道士,真惹人厌恶。我们是同门诶,出手居然还这么重,还好我逃得快,不然谁知你会不会一剑杀了我?”他忿忿地拍拍衣服,准备回去找欧瑞琛。
  “雯师妹。”一声轻盈曼妙的唤声。戚允杰猛的一怔,他认得这个是韵筱的声音,“雯师妹?”韵雯就在附近。他慌忙循声而去,绕过一道石堤,果见韵筱在净心阁前面叫住了韵雯,问道,“雯师妹,方才可是你找我去碧池坛,有什么事情么?”
  韵雯怔了怔,摇头道:“没有啊。我方才一直与琪师姐一起。”韵筱黛眉轻颦,道:“这倒奇了,莫非是仪师妹存心捉弄我?”韵雯低眉想了想,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抿嘴轻轻一笑道:“筱师姐,你知不知道,今天航师兄过来了呢?”
  韵筱倏地俏脸一红,支吾道:“他,他过来与我有什么关系?”她也不是愚笨之人,韵雯所指之事,她自是清楚。韵航每次找她相会,总是托韵雯之名。况且韵航相貌俊逸不凡,潇洒卓绝,宫中女弟子也乐意为他传讯。但这究是私事,让人洞悉,韵筱不禁娇羞难当。
  韵雯笑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呢?航师兄是来送今年会赛之书的,与我们整个玉仙宫都有关系呢?”韵筱羞道:“我说不过你,你也不要说了。走吧。”说罢,便拉着韵雯往另一边而去了。
  “韵航?”戚允杰将方才之事重新想了一遍,不觉讶异,“莫非那个讨厌鬼就是玉玑宫的韵航,航师兄?那,那厉害的武功难道就是素环内经?”戚允杰不由地惊得张大了嘴巴,他伸手拍了拍额头,道:“没关系,没关系。想我戚家堡的‘鬼影千变’,中原武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区区名不见经传的素环内经,何惧之有?下次再撞上,我就同时用鬼影千变,看谁的厉害!”他暗暗为自已打气,又想起了韵筱听到韵航之名时娇羞的模样,自言自语道:“韵筱和韵航?真是暴殄天物,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戚允杰狠狠地将韵航贬低了一番,随即又庆幸,“还好不是韵雯。韵雯才不会喜欢这种倨傲无礼的家伙呢!”
  戚允杰呼出一口气,顿觉得这个世界原来还是如此美好。时已近午时,他便乐颠颠地回去用饭,下午的时候,还要从韵雯练习剑法,美好而愉快的下午啊!
  美好的三日是如此的短暂。这日一大早,新晰、新昀便齐集所有的弟子聚在上清殿,静候张知府的到来。新晰、新昀静坐在上方,所有弟子分两排而立,戚允杰由于是刚入门的弟子,便排在右侧的排尾,他身旁便是刚及他腰际的韵莹,这使得他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更让他不好受的是,韵雯又和他同一排,排在他这一排的前面第三个,在如此肃穆的情形下,他也不好探头探脑地去看韵雯。站立了快半个时辰,戚允杰心中大叫“无聊”,他已经把对面那排三十一个人数了好几遍了,如果韵雯站在对面的话,他倒也不会觉得如此无聊了。
  大约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见一个小道士快步从外门而来,禀报道:“师父,师叔,张知府到了。”新晰点了一下头,唤道:“韵雯,韵琪,你们两个随我来。”“是,师父!”二人应了一声,提步跟在新晰身后,一道往外而去。快至门口时,新昀回头向戚允杰招招手,唤道:“韵杰,你也来。”
  “是,师叔!”戚允杰欣喜地应了一声,快步来到韵雯身边,轻声唤道,“师姐。”韵雯微微一笑,低声问道:“戚师弟,有没有紧张?”戚允杰本来是毫无知觉,经她这么一问,反而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韵雯见他神色凝重,便轻声安慰道:“不要紧张,张知府是个清官,而且你已经是玉仙宫的正式弟子,他定不会与你为难的。”一番话,如一股暖流流入戚允杰的心田,不由暗自欣慕:“雯师姐真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随着山势渐尽,眼前望见一大队的官兵,整齐地列着队列。正前方一座素雅的青纱小轿,轿旁一匹昂头大马,上面端坐的正是知府独子张韵乾。韵乾见新晰下山来,忙从马上翻身而下,上前行师徒之礼。新晰伸手扶他起来道:“韵乾不必多礼。”
  韵乾立身到新晰身侧,道:“师父,家父在那边已经恭候多时了。”这时,轿门轻启,里面出来一个年过半百,发须花白的老者,他一身蓝褐色的平民衣衫,别有一番平易亲和的儒雅风范。他微笑着向新晰、新昀一拱手,道:“新晰道长,新昀道长,久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