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贺兰山到明花堡有近一日的路程,中午时分,一行人已经进了城,不远处,便是这城西唯一的一家大客栈,当地人称之为“迎远楼”。新晤决定稍作歇息,顺便用些茶饭。
  一进迎远楼,一店伙计打扮的人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只见这人脸圆无须,双目因满盛的笑意而眯成了月牙形。朝着贺兰山一行人躬身道:“几位道长真是稀客,快请进!请进!”
  迎远楼店面很是宽敞,装饰也极为讲究,但顾客却寥寥无几,除了他们一行人之外,就只有那边角落里的一位半百老者和一名十来岁的小女孩。老者一身粗布褐衣,背向而坐,默然地饮着酒,旁座的小女孩梳着两个发髻,看上去同韵莹一般大小,但却显得持重得多。她也是无言地剥着面前的花生,只是在玉玑仙派一行人进入之际回了一下头而已,另外就没有再抬头了。他们似乎是在等人。
  新昀问道:“小二,今日怎么如此冷清?”伙计拉下挂在肩上的堂巾,擦擦桌子,又擦擦椅子,叹道:“唉,这漠北寒地的,一天能有几个客人。各位道长请坐,请坐。小的这就去叫厨房准备素菜。”新昀道:“去吧。我们且稍坐一会。”伙计见众人纷纷入座,正欲退下,却见韵雯从身旁经过,脸色倏地一变,瞪大眼睛望了韵雯好一会儿,又不禁往褐衣老者那边望了一眼,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他晃了晃脑袋,一甩堂巾,便匆匆去了。
  过了不久,饭菜纷纷上来,伙计问道:“各位道长可是往明花堡而去的?小的听说明天乃是秦堡主五十大寿,城东那头,这几天好不热闹!”新晤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伙计笑道:“干我们这一行的,别的且不说,若论消息,可真不是一般的灵通咧!这贺兰城中的大小事情,可通通都瞒我不过!”伙计一边笑着,一边来到韵雯身旁,顺势问道:“这位小道长好生面善,不知是在哪里见过?”
  韵雯自幼长在贺兰山,从未进过城,听他如此一说,笑着答道:“并不曾见过,是大叔记错了。”伙计连连摇头道:“见过,一定见过。我杨某人虽无一技之长,但论这记性,可是非比常人的。我说见过,那便必定是见过!”说着,他微顿一下,问道:“敢问,小道长俗家贵姓?”
  戚允杰一听此言猛吃一惊,“俗家贵姓?”他猛然发现韵雯今日穿的仍然是一身白色道服,与往日无异。“难道,难道说师姐已经出家了?”一骇之下,全身一个机伶,随即转念一想。“不对。门规中不是写着,要满三十岁方决定是否真要入道,师姐年龄不过二十,不可能出家,不可能,不可能的。”他虽是这样告诉自己,心中却也不免惶惶然。
  韵雯倒想听听这店小二有何大论,便笑着道:“姓林。”“姓林?”伙计愣了一会,忽而又笑道:“姓林好哇,咱可找到本家了!”他自己也不由先呵呵大笑了起来。同韵雯同桌而坐的韵媛则奇道:“你方才不是说你姓杨么,怎的又姓了林?”伙计道:“咱是姓杨,但咱娘是姓林的,再说,林、杨,都是从木旁的,那可不就是本家么?!”一言出,众人忍俊不禁,皆道这个店伙计倒是风趣。
  用过中餐,众人便出了迎远楼继续赶路。走出一里多路,新晤忽的叹道:“还好平安无事。”新昀闻言微惊,问道:“二师兄何出此言?”新晤道:“四师妹,你难道没有看出方才那店中有不少高手在么?”新昀一沉吟,道:“师兄说的莫不是那面墙而坐的褐衣老者?”
  新晤点头道:“还有那跑堂的店小二和埋头算帐的掌柜的。”韵琪奇道:“二师伯,那个店小二也是高手么,因何见得?”
  新晤道:“看一个人是否身怀绝技,不能看装束,而是要看眼神。练武之人,体健气足,目光必然清定而有神。店中那三人,目光炯直,精神饱满,必定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他们作此番打扮,蜇伏于此,必定是有所图谋。所幸的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我们,否则,我们难逃损兵折将的后果。”
  新昀忽又道:“那么,那店小二再三询问韵雯的姓氏,又是所为何来?”新晤道:“这我就不得而知了。”他沉默许久,回头吩咐众位弟子道:“此次下山难保会有变故,大家一定要小心为上。”
  “是,二师伯。”“是,师父。”弟子们纷纷应诺。
  约摸东行一刻钟时间,在酒肆店铺林立之中,已经远远可见明花一堡。当今武林之势,乃是“一教两派,三堡四寨,地煞天孤,林丁江湖”,其中“三堡四寨”中的三堡指的便是冀中戚家堡,淮南南江堡,漠北明花堡。三堡之中,戚家堡以一套鬼影千变成名于江湖,南江堡以神秘莫测著称,而明花堡赖以成名的,却是因其豪富。
  明花堡堡主秦穆风,原是以其商场上的精明干练闻于众人,年过三旬之后,忽拜得名师,习得一身高强的武功,便建立起这明花一堡,以重金招揽了些武林高手在其麾下,漠北武林论起势力来,一时却也罕有能出其右者。
  玉玑仙派一行人未至明花堡,便有一青色长衫的清秀少年迎上前来,明着走在最先的新晤和新昀施了一礼,恭声道:“想必两位便是贺兰玉玑仙派的掌教道长,晚辈秦月,家父早已在内堂恭候多时了。”
  新晤微微惊奇道:“原来是秦少堡主。劳及少堡主亲往接待贫道一等,实是令我等汗颜。”秦月连忙道:“道长言重。几位道长能亲临明花堡,是敝堡的荣幸,道长请往这边。”
  “有劳少堡主。”
  踏进明花堡的大门,才知其豪富之名不虚。排列整齐的高屋画栋林立,铺上红毡的中心大道,一眼望不见尽处。就仿佛从外面的那个城镇,一下了踏入了另一个广阔非常的城镇。而其中的绿水小山,亭台古桥,又是外面所望而不及的。在漠北寒地,竟能见到如此明净的景致,看得一行难得下山一次的小道姑们惊艳得瞠目结舌。
  “道长,这边请。”秦月温文有礼,引领了玉玑仙派一行人步上了一座典雅的拱桥。步上桥心里,桥下绿水之中竟悠悠地荡过来一艘兰舟,舟上袅袅婷婷地立着两名华服少女。“哇!”韵婷终于忍不住惊叹出声。“是船!是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