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书画乃是文人四大雅,本是文人墨客的雅事,与刀光剑影的江湖人江湖事搭不上调。但现下武林中,却偏偏不谋而合地崛起了分别以琴、棋、书、画成名的四大世家,人称:“雅武林”!
而近日来,轰动“雅武林”,直至整个中原武林的大事,莫过於书琴两家的联姻。传闻,这对新人,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一时传为佳话。
今日,便是两家的大婚之日,萧家的送亲队已经进入了嘉兴境内。一行人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热闹非凡。队伍前排的宽大的旗子,高高地迎风飘展,上面一个金色的篆体大字,端庄美观而精神非常,十足地显示了无锡天阁府诗书世家的书法造诣。
忽的,扑而一阵疾风,遍地的沙尘飞扑而来。送亲之人掩面地掩面,回身的回身,避免泥沙进入迷漓双眼。片刻之後,风渐渐息去。
领队的是萧家的大管家萧逸,他觉得这风来得怪异,回首往轿门望去,只见轿门微微而荡,而不远处隐约有人影闪过。
萧逸一惊,慌忙下马,跑到轿边,轻声唤道:“大小姐,大小姐!”唤了几声,仍然没有回应,萧逸大叫不好,伸手一掀轿帘,果然轿是早已人去轿空了。
萧逸低声骂道:“可恶!”他堆然回身,纵上马背,朝人影消失处飞速追去。
送新队也只好随著丫环书琦的一声大叫:“小姐不见了”而乱成一团。
嘉兴南湖。
碧波鳞鳞,秋意飒爽。湖心一只豪华的游船,缓缓地移。岸边灌木丛微微摆动,跃出一个黑影,疾速往湖心的游船上跃去。
这游船,纱缦轻扬,隐有丝竹之声,倒像是官宦世家,书香门第的出游画舫。透过轻妙的藕兰色的纱帘,隐约可见一白衫少年正在舱内席地而坐,手执一支狼毫,埋首书画。
帘外一个黑影,恭敬地躬身道:“公子,人已经带到了。”白衫少年手一停,抬头道:“请萧姑娘进来。”言毕他也收笔起身,似是迎接贵客。
门帘轻启,从外面款步进来一位二八佳人,瓜子脸蛋,微露粉色,一双美目满是灵秀,顾盼神飞,神气之间,又透出一股柔顺,温婉,贤德的文秀之气,与那少年完全不同的,她身著一套喜气洋洋的大红嫁衣,云鬓低挽,别有一番妩媚的神韵。
白衫少年上下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似有一些失神,他微微笑道;“萧姑娘。”
那萧姓女子望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什麽人?为何派人劫我至此?”
白衫少年笑而不答,他拍了一下掌,不出一会儿,便从舱中出来一位青衫侍女,手中抱了三幅字画,她揭帘出来,径直将字画放到白衫少年方才所坐的书案上。
在白衫少年的示意下,侍女拿起一幅画,“唰”的一下展开,是一幅梅花图,枝叶均为纯绿色,乃是梅是的珍品绿梅。随即第二图画也展开了,第二幅是一幅夕阳榴花图,榴花鲜红,夕阳潮红,全图一幅和煦绚烂之色;第三幅是一片粉嫩的初春桃花林,娇嫩可爱非常。这三幅画,一清雅,一绚烂,一娇憨,各有特色,却是同样的诩诩如生,精致美妙。
萧姑娘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这一切。侍女的士三幅画分别摊在案上,萧姑娘轻移莲步,上前他细看这三幅画,她回眸望向那白衫少年,道:“莫非公子便是金陵神笔世家的传人?”
白衫少年道:“萧姑娘好眼力。在下金陵周绘青。”萧姑娘道;“原来是周公子,真是失敬。”
周绘青微笑道:“江湖传言,萧姑娘聪慧绝顶,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论才情,论样貌,均不在昔日‘江南才女’林师慧之下,在下拙作,让萧姑娘见笑了。”
萧姑娘道;“哪里。公子大作,雅则怡人神,豔则暖人心,娇则动人情,均乃世间罕见之作,能得一睹,实是小女子的福份。”
周绘青脸上显然有了几分喜色,他笑道;“在下近来专攻花草,欲作百花之图。素闻无锡天阁府书法甲天下,萧姑娘更是集百家之长,自创清瘦端方的黄花篆体,当世闻名。周某不才,今日特请姑娘来此,望姑娘赐诗,助在下一臂之力。”
萧姑娘道;“周公子谬赞了。小女子怎有那样的才能,怕会玷辱了公子的高作。”
周绘青:“萧姑娘何必过谦。萧姑娘,请!”
萧姑娘微微迟疑一下,似有几分惊疑地望了周绘青一眼,她伸出洁白纤巧的素手,执起放轩在桌角上的狼毫,轻轻黠了墨汁,凝神望著那幅绿梅图,稍一沈吟,便提笔在画卷的右上角落字。只见素手微动,便流畅而下,周绘青有些错愕,心想;“时间如此之短,竟已成诗?”
他不由地上前一步,萧姑娘所书的正是她自成一派的黄花篆体,削瘦却清雅无比,起首第一句便是“青素缘何寂寞开?”周绘青心头一动,不禁接著念出声来,“月淡云疏郁孤台。浓豔筑春花尽晓,君种应自天上来。”
待萧姑娘收笔,周绘青道:“好一句‘君种应自天上来’,萧姑娘之诗起句新奇,言尽绿梅的气节,神韵。不过,亦有不佳之处,萧姑娘且看,这一幅绿梅,所画共有一百六十朵梅花,神形各不相同,或窈窕而立,或半掩秀面,或含苞待放,不一而足。萧姑娘纵以一‘孤’字贯连全诗,但却难以说出这一幅绿梅的妙处。”
萧姑娘莞尔笑道;“周公子果然是知诗识画之人,曼姿受教了。”萧曼姿乃是无锡天阁府的千金小姐,却在出阁途中被劫了来,心中本有几分不悦。如今,听得周绘青温雅斯文,谈吐不俗,评点论述又切中肯綮,便顿时有了偶遇知音之感,惺惺相惜之情。
周绘青亦笑道:“萧姑娘太过谦了。正所谓诗如其人,萧姑娘乃是贤良端方,气度恢宏之人,自然不会汲汲於细微之处。萧姑娘是当今武林公认的才女,与姑娘淡诗论画,乃是在下平生最大的心愿。若今生能得萧姑娘朝夕相伴,那周某可谓此生无憾了。”周绘青转脸往萧曼姿望去,似在询问她的意思。
对於周绘青言下之意,萧曼姿早已了然於胸,她并无惊讶或腆然之色,只是微微一笑,道:“周公子拿出三幅绝世之作,是否均是让曼姿以黄花篆体作涂鸦之作?”
闻言,周绘青不免有些愕然,他没想到她会如此云淡风轻地将话题转开,“萧姑娘……”迎上她温祥的目光,周绘青一时也不知说什麽,只是微有些错愕地点点头,道;“对,对,请姑娘赐字!”
萧曼姿盈盈转身,提笔微沈思一下,便轻扶红袖,便落笔为诗,不出一会儿功夫,便题完夕阳榴花图,又转身题初春桃花图。
待萧曼姿收手将笔放回原处,周绘青走近了看,只见榴花图上,所题之诗为“雨歇百花意阑珊,叠豔啼血留日晚。万裙千袂新如火,甘为珠子坠丽衫”。而桃花图上题的是“粉霞落林暗香送,疏绿著枝花影重。情深岂畏东风起,报与春君万点红”。
周绘青乃深谙诗书之人,看罢,不由哂然笑道:“萧姑娘借诗以明志,实令人敬佩。不过恕在下冒然直言问一句,萧姑娘可曾见过德艺山庄的郁大公子。”
萧曼姿道:“从未。”
周绘青道;“既未曾谋面,又怎可谓情深?”
萧曼姿道:“虽未曾谋面,却神交已久。郁大公子,乃名满江湖的德艺公子,才德兼备,为人公正廉明,有郁老盟主遗风,曼姿向来钦佩。何况,郁大公子的侠义之举,也为武林中人所共知。”
周绘青道:“所谓‘侥侥者易缺,皎皎者易污。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郁大公子,名传江湖,全仰仗其祖父余荫。声名如雷贯耳,却只是闻其名而不见其人,郁大公子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我们谁也不知道。萧姑娘如此轻易托付终生,岂非太过草率?”
萧曼姿道:“曼姿的事,有劳周公子操心了。如果信不过郁大公子的为人,曼姿也不会心甘情愿的上郁家的花轿。今日是进门之期,耽搁不得,若公子不原曼姿回去,也不要多加挽留。”萧曼姿语气虽平缓,语意却强硬,有种不容抗拒的威仪。
周绘青不由的呆了一呆。萧曼姿盈盈一拜道:“周公子,曼姿这就拜别。”萧曼姿回身,掀开门帘,出舱而去。“公子!”方才劫萧曼姿而来的黑衣人匆匆掀门帘进来,似要受命去追她回来。周绘青似有些颓废,轻挥一下手道:“算了。”
“不错,这样的女子,如果留不住她的心,更加不会留住她的人了。”内舱传来一个柔细的声音,纱帘微动隐约可见里面有一个人影。
周绘青叹了叹气道:“她以绿梅的高洁绝世来喻郁大公子,明夸绿梅,实赞郁孤台。‘万裙千袂新如火,甘为珠子坠丽衫。’‘情深岂畏东风起,报与春君万点红。’这样大无畏,甘愿牺牲的深情,郁孤台何幸?!”
帘内人道:“萧曼姿才貌双全,情义可嘉,果是当世难得的奇女子,只怕他郁孤台没这样的福份。武林第一美人出阁,武林中有多少人虎视眈眈,伺机而动。萧曼姿嫁不嫁得成郁孤台,还是未知之数。”
再说,萧曼姿出了舱,轻轻一掠便上了岸。南湖边绿树成荫,拂堤蜿蜒,萧曼姿四下望了望,便随便往一个方向而去。德艺山庄是天下闻名的庄派,嘉兴地方必是人人知晓,她不知去德艺山庄的路,便思量著,出了这幽僻的郊区,便可打听。
不料,没走多远,附近灌木一阵摇动,紧接著窜出两条人影来,挡住了萧曼姿的去路。那是一老一少两个,形貌猥琐的男子,老的年近半百,少的二十上下,容貌体形均有些相似,应是父子两个。
那老者半眯著眼望著萧曼次,道:“儿子,这娘们真美得不像个真人一样。武林第一美人,果真不错哪!你说,爹爹对你好不好?”
那少的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萧曼姿,就如发现美食的饿犬一样,双眼突兀而出,口水也似要流将出来,一时竟没听到他父亲的话。
那父亲良久未听到儿子回话,不由火大,抬起手中的烟枪,狠狠地往儿子脑门上砸去,一边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见了女人就不记得你老爹,你良心被狗吃了啊/你这个杀千刀的小王八蛋!”
那少的被打得抱著脑袋乱窜,大叫道;“不是的,爹,爹!”
“不是就好!”老者见儿子认错了,便收回烟枪。
萧曼姿静静地站在一旁看这一对父子打打闹闹,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站著。她知道挡在她面前的是江北武林最令人头痛的活宝父子‘宋氏双鹰’宋铁鹰,宋青鹰。二人虽行为古怪,不三不四,却不知从何习得一身的好武艺,江北武林鲜有敌手。加之生性好管闲事,难缠至极,这次好像来者不善,恐怕不好对付。
宋铁鹰见萧曼姿一动不动地站在一边,先是一愣,後又哈哈笑著拍拍儿子的肩膀道:“这娘们倒是乖巧,竟动也没动。想来定是看上你小子了。”
宋青鹰一听,乐了,大叫道:“说的是,说的是。”他说著便屁颠屁颠地往萧曼姿走去,“娘子!”宋青鹰的一只脏手便往萧曼姿雪白红润的脸颊上摸去。
萧曼姿轻拂纤手,打掉那只逼近的黑乎乎的手,反手一挥,“啪”的一声,给了宋青鹰一记响亮的耳光。
宋青鹰呆了一下,捂著脸,回头哭丧著脸说:“爹,她打我。”
宋铁鹰一沈脸道:“臭小子,你不让你老婆打,还想让谁打啊?”
宋青鹰一想也对,回过头笑嘻嘻地对萧曼次道:“娘子打我,我不生气。不过这个地方不好,会被人家看见的。我们还是先回家,到时,娘子想打几下就几下。”说著,他又伸出手去拉萧曼姿的手,刚一碰上,马上像被马蜂蛰到一样,跳了起来。宋青鹰捂著手大叫,道:“爹,好痛,好痛啊!”
宋铁鹰一瞪眼,啐道:“臭小子,真没出息!”
萧曼姿开口说道;“宋公子中了我们寒霜针,如果再乱动的话,霜针就会溯血脉而上,刺入心脏,到时可就会没命了。”
宋青鹰一听,吓得动也不敢动了,惨叫道:“哇,爹呀,我不要死啦。救我啊!”
宋铁鹰气急败坏地道:“你小子,尽给我惹麻烦!坐下!坐下啊,你这个小王八蛋!”这父子俩一前一後地盘腿而坐,宋铁鹰试著用内力将寒霜针逼出体外。
萧曼姿看了他们一眼,她知道以宋铁鹰的功力,小小的寒霜针定奈何不了他。她也只是想拖住他们,以便脱身。萧曼姿当下便不多加逗留,快步往前跑去。
出了南湖,却仍然见不到行人。她举目四望,只有已显稀落的绿意。“有些不对劲。”萧曼姿暗暗提醒自己。南湖是如何一个美丽的地方,就算已是金秋十月,却也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萧曼姿继续向前而行。
秋风习习,微凉的风中隐隐传来人声,好像有人在叫唤,原先较为模糊,慢慢地清晰了,“大小姐,大小姐……”萧曼姿听出这是萧逸的声音,心中不由一喜,正欲回应那声声叫唤时,身後传来一个声音:“曼姿。”
萧曼姿一惊,回头看去,只见一个二十上下的俊秀少年站在不远处,他一身锦衣,贵气之中又有几分阴沈。“公子是……”萧曼姿不认得这少年,但隐约间又有几分熟悉。
少年眼中明显地闪过一丝遗憾,他黯然说道:“十年不见,你不记得我,也是情理之中。”他顿了一下,接著道:“曼姿,我是唐傲。”
萧曼姿一双美目猛得瞪大,又惊又喜,道:“表哥?你真的是傲表哥?”
唐傲叹了口气,落寞道:“曼姿,你对我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麽?”
萧曼姿微微笑道:“表哥,你真的变了很多。我只记得这麽高,又脏兮兮的你。”萧曼姿俏皮地比了个及腰的高度,笑吟吟地望著唐傲。
唐傲一眼不眨地望著她,似有一些失神。他没想到,十年前那个粉嘟嘟的白玉娃娃,竟会长成今日明豔不可方物的天外来客。
萧曼姿道:“表哥,十年不见,舅舅,舅母可一切安好?”唐傲道:“好,好。”萧曼姿察觉他有些不自然,极力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道:“表哥,你远涉江南,可有什麽要事?”
唐傲说道;“我在蜀中听说表妹你要出嫁,便一路跟了来,一直到了这里,想不到真能见表妹一面……”
萧曼姿道:“承蒙表哥关心。曼姿远嫁嘉兴,不料半途被人劫走,饶幸脱险,正欲寻人问前往德艺山庄的路。方才还听到逸大哥的唤声……”言时,萧曼姿的目光不由地往方才萧逸声音的来处望去。
唐傲凝望著她秀丽无匹的侧脸,犹豫了一下,道:“曼姿,我一路行来,听得大家纷纷传言,说表妹的陪嫁之物乃是一件稀世珍宝,江湖人无不眼红。表妹现在又只身在外,不如由我陪著你去吧。”
萧曼姿微微颔首,道:“那我们尽快上德艺山庄吧。耽搁了这麽久,郁家那边要担心了。”唐傲道;“好。”
於是,二人便朝著方才萧逸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逸大哥,逸大哥。”萧曼姿高声唤了几声却不见回音,路上依旧不见一个人影。
萧曼姿感到不对,回身对身侧的唐傲道:“表哥,你可知道上德艺山庄的路?”
唐傲道:“知道。”萧曼姿道:“既然一时找不到逸大哥,不如直接上德艺山庄,免得找来找去,耽搁了时间。”
唐傲神情微变,道;“不可。曼姿,你乃是世家千金,若不经夫家迎娶,便直接找上门去那岂不是落人笑柄麽?”
萧曼姿黛眉轻颦,对於她来说,这些俗世客套,她是不太在乎的。不过,她顾念到,她的夫婿,乃是誉满江湖的德艺公子,她须顾念到他的名声,可不要因了一件小事,而使得德艺公子有了污点。“那依表哥之见,现在应该如何呢?”
唐傲道:“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然後再派人通知郁大公子,请他们依婚嫁之礼来迎你过门。”
萧曼姿点点头道:“这倒也可行。不过,表哥指的‘安全的地方’是……?”
唐傲道;“我与林家三公林圣宏乃是知交好友,林家也在这嘉兴城内。不如我们先去林家,再请林家遣人通知德艺山庄。”
萧曼姿思及江南林家也是武林中声名数一数二的名门世家,可谓安全的地方,便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傲在一侧偷眼看萧曼姿,见她丝毫没有不放心之状,便暗自松了口气。江湖传言,天阁府主人萧承二十年前偶遇世外高人,得传一套绝世神功,但却始终参悟不透,於是便将神功的口决写成一幅字画,作为爱女萧曼姿的陪嫁之物。希望得传有缘人。唐傲本也是冲著那字画来的,但一见萧曼姿出落得如此美丽绝伦,不免心动,便思理著想一个两全其美之计,既可得绝世神功,又可抱得美人归。
正值他暗自盘算之际。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唐傲回过神,见从前方清静的小路上出现了三个人影,前面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者,匆匆而来,见前面有人,便大叫“救命”,後面紧跟著两个少女,一绿一黄,正是殷梨和小蜜蜂,而那老者不用说,便是人称“无病不治”的神农叟。
“无病不治神农医。”唐傲认得神农叟。
萧曼姿却是不识,问道:“这位老伯便是天下第一神医的神农叟吗?”说话间,神农叟已躲到二人身後,喘息道:“劳烦两位帮我挡一下,我会给你们好处的。”
殷梨一眼就认出唐傲便是那天迫害闵锺伦的少年,冷冷道:“原来是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人。识相的给我让开!”
唐傲一愣,他似乎并不记得自己与这两位少女有什麽瓜葛,他不解道:“姑娘,我们好像并不认识啊。”
小蜜蜂道:“哼,赖得倒快!当初那麽狠地用刀子捅人,这麽快就想翻脸不认帐了。你瞧瞧你,额头上还有几个玉蜂的疱呢?是不是怕人家姑娘知道你的真面目,就不嫁你了……”小蜜蜂的话在看到萧曼姿後截然而止,她愣了一会,轻声对殷梨道:“殷姐姐,这位姐姐好漂亮啊。”
殷梨瞥了一眼萧曼姿,道:“美是美,可惜是个瞎眼美人,不辨善恶,跟这种蛇蝎心肠的人在一起,说不定也不是什麽好东西。”
萧曼姿闻言不禁抬眼看了唐傲一眼。
唐傲觉察,道:“两位姑娘对唐某有所误会,唐某也无从分辨,但请不要出污言诋毁在下的表妹。”、
殷梨“嘿嘿”冷笑。
小蜜蜂眼尖,一眼看见神农叟想趁机开溜,大喝一声:“想跑?!”她向前大跨一步,便一把拽住神农叟。
神农叟大叫起来,双手狂舞,猛地一把拉住萧曼姿的衣角,叫道:“救命,救命啊!”
萧曼姿微惊,道:“姑娘,不知与神农神医有什麽过节,有事可以慢慢谈。”
殷梨道:“有什麽好谈的。”她不由分说,便横出一掌,击向神农叟拉著萧曼姿的手。唐傲记恨二人放玉蜂叮咬他,便趁机出招,劫下殷梨一掌。
小蜜蜂见状,忙侧身一转,出掌击开神农叟紧拉萧曼姿的手,将他拉了过来,娇斥道:“庸医,跟我走!”
神农叟吓得大叫起来:“救命哪!这位姑娘,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啊。”
萧曼姿见神农叟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由地心软,她一闪身,一招“仙女探桃”,隔开小蜜蜂和神农叟,顺势将神农叟面前一挡,道:“这位姑娘,有话好说。”
小蜜蜂道:“这位姐姐,这神农庸医匿藏我家少夫人,害我家公子苦寻六年。你不要帮他,我们定要捉他去见我们公子。”
萧曼姿微惊,疑惑地望了神家叟一眼。
神农叟忙摆手道:“没,没有的事。我神农叟可是天下闻名的神医,怎麽可能会做这种事?!”
小蜜蜂凤目圆睁,道:“你可敢擢土盟誓,对天发誓你不曾医治过我家少夫人?”
神农叟脸色一变,眼珠子转了一圈,迟疑道:“我,我是医治过你家公子和夫人。你家公子是三日後便脱离危险,而你们夫人则是在一年後痊愈,已经自行离开了。”小蜜蜂一愣,犹豫道:“离开了?”
正与唐傲周旋的殷梨闻言,道;“小蜜蜂,这个庸医老奸巨滑,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抓他回去见公子。”
“好!”小蜜蜂应诺一声,马上出招去捉神农叟。
神农叟大叫道:“姑娘救命!被她们捉到的话,我就没命了。“萧曼姿只好出手与小蜜蜂过招。
唐傲乃蜀中唐门的嫡系传人,用毒暗器功夫可谓一流,但拳脚功夫却是一般。几个回合下来,便自知不是殷梨的对手。他心中一转,右手一掌接住殷梨一掌,左手在腰间一拂,一瞬间,手指间便已夹了鸟蛋大小的黄色弹丸。他飞速一旋身,两颗弹丸飞速而出。弹丸击地的那一刻,紧接著两声轻响,顿时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殷梨忽的大叫一声,道:“烟雾有毒,快运气御毒!”小蜜蜂迷失於浓雾当中,直至殷梨一声大叫,方觉这烟雾有异,便依言盘腿坐下。
唐傲趁机带了神农叟和萧曼姿逃离。待确定小蜜蜂二人不再追来後,唐傲递给萧曼姿和神农叟一人一颗黑色的解毒丸,道:“匆忙之中,难保没有吸入毒气,还是吃点解毒药,以防万一吧。”神农叟瞥了一眼那解药,却不伸手去接,昂然道:“我神农叟是天下第一的神医,区区有毒烟雾,怎能奈何得了我?”
唐傲闻言心中很是不悦,但萧曼姿就在眼前,他不便发作,便悻悻地收回解药,回头关切地问道;“表妹,你快服解药吧。”
萧曼姿点点头,又道;“表哥,那两位姑娘会不会有事?”
唐傲道:“她们及时运功御毒,不会有事的,放心好了。”听他这麽说,萧曼姿安心地服下了解药。
神农叟见危机已过,便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刚走几步,便听得身後传来萧曼姿的声音:“神农神医。”神农叟心中大叫妙,方才为了逃命,许诺给他们好处,现下定是来讨了。
“神医前辈。”萧曼姿缓步上来,道,“那两位姑娘并不是邪恶之人,想来定是和前辈有年误会。前辈为何不随她们回去,同她们的公子当面解释清楚,也好尽释前嫌……”
“什麽?!”不等萧曼姿说完,神农叟便惊得跳脚,大叫道:“你叫我去见那个冷酷无情,恩将仇报的杀人魔王?那不就是让我去送死!”
唐萧二人微惊,萧曼姿不解道:“杀人魔王?”她难以想信,那麽清秀灵气的女子的主人竟会是杀人魔王。
神农叟神色有些发青,道:“你们知不知道她们口中的公子是什麽人?你们知道吗?”
萧曼姿和唐傲不禁疑惑地对望了一眼。
神农叟道;“你们知不知道,她们口中的公子指的是‘银衫断剑’,银衫断剑江非尘!”
“银衫断剑?!”
二人神色也不由一变。
虽然银衫断剑销声匿迹江湖六年,但江湖中人却无一不记得六年前曾轰动一时创下连番血案的那位武功奇高,出手又狠又快的少年魔头。他出道也不过短短一年,灭青城,毁碧和,平终南,杀武当三侠,四侠,连林家大当家林崇焕也遭了他的毒手,一连串的血案,使得全武林都深深记住了这四个字:银衫断剑!
“江非尘没死?”唐傲惊愕道,“在六年之前,他不是和那玉玑仙派的叛徒一起中了寒冰之毒,无药可救了吗?”
神农叟闻言,脸上又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道:“本来是无药可救,但遇上我无病不治,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你救了江非尘?!”唐傲真想一掌劈开神农叟那个老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麽东西。竟然去救恶名昭著的江非尘,活该落郭先生的下声,被江非尘追杀了六年。他在心中骂了一句:“活该!”、
神农叟正色道:“那真是种奇怪的寒毒,竟能将人的体液和身体凝固,不就如沈睡一般毫无知觉,宛如一座冰雕。老夫行医五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作为一位神医,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时机。无病不治,果不负盛名,不出三日,江非尘体内的寒毒尽去,只是,那位姑娘……”神农叟神情一变,似有些心虚,见唐傲二人看著,便又壮声道:“那位姑娘虽已寒冰封身,但经老夫妙手回春,也在一年後痊愈。“
萧曼姿道;“神农前辈,本来救死扶伤,仍医者之心。但江非尘乃奸邪之人,救了他,岂不是愧对为他所害的众位亡灵?”
神农叟听得直皱眉头,道:“什麽亡灵不亡灵的?救都救了,现在说什麽也没用了。好了,好了,这件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你们晚辈的事了。”神农叟意气凛然地摆摆手,很潇地转身走了。那神情仿佛是一位英雄甘为知已而敢天含笑赴死一般,光荣而伟大。
唐傲瞪了神农叟的背影一眼,心中骂道:“装模作样!老不要脸的吹牛王!”
萧曼姿则轻叹道:“银衫断剑未死,江湖又要多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