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这是一片极其静谧的树林。
树木分为两边杂乱无章地排列著,中间一条蜿蜒细长的小道,铺著土黄色的沙石。路的一端开在树林的边缘,另一端却连绵不知通往何方。
郁孤台立在路的开端,一动不动地凝视著这一切,似要看出什麽端倪来。
这里太安静了,太不寻常了。
衣袂微动,只听得长剑出鞘的一声轻响,一道雪亮的白光划过天际,没入土中。顿时一阵沙石乱飞,天空一片暝迷。漫天的黄沙中,剑光又是一闪,一块路旁的巨石应声飞起,重重地砸到小道的正中央。
随即,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凉飕飕的怪风,阴恻恻地,吹得人不由地从骨子里开始发毛。紧接著,一阵“嗤”的细响,那一棵棵的树竟然径自移动了起来。那小道上的土黄色的泥沙竟也渐渐泛红,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就如血染一样地怵目惊心。
“果然是万极幻相阵!”郁孤台微微一笑,身形却疾跃而起,跃上树顶,极目四望,果见一片丛林中心有一座青茅所盖的茅屋。郁孤台不再怠慢,便径直从树梢直往丛林深处掠去。树枝猛烈地颤动,疾风劲吹,夹杂著一片片树叶扑面而来,锋利如刀。郁孤台身形飞快地变动著,竭力避开那些树叶的袭击。
茅屋已近,郁孤台的身影一医治,就如秋季翩飞的落叶,轻巧无声,有如晴蜓点水般的优雅。他双足刚著地,茅屋的两扇破旧的柴门便“吱嘎”一声开了,门内传来一个清亮好听的声音,道;“郁大公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呢?”
郁孤台温雅地笑笑道:“有求於人,自当亲自登门造访。”言毕,他便缓步进得门去。茅屋的内部装置正如它的外观那样简陋。正中青藤编制的一张茶几和两张半旧的藤椅。左侧是两扇大开的2窗,右侧则挂著垂帘,里面隐约有人影走动。
仍然是那个好听的声音:“传闻郁大公子德艺双馨,乃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是翩翩佳公子。”
郁孤台道;“传闻青鸟草堂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乃江湖奇帮异派,今日一见,怎的也和外人一般见识?”
“哈哈──”帘内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笑音落去,又听得那人道:“好,郁大公子,果非寻常。公子的生意,赵某接下了。正午时分,自会有人来告知萧姑娘的下落。”
郁孤台道:“多谢了。到时自会有百两白银存入青鸟草堂的银号,郁某就此告辞。”郁孤台抱了下拳,回身欲走,未至门口,又听得那人叫道:“郁大公子请留步。”
郁孤台停下脚步,转回身道:“堂主还有何事相告?”郁孤台语气平缓,还是一派温雅的风范。
青鸟草堂嘉兴分堂堂主赵无殇道:“郁大公子,赵某有一事相劝,还望恕在下冒昧。”郁孤台道:“赵堂主请讲。”
赵无殇道;“郁大公子乃武林後起新秀中的皎皎者,前途不可限量。但萧姑娘如今是谣言谗身,是武林正邪两道有私心者争夺的焦点,公子若娶她过门,岂不是引祸上门,误了自身麽?”
郁孤台道:“赵堂主好意相劝,在下感激不尽。只不过,这门婚事乃是太君所订,并非郁某一人说了算。况且,花轿已到嘉兴,也容不得在下再退缩了。木既已成舟,也唯有去迎风搏浪,至於是凯旋而回,或是尸沈海底,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无殇凛然道:“郁大公子果乃君子,只可惜教令在身不能与公子相见,他日若有机缘,定当与君子好好地对饮一番。”郁孤台叹道:“只怕是桑田沧海,人事全非了。”
赵无殇听出他语中多了几分愁绪,问道:“郁兄是否有什麽心事?”郁孤台藏起一闪而过的忧愁,露出原本温雅的微笑,道:“没什麽,只是有些烦心。”赵无殇道:“郁兄不必心烦,正午定会有萧姑娘的消息。郁兄只管静候佳音便是。”
郁孤台道:“静候佳音。”他知道他是绝对不可能“静候佳音”的,毕竟未过门的妻子下落不明,找青鸟草堂,只是在没有头绪的苦寻中找到一丝依靠,但他也希望早一点找到萧曼姿,确定她是否安全,这才能放心。
郁孤台告辞了赵无殇沿原路出了树林,便迎上守在林外的萧逸。萧逸急急迎上来,焦急′询问道:“大公子,怎麽样了?”郁孤台道:“他们应下了。说正午就会有消息。”
萧逸似乎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了。”
郁孤台见他脸上有了倦容,人有时便是如此,紧张时可以连夜连日地四处奔波,但一旦放下心来,就会马上倦怠。
郁孤台道:“萧管事,你四处寻找了一日一夜,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萧逸摆摆手道:“大小姐一日不回,我又如何能安心休息。大公子,我看我还是再去找找吧,多个人多一份机会。”
面对如此忠心的人,他又能说些什麽呢。郁孤台只好点点头道:“那你多加小心。”萧逸道:“我会的,多谢大公子关心。”他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郁孤台轻叹一声,也迈步离去。
郁孤台一踏进香其茶楼,马上有一个衣著华贵,矮矮胖胖的青年公子迎了上来,端著一副腻人的笑脸,操著公鸭嗓子,高声叫道:“郁大公子,真是好久不见了。”
郁孤台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道:“吕公子。”那矮胖子是嘉兴大布商的独子吕栋,曾与德艺山庄有生意来往,因而认得郁孤台。
吕栋这麽一叫,整个茶楼顿时引起了轰动,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众位客人无不探出脑袋来,想一睹这位轰动全武林的德艺公子郁孤台。“吕兄。”
一名原本与吕栋同桌而坐的锦衣公子闻声而来,道:“吕兄竟然认识郁大公子,真是难以置信。”言罢,他又谄笑地朝向郁孤台道,“在下高永会,一向闻郁大公子大名,不想今日竟有幸得见,真是三生修来的福份哪!”
郁孤台只是淡淡地笑笑,道:“原来是高公子。”
“郁大公子,这边坐,这边坐。”不等郁孤台答应,吕栋便热络地拉著郁孤台往自己的桌边坐去,他极力地想显出自己与郁孤台有如何地熟稔,想在朋友和街坊面前不失时机地炫耀一番。郁孤台只是顺著他的意思落座。这样的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了,从小到大,他早已习惯一举一动受人瞩目的情形了。他知道怎样去应付。因为这样既不会有人说你恃名而骄,不可一世,也不会有人说你哗众取宠,虚荣肤浅。
因而他的名声一向很好,德艺公子这个名号也越传越远。
“郁大公子。”吕栋为郁孤台倒了一杯酒,道:“听闻近日是公子大婚之期,郁夫人是武林第一美人天阁府的萧曼姿萧大小姐,真是可喜可贺啊!”
高永会也:“真乃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天底下也唯有天阁府的萧大小姐,才配得上人中龙凤的郁大公子,这才叫作佳偶天成哪!”
郁孤台笑笑道:“多蒙两位贵言,郁某在此谢过了。”
高永会急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吕栋又道:“不过,在下又耳闻,萧姑娘的花轿为人所动,不知是否有此事?”郁孤台微一点,道:“是,郁某来此正是为了等消息。”
楼内顿时一阵骚动,人人交头接耳,奇怪竟有人敢动武林第一庄德艺山庄的花轿。高永会显出很气愤模样,忿然道:“何人这麽不知死活,竟然动郁大公子的花轿,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吕栋亦道:“想郁大公子十三岁便已胜过青城、终南、崆峒三派的掌门人,如今天下,又有何人是大公子的对手。那人也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提往事倒罢,一提起,郁孤台便觉得心情有些沈重,也不再去听他们在说些什麽了,只是默默地坐著,样子还是那样的温雅而谦躬。高永会发觉郁孤台脸上没了那抹温和的笑意,便向吕栋一使眼色。
吕栋也会意地停了下来,道:“郁大公子,其实也不心过於担心,吉人自有天相,萧姑娘定会平安归来的。”郁孤台淡然一笑,正欲说什麽,忽听得耳边“啾”的一声轻响,郁孤台心中一动,随即脚下一移,一旋身,在空中接了个东西,便旋转落地。
起、接、落,三个动作迅速而优美,看得众人目瞪口呆。郁孤台也顾不得众人叹为观止的神情,打开接过来的纸团,只见上面写著:“城郊翼然亭。”左下角还绘有一只青色的小鸟。
郁孤台心中一喜,当下向高吕两人一拱手,道:“郁某有要事先行,有比他日再聚。”高吕二人只是愕然地应了一声,当他们回过神来时,郁孤台早已飘然而去了。
当郁孤台赶到翼然亭时,正见一队迎亲队吹吹打打地离开。郁孤台停了下来,细细看著缓慢移动著的队伍,却看不出一点可疑之处。他又转目往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人迹,心中疑道:“莫不是消息有误?”但青鸟草堂打探消息的准确性与快捷性都是人所共知的,消息不大可能会出错。
郁孤台想了想,便跟著花轿往前而去,一边仔细地四周张望。黄沙铺就的大道行人无几,两旁的林中更空荡荡,突兀地一点白光跃入目中,郁孤台心中一惑,犹豫一下,向前缓缓地一步一步而去。
走近了,只见一个身著白衣的女子仆倒在草丛中,白色的衣衫上沾满黄泥,隐隐有被硬物划伤後留下的血痕,墨黑的长发杂乱地披在身上,沾满草屑的沙泥,也遮住了半露在外的脸庞。一双布满伤痕的小手无力地摊在地上,伤,脏,却掩不了少女原来白皙肤色的本质。
郁孤台心中莫名地沈痛,他缓缓地蹲下身,伸手将女子扶了起来,让她坐在地上,头靠在他的肩上。郁孤台伸手将女子脏乱的长发捋到耳後,那露出的细致皎洁的脸庞,竟与他祖母给他的那张画像一模一样。
郁孤台心中一恸,唤道:“曼姿,曼姿!”他不知她为何会弄成这个样子,但看著她遍体伤痕和惨白如纸的面容,只觉得心纠结在了一起。他抱起女子,当即想也不多想,便回身往德艺山庄而去。
此时,他心中所惦只是要救醒怀中昏迷不醒的女子,却万万没有想到他怀中所抱之人并不是他的妻子萧曼姿,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女子,而他真真正正,明媒正娶的妻子,却是在他方才错过的花轿之中。
萧曼姿独自坐在花轿之中,听著充耳的喜乐,心底却隐隐觉得不对。今天一早,唐傲便来通知她,说是德艺山庄的花轿来了。然後便是三五个丫环来帮她梳洗打扮,直到巳时方才上花轿出门。萧曼姿掀起盖在头上的锦帕,伸手在旁边的轿窗上掀起一条小缝,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这个树林?”萧曼姿看著外面这个树林有些熟悉。她记起地南湖外的那个树林,“这条路应该不是上德艺山庄的路。”萧曼姿又看到了走在轿边的红衫侍女,及队伍最前面右边骏马上的黑衣男子,心道:“这麽说他们应该不是德艺山庄的人。那他们是什麽人?他们又想做什麽?”她心中一动,唤道:“停一下,停一下。”
“夫人。”那名丫环听到唤声凑到轿门口,道:“夫人,有什麽事麽?”
萧曼姿道:“我有一些事,让他们先停一下。”轿门外静默了一会,然後鼓乐停了下来,再过一下,轿也停下来了。萧曼姿拉下红头盖,掀开轿门便走了出来。
“夫人。”丫环不由地瞪大眼睛,不解道。
领队的两名黑衣男子也走了过来,询问道:“夫人,有什麽事?”
萧曼姿道:“我们这是上哪?”
黑衣人怔了一怔,道:“自然是上德艺山庄。”
萧曼姿道:“这条是出城的路,而德艺山庄是在反方向的南兴街的尽处。”
两个黑衣人不由地互望了一眼,他们没想到在林家萧曼姿已经将上德艺山庄的确切位置打听清楚了。萧曼姿道:“你们是什麽人?”黑衣人又是一愣,不知如何以答。
沈默时,忽的前方的树枝“簌簌”地颤动,叶落纷纷。凌空一个人影闪动,划一个优美的度,落在了两名黑衣人的马前。
来人是一名身著新郎装的青年公子,斯文,而气质昂然,“公子!”黑衣人一见新郎便侧身下马,便恭敬地行礼道。
新郎微一颔首,一双乌黑的眸子却一下毫不客气地打量了萧曼姿一番,道:“萧大小姐果然是既美貌绝伦又精明过人,看得我都有几分不舍了。”
萧曼姿道:“你是什麽人?为何要冒充德艺山庄的郁大公子?”
新郎撇嘴一笑,伸出一个手指在面前摇了摇道:“萧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乃是堂堂正正的德艺公子郁孤台,何谓‘冒充’?”
“你就是郁大公子?”萧曼姿美极的脸上满是惊异,道,“我却不信。”
新郎微笑道:“为何不信?”
萧曼姿道:“凭感觉。如果我若非郁孤台,又如何从精明干练的林当家手上将你顺利地迎娶出来,而你的那位唐门少主的表哥也不会如此放心地将你交给我们吧。”
这番话说得萧曼姿有几分信了,她又如何会想到设计她的正是她久别重逢的表哥呢。萧曼姿沈吟一下道:“就姑且信你所说,那你迎我至此,又是所为何因?”
新郎道:“原因只有一个字,画。我要的是你陪嫁的那幅字画。”
萧曼姿道:“你娶我也只是为了那幅画?”呀然她还不确定面前的这个青年公子是不是她的夫婿郁孤台,但听到如此的说法,心中也不免戚然。她有些害怕事实真会这样。
新郎缓缓摇摇头道:“错。我要的只是画,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娶你。你是武林第一美人,又是天下闻然的才女,我不喜欢太优秀的女人,这样,我会觉得压力太大。”:
“那你为何还来提亲下聘?”萧曼姿不禁悲伤起来。当初德艺山庄遣人来提亲,她久闻郁孤台大名,早就钦佩,虽然耿耿於怀於未曾谋面,但萧承旭言道郁大公子是叭一一个值得他托付神功的武林新秀,因而她也未反对,心甘情愿地跳上远嫁之程。千里奔波,不料换来的却是这样一句伤人的话,这如何能让她不伤心?
新郎还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一脸无奈道:“这都是太君的主意,我也没办法。”
萧曼姿一改贯来的温和平缓的语气,有些激愤道:“你这麽想得到字画,只要我进了你郁家的门,自然会将它转交与你,到时还是为你所有。你又为何──你就如此不想娶我?”想她萧曼姿十四岁上,上门提亲之人便多如过江之鲫,不料如今这样白搭送上门,竟被人买椟还珠,拒之门外,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这麽不想她,她怎麽会这麽失败。
新郎笑了笑道:“有个绝世的大美人主动送上门来,我郁孤台又不是笨蛋,没有理由闭门不纳。只不过,现在江湖人有那麽多人觊觎这幅字画,我若这麽光明正大地将你迎进门,那岂不是自揽了个大麻烦进门,搬石头砸自己脚背麽?”
见萧曼姿脸色渐变,新郎脸上笑意愈浓,道:“所以,我让人半途劫轿,让江湖中人都知道你并未进我郁家大门。不料他们却放你走,还半途杀出了唐傲,我还以为计划会泡汤,谁知唐傲这个笨蛋还真够君子,竟然将你原封不动地送上门来。呵呵,竟有这样的好事。”
萧曼姿脸色隐隐发白,道:“那你现在想要如何?”
新郎笑道:“自然是要画。”
萧曼姿道:“如果我不给呢?”
新郎道:“字画一定在你身上,大不了搜身。”
“你敢这麽对我?”萧曼姿俏脸倏地刷白。新郎暖昧地笑著,欺近一步,伸手便要抚上她雪白粉晕的脸颊。
萧曼姿心中一股气上来,她使劲地一手打开他伸近的手,忿然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德艺公子的真面目公布於人前,让你身败名裂?”
新郎无所谓道:“我是怕,但是你等不到那一天了。”“你,你要杀我?”萧曼姿被他一步步地激恼,竟无暇去怀疑他的身份。新郎道:“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林二当家知道你被德艺山庄接走了。但是也没什麽大不了,林家现在也不只是半个江湖门派,而德艺山庄却是天下第一庄,如果我坚决否认,你说他们会相信谁呢?”
“你?!”萧曼姿不敢置信地望著他。萧曼姿得天独宠,集百般好於一身,自小是听著人夸许赞美长大的,就算是萧承旭也从未跟她说过一句重话,她没想到,她一向敬慕的郁大公子竟会对她说这麽冷酷无情的话。她的感觉却像是一下子从天堂到地狱,那种落寞与痛心。
新郎又道:“其实,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你跟我到嘉兴城外的别苑,安心地住在那里,做有实无名的郁夫人。如何?不知夫人选哪一条路?”说著他又笑咪咪地过来,伸手要向她纤腰上抱去。
萧曼姿一掌击开他,厉声道:“你当我萧曼姿是什麽人?我宁愿死,也绝不会使有蒙羞。”
新郎阴阴一笑,道:“那就怪不得我了。”他往後退了一步,两个黑衣人便“唰”地拔出爵间的软剑,“哗”地一声便往萧曼姿攻来。
萧曼姿面无惧色,只是花拳绣腿周旋於剑影之中。天阁府的建立者萧承旭的父亲,本是二甲进士,赐仕天阁府。晚年因病罢官,其子萧承旭却弃文从武,建一代武林世家。但却一直未忘父业,以诗书传家。萧曼姿从小也多沈湎於诗书经理,却疏於练功,因而那两个黑衣人虽不是一流高手,她却仍然不是对手。萧曼姿不愿身死人手,还让父亲的心血所托非人,她便边打边往南湖边上退去,打定主意,无奈时大不了跳湖自尽。她奋力地抵抗著,後脚已经踏到了南湖的堤岸上。
萧曼姿回头便望入那深不见底绿盈盈的湖水,不由失了一会神。一瞬间,眼角剑光一闪,斜斜地窜下一个人来,却是唐傲。
“表哥。”萧曼姿不由一喜。“曼姿。”唐傲挡开黑衣人一剑,侧身挡到萧曼姿身前,右手腕一翻,十数枚飞针齐发,趁他们挡暗器之时,唐傲一扔烟雾弹,回身一搂萧曼姿的爵,便借烟遁去。
奔出三五里外,萧曼姿察觉两人靠得这麽近,不安地动了动,唤道:“表哥,你放我下来吧!”唐傲犹豫了一下,停下脚步,放开手,道:“曼姿,我,我吸是一时迫於情势,无意──”
“我知道。”萧曼姿引开话题道:“表哥,若不是你来,我此时也许已成了南湖底的亡魂了。”
唐傲道:“没想到郁大公子竟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还好我跟了来,不然,後果真不堪设想。”
萧曼姿道:“表哥,你怎麽会跟出来?”
唐傲迟疑一下道:“我__。你出门後,我便又担心路上会出什麽事,郁大公子又没有随行在旁,我便跟了来,想一直送你到德艺山庄去。”
萧曼姿心中耿耿於方才那自称郁孤台的人的言语,正哀思满怀,也没有细味唐傲语中的弦外之音。萧曼姿目光悠然,哀然道:“想不到德艺公子却是这麽一个城府歹毒的人,我太失望了。“她原本以为他是个值得她托付终生,了结父亲心愿的人,不想──
唐傲从侧面望著萧曼姿,只见她皓首莹姿,明眸流转,又隐有缕缕哀思,更添楚楚之色,看得他方过大乱,不由脱口道:“曼姿,你随我回四川罢。”
萧曼姿一惊,回眸怔怔道:“表哥,你方才说什麽?”
唐傲道:“曼姿,既然看清了郁孤台的庐山真面目,那你就没必要再嫁入德艺山庄了。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带你回四川,做我们唐门的少夫人,其殊荣虽比不上德艺夫人,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表哥。”萧曼姿有些不满地打断他的话。脸上的慢意一闪即过,她温声道:“表哥,我嫁往德艺山庄,并不是为著德艺夫人的殊荣,而是出於对郁老盟主的崇敬和郁大公子的人品的信赖。而且,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纵然可以公然诲婚,但婚约仍在,我是绝对不会另嫁的。”
唐傲一急道:“那我们可以回无锡找姑父,让他老人家作主,只要他了解郁孤台的真面目,必定会毅然退亲。而且,你我乃是中表之亲,亲上加亲,姑父他断然不会拒绝。”
萧曼姿道:“我爹不会答应的。爹爹心高气傲,他唯一看得起的武林後辈便是郁大公子。从十四岁一直留我到今,无论是什麽人上门求亲,他都不假以颜色。我知道他为的就是希望有一日郁家会来提亲。爹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如果找不到他心目中理想的人选,他宁愿我孤老一生。”
唐傲道:“姑父这也太没道理了!怎麽可以这样自私地耽误表妹的终生呢?”
萧曼姿道:“其实爹爹的意思也就是我的意思。我上了郁家的花轿,便是郁家的媳妇。郁孤台他是沽名钓誉也好,恶贯满盈亦罢,我萧曼姿此生绝不二嫁。”
唐傲又是吃惊又是失望,他没想到萧曼姿的态度竟如此坚决。他颓然叹了口气道:“既然表妹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再说什麽了。不知表妹今後有何打算?”
萧曼姿道:“我想回无锡天阁府。”唐傲道:“那我送你回去。”萧曼姿犹豫一会儿,道:“那有劳表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