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非尘远远地便看到有个人立在洞庭湖畔,似在等待什麽。江非尘心念一动,一闪身便落到那人背後十步远处,开口道:“洞庭湖底,是什麽意思?”
  那人忽的仰天大笑,道:“原来银衫断剑江非尘也有有明白的时候。”那人缓缓地转回身,正是布城才,他脸上颇多喜色,慢吞吞地说道:“洞庭湖的就是眼前这个湖,底麽,自然指的是湖底,你要找的人就近在这洞庭湖底。”
  “睁眼说瞎话!”不等江非尘发话,旁边便人影一闪,花想容轻飘飘地落在江非尘的身旁,道:“洞庭湖底?人家找的难道是死尸啊,在湖底……”她一言未落,便听得江非尘愤怒地低声喝道:“你说什麽?!”
  花想容被他愠怒的声音给惊了一下,她不明白她那句普普通通的话,竟会引起他如此冷漠的人的这麽大的愤怒。
  布城才叹了口气道:“看在‘青鸟草堂’的金字招牌的面上,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摇摇头,回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指著花想容道:“这个是什麽人,也要跟著去吗?”
  江非尘道:“你只管带路,不必睬她!”江非尘表面虽然依然淡漠如水,其实心急火燎。六年的苦寻,今日总算接近结果,他又如何能心平气和。“韵雯,韵雯。”他在心中低低地叫唤,“我要见到你了。六年了,好漫长的六年,你为何忍心避著我六年?”
  布城才带著二人辗转来至洞庭湖边山上的一个洞穴旁,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後,便躬身进了洞。他四下里踏了踏,许久,才踏到一处回声空空然的地面,道:“就在这里了。”
  随即“轰”的一声响,似乎有东西被掀开了。江非尘由於仙罡护体神功的庇佑,功力极深,在黑暗中亦能视物,他看清这山洞中竟隐藏有下沿的石梯,不过两壁却是怪石嶙峋,想来这应是匆忙之间临时挖掘的道路。
  三人沿著石梯慢慢地往下走,江非尘跟在布城才身後,一边不住地打量著四周,一边心里又禁不住地激动,七上八下,不知道阔别六年後的重逢,会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随著石梯的渐渐下沿,一股潮湿阴冷之气浸袭著发肤,花想容机伶伶地打个个寒噤,低声骂道:“这鬼地方,阴森森的!”刚出声,便听到江非尘冷冷地回敬道:“没有人叫你来!”
  花想容见他主动同她说话,心中不胜欢喜,她慌忙加快脚步,来至江非尘身旁,道:“你真是奇怪,人家跟你说话你不理,没和你说话你倒是要答。嘿嘿,这样很好玩吗?”
  江非尘不语。
  花想容轻笑道:“又是如此!银衫断剑江非尘,我早该猜到。只是我想这‘银衫断剑’是著银色衣衫才是,你怎的却穿了蓝衫?非是我红粉娇娃孤陋寡闻,不认得你大名鼎鼎的银衫断剑,而是你误导了我。”
  “红粉娇娃?”江非尘不语,倒是布城才起了好奇之心,他回头说道,“你是红粉娇娃?我却不信。三十多年前,红粉娇娃媚行天下,算来至今至少年近半百,说是她孙女,倒是有几分可信。”
  花想容闻言“格格”娇笑道:“这位小兄弟好见识,想来便是青鸟草堂门人吧。”布城才道:“正是。在下姓布,小字城才。”
  花想容念道:“布城才?不成才。”她娇笑道:“这恐怕不是你的真名吧。”布城才却只是笑而不语。
  渐近湖底,石梯愈显狭小,只容一人穿过,但壁间竟有了亮光,雪白的光芒。“奇怪!”江非尘心中暗道。若是灯光,应是朦胧的淡黄色的光芒,但此处散发出的却是纯白。他疑虑未消,便随著石梯一转,进入了一个偌大的石室,准确的说是一个冰室。
  中间一个极大的冰灯,呈圆形,悬在半空,内部似是一盏油灯,微黄的光经外面冰的一折射,便多了些纯白,再加之石室的四壁均为冰块堆砌,因而散发著雪白的光芒。石室很大,经过一道拱门,里面似乎还有内室。
  花想容道:“想不到这洞庭湖底竟别有洞天。”满室的冰块散发著刺人的寒意,她功力薄弱,不由地一阵瑟缩,不禁往江非尘那边靠了靠。见他并没什麽反应,花想容心中暗暗高兴,她微扬螓首,却见江非尘剑眉深蹙,她不由回头问布城才道:“非尘要找的人真的在这里麽?”“青鸟草堂……”
  “谁,谁在外面?”布城才的话刚说了一半,便听得一声低沈的喝声人内室传出,话音刚落便见一个著厚厚棉衣的老者匆匆地跑出来,一见站在外面的几个人,顿时傻了眼,瞠目结舌道:“你们,你们怎麽会找到这里?”花想容见这老者穿得如此厚实,鼻子脸庞冻得发红,不觉有几分滑稽,笑道:“你会找到这里,我们为何就不能找到这里?”老头瞪大一双眼,似乎还是不太相信竟会有人找到这里。此石室本为‘九指神偷’黄奇山的藏宝之处,後得其慷慨相赠,方改为如今的冰室。此地一向对外绝秘,怎会有人知道这里?
  “韵雯在不在这里?”江非尘直截了当地问道,这是他唯一关心的问题。“她,她……”老者神色不定,支吾许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江非尘从来都不是有耐心的人,他的目光撇开老者,便径自从内室而去。老者见江非尘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侧一掠而过,大惊失色,惊惶道:“江非尘,你不要乱来,会坏事的!”
  江非尘从他的表情知道韵雯必定是在此地,此时此事,他如何再能心平气和地站在那里与他周旋。他闪电般地闪入同样冰冷的内室,一眼便看到室正中有一张半人来的冰床,幽幽地闪著一丝淡绿的微光,而床上则直直地躺了一个人,一动不动。
  六年未见的容颜又重新展现在他的面前,曾经灵慧的双眸如今却紧紧地闭著,长长的睫毛像两扇沈重的门,遮掩了所有的光彩,曾经粉润的面颊如今却苍白得无一丝血色,曾经嫣红的樱唇也褪尽鲜灵,白中透出紫来。江非尘蓦地驻足,怔怔地望著冰床上的韵雯,似僵住一样,一动不动。
  “江非尘!”那老者惊慌地冲了进来,见江非尘只是站著,并未乱动什麽,刚呼出一口气,便听得江非尘一字一顿道:“她怎麽了?”老者一怔,道:“她,她没……”他话未说完,便见江非尘倏地回身,一手擒住老者粗短的脖子,口气一厉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小小的问题?!”
  不错,这老者正是有无病不治之称的神农叟。神农叟看到江非尘眼中冷冽的杀意,又感觉到颈间手劲加重,他不由地手脚发麻,颤声道:“她,没……没……死……”随即赶到的布城才见状,慌忙来到二人之间,道:“江非尘,无病不治只此一人,你若杀了他,这天底下就再也无人救得了何姑娘了。”
  花想容在一旁清楚地看到了江非尘的怒气,和一丝近乎绝望的忧伤,惊慌,无助,他的意志似乎要临近崩溃了。她缓步走过去,轻轻拿下江非尘已渐松的手,回眸问神农叟道:“要如何救?”神农叟喘过几口大气,喘息道:“有火之珠就行。”
  “火之珠?”花想容脸色微微一变。当江非尘自怀中掏出那闪若星辰的火之珠时,她脸上惊愕的神情更是明显,“你如何拿到火之珠?”如此情境,江非尘更是无暇理会花想容惊愕的神情,只是冷冷地盯著神农叟。神农叟本来一见火之珠,便雀跃异常,但当他伸手去拿时,却迎上了江非尘冷得像要将人冻裂的目光,不由地全身一毛,颤声道:“有火之珠,就,就有救了。”他颤魏魏地伸手从江非尘掌中擢过火之珠,不料,江非尘反手一扣,掐住他的脉门,冷冷道:“如果救不活,你也别想出这个门。”
  神农叟禁不住他的内劲,哀声叫道:“知道,知道。一定救得活。你先放开我,我去取药来救这位姑娘。”江非尘这才缓缓地放开他,然後转身来到冰床边,呆呆地望著沈睡不醒的韵雯。
  布城才看著神农叟一边揉著手腕,一边低声抱怨著从角落中的酒罐子里掏出几颗小小的黑色的药丸,心中不禁叹道:“神农医遇上江非尘如此强横的求医者,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但说来奇怪,江非尘冷酷无情,心狠手辣,为何偏偏对这位何姑娘如此之好?这位姑娘却是绝美,但是这般的美人,武林中亦不乏其人,难不成她另有什麽样的好处,能使得江非尘这样的恶人全心相待?这位姑娘倒是了得。”布城才怎麽也搞不清江非尘为了一名女子竟如此地不顾一切,不惜一切代价,对於他来说,天下女子一般样,无非是美丑之分,温柔刁蛮之别。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自问他就算再如何喜爱一个女子,也绝不至於如此地忘乎自己。他实在不清楚,因为他是个局外人。
  神农叟掏出药丸点了一点,却发现少了一颗,心下大叫道:“糟了。昨天刚制好的那颗六阳丹没有带过来。”他偷偷地回头瞄了江非尘一眼,心想:“此时我若说忘了一颗,依江非尘的性子,势必认定我借故推托,非掐断我的脖子不可。那怎麽办?”他不禁急得直冒冷汗。
  “你还在磨蹭什麽?”江非尘冷冽的声音刺得神农叟打了个寒噤。神农叟硬著头皮转过身,直直背,壮声道:“江非尘,我先同你说清楚。人麽,我一定能救活,不过,这位姑娘冰封六年之久,虽有药物可活其气血,但脑部或多或少会有些冻伤,这或许会影响她的智力或者记忆力。”
  江非尘道:“那会如何?”神农叟道:“冻伤程度我不敢确定。或许她会不记得一些往事,包括你在内,最差的,但是可能会成痴呆。”“你说什麽?”江非尘冷冽的眼神中又爆出了愤怒的火焰,双手紧握成拳,却忍不住瑟瑟地颤抖。他不敢想像,韵雯那麽灵慧,那麽聪颖的女子,竟要变得痴痴呆呆,那是如何中的一种悲痛啊。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受得了这样的结果,他愤怒,但他更害怕,更悲痛。
  神农叟这时却出奇地平静,缓声道:“所以你先考虑清楚,要不要救?”花想容道::“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比如说,用真气试著导入经脉,舒筋活络,不知这样可不可行?”“这样?”神农叟猛的一拍脑门道,“对,对。我只想著药医,却未思及用内功疗伤,嗯,好办法。”他心中却在道:“六阳丹也无非是这样的一种功用,若得以纯阳真气自奇经八脉源源不断地输入,辅以我这八颗活血暖体的奇丹妙药,必能事半功倍。”他心中甚是欢喜,一沈吟,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说道:“这位姑娘是因身是寒毒而全体冰封,若要用真气导入,定要借助纯阳真气,且不可掺杂一丝阴柔之气,这样的高人,恐怕当世也少有几人。”
  花想容道:“难是难寻,但却非不可寻。如今少林,武当两派均有童子功传习,只要请得其中一人而来便可,这又不是什麽难事。”神农叟赞同地点头,以他无病不治的神医之名相邀,就算是少林寺的住持方丈悟慈大师,必定赏脸前来,这的确不是什麽难事。
  “嘿嘿。“布城才忽的笑道:“你们何必舍近求远呢。要纯阳真气,找眼前这位江大公子便成,何必远上少*当?”花想容与神农叟俱是一怔。花想容道:“星月教的武功多以阴柔狠辣见称,难不成非尘一点也未曾习得麽?”布城才道:“花姑娘必曾听说过仙罡护体神功吧。”
  花想容俊脸微微一变,回眸望了江非尘一眼,道:“仙罡护体神功至刚至阳,乃是天香门绝技。非尘乃近阳之後,会也不足为奇。但你,你又如何得知?青鸟草堂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查清天香门的内部之事。”布城才道:“依青鸟草堂之力,是奈何不了天香门,但有少林寺鼎力相帮,那就另作别论了。”花想容略一沈吟道:“是了,六年之前,为共谋对付非尘之策,少林寺曾大开藏经阁,让‘江湖万事通’董不言父子入内察阅,找寻其武功根源。看来你必是那董大先生的儿子了。”
  布城才道:“花姑娘确实见识广博,家父正是‘江湖万事通’,在下贱名上不下孤。”花想容道:“董不孤?无怪乎你要隐姓埋名行走江湖了。”
  江非尘没兴趣听这些东西,他径自问道:“到底要如何救?”神农叟道:“人体有十二经脉,乃气血运行之道。另有奇经八脉,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跷脉,阴跷脉,阳维脉,阴维脉,有奇效。督脉之‘督’,乃总督诸阳,起於下极之俞,并於脊里,上至风府,入於脑。你凝聚真气,自其後脑风府穴导入,融其冰封,同时也可打通督脉,再自颈廉泉穴导入真气,通任脉,任督二脉一通,再辅以我神农医的灵丹妙药,不仅可救她一命,而且还能武艺大增呢。”
  江非尘闻言颇觉心慰,他伸手想去扶韵雯,却见有人於他之前,已将韵雯扶起。花想容微微一笑,道:“快运气吧。”江非尘点了点头,眼中不再那般冷冽刺人。他依照神农医所言缓缓将真气自风府,廉泉二穴输入,果然原来发肤外笼著的一层薄薄的冰屑慢慢融成水,一滴一滴的滑落,冰硬的肌肤,也渐渐变得柔软。神农叟将手中的八颗药丸全部送入韵雯口中,然後又令江非尘自其它六脉贯入真气。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韵雯的头顶缓缓地冒著氤氲的白气,脸颊也有些红润起来,胸前也一起一伏地有了轻微的呼吸。
  花想容一喜,抬头看向江非尘,她知道看到这样的光景,最开心的人便是江非尘了。江非尘却因为内力过分损耗,脸色惨白若纸,额角早已汗湿一片,手也隐隐地有些发抖。花想容担心地望了他一会儿,回头问神农叟道:“快好了没有,非尘好像快支持不住了。”
  神农叟抬头看了一眼江非尘,说道:“你放心,他一定会支持住的。”韵雯对於江非尘来说有多重要,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他知道这个时候江非尘就算是耗尽功力,虚脱而亡,他也必救韵雯不可的。神农叟记恨江非尘对他无礼不敬,故意让他多耗点功力,直到韵雯的脸红得发亮起来,方才开口说道:“好了。”
  江非尘缓缓地撤回手,呆呆地站著,身体似乎微微地晃了一下。神农叟偷眼望了江非尘一眼,心道:“这家夥的功夫到底有多高啊?损耗了这麽多功力,竟然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他想不明白地摇了摇头,忽听得江非尘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摇头是什麽意思?“
  神农叟抖然一惊,慌忙道:“没什麽,没什麽。我,我把脉。”他不敢回头去看江非尘的脸色,慌慌然抓起韵雯的手,搭上脉,仔细地把起脉来。江非尘则是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问道:“怎麽样了?”神农叟点头道:“还好,一切都如我预计。”他又沈吟一会儿,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三个人,道:“你们跟我来!”
  “去哪里?”江非尘冷冷地问道。神农叟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辈子惹上江非尘,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是奈何不了了,他知道,他这话一说出来,势必要说个清楚,不然江非尘是不会罢休的。他叹出一口气道:“这位姑娘的冰封虽解,但是六年之久,身子一时之间难以暖起来,也就谈不上苏醒过来。君山的後沿有一处温泉,水温而有药效,若将这和、位姑娘置於温泉之中,再辅以火之珠的神奇药效,必能救回她一命。”
  花想容闻言道:“这麽说,现在还不能算已经救回这位姑娘了?”神农叟呆了一呆,偷瞥了江非尘一眼,哂然笑道:“只是去了那里,便可救活了。”说话间,他下意识地往外移了移,警惕地望著江非尘,生怕他又一发火,又伸手过来掐他的脖子。
  但这回江非尘却没有动怒的迹象,他只是呆呆地站立了一会儿,然後俯身将韵雯轻轻地抱起,一边低声道:“你还站著做什麽?”神农叟一怔,忙道:“好,好。”他慌忙回身,急步走到墙边,蹲下身伸手在那只坛子里摸索了一阵,忽的,“轰”的一声巨响,坛後的墙竟裂出一条缝来,并慢慢地扩大。神农叟回头道:“从这边上去,便是山脚,然後沿著洞庭湖畔往西行,不进半刻锺便到了。”
  江非尘抱著韵雯而去,又见一条幽长的地道,他微微停了停,便大步向上而去。
  冬日的洞庭湖苍凉冷落,浩洗的湖水褪尽往日的碧绿鲜灵,露出一种苍白无力的颜色。君山孤立一旁,山上绿意疏松,隐隐露著淡淡的悉,踏著枯黄的草地,一路上寂静非常。神农叟被这无言的行程弄得很是不自然,他尴尬地笑了笑,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君山道:“就在那边,快到了。”
  江非尘抬眼望了一眼,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忽的,凌空劈头盖脸便是一声厉喝:“江非尘!”
  冬日的洞庭湖苍凉冷落,浩洗的湖水褪尽往日的碧绿鲜灵,露出一种苍白无力的颜色。君山孤立一旁,山上绿意疏松,隐隐露著淡淡的悉,踏著枯黄的草地,一路上寂静非常。神农叟被这无言的行程弄得很是不自然,他尴尬地笑了笑,伸手一指不远处的君山道:“就在那边,快到了。”
  江非尘抬眼望了一眼,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忽的,凌空劈头盖脸便是一声厉喝:“江非尘!”
  四人猛然一惊,不由地停下脚步来。眼侧人影闪动,当空窜下两条人影来,挡住了四人的去路,。那二人均是十**岁的,素净的衣衫,手中提著一模一样的两把长剑,二人一前一後而立,前一人颀长而瘦削,长得甚是清秀,一双秀目却直直地瞪著江非尘,满是仇恨的利光。他一扬手,“唰”的一拔长剑,厉声道:“江非尘,我让你血债血偿!”他一晃剑便要冲将过去。
  “夏师兄!”他身後那人急急拉住他,劝道:“不要乱来。”那少年恼怒地瞪了他师弟一眼,忿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岂有不报之理?你若害怕,只管走好了。我又不来怨你!”他奋力地挣脱他师弟的钳制,横出一剑,便往江非尘攻去。
  剑到半路,却猛的一停,因为前面窈窈窕窕地挡了一位美貌少女,还好剑收的及时,不然,再多一寸,这锋利的长剑便要直直地刺入她皎如白玉的脖颈。
  少年报仇心切,见又有人阻挡,不由又怒上心头,喝道:“臭丫头,不关你的事,让开!”
  花想容盈盈一笑,娇声道:“这位公子,这麽怒气冲冲地要打要杀的,还要什麽‘血债血偿’可会吓坏奴家的。”她娇切切,凄楚楚,又加之豔若春花,当真是娇柔胜水,楚楚动人至极。
  少年脸色一暗,怒道:“你吓不吓坏,关我屁事!我叫你让开,你听见没有!”他长剑一挥,剑气凛然,逼得花想容不得不侧脸往後退了几步,一缕乌黑的秀发飘然落地。
  花想容脸色大变,愠道:“臭小子,竟敢伤我!”她柳眉紧拧,回身一扬手,玉腕上的细银镯齐发而出。
  少年本是一剑直逼江非尘,忽听得身後疾风拂穴,其劲之极,心知怠慢不得,慌忙回身用剑抵挡。
  花想容纤影摇闪,收回被少年用长剑地击回的银镯,又随即发了出去。另一少年在一帝看得心惊胆战,虽惧於银衫断剑盛名,但毕竟同门情深,见师兄屡处险境,便大叫一声:“夏师兄,我来帮你!”说话间,他一拔长剑,跃身到师兄身旁,帮他挡那些弄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的银镯。
  江非尘心中只惦著救人,见花想容挡下二人,当下便毫不停歇地快步往君山而去。他有一种感觉,似乎事情要开始不妙了。果然不错,不出十几步路,人影一晃,眼前出现了一位白衣素服的绝美女子。她柳眉轻敛,脸色苍白而肃穆,美目冷冽中露著悲愤,“江非尘?”紧闭的樱唇微启,吐出硬生生的三个字。
  “你是什麽人?”江非尘不记得自己曾与这样一位女子结下过什麽仇。女子神情一动,眉宇间一股难掩的悲愤,大声道:“萧曼姿!天阁府萧曼姿!”
  声音嘶哑悲绝,显是心中有极大的悲痛。江非尘脸色一沈,说道:“我们没有仇,你找错人了!”说著,他往侧面一晃,便掠过萧曼姿而去。
  萧曼姿见他一口否认,不由地更为悲恨。她娇喝一声:“江非尘!”便回身追去。她飘然抢到江非尘身前,一把佩刀在手,便直往江非尘刺去。江非尘由於手中抱著韵雯,只能左躲右闪地避著攻来的一刀刀。以他的功力,方才那一掠本应早已在丈许开外,岂能被萧曼姿追上,但由於帮韵雯通奇经八脉时,消耗了大半的功力,有点力不从心。江非尘自己是非常清楚,今日之事,定不会至此为止。他举目一望,便望见通往洞庭湖的黄尘大道上隐隐有人疾奔而来。
  江非尘莫名地一阵心惊,他低头望了眼依旧沈迷不醒的韵雯,心头像压了巨石一般沈重,暗自叹道:“韵雯,或许我不能亲眼看到你醒过来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身形一闪,躲过萧曼姿刺来的一刀,随即衣袜翻飞,跃出丈许,迅速将韵雯往神农叟怀中一送,沈声道:“快去君山!”
  不等神农叟反应过来,萧曼姿又已追了上来,江非尘回身便是一掌,气势浑然,萧曼姿微一怔,反手一挥刀,便自左向右横砍过去,江非尘变掌为指,以二指迅速夹住短刀,“咯!”一声,断刃应声而落。
  萧曼姿的眼前浮现出插在天阁府大门牌额上的那截断剑,她似乎看到了天阁府一门上下惨遭江非尘杀手的情景,不由地双手颤颤地发抖,恨恨地叫一声:“江非尘!我要杀了你!”她也顾不得手中只有半截的断刀,便用力地直刺了过去。
  江非尘浓眉一蹙,侧出一掌,击在她手腕上,断刀飞跌出去,紧接著又是一掌,这一掌打得却是她右肩的肩井穴。
  这时,忽的伸过一只手臂,将萧曼姿一揽揽出江非尘的掌风,又出一掌,与江非尘对击,一声沈沈的低响,两人地各自往两边退去。看来是势均力敌。
  江非尘瞥了那横空出来相帮的青年公子,“哼”了一声,冷冷道:“我与你又有什麽仇怨?”
  那青年公子正是德艺公子郁孤台,他缓缓地上前一步,望著江非尘道:“银衫断剑,血债累累,杀孽已多,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江非尘冷笑道:“说得倒是动听。”郁孤台道:“不然如何?”
  江非尘只是阴阴地冷笑。
  那边神农叟见两边都打得难舍难分,不由暗暗著急。一回头却见布城才优哉游哉地靠著一棵老树,单腿斜立著,半眯著双眼悠闲地看著他们打得你死我活。神农叟一皱红红的鼻子,不满地大声叫道:“喂,你小子怎麽不去帮忙,却在那里看好戏,你这什麽人哪!”
  布城才却一扬手,道:“老神医哪,我呢,只负责找人,现在人找到了,其它一切便与我无关。而你呢,负责救人就好了,何必管那麽多呢?”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感叹神农叟怎的如此不可教。
  神农叟闻言心中一动,想:“对啊!想我神农叟乃是一代名医,只管医病救人,这些江湖恩怨关我屁事。而且,江非尘那家夥的死活跟我有什麽关系,最好早点死掉!”他恨恨地咒骂了几声,想起救人要紧,便匆匆忙抱著韵雯往君山那边而去。
  方走出几步,前方一阵人影晃动,一行数十来人将江非尘一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群中有道士,有乞丐,更侠士打扮之人,其中便有丐帮的执法长老颜濑之,而他身边则是一位胡须花白的年近花甲的老道士,一身蓝褐色的道服,手中持一拂尘,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
  他一见那两位少年在花想容的镯雨下奋力顽抗,不由地眉头一皱,当即脚下轻滑,一眨眼便欺近那两名少年身旁,凌空“唰唰”横挥两下拂尘,银镯纷纷落地。
  那两名少年一见那道人,均是一喜,恭恭敬敬地垂首唤道:“师叔祖。”那老道人正是武当派的元老,掌门师弟坤灵子,而那两名少年则是武当派最年轻的一代弟子,夏子虚和张子安。坤灵子瞪了二人一眼,责道:“子虚,一定又是你的主意。你以为就你那两下子,就能为你父亲报仇吗?你未免也太小看了银衫断剑!”
  夏子虚被他训得悲愤交集,坚决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打不过,打死了,也要打!”他神情激愤,一挺剑,又要向江非尘杀去。坤灵子一甩拂尘,拦在他面前,喝道:“子虚,你连师叔祖的话也不听了?”夏子虚神情一顿,躬身道:“子虚不敢。但是,师叔祖……”
  “呵呵呵。”江非尘冷笑数声,转身向他们缓步走来,说道,“想不到夏逢初那麽没胆气的一个人,竟会有你这样的儿子。真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是怎麽生出来的?”江非尘若有所指地望了夏子虚一眼,不怀好意地道:“你跟夏逢初那懦夫可一点也不像。”
  “你……”夏子虚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气得脸色发青,握剑的手隐隐地发抖,恨不得一剑杀过去。但却被坤灵子出手按住剑柄,不由又急又愤,道:“师叔祖,他,他泣污辱我娘亲,我去杀了他!”坤灵子望著他摇摇头道:“不要冲动。”他回头望向江非尘,说道:“贫道就知道那日不该就那麽放你们走,若不是新晖道长阻止,你定然不可能活到今天。”
  “哼哼!”江非尘冷笑,道,“说起来,那我还得谢谢你老那日的手下留情了。”不提往事倒罢,一提起当日,江非尘倒记起那日他本可救回韵雯,却被坤灵这老道偷袭一掌,害得他前功尽弃,若不是命不该绝,遇上神农叟,他和韵雯二人早就身亡多年了。
  神农叟被这麽多人给惊了一惊,下意识地往江非尘看去,却见江非尘不理会他,回身径自对坤灵子他们冷言冷语了。不由地心中一疑,猛地,眼角的余光瞥见江非尘负在身後的手向他摆了摆,示意他赶快离开。神农叟一想也是,他的职责便是救人,若救不活韵雯,他“无病不治”的金字招牌不攻自破不算,定要被江非尘一掌劈死,下与韵雯陪葬。他可不想这麽快就死,他走到一名乞丐面前,壮壮气道:“让一让!”
  那乞丐一转头,睬也不睬。神农叟这下不悦了,心想:“呵,想我乃是堂堂天下第一名医,你这臭要饭的,竟敢给我脸色看?哼,你以後最好不要生病!”他不满地哼了一声,大声道:“臭要饭的,你不认识我麽?我可是天下医术第一的‘无病不治’神农医,快让开!”
  那乞丐闻言呆了呆,不禁回头向颜濑之看去。
  颜濑之闻声过来,道:“老中医,你我虽是多年的老朋友,但今日,我实在不能放你上君山。你若真有急事,三日後,待丐帮大会一结束,就算是将君山移了,我也不来管你。”
  神农叟一听,不由跳了起来,大叫道:“三日後,人死都死了,我上君山干嘛?老要饭的,你是不是存心想坏我的一世英名啊,救人要紧,你们那个狗屁大会,给我延後,延後!”这一下,颜濑之的脸色也变了,想他丐帮乃天下第一帮,一年一度的丐帮君山大会,更是丐帮的头等大事,若不是丐帮帮主下帖邀请之人,江湖人士在这几天都避上君山,以示对丐帮的敬重。而现在,神农叟竟然让大会延期,那简直是对丐帮的一种渺视。
  颜濑之脸色一沈,全无方才老朋友见面的热络和友善,道:“丐帮大会乃铁定之期,恕难理改。而且,银衫断剑夫妇,乃武林公敌,你不为武林除害,倒也罢了,却反去医救他们,你这样就不怕坏了你自己的一世英名吗?”
  神农叟一听,大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是无病不治,无病不治!”神农叟气急败坏,回头叫道:“江非尘,再到不了君山,你老婆就死定了!快点冲出去啊!”
  这世上恐怕没有什麽比韵雯的性命更威胁地到江非尘了,果然江非尘脸色一变,身形一晃,便往颜濑之那边冲去,右袖轻拂,顿时一片银光,细小的银针如细雨般飞出。颜濑之用手中的细竹杖当空旋成一个圈,“叮叮叮”一阵轻响,银针被打落不大半。但百千银针,岂是只手可挡。颜濑之身侧的乞丐位纷纷惨叫一声,歪歪斜斜地倒地而去。
  听到弟子们的惨叫,颜濑之不由地脸色发白,忽的眼侧人影一闪,江非尘拉著神农叟一晃而过。“哪里去!”颜濑之大叫一声,振臂一跃,一杆子便拦在江非尘面前。江非尘一手撇开颜濑之的细竹竿,一手将神农叟往前面一送,轻声道:“上君山!”
  神农叟看了一眼与颜濑之交上手的江非尘,当下慌慌然快步往君山跑去。
  “神农叟!”身後猛的一声厉喝,神农叟被这巨大的声音吓了一跳,但他不敢停下来,仍然拼命地往君山跑去。君山在望,神农叟心中不禁一喜,但不料,猛的从後脖颈一阵凉飕飕的冷意,随即後背一股劲力,向他使劲地撞来,撞的他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便向前仆去。原本抱在手中的韵雯也飞跌了出去。
  神农叟年纪已大,这一摔摔得是头晕眼花,“啊哟!”他惨叫一声,破口大骂道,“哪个该死的王八蛋!”他一睁眼便看见韵雯重重地摔落在地,心头顿时一震,暗叫道:“惨了。”刚想爬过去,眼角却白光一闪,似有一个东西在骨碌碌地滚动。
  “什麽东西?”神农叟疑惑地转头望去。
  这一望,却吓得神农叟老脸发青,胆战心惊,原本被他揣在怀中的火之珠离岸只有数寸的距离了。
  神农叟不禁大叫起来:“火之珠!啊呀!”
  他顾不得站起身,倾尽全力地往火之珠扑去。随著他笨重的身体落地的一声沈沈的声响,“扑通”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即响起。
  “火之珠……”神农叟整个人无力地趴在了地上,一只手还悬在湖面。
  他茫茫然地望著漾著缕缕轻波的洞庭湖面,喃喃道:“完了,完了……”
  布城才也惊得站直了身,呆了呆,叹道:“完了,火之珠遇水成灰,唉,可惜,可惜……”他惋叹地摇了摇头,耳边却又听得又有人叹了声:“完了……”布城才回头一看,却是花想容。
  他呼出一口气,说道:“是啊,全完了。上了君山也没有用了。”
  神农叟这一声是为自己而叹,布城才这一声是为韵雯而叹,而花想容这一声却是为江非尘而叹,那江非尘呢?
  与颜濑之周旋的江非尘清清楚楚地听到那“扑通”一声宣告韵雯生还无望的脆响,手随著心猛地一颤,全力迅速的僵在原地。颜濑之当胸一棒击来,他竟忘了躲避,被重重地一棒击得踉踉跄跄地後退了好几步。
  “非尘!”花想容慌忙扶了他一下,望见他眼底空洞悲凉的绝望,心不由地紧缩了一下,她握粉拳,道:“非尘,我帮你报仇!”
  她抬脸望了江非尘一眼,见他神情木然而无任何反应,不由地明眸微动,轻声却坚决非常地说了一声:“有仇不报可不是江非尘!”说罢,她纤影一闪,横出一掌,便向方才击了神农叟一掌的坤灵子打去。
  众人都默然地望著江非尘,他们无语,并不代表他们悲哀。没有一个人沈默是为了江非尘的悲哀,他们担心,惧怕的只是江非尘的愤怒和报复。
  而众人瞩目下的江非尘却漠然地站著一动不动,忽的,他的身体微微向前一俯,不少人不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定定地盯著江非尘,生怕他又大把地发银针过来。但江非尘却向前一倾,吐了一大口鲜血。他微微地低著头,头发有些凌乱,胸前的蓝衫隐隐地透出暗紫之色来。
  “江非尘!”布城才愣在了原地,心中满是懊悔。
  生创未愈,功力的过度消耗,又加之无法救回韵雯的满腹绝望,江非尘心力交悴,僵直身体一阵晃动,无力地斜躺了下去。
  “公子……,公子!”
  身後传来一阵女子的惊呼声……
  布城才听出这熟悉的声音,一回头,便见殷梨和小蜜蜂从一边匆匆地跑过来。一见江非尘昏倒,神色大变,大唤一声“公子”,便匆匆跑过去扶他。
  花想容闻声回头看了看,见殷梨和小蜜蜂忧心忡忡地扶起江非尘,心中猜想她们必是他的侍女,便道:“这里乃是是非之地,你们快扶你们公子离开!”
  殷梨与小蜜蜂互望了一眼,微一颔首,便同扶著江非尘往来时路而去。
  “江非尘,哪里走!”
  面前剑光一闪,便有一把长剑当空刺了过来,正是报仇心切的夏子虚。殷梨往小蜜蜂一使眼色,二人便一齐往右闪了去,险险地躲开一剑,二人扶著江非尘,又要挡夏子虚的招,著实有些目不暇接。当夏子虚第三招攻来时,两人便显得有一些慌乱。
  还好剑刚到半路,凌空伸来一只手,带著一双金丝的手套,一气握住气势凛然的来剑,正是布城才。夏子虚见又来一个帮忙拦路的,不由急火上升,愤道:“你是什麽人!让开!”一边使劲地想抽出被布城才抓牢的长剑,但却怎麽也抽不出来。
  布城才回头对殷梨二人,道:“你们快走!”
  殷梨说了声,“有劳!”便同小蜜蜂绕过夏子虚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