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刃邪星的手已经探入了周绘青的怀中,周绘青有些不忍见地偏开了头,但就在这时,双刃邪星的动作却在这时停住了,然後斜斜地倒了下去。
  二圣主不由地大惊。
  上官阴亦大惊。
  双刃邪星倒下去後露出的是一个黑衣人黯淡深邃的双目和一把正滴著血的寒光闪闪的长剑。那黑衣人正是这众多黑衣人中的一个,他是叛徒,临阵倒戈?他是良心发现,出手相助?还是另有图谋,黄雀在後?
  那黑衣人趁大家对这一突变一怔的这一瞬间,他一把拉住周绘青,在他耳侧轻轻说了三个字:“跟我来!”便一把拉起周绘青飞速往一边树林深处跃去。
  黑衣人们见状,便纷纷追去。上官阴深知那些黑衣人不足为惧,他的任务应该是挡住二圣主。而且他从方才周绘青的眼神也已看出来了,那个黑衣人必定是与周绘青认识的人,并无恶意。
  那名黑衣人拉著周绘青一路疾驰,黑衣人的武功很高,他的轻身功夫并不逊於上官阴多少。不出一会儿,便已下了那座无名的小山。来至洞庭湖边,那黑衣人终於停了下来。
  深夜的洞庭湖就算是在烟花三月也看不出一丝的风情,只是隐隐地传递著凉凉的湿气和寒意。周绘青微微上前一小步,盯著那黑衣人的侧脸看了片刻,虽然他用黑布蒙去了大半个脸庞,只露出一双黯淡的双眼。
  但周绘青还是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他知道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有如此平静幽深,面对巨变而波澜不兴的眼睛,只有一个人。
  周绘青的长剑已在围攻时被双刃邪星打落,这时,他双手抱拳,甚是恭敬地施了一礼,道:“周绘青谢过郁大公子救命之恩。”
  黑衣人微微转过身来,默默地看著周绘青,似乎有一些惊奇。
  相对沈默了半晌,黑衣人缓缓伸手拉下蒙巾,清冷的目光照射上他清秀的脸庞,这个人竟然真的是郁孤台。
  周绘青显然一喜,道:“郁大公子何以会在那些黑衣人群中,还奋力救了在下一命?”郁孤台淡淡道:“我只是在路上凑巧碰上他们,便一路跟了来。”
  周绘青微微点了点头,又思及未下武当前,郁孤台留书下山,萧逸又上山传讯,便问道:“恕在下冒昧,郁大公子可曾知晓郁老太君与萧大小姐出事的消息?”
  郁孤台默默地点点头,又道:“他们约我在洞庭湖君山上见面。”“他们?”周绘青呆了一下。
  “罗刹宫。”郁孤台的口气还是淡淡的,“他们约在六月十六,君山山脚。”
  他微微地顿了一下,又道,“此事是福是祸,也唯有听天由命,终是躲不过去。倒是周公子现在的处境十分险恶,不知周公子可曾有万全之策?”
  周绘青苦笑道:“我若有什麽万全之策,也就不劳郁大公子相助了。如今又与上官前辈离散,我也唯有去秋安小筑找司长老再作打算了。”
  郁孤台道:“星月教乃是中原第一大教,如果周公子执教後能使之弃恶从善,也可谓是武林之福。只是,现在星月宝鉴乃是众矢之的,这一路又不知有多少伏在暗处,不如,就由郁某陪同公子一道去吧!”
  周绘青自然求之不得,“这当然是好。只是怕连累了郁大公子──”
  “唉──”郁孤台抬手示意他莫要客套,“罗刹宫与德艺山庄迟早难免一战,无所谓连不连累,周公子不必太在意。”
  周绘青道:“如此我们这就去吧。”
  待他二人的身影匆匆地消失在夜幕中,一侧的树林,却缓缓地并排走出两个人。
  一个声音轻轻地问道:“少主,我们为什麽不趁现在下手?”这声音有些低沈,却仍然脱不了一丝童音,正是那个少年高手宿耐的声音。而那被他称为“少主”的,自然便是何话洵。
  何话洵的声音还是那麽温柔而平缓,“现在下手是百无一失,但拿到了以後呢,我们有能力能能确保它不被他人夺去吗?”
  宿耐道:“那周绘青──”
  何话洵抬手示意他不必担心道:“星月教崇尚星月,每年的六月十五,都将会在总坛举行祭天大会,只有这两天,星月教的核心人物才会基本到齐,也只有这几天持星月宝鉴前去,才能一举成为星月教主。”
  宿耐道::“今天是六月十三,距离六月十五还有两日。两日之内,必定还有变故。”
  何话洵道:“想不到骆成维竟然将星月宝鉴就藏於这总坛附近,倒是帮我们省了不少的力气啊。”宿耐又道:“郁孤台保得住周绘青吗?”
  何话洵微微笑道:“还有司景居,和我们啊。”
  洞庭湖畔。秋安小筑。
  绿竹成荫,茅舍俨然。
  沿著一条蜿蜒的,缀满野花的山间小道,不出一刻锺,便到了一道围成圈的竹篱前。茅舍的壁和门都用绿竹砌成的,清新爽目,隐约中,似还闻到了幽幽碧竹的味道,分外怡人。
  竹门关著,门侧的一个小窗则用一枝竹棒支著。门口下来是一条布著零星绿苔的小径。小径旁,有一张十分干净的石桌,上面方方正正地刻著一个棋盘,桌面也十分干净,似乎时常有人在此下棋。但石桌旁却只一个石凳。正对著石桌十几步远处,是一个竹砌的方坛,像是一个琴坛。琴坛旁有一株高大而枝叶茂盛的桂花树,秋天已远,桂花树上虽然没有一点桂花,桂香也已久,但枝叶却仍然非常茂盛,将整个琴坛都遮蔽住了。
  如此清幽雅静的地方,竟然是邪道第一大教星月教四大长老之一的居处。
  周绘青细细看了看秋安小筑,有一丝的惊讶,他微微回头看了郁孤台一眼,然後回头正声道:“晚辈周绘青求见司长老。”
  树也静静,花也静静。
  “晚辈周绘青求见司长老。”周绘青见无人应答,不由又唤了一声。但没有人回答。“这麽早,难道司长老出门去了麽?”
  这时已是破晓时分,五月近夏,这时的天色已经相当明亮了,清新的丛林气息随著山风扑来,却是没有一丝回应的声音。
  周绘青犹豫了一下,伸手欲推开竹篱进入院内,却被郁孤制止。
  郁孤台道:“我们在这里等著。”
  周绘青有些不安地看了看竹门,到了这个时候,他怎能有郁孤台这样的沈静。身怀至关重要的星月宝鉴,迟一刻找到司景居,就多一分危险。
  郁孤台知道他的忧虑,解释道:“人不在,进去了也没用。是祸躲不过,来得终是要来的。”
  他这话方说罢,便缓缓地有一个低沈的声音回应,道:“好一个‘来得终是要来的’,哈哈哈──”伴著一声爽朗的笑声,从郁孤台他们方才走来的小路上缓步过来了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
  两人均是近花甲的年纪,发须花白,长的那人一身青衫,神态甚是潇洒出尘,而那矮的则是一身暗红色的长袍,脸圆含笑,方才说话的便是这个人。
  青衫客这时也微微笑道:“老夫这秋安小筑已经好此年不曾有外人来过了,今日却来了两个小後生,倒是稀奇啊。”
  周绘青一听喜得上前一步,道:“前辈可是星月教司景居司长老?”
  青衫客捋须笑道:“正是。哈哈,难得还有年轻後辈知道我司某人啊?”
  红袍客也笑道:“别顾自得意了。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似乎是找你有事哩。”
  青衫客道:“哦,是麽?你们找老夫有什麽事麽?”
  周绘青道:“在下金陵周绘青,这们是德艺山庄郁大公子,我等承上官阴前辈指点到此来找寻司长老──”
  说至此,周绘青不由地看了那红袍客一眼,上官阴只让他来找司景居,可不曾让他来见这个矮老头。
  青衫客明白他的意思,便介绍道:“这们是李纲李护法,大家都是自己人,周公子但说无妨。”
  听说那红袍客是星月教的四大护法之一的李纲,周绘青也便放心了,他便将骆成维的托付,上官阴的指引,这下一月来的经历,尽数说了出来,并拿出了骆成维的碧玉珍珠棒来证实他所言的真实性。
  青衫客和红袍客的脸色随著周绘青的言罢而愈显沈重。红袍客抬头看了看青衫客,道:“此事事关重大。若周公子怀有星月宝鉴,便是我教的新任教主。不知宝鉴何在?”
  周绘青点了一下头,抬起右手欲从怀中掏出星月宝鉴。
  当他的手刚碰到衣襟时,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按住了他的手。周绘青蓦然一惊,回头一看,却是郁孤台。
  郁孤台的神情一直很平淡,他望著青衫客和红袍客两个人,淡然道:“晚辈二人千里而来,有要事相访,司长老和李护法却连住所也不曾让晚辈进去,是否太失了地主之谊?”
  青衫客微微一怔,随即又“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想不到,郁大公子竟对老夫的秋安小筑如此感兴趣,不过,既然周公子是持星月宝鉴来寻老夫,此事非同小可。只要老夫看过星月宝鉴,确定是真的以後,立即便可引二位前往星月总坛,这屋内郁大公子若有兴趣的话,他日再来也无不可啊。”
  红袍客亦道:“星月宝鉴乃我教至宝,觊觎者何止万千,既然周公子找回宝鉴,便是我教之主,我等自然不何让教主冒这种危险。”
  郁孤台道:“这麽说,如果证明周公子所持的果真是星月宝鉴,你们便直接领我等去星月总坛?”
  红袍客道:“确是如此。”
  郁孤台又道:“那如何证明?”
  红袍客道:“星月宝鉴乃我教至宝,自有与众不同之处,我和司长老只消一眼,便可辨真假。”
  周绘青这时也已明了郁孤台对这两个人的怀疑,不由地暗怪自己怎的这麽轻信他人,同时,又不禁钦佩郁孤台的冷静和镇定。
  思及此,他再度仔细打量这两个老者,这两个老者差不多年纪,长相中也有几分相似,连神态举动也秀相像。看来似乎是长年在一起,才有了这样的一种相似。
  而视那“秋安小筑”中,什麽事物都是单个的,石桌,碧竹,清雅中另有一种孤独寂寞的伤情,与这两个人似有些不协调。於是,不及郁孤台发问,他便问道:“既然两位都对星月宝鉴如此熟悉,那就应该知道星月宝鉴是什麽所铸,形状如何,镂有什麽花纹?”
  青衫客与红袍客均是一惊,下意识地互望了一眼。
  青衫客“嘿嘿”低声笑了笑,掩饰那一瞬间的尴尬,“郁大公子似乎不大信任老夫二人。看来老夫必须得说说星月宝鉴的模样。那星月宝鉴是黄铜所铸,状如一般铜镜,四周镂满星,月的花纹。”
  听他慢慢说完,周绘青心中“咯登”一震,他所的竟然条条正确,并无一点差池。
  他只道他们竟然真的是星月教中人,却不知早在一年之前,星月教长老杨晔为了解左使闵锺伦身上的误解,曾向青龙会总舵向子芾描绘过星月宝鉴的模样,已有不少武林人士知晓。正当他惊疑间,却听得郁孤台道:“周公子,你方才给我所见的星月宝鉴似乎并不是这等模样?”
  周绘青又是一惊,不由抬头看了郁孤台一眼,他并不曾将星月宝鉴拿出来给郁孤台看过啊,但周绘青也是个聪明人,他马上反应过来,轻叹一声道:“是啊,我所拿到的却是为青铜所铸,看来是上官前辈对我尚有疑虑,不曾将真正的星月宝鉴交付与我。唉,看来我们是白来一趟了。”
  郁孤台趋势又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先回去找上官前辈吧。”
  周绘青道:“正有此意。”
  他们两个人一搭一唱,竟也煞有其事地慨叹一番,然後告辞离去。
  “嗳,两位,留步!”他们方走出几步便被红袍客叫住,红袍客笑盈盈地道:“两位先不要急著走。周公子,那位上官前辈给你的星月宝鉴可是青铜所铸,状如一般铜镜,四周镂满星月花纹的镜子?”
  周绘青道:“不错。”
  红袍客拊手道:“正是如此。”
  周绘青故意皱眉道:“那方才司长老──”
  红袍客道:“那是司长老故意这麽说的。真正的星月宝鉴确是青铜所铸,而且放入水中,会呈现‘星月圣教,神鉴至宝’八个大字。周公子先不要妄下定义,我们先去寻一个池塘,看看公子所拿的星月宝鉴究竟是真是假?”
  周绘青一阵犹疑。郁孤台却道:“如此甚好。只是我和周公子对这一带都不熟悉,还请司长老与李护法领路。”
  红袍客道:“好,两位请往这边。”
  於是,两个老头领著两个少年人沿著那条蜿蜒的小道又入山下的路而去。两个老者并排在前,郁孤台和周绘青并肩在後。
  来至半山,郁孤台忽然轻轻将周绘青往右边推了推,让他正对著走在前面的红袍客,然後低声在他耳边,道:“点他的志室穴。”
  周绘青轻颔一下首,一扬头当即往红袍客背心志室穴去。同时,郁孤台的一指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