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绘青轻颔一下首,一扬头当即往红袍客背心志室穴去。同时,郁孤台的一指也出。
  来至半山,郁孤台忽然轻轻将周绘青往右边推了推,让他正对著走在前面的红袍客,然後低声在他耳边,道:“点他的志室穴。”
  周绘青轻颔一下首,一扬头当即往红袍客背心志室穴去。同时,郁孤台的一指也出。
  红绿两个老头在刚反应过来,背心已是一麻,顿时动弹不得。红袍客看著慢慢转到他们面前,有些惊疑地讪讪笑道:“你们这是做什麽?”
  周绘青盯著这两张陌生而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恶意的脸,问道:“你们到底是什麽?”
  红袍客一惊,又道:“我们不是先前就认识过了麽?”
  周绘青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吗?看在你们二位是前辈的份上,我们才以礼相待,若再不实话实说,休怪我们不论长幼了。”
  青衫客冷笑道:“你们这样算是以礼相待吗?”
  “当然,若换成是我,我就一剑将你们的狗头给割下来。”旁边传来一个低沈含恨的声音,周绘青一喜,是上官阴。
  周绘青回身望去,果见上官阴提著凌风越池剑箭步往这边而来,但脸色有些微微泛白。而他揣後紧跟著一个清矍瘦高的半百老者,一身飘然欲飞的轻纱,除容貌外,与这青衫客无论神态,还是身姿倒是十分相似。他飘然而来,而神情自若,视其轻身功夫,毫不在上官阴之下。
  “上官前辈!”周绘青见上官阴平安归来,不由喜道。
  “教主!”上官阴来至周绘青身前落定,他身後的老者也温和地注视著周绘青,含笑道:“骆长老亲选的新教主果然不负重望,竟然连滥情二圣的骗术也能看得出来,不简单啊。”
  周绘青拱手道:“前辈过奖了。不知前辈是──”
  上官**:“这位才是司景居司长老,方才也是多亏了司长老及时赶到,上官阴才得在那黑袍人手下全身而退。”
  司景居道:“我只是看见火花才过去的,不想竟是起因於星月宝鉴,更想不到骆长老这麽快就帮星月教找了个教主回来,只可惜骆长老,唉!”司景居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提及骆成维,周绘青不免又是一阵愧疚,他引开变得变得话题,道:“上官前辈,司长老,这位是德艺山庄的郁大公子,若不是郁大公子从旁提醒,晚辈恐怕也难免会上这两个人的当了。”
  上官阴打量了郁孤台一番,脸露佩叹之色,道:“上官阴从小是听著郁老盟主的英雄事迹长大的,只是一下无缘一见,不想今日竟能在此得见郁大公子,也算是了了平生的一大宿愿。”他说著,感佩地一抱拳,道:“郁大公子,幸会!幸会!”
  郁孤台回礼道:“幸会。”
  上官阴再度慎重地看了郁孤台一番,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郁来风当年豪气万千的景象来,他们这些行走江湖的,大多都佩服欣赏有魄力,豪爽磊落的英雄侠士,但在郁孤台身上,尽管他已经尽量地先在脑海中布置好豪气冲霄的背景,但他感觉出来的还是那一股超然出尘的道家气质和魏晋文人的风流绝俗。说实在的,上官阴有一些失望,他本以为,作为郁来风的独孙,就算不及祖辈的英勇盖世,但至少也该有一些傲人的侠气来。但却没有。
  上官阴回头看了那立定不动的“滥情二圣”一眼,道:“教主准备如何处置这两个人?”
  周绘青道:“上官前辈,他们二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上官阴不屑地冷笑一声,道:“这两个人就是二十年前江湖上人神共愤的骗子,这个叫天荒,这个是地老。”
  上官阴指了一下绿衫客又指了一下红袍客。
  “天荒地老?”周绘青怔了一下道,这个名字倒十分特别。
  这时红袍客不满地大叫起来了,“什麽骗子!讲得这样难听!我们才不是骗子!”
  上官**:“不是骗子是什麽?!这个天荒,是假扮江近阳的高手,其扮相之像,足以蛊惑人心,连向来比鬼还奸滑的黑道四仙中的‘花仙’也险些上了他的贼船--”
  听到此,周绘青不由地抬眼看了那青衫飘逸的天荒一眼。天荒冷冷地哼了一声,径自闭起了双目。
  上官阴接著道:“这个地老也极不简单。他假扮的天阁府萧阁主也唯妙唯肖。”
  “天阁府萧阁主?”周绘青又是一惊。他回头微微看向郁孤台,道:“在下印象中,萧阁主高大峻拔,不知郁大公子有否亲见过萧阁主?”
  郁孤台轻轻点点头,道:“萧阁主身高八尺,正如周公子所言的高大峻拔。”
  这时,司景居淡淡笑道:“非是上官兄不知道萧阁主乃是伟岸须眉,而是这地老的本事高就高在这里,竟能以七尺之躯去冒充萧阁主,而且极少被人识破。且说这萧阁主年轻时,也是俊秀人物,差一点便就列入武林八美,只是武功上稍一筹,才使得天英门的三圣主萧朝盛名列八美。当时董不言董先生提名时,也无不表示惋叹。不过,萧阁主倒是个豪爽人物,他当时说了一句话,老夫是长忆至今哪,他言道:‘武林尚是一家,同是萧之一姓,那更是本家。自家人,又何分彼此?’唉!若是武林中人人都有萧税主的这份心胸,也少了这许多明争暗斗了。”司景居言语中,无不流露出对这们已逝的萧阁主的欣赏和佩服之色。
  有人当面夸岳父的好处,作为女婿的,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些表示。而郁孤台却只是静静地听著,脸上的神气则一直是淡淡的。
  周绘青疑惑地望了郁孤台一眼,心中暗忖道:“莫不是他与萧大小姐感情不好?”他暗忖若换成他是郁孤台,在此情景下,他总是在站在自家的立场上谦虚一番,再表示一下对萧承旭英年早逝,横遭不测的痛心和欲报血仇的决心。但郁孤台却没有。很奇怪的一种反应。以郁孤台这样的家世,修养,他不应该会这样才是。
  周绘青暗暗称奇。
  上官阴接过话茬,又道:“这个地老的本事实在不小,假扮萧阁主吸引了好些年青貌美的女子投怀送抱,气得萧阁主的元配妻子唐门的二小姐一气之下,抑郁而终。”听至此,周绘青不由斜眼望了地老一眼,原本就是这个人气死萧夫人,害得萧曼姿自幼丧母,孤独到大。莫名地,周绘青对他极其反感,恨不得真将他的脑袋给割下来当球踢。
  “哪有?哪有!”周绘青一念未转毕,地老已急得大叫起来,“没有的事!造谣!你们造谣!诋毁我!”
  上官阴冷笑道:“若不是你,萧夫人为何抑郁而终?”地老叫道:“谁说萧夫人是被我气死了,她根本就──”
  这时,司景居忽的侧上一步,用力地一把将地老推倒在地,另一手凌空一卷袖,将从背後直射而来的几缕银光尽收入袖中,立即又往右侧的一株树上甩去“登登登”,树干上顿时并排针上了三根闪著几许幽蓝的光的金针。
  有人要灭口!
  那就是说明天荒和地老知道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三根金针方打落,紧接著又一片针雨从四面八方漫天漫地地袭卷而来,针雨的目的地当然是天荒地老。司景居见状,慌忙宽袖一拂,极巧妙地一匀手,将一方的针雨尽数收入袖中。
  而与此同时,上官阴,周绘青,郁孤台的身影亦已动,分立其他三方,奋力将针雨打落。
  方喘过一口气,司景居回身,一把抓起地老的衣领,低声说道:“跟我来!”上官阴随即拉起天荒,郁孤台,周绘青从後,四人一边避著针雨,一边快速地奔入秋安小筑之中。
  随著门的“啪”的一声关上,司景居一松手将地老丢在地上,跃身上梁,只听得“哗”地一声,随即“嚓嚓”地一阵低低地磨擦声。周绘青闻声回头望向窗外,只见一条土黄色的布幔“哗啦”地一声向上升起,而幔外“嘶嘶”声不绝。
  正纳闷间,司景居已旋身而落回原地。周绘青不禁问道:“司长老,这样安全麽?”
  司景居道:“教主放心,我内设障音之法,外摆禁入之阵,能破此阵之人寥寥无几,教主尽可放心。”
  周绘青轻轻点点头,再转目望向地上的地老和天荒,问道:“你们还不准备说麽?”
  地老的脸色已吓成土白,他结巴道:“先,先解开穴道。”
  这时,天荒亦道:“对,先解穴道再说。而且,你们还要先答应,等我们说完,就放我们走。”
  周绘青回目望向司景居。
  司景居对自己设的阵有信心,俯下身,“啪啪啪”几个便解了他二人的穴道。地老从地上爬起来,摸摸光滑的额头,似乎心有余悸,他抬起眼睛看向天荒,叹气道:“兄弟,我们还是都说了吧。”
  天荒也叹气道:“说罢。”天荒似乎认命地摇摇头,叹道,“其实,我是曾扮过江近阳,但地老却从未假装过萧阁主。”
  上官阴哼了一声,“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空穴来风?你们再不说实话,我们这就将你们两个丢出门去!”
  天荒脸一沈,道:“我说没有就没有!”
  地老却红著脸,小声道:“有,有过一次,但,被当场揭穿了。”
  天荒一听,气得跳脚,大叫道:“什麽时候,我怎麽不知道?我怎麽不知道!”
  地老一伸脖子,忿忿道:“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干嘛要什麽事都告诉你?再说,这麽丢脸的事,我藏都来不及,还提他作什麽!”
  天荒恼怒地瞪著地老,重重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表示他的不满,再一转身一屁股坐到一张藤椅上去了。
  “只扮过一次?”:司景居本来不信,便见这原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两个人为此吵成这样,也不由地有一点相信了。
  地老道:“是只有一次。那时天荒假扮江近阳名气很大,我却济济无名。忽然有一天,我听人说我假扮萧阁主勾引了万剑山庄的小姐,我先是很奇怪、後来又不断地有传闻,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我就乐了。有一天,我心血来潮,亲自去假扮萧阁主去进天阁府,,刚进门就碰到了萧夫人,当下就被认了出来。”
  说到此,地老的双眼不由地散发出兴奋的光彩,他一脸钦慕地道,“萧夫人真是个美人,我敢打赌,我所见过的女子中,没有比萧夫人更美丽,更温柔的了。她逮牢我,只是轻轻地斥责了我几句,便让我走民。萧承旭那个小子真是他妈的身在福中不知福,这麽好的老婆搁在家里,却去外面搞三搞四!”地老不免忿忿地骂了一声。
  司景居惊愕地道:“你说,是萧阁主自己在外面乱来,然後推到你身上?”
  地老哼了声,道:“是我亲自听到的,那还有假?”他径自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大口,又道:“那次一别後,我心里便惦著萧夫人。於是一天晚上,我从天阁府後园爬墙进去,谁知刚碰到他们夫妻俩在花园里吵架。萧夫人悲声指责萧承旭连女儿的病都不来理一下,尽在外面勾三搭四。萧承旭却是冷冷道,‘女儿的病有你在不就好了,我在外面还有应酬,你不要乱听人家说!’那时,萧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她怀里抱著的那个女娃儿似乎病得很重,扬著白嫩嫩的小手,含糊不清地叫著‘娘’。”
  地老忿忿地又喝了一杯茶,接著道,“这时,又有一个两三岁的女娃儿蹒蹒跚跚地走过来,那个女娃儿长得真是漂亮啊,粉嘟嘟的,可爱死了。她走过来,拉拦萧承旭的衣摆,说,‘爹爹,爹爹,曼姿拿不到那本书,爹爹帮曼姿拿。’然後就拉著萧承旭走了。”
  “曼,曼姿?”周绘青心里猛地一顿。
  司景居这时的脸色也甚是难看,他绷著脸,道:“接下去呢?”
  地老道:“然後,我看见萧夫人抱著那个女娃儿痛哭了一阵,便抱著孩子跃墙而去。我马上跟上去,跟著跟著,竟出了无锡城,一路南下去了。若不是天荒这老儿突然来找我,我铁定会跟去的。”说著,他又恨恨地瞪了天荒一眼。
  天荒忿忿然冷哼了一声回应。
  郁孤台忽道:“这麽说,有两个女孩儿,而且,萧夫人也不曾病逝?”
  地老点头道:“不错啊,不过,那个女娃儿病得很重,想来也应该活不长了。”
  司景居忽然长顿一声,叹道:“菡娃,愚兄误你也!”
  周绘青闻言大惊,“司,司长老?”
  上官阴解释道:“司长老本姓唐,是唐门庶出之子。後因唐门内部之乱,遭排挤出门,从母姓而入星月教。当初唐老爷子为唐姑娘择婿,是司长老推荐萧承旭,本以为他是侠义君子,不料──”上官阴不无慨然地长叹一声,这江湖当真是人心险恶,正邪难辩啊!
  屋内一阵默然,屋内众人心怀所思,都自在心中头绪,得出自的结论,或追悔莫及,或慨叹万千,或豁然开朗,或惋惜同情,或独生闷气,或毫无所谓,但没有一个人说话。
  “咚咚咚”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的敲门声,“咚咚咚”不紧不慢,而极有规律。
  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最惊奇地莫过於司景居,他所布的阵法,不可能会被这样无声无息地被人破掉。
  但现在的的确确地是有人在敲门,敲得很柔,很细,很斯文,很有教养。
  会是什麽人呢?
  又能是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