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镇虽然不大,却有四个棺木铺,还分布在四个不同的方向,直到第三个镇北的棺木店,司景居与周绘青终于打探出郁孤台的去向:“哦,那位公子啊,天一放亮,便携同那位姑娘扶柩走了,就是往这条路走的。”棺木店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开外,十分厚道的生意人,告诉完他们询问的消息后,便热心地指路给他们看。
  周绘青闻言,疑道;“不是有两位姑娘么?”老板点头道:“来的时候是有两位,还长得一模一样,但出门的时候就只剩一个了。”周绘青一惊,忙道:“剩了哪一个?”老板想了想道:“黄衫子那个,眼睛似乎不怎么好。”“曼姿呢,曼姿去了哪里?”周绘青心中一急,又问道:“那另一位去哪里了?”老板歉然地摇摇头,恰巧这时又有人光临了这个棺材木店,“老板!”来人是一个身材中等,面目慈善的青年男子,他缓步走入棺木店,平声唤过老板。
  司景居道:“教主,我们走吧。沿这条路追过去,或许可以追上郁大公子。”周绘青虽然心惦萧曼姿的安危,但却又实在不知道她会去哪里,而且郁孤台可能是唯一知道她的去向的人,所以找到郁孤台也是寻找萧曼姿的唯一方法。
  但当周绘青准备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那青年男子手中提的那把剑,古朴简单的式样,本来是极普通的一把剑,便这把剑的护手处却镂了一个八卦图案,这是武当的标志。“这人是武当弟子。”周绘青轻声对司景居道。
  司景居回头看了那青年人一眼,听得那人要订一副棺木,不由心道:“武当有人过世了?”一念刚转罢,又听得那青年人问道:“老板请问这里到洞庭湖还有几个时辰的路程?”老板道:“三个时辰吧。”
  “洞庭湖?”司景居一惊,洞庭湖,那岂不是要去星月总坛,买棺木,去总坛?司景居猛觉得这与星月教势必有关。这时,司景居和周绘青已经缓缓地走出了棺木店,司景居越想心中越觉得不安,他方要回头请周绘青去问一下那青年人,一回头,却发现周绘青已经叫住了那方出得店来的青年人,“唉,敢问这位兄台可是武当门下?”
  那青年人怔了怔,道:“正,正是。在下姓毕,草字子谦。家父仍是武当毕亦新。”周绘青道:“原来是毕大侠的公子,久仰,久仰!”青年人被周绘青这么一说,脸上颇有了些腆然之色,他道,“过奖了。不知公子是?”周绘青道:“在下金陵周绘青。”
  “原来是周公子,是子谦孤陋寡闻,竟然连周公子都不认得,真是惭愧啊!”毕子谦是那种一看就知道是忠厚老实又不曾见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年纪虽比周绘青要长个三五岁,但一较之下,却显得稚弱得多了。
  周绘青笑着摇头,道:“毕少侠这么说,在下可是自惭形秽了。方才,在下听得毕少侠要购买棺木,莫非武当有人过世?”一听此言,毕子谦的眉宇之间笼上了一层悲凄,他点了点头,道:“是,是在下的小师妹,也就是程四叔的女儿。”
  “程逊的女儿?”司景居心中又自一顿。周绘青亦面露悲色,叹道:“可怜了程姑娘小小年纪,是什么人这么狠心下此毒手?”周绘青其实并不认得程紫纤,但既然对方显得如此悲怆,他当然也不能无动于衷,因而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不想毕子谦一改方才腼腆怯弱的情态,忿懑地道:“是江非尘!他,他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武当对他一再忍让,不再向他寻仇,他竟然又向紫纤下手!还曝尸荒野,若不是董先生的青鸟草堂帮忙寻了回来,不知会怎么样呢?”说到这里,毕子谦不由地眼圈一红,眼泪都将下来,心中的悲痛自难言明。
  周绘青心中却是惊大于悲,又道:“因此琥当要上星月教找江非尘理论?”毕子谦点头道:“这是在昨天找紫纤的尸体后方做的决定。本来,妙灵师公和万大侠只是来此旁观星月宝鉴之争的,谁知,竟出这事。到了这个份上,武当自然不能再置之不理。恰好,昨晚星月教主之位已定,今天装殓完毕后,便要去理论了。”
  “星月教主已定?”司景居听到了一个更令他大吃一惊的消息,他不由地大声喝问了一声。毕子谦被这大叫声吓得抖了一下,道:“是,是董先生今天早晨从青鸟草堂收来的消息。说是星月教言出如山,凭星月宝鉴继位,据说,拿到星月宝鉴的是一个来自百花谷的少年。”
  “宿耐?”司景居越听越心惊,韵雯明明答应过他要帮他拖着,怎么,怎么会这样?他不相信江非尘会对韵雯的话置之不理?他更不相信,若是江非尘反对,星月教上下哪一个人敢提立教主之事?他更不相信,就算拿到星月宝鉴,但四相均不曾表明态度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就确定教主之位?这件事太不可能了。他不敢相信。
  司景居一拉周绘青的衣袖,道:“回星月教。”
  二人急匆匆地又往回走,方出了小镇,迎面面的一个弱冠少年,一身书生装扮,清秀而文雅。周绘青认出来这人正是那日同花仙花想容一起闯上武当并扬言要替江非尘洗清罪名的那个少年,正是董不言的独子董不孤。
  在周绘青看到董不孤的同时,董不孤也看到了他们,他有一些意外,过来打招呼道:“周公子,司长老。”董不孤果不愧是董不言之子,连司景居这样不大涉足武林的老一辈,竟也认识。周绘青道:“董兄弟为何如此行色匆匆?”董不孤微微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司景居,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昨天晚上何大小姐离奇失踪。江非尘大发雷霆,现在星月教是乱作一团啊。”
  周绘青浓眉一蹙,道:“星月教不是有教主么,他就不出来理睬一下?”董不孤叹道:“这个教主是江非尘全力扶上去的,当然得听江非尘的。”司景居道:“不可能,江少主的个性我清楚,他对人似乎有一种有生而来的仇恨,这个世界上,除了大小姐,他不会对其他人多加理会,更何况是全力相帮。”
  董不孤皱着眉盘算了一番,便很耐心地帮司景居他们分析了起来,“江非尘这样做当然有他的理由。江非尘是星月教主唯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果找不到新教主,自然是他继位。而他偏偏却又不想当教主,因此他当然乐意扶人一把。而且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母亲自小生长的百花谷的人,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是不是?”
  周绘青微微点点头,道:“这也说得通。但是,何大小姐怎么会突然失踪的?”董不孤也不解道:“我也不清楚。方才接到青使回报,说昨晚江非尘不顾何大小姐反对,支持新教主继位。何大小姐愤而离开大殿,回了厢房。待大会结束,江非尘返回厢房,不出一会儿便急匆匆地出来,没头没脑地到处找。找了半个时辰,仍不见人影,便暴跳如雷,命令全教上下一起出动找。现在星月教每个出口都加严警戒,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我现在也正赶着去找我爹爹和妙灵道长商量呢。”
  董不孤说着便朝二人抱了一下拳,算是道别,他匆匆向前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道:“两位这是要前往星月教么?”周绘青望着司景居一眼,然后点了一下头。董不孤道:“我劝二位不要去了。现在星月总坛戒备森严,不准任何人进去,也不准人出来。二位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不如同我臆去与我爹爹和妙灵道长他们会面吧。”
  司景居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心中是这样想的,江非尘既然以一鉴而立教主,自然要竭力防止其他四相汇集,推翻教主,而更促使他答应的,则是董不言。
  董不言看上去,其实是一个很普通的半老书生。一身有些土气又半旧的灰蓝色布衫,由于多年的操劳,双鬓已显斑白,花白的山羊胡,一双眼仍显得其有精神。他这时正坐在距洞庭湖只有一日路程的宜州碧空楼的二楼雅座上,轻啜道刚沏好的西湖龙井,气定神闲。
  同桌而坐的还有万颂平。万颂平见司景居和周绘青来,也客客气气地请他们二人坐下了,董不孤则将方收集到的已结成一捆的青鸟草堂专用纸递给董不言,便恭恭敬敬地站到董不言身后。
  万颂平道:“司长老前来,想必是为了星月教这次的大乱吧?”司景居点头,道:“这场风波就如平地而起,令人措手不及。司某亲身经历,却依然不知其所以。不知董先生方不方便相告?”
  万颂平微微一怔,他明白过来司景居顾忌的是董不言所定的“非我正道人士者不贩”的这一三不贩规定,便回头望向董不言,道:“董先生的意思?”
  董不言却微笑道:“既已亲见,又哪有不相告之理?”司景居大喜,当下起身行礼道:“有劳董先生相告。”董不言拉住司景居,道:“司星期老无须多礼。现在江湖乃是多事之秋,已管不了这些规定了。”待司景居坐回原位,董不言又道,“而且星月教乃是中原武林第一大教,其一举一动,昀可使整个武林为之震动。因此断然不可让星朋教落入恶人手中。”
  司景居叹道:“只可惜现在事已成定局,教主已定,若要废了他,唯有齐集四相,但已有四相辅之一的凌风越池剑在他们手中,其教主之位已经牢不可撼了。而且还有江少主的全力相帮,还有别的法子么?”董不言道:“当然有。且不说是江非尘全力相帮,就算是江老教主相帮,我们也还有路走。罗刹宫之心,路人皆知,无非是想吞并星月教。现在,他们手中已有星月宝鉴和凌风越池剑,但司长老的挥星舞月旗和骆长老的碧玉珍珠棒幸保不失,相信杨长老也绝不会贸贸然将降龙紫玉令交出,只要高法拿回凌风越池剑,再联络杨长老,请出‘魔算子’欧阳先生,也不可谓毫无希望。”
  司景居闻言微颔首道:“不错。凌风越池剑乃是上官左使之物,若由他出面说明,就算越池剑在他们手上,也毫无作用。当务之急,便是设法联络杨长老。”董不言却忽然不说话了,他用两个指头从面前的一叠线中,擢了一张出来,不发一言地推到了司景居的面前。司景居有些疑惑地拿起那张纸,只见纸上赫然写着:“念晨破晓,黄奇山负上官阴尸体出星月教,死因不明。”
  “死因不明?”司景居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周绘青见状,慌忙将那张纸拿过去看,“上官前辈,死了?”他愕然,心中却无比沮丧而愧疚,又是一个因他之事而丧命的原本可能好好活着的人。一将功成万骨枯,现在大功未成,却已死了这么多人,他心中如何好过?便如果就此做罢,他却有些不甘心,为自己,也过死去的人,若半途而废,那他们不是白白牺牲了?
  董不言愧然道:“青鸟草堂终不是神仙,对于一些武功极高的人物,青使是很难从近处打探的。”周绘青闻言忽然心中一动,道:“这么说,表使是宁愿错失消息而不会冒着被发现阶段危险去探听消息?”董不言道:“也不尽然。若遇到之样的情况,青使会转而用其他的方法,比如找黄老前辈打听。”周绘青道:“那可有消息?”
  董不言笑道:“消息还没到。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青使们各自都有自己的办事方法,周公子尽管放心,一定会有消息的。”周绘青依赖地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董先生,请问可有萧大小姐的消息?”董不言道:“萧大小姐今晨曾前往青鸟草堂的洞庭分堂试图闯阵,不过,没有成功就被一个人拉走了。”
  “什么人?”周绘青立马紧张起来。董不言的神色似乎也不怎么平静,他说道:“雪无双。”“雪无双?”周绘青怔了一下,“黑道四仙中的雪玉仙?”
  周绘青实在想不出这位黑道中的传奇人物为会么要拉走萧曼姿,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么?董不言点头道:“黑道四仙中数雪玉仙武功最高,因此青使难以跟踪。”
  周绘青虽然还是疑惑不解,但董不言话已至此,他若再苦苦追问,也未免太不知进退了。董不言见周绘青二人都开始沉默,不由歉然道:“说起来,董某实在有愧于武林,江湖万事通此一盛誉,董某关在当之有愧。”
  万颂平道:“嗳,董先生此言太过谦了,若连董先生都愧认这一名号,那放眼武林,更有何人可以胜任?”董不言惭愧地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司景居亦道:“董先生实在太过谦了,以先生之名,武林正邪两道无不敬重,只是董先生的一条‘消息不贩非我正派人士’害得星月教不浅哪。”
  董不言疑惑道:“司长老此话何解?”
  董不言疑惑道:“司长老此话何解?”司景居叹道:“八年前,何教主遇害身亡,江教主离奇失踪,这两件悬案合得教中人士难辨真相。虽说何教主之事现已明了,但是若能早一点明了实情,星月教也不至于要隐匿八年之久。”
  董不言喟然道:“是董某之过啊,只是当初青鸟草堂成立之时,全仗门下的各位青使支持。因此,后来他们联名上书,要坚持正道,董某也不好不同意。何教主与董某亦有八拜之交,何教主遭义子所害,董某也是于事后第三日得到消息,对此万分痛心。但当时江非尘横行江湖,星月教恶名昭著,董某实在不便前去支会。至于江副教主,只知是被天煞孤星带走了,至于去了哪里,便不得而知了。”
  “那非烟小姐呢?”提起江清月,司景居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江非烟,那个美丽而温婉的少女,也是在七年前的那场大战后,杳如黄鹤,不知所踪。董不言皱皱眉头,沉思了片刻后,道:“江非烟?”他脑中所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对于一个平凡的小女子,他还须细细回想一番,“江姑娘,好像已经过世了。是投湖自尽的。这其中的原因,当年的戚家堡的戚少堡主戚允杰理应知道,因为江姑娘是见过他以后才投湖的。”
  司景居半是惋惜半是感叹地叹出一口气,江非烟为何自尽的原因,他似乎也可以猜到几分。江非烟以邪恋正,而戚允杰却偏偏又苦恋着他的同门师姐何韵雯,这一段纠结不清的情感,洽谈室不会有好的结果。司景居摆脱这些无关紧要的伤悲,思绪一转,便转到了让骆成维疑惑了整整八年的问题,“董先生,司某还有一个疑问,何教主并非一个粗心大意之人,以何话洵如此复杂而特殊的身份,何教主不可能不加细察便将其收为义子,而委以重任的。敝教的四位长老曾在一起讨论过,一致认为这其中必是那送何话洵进星月教的那个人的缘故,不知董先生可知此人是谁?”
  董不言停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万颂平,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司景居见状,奇道:“董先生,可是有难言之隐?”董不言迟疑了一下道:“其实猜这个人并不难,只是司长老和星月教众们都惑于一些表面,而阻止了自己往正确的方向前进而已。”
  司景居道:“请董先生明示。”董不言道:“方才司长老说何话洵身份复杂而特殊,这是为何?”司景居道:“何话洵是江近阳与风恋棠的儿子。江近阳是星月教明正言顺的继承者,是何教主此生觉得最为愧对的人,而风恋棠和她的罗刹宫则是星月教势不两立的死敌。如果何教主明白真相,依何教主的风范,必定会好好收养他,而必不会将他带入星月教内。”
  董不言道:“但若何教主确信何话洵是江近阳的儿子,而与罗刹宫毫无关系,那就另作别论。”司景居一惊,怔怔地望着董不言。董不言当然明白司景居的困惑,他轻轻笑了笑,道:“司长老可是怀疑董某么?”司景居道:“还请董先生明示。”董不言微笑道:“司长老顾虑得不错,以董某之力,是有可能使得何教主确信这一点,但司长老也莫要忘了,在何教主面前,有一个人的话,远比董某的话来得有力得多。”司景居的心猛然地抖了一下,他的眼前已经隐约地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只有这个人,只要这个人说一句话,何闻星就算明知事情不对,也会毫不犹豫地收留何话洵,并倍加爱惜。十有**的确信,但司景居却还是问道:“是,谁?”
  董不言淡淡地笑道:“皓月神掌,江近阳。”“但是江近阳已死――”司景居似乎早已料定董不言会这么说,董不言话音未落,他便出言反驳,话说出口,他便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便按下激跃的心情,温声道:“但是,何话洵进星月教之时,江近阳已经不在人世了。”
  董不言的脸上已经没了笑意,显得沉重而严肃,“江近阳并没有死。”司景居道:“那他现在身在何方?”董不言道:“钱塘珍珑棋庄。”司景居愕然无语了。他没有理由置疑董不言的话“江湖万事通”,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董不言是绝对不会轻易吐露的。
  周绘青的惊愕绝对不会亚于司景居。差点毁灭星月教的何话洵竟然是星月教创教之人江建滨的嫡孙,与“银衫断剑”江非尘是手足兄弟!而当年,却是江近阳亲自送何话洵进星月教而且,还刻意隐瞒他是罗刹鬼母风恋棠之子的真相。“何话洵,江非尘?”周绘青在心中默默地念。这两个在江湖上恶贯满盈的人,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而他们的父亲却是武林中盛赞一时的少年英雄,侠义剑客,“这可能吗?”
  周绘青回眸望望司景居,又回头看向一直端坐一边的万颂平,拱手道:“万大侠,晚辈记得那日武当公审大会上,万大侠曾明言怀疑一名武林英雄人物,不知此人究竟是哪位前辈?”万颂平犹豫了一下,慢慢地吐出三个字:“江近阳。”
  被怀疑的人竟然也是江近阳。这一结果,不仅周绘青意想不到,而且亦在整个武林人士的意料之外。周绘青从记事起便听闻江近阳的英雄佚事,他武功奇高,丰采绝代,智斗五湖四怪七仙,勇上天山缥缈神女峰,与江南四大名剑的一场会战,更是传为一时的佳话。自从周绘青听说“皓月神掌”江近阳以来,一直是众口齐赞,盛誉当世难觅,这次是他第一次听到了有关江近阳的坏话。第一次。但却已经很严重了,这似乎要牵出一大串的蕴酿许久的大阴谋。
  而这时的萧曼姿更是莫名其妙。这个女人一直将她从青鸟草堂一路拉着走到这里,任她怎样地去询问,那女子也不搭理她一句。萧曼姿也便不再言语,由着她拉着走,看她要前去哪里。
  约摸过穿梭了一刻钟的山间蜿蜒幽长的小道,终于步入了宽敞的官道。夏日的初阳已高高地升起,官道旁为过客提供歇脚之处的竹棚茶聊已经人声鼎沸了。跑堂的贩童们脚不离地地忙伙着,竹棚外几个赶车的车夫正懒赖地靠在自家的马车,目光却时不时地往棚中畅饮的客人身上瞄去,希望能捞到一票生意做做。
  雪无双朝着竹棚那边望了一下,蹙了蹙眉,忽然回头问萧曼姿,道:“你会不会骑马?”萧曼姿惊觉这个看上去娇弱可人的妇子竟是这样一副高昂响亮的嗓门,惊愕间,见那女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便点了点头,方要问道:“前辈――”雪无双便一把拉起萧曼姿,快步地往那竹棚行去,仿佛根本就没听见萧曼姿在说话。
  待走近竹棚,雪无双便远远地向着竹棚那边招了招笔,大声叫道:“唉,卖马的,牵两匹马过来!”“嗳,好咧!”本来懒洋洋地靠着一根竹竿闲得发慌的小一听有人叫卖,便立马精神一振,兴冲冲地挑了两匹马牵着过来了。
  小贩脸上盛满讨好的笑容,接过雪无双递过来的银两后,还是磨蹭着不走,满脸堆笑地问道:“两位姑娘管是要去哪啊?不是我胡六儿乱吹,这附近方圆百里,没有咱没去的地方――”雪无双有些不悦地打断他的话,道:“那你有没有去过洞庭湖底水晶龙宫啊?”雪无双翻了翻眼,回头对萧曼姿道:“上马。”
  小贩自知没趣地收好钱,灰溜溜地退了回去。萧曼姿回望了雪无双一眼,道:“不知道去什么地主,我是绝对不会上马的。”雪无双道:“你进青鸟草堂想做什么,我就带你去做什么。”说话间,她轻轻一跃便异常俐落地翻身上马。萧曼姿奇道:“你怎么知道我进青鸟草堂是要做什么?”雪无双道:“我不知道谁知道。你只管跟来就是。”说罢,她两腿一夹马腹,那匹骏马便“的的的”地迈着大步往前去了。
  萧曼姿知道雪无双绝对没有什么恶意,当下便不再犹豫,迅速地上马,策马紧追而去。
  马走得很慢,只比练武之人步行快了一点点。而且,雪无双挑的路都是大道,宽阔而平坦,一望而可将周围一切尽收入眼中。每走一段路,雪无双均要停顿一下,然后继续慢慢地走。萧曼姿知道她必定是另有用意,便却不知道其用意何在。
  这样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待午时时分,雪无双吩咐下马,便拉着萧曼姿弃马飞快地奔到最近的渡头边,叫了一艘游船,竟开始游湖。
  萧曼姿奇怪地望着正站在船头摇浆的雪无双,又看了看坐在对面同样错愕疑惑不解的被雪无双赶下来的船家。船家迷惑地从雪无双身上收回目光,怔怔地望了望萧曼姿,愣愣地问道:“姑娘,你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萧曼姿苦笑地摇摇头,她连雪无双要做什么也不知道,看来,这要去的地主,除了雪无双本人之外,恐怕不再有人知道。
  猛然间,船一阵剧烈地摇晃,萧曼姿幸好及时地抓牢了船壁上的扶手,才得以没有跌到船板上去。雪无双一振双臂跃进船舱来,一把拉走萧曼姿,一边道:“会游泳吧?”萧曼姿道:“会一点。”雪无双道:“这就好!”说罢,她便拉着萧曼姿冲出船舱,一跃向便跳入水中。
  初夏的湖水依然冰凉,当萧曼姿随着雪无双从水中爬上岸时,原本红润的粉颊业已冻得苍白,朱唇隐隐发紫,罗裙紧紧地贴着双腿,使得直一步路也显得异常艰难。
  雪无双却依旧精神如初,她抬眼望望前方的一排整齐的竹林,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她轻快地前走了几步,一边叫了声“嗨!我回来啦!”待她那高昂的声音在这一片幽静的竹林上空散去时,她总算想起了自己还带了个人回来,便伸手去拉萧曼姿。
  “怎么这么冷?”雪无双皱着眉收回了手,又抬抬眼睛看了看萧曼姿,见她煞白着一张俊脸,显然冻得可以,却偏偏不来与她说。雪无双的眼神似乎变了变,她垂首自腰间拿出一个洁白的玉瓶,反贪开左手,倒出一颗红嘟嘟的药丸,递到萧曼姿的面前,道:“吃了它。”萧曼姿抬起一双美目看了雪无双一眼,抿抿樱唇,说了声“谢谢”,方才接过药丸来放入口中。
  那颗药丸入口即溶,只化作一股暖流,漫及体内的每一个角落。不消一会儿,便驱走寒冷于无形,雪无双见萧曼姿的脸色好了一点,方道:“走吧,她们恐怕要等急了。”
  萧曼姿跟在雪无双的身后缓步地穿过竹林而去。行出二三里,却只见竹林而不见一个人影。这里就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清静幽雅,而不沾惹一丝的俗气。一片绿盈盈的碧竹间,点缀着几株婀娜的桃树,和眷留在枝头的几许粉嫩的桃花,清冷之中显出一丝妩媚来。继续前行,竹林深处渐渐出现一排竹舍,舍后绿树成荫,庭院中,盛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分外地妖娆。清风轻徐,隐隐便有了清幽的花香。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雪无双忽然问道。萧曼姿道:“不知道。”雪无双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叹道:“这里是幽兰深谷,是这个天底下第二个青鸟草堂找不到的地方。”萧曼姿不由地惊了一下,雪无双说话一直大声来大声去的,似乎完全不知温言软语为何物,现在却又突然口气一转,声音低沉了下来。而且青鸟草堂无处不在,这个江湖也是人尽皆知的。有这一层在,许多本来有作恶之心的人便顾虑着不敢造次,因而从整个武林来讲,青鸟草堂的存在是有利无弊的。但听她方才言语,似乎被青鸟草堂知道是一件很不幸的事,莫非她们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萧曼姿不语,雪无双的声音又向扬了起来,“青鸟草堂势力日盛,简直像鬼影一样,无孔不入。哼!非我正派人士者不贩?正派?正派了不起?过河拆桥!这天底下,最最不正是便是他董不言董老乌龟!哼!看你正得到几时――”
  雪无双越骂越愤慨,越骂起高昂,似乎与董不言有三辈子难报的大仇,恨不得他立马身败名裂,当场死去。便在这时却轻飘飘地飘过来一个娇若莺啼,柔媚入骨的女子的声音:“雪妹妹,你这样子可是你的不对了。你这样大骂董先生,若被月妹妹听了去,可又要老大地不高兴了。”
  话音消处,一旁的竹舍后面慢悠悠地转出来一个明艳娇丽的宫装少女,云鬓高挽,明眸流转处,说不尽的风情,十指纤纤,轻摇着一把雪折的绒扇,迈着优雅的小碎步,一摇一摆,直是柔媚之至。
  她美目含笑,秋波流转处,望见了雪无双身后的萧曼姿,便柳眉一扬,微作惊愕状,道:“呀!这不是天阁府的萧大小姐么,怎么有空来这荒芜的深谷啊,真是篷筚生辉啊!”
  萧曼姿只是浅浅一笑,欠了欠身道:“姑娘言重,愧煞曼姿了。”萧曼姿认得这个女子,她便是“黑道四仙”中的花仙花想容,由此萧曼姿很快就推知到,带她来此的女子就是“雪玉仙”雪无双,而花想容方才口称的“月妹妹”自然便是“月华仙”月笼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