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话洵信心满满地道,“四相已具三相,司景居的挥星舞月旗就算拿不来也不足为惧。只要过了重阳,便是大功告成。珊珊,你替不替大哥高兴?”
  骆珊珊珊从震惊中挤出一丝喜色,道:“高兴,当然高兴。但是,大哥,宿教主似乎很焦急,你不告诉他么?”何话洵哼了一声道:“宿耐少年心性,做事粗心大意,让他多吃点苦头磨练磨练也好。”骆珊珊道:“那万一宿教主一急之下,做出别的举动来,那――”
  何话洵皱了皱眉头,认真地点点头,道:“也是。宿耐性情冲动,怕会一时冲动,坏了大事。珊珊提醒得是,我得去一趟宿耐那了。”何话洵看了看前路,道:“珊珊,你自己先回去吧,大哥先却宿耐那边一趟。”“嗯。”骆珊珊点了点头。
  何话洵转身往另一条小路走了,去的方向正是宿耐现在所住的清凉斋。
  “凌风越池剑!”骆珊珊等何话洵走后,便喜冲冲地往何话洵自己曾经的住处“洞庭芳”苑赶去。洞庭芳苑原名为碧竹苑,与江非尘的紫竹苑同为江老教主命名,何话洵入住后,便易名为洞庭芳,既借洞庭之名胜,又引诗词之意境,十分优雅而诗意盎然。
  骆珊珊驾轻就熟地一路直达何话洵的卧室。何话洵的住所就如他的人一般,清雅,整齐而显出一种清贵之气。床单床帘都是一色的蛾黄之色,桌椅全是上佳的檀香木,虽然由于多年的无人居住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房中隐隐的还是有一股微微的檀香。
  何话洵的房间,骆珊珊是从小玩到大的地方,她闭着眼都能找到这房中有几处藏东西的地方。于是,她很快地就开始找。床底下,骆珊珊探了探头,掌着油灯照了照,没有;柜子里,翻腾了一翻,也没有;书架上,上下摸索了一阵,还是没有。“怎么会没有?”骆珊珊伸出一个指头抓了抓脸,疑惑地四下子张望了一下,应该没有别的藏东西的地方了,“难道大哥哥指的是江少主的房间?”
  骆珊珊犹疑地正想往回走,忽然瞥见了挂在一旁墙上的“高山流水图”,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何话洵曾经从那后面的暗阁里拿东西,她那时候还很小,只是隐约地有记忆。骆珊珊摸到那幅画边,犹豫了一下,伸手掀起画,果然见有一个阁子,但旁边却光溜溜的,没有机关。骆珊珊蹙着眉头,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敲了敲阁门,希望能找到机关。
  忽然,“碰”地一声响,骆珊珊呆了呆,那个暗阁的门竟然开了,但骆珊珊想了想自己方才似乎并没有摸到什么有异样的地方啊。但是不管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那碧莹莹的凌风越池剑了。骆珊珊一阵惊喜,“凌风越池剑!”她当下小心翼翼地将越池剑拿出来,再转动着脑袋确定四下里没有人后,方才将它当作宝贝一样地抱在怀中,然后吹灭灯,蹑手蹑脚地往外面溜去。
  洞庭芳苑自从八年前何话洵搬出后,便空虚至今,星月教太大,平日间也不会有人到这里来,现在时值半夜,更是杳无人迹。骆珊珊出了洞庭芳,但直接往杨晔的别苑跑去了。
  “杨叔叔,杨叔叔!”骆珊现一进院子,便轻声呼道。杨晔的房中还亮着灯,听到骆珊珊的唤声便吱嗄一声开门出来,随后的是司景居和周绘青。“珊珊?”晚饭时分刚收到碧青萍的消息,说事情有变,越池剑在经疏阁不翼而飞,刚才还正与司景居他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现在骆珊珊竟摸了来,还着一样东西来。
  骆珊珊一见杨晔出来,便兴奋地一蹦一跳地跑过去,扬扬手中的剑,道:“杨叔叔,凌风越池剑,我拿到凌风越池剑了。”还得她跑出几步,也不等杨晔他们开始惊喜,院门口便响起了一个冷冷地声音:“珊珊。”骆珊珊的身体猛地一怔,原本轻快的脚步顿时像灌了铅一样地沉重,寸步难移,只好怔在了原地。
  院门口银光闪动,何话洵缓步走了进来。他走得很慢,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紧跟她后面的便是宿耐,他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沉着脸,冷冷地看着骆珊珊和杨晔他们。他们两人一进院,身后很快地又冒出几十个黑衣剑士,又很快地从两侧将这一个院子团团围住。何话洵与杨晔他们对峙而立,而骆珊珊则处于他们的中间,就像拔河时系在中间绳索上的红绳,在双方的用力下,在风中做着身不由已的轻荡。
  “珊珊,你太让大哥失望了。”何话洵的语气很沉痛,听起来有一种挥不动的悲伤。“大哥――”骆珊珊缓缓地回过身,悠悠地望向何话洵,用一种哀求的语气,说道:“大哥,已经错得太多了,你收手吧。算珊珊求你――”何话洵苦笑一声,道:“珊珊,你让我收手,你有没想过收手后,我会怎么样?你拿越池剑给他们,四相合一,马上就可以推翻宿耐,那时,我和宿耐还能活着也星月教么?”
  “不,不会的。”骆珊珊看见他眼中的那抹幽伤,心中便如万剑穿心般剧痛,她急急地上前几步,道:“不会的,大哥,我会帮你求情的。杨叔叔,司长老他们都是好人,只要你就此收手,他们一定不会为难你和宿教主。”杨晔看出何话洵在装腔作势诓骗骆珊珊,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沉声道:“不错。何少主,不论怎么说,你终是何教主的义子,我始终坚信你必定另有隐情,只要你诚心谢罪,星月教也必计往不疚。”
  骆珊珊闻言大喜道:“大哥,你听见没有,杨叔叔也这样说了,那一定是真的。只要你现在罢手,你就可以回星月教,我们就可以像以前那那样了。收手罢,大哥――”骆珊珊恳求间,已是两泪涟涟,她真得不想再过这种勾心斗角,打来杀去的日子,现在骆成维死了,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最亲的亲人,她不想失去另一个。她好想回到十二岁之前的日子,她可以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只跟在何话洵的后面到处乱转,想跟着他去看夕阳,跟着他去看海潮,然后让他牵着她的手,踏着夕阳的余辉,慢悠悠地回家。
  何话洵那一刻想呆了似地怔怔地望着骆珊珊不说话,忽然他微微抬起头,叹了口气道:“珊珊,你实在太天真了。收手?岂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何话洵幽幽地转回目光,望着骆珊卅道:“珊珊,今日这势已如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绝对没有回头的余地。现在关键就在凌风越池剑上,你如果忍心看大哥万劫不复的话,就将凌风越池剑送过去吧,大哥不会怪你的。”说罢,他缓缓地回过身去,那修长的身影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分外地凄凉,哀伤和孤寂。
  “大哥!”骆珊珊心头一紧,当下便想跑过去,拉起他的手,告诉他,在她心中,他有多么地重要,她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看到他受一点点的伤。“珊珊!”但司景居却及时地喝住了她,“珊珊,不要信他――”但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但见旁边有影一闪,一道青影迅速地朝她射来,一抓抓向她手中的凌风越池剑。
  那个人竟是宿耐!
  骆珊珊一惊,当下纤腰一扭,脚底轻滑,用一式“浮尘飘遥”很快地极轻巧地闪了过去。司景居见宿耐他们开始动手,便想跃身过去帮忙。但由于骆珊珊往何话洵那边跑了几步,她距离何话洵的距离远远比他们来得近。因此,他还没近骆珊珊的身,便已被几个黑衣剑士给拦了下来。随后的周绘青也一样。杨晔的伤还没有恢复,只有站在一侧着急,而毫无办法。何话洵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一旦何话洵有所准备,便说明他对这件事便已有十分的把握。
  杨晔也感到了今晚的决定性意义。不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浮尘飘遥”是何等高深的轻功,连宿耐这样的高手也奈何不了。骆珊珊紧紧地抱着凌风越池剑,道:“大哥,你再执迷不悟,再错下去,真的会万劫不复的。大哥,求你,收手,收手好不好?”骆珊珊泪落潸潸,哀声悲切地恳求何话洵,自古邪不胜正,她真得不想看着他尝自己酿成的苦酒,真的不想。
  何话洵缓缓地回过身来,默默地看着骆珊珊和她的泪水,他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她的眼泪完全是为了他流的。他眼中原本的那一丝可怜的哀伤也被他吝啬地收了回去,换上了一层冷冷的寒意。他用极平淡的语气说道:“大功在望,我是绝对不会就收手的。”
  “大哥。”骆珊珊含泪道,“大哥,我不会把剑给你,我不要你一错再错了。”何话洵道:“珊珊,你真的执意如此?”骆珊珊道:“我只是希望大哥不要再错下去,收手吧,大哥。”骆珊珊苦口婆心的哀求,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化作绕指柔情。便是何话洵却没有心。他外表看上去温雅斯文,清贵多情,但实际上,他没有情。就算是有,也是曾经有过,现在却绝对不会有。
  何话洵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忽道:“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力贯千均,掌劈庭。”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口诀,当大家都没有反映过来这是破“浮尘飘遥”的方法时,宿耐却已经脚踩同人,大有,一掌直劈骆珊珊的右肩。
  骆珊珊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何话洵教她的“浮尘飘遥”是有漏洞的。他交她“浮尘飘遥”的时候主,是他被飞天金莲剑所伤后的半年,他一点一滴的指点她习练“浮尘飘遥”。在想来,他那时教她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想靠她之力来逃避星月教的追踪而已。“原来是有漏洞的-―”骆珊珊痛苦地闭了闭眼睛,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便滚滚而下,而她的身子却在中了宿耐那毫不留情的一掌后,就像断线的纸鸢一样,无力地摔落了出去。
  宿耐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他杀人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更何况,他早就想杀了骆珊珊。
  “珊珊!”杨晔大惊失色,飞快地跑过去,挡到了骆珊珊的面前,挡下了宿耐紧接而来的一掌,杨晔也倒下了。“杨叔叔――”骆珊珊微一开口,鲜血便如注而出,滴落在她胸前的衣衫上,染成沐目惊心的一片血红。杨晔重伤未愈,又添新伤,脸色惨若白纸,他望着骆珊珊,眼中露出爱怜之情,幽幽道:“珊珊,你做得对,杨叔叔也做对了,我们总算都对得住自己,却对不住骆长老,对不住星月教――”杨晔的声音渐渐地小去,渐渐地消失在了粗重的喘息声中,连喘息声也消失了。
  “杨叔叔!”骆珊珊嘶声大叫了一声,眼泪和着鲜血滚滚而下,“杨叔叔,杨叔叔――咳,咳”她又似乎被什么东西呛住了一样,开始拼命地咳嗽。
  凌负越池剑在摔落的时候已经掉了出去,这时,正被一个黑衣剑士拾起来,恭恭敬敬地交到何话洵的手里。骆珊珊咳得双肩不住地颤抖,两眼被稠稠的水雾蒙住,一直在心中清晰无比的何话洵的样子也顿时模糊起来。他竟然命宿耐出手打她!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在心底珍藏十几年的情谊,原来在他眼中,是这样地不值一钱,是这样地容易割舍的。
  尘缘易绝,相思难续。
  太不值得,太不堪一击了。她深受打击,十所年来,她一直苦苦追求的东西随着那一句话而全部化为乌有,一夕全线溃散。骆珊珊如傻似痴般地怔怔地望着何话洵,视线渐渐模糊了,直到眼前一片空白,她苍凉无力的身体才软软地摔在了地上。
  “珊珊!”司景居大惊失色,“杨长老!”他知道大事不妙,他三下两下地摆脱两个黑衣人的纠缠,快速地来到周绘青身边,随即右手往处一甩,顿时“嗖,嗖”地有八枝小黄旗飞出,随着司景居的一旋身,小黄旗分八个方位深深地定入了石板中,同时,他左手在怀中一摸,便又多出一面黑底白色星月图案的的旗子,正是四相辅之一的挥星舞月旗。旗子当空一挥,马上“卟”地一声巨响,小黄旗同时暴出深稠的白色烟气,将一个漆黑如墨的黑夜,染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林。
  与此同时,众人一片混乱,在迷雾中打来打去。
  “不要打了!”何话洵一声轻喝,众人才停了手来。当迷雾散去,原本在重围中的周绘青和司景居却已不见了踪影。何话洵冷冷道:“斩草除根!追!”“是,少主!”
  当那些人追到院门口时,却被一个人给堵了回来。
  这个人并不是别人,就是刚才凭空消失的司景居,他低眉看了看卧地而亡的杨晔,淡淡道:“我回来陪陪杨长老。也看看你是怎样的一个下场!”
  何话洵却只是看着他,冷冷地笑。
  因为,他的计划,绝对不会失败。他已经计划了二十多年,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问题,他都已经想得妥妥贴贴。一定不会有错,一定不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