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琛全力施展彻地术,普不过半日,就穿过登州州境,到达徐州最东边的一座小城-半月城。
说是小城,其实跟土堡差不多,大小约百餘丈左右,堡内人口不多,小部份是边境驻守军队,大部份是获罪被流放的披甲人奴,半月城外围有一片群落,是披甲人奴世代繁衍的后代及一些当地土著。
叶琛轻轻鬆鬆破开土块,从地底钻了出来。
整个人浑身佈满黄褐色的泥水,远远看活像个泥人。
「这彻地术真够窝囊的,每次都搞得全身脏兮兮。」叶琛嘆道。
扬手一记净衣术,将衣服清理得清洁溜溜。
这时,他站在半月城的边上,吃惊地看著两种迥异的景观。
位於他右手边登州方向天空是一整片乌黑的雨云,疯狂地砸落巴掌大的雪泥。
而位於他左手边的徐州,却是晴空万里,一片云朵都没有,略显燥热的烦闷感,刺激著叶琛的皮肤。
「嘿,古书曰:行千引路,胜读万卷书,果然是至理名言,如果今日不是亲眼所看,焉能相信这天地造化之奇妙。」叶琛感叹道。
颇為好奇地研究许久,才把心思收回。
他利落地脱去厚重的大衣,只留下轻薄的青色长衫,左顾右盼确定没人注意,收入胸口的纳虚戒中。
「到了徐州边境,就不需要耗损灵力,使用彻地术了。」他脸色略显疲惫道。
从纳虚戒掏出一块下品灵石,运功吸收其中的灵气,填补大量流失的灵力。
巴掌大的灵石略略地紧缩一些,叶琛灵力即补充完成。
他将灵石收起,又取出一块肉乾,就口咀嚼起来。
心想:『这半月城到靖远山城还很远,乾脆用飞的,要不然赶不上报考截止日。』
张口将最后一些肉乾放入嘴中,叫出破山剑,轻轻一踏,一道白光稳稳地射向靖远方向。
叶琛脚下的破山剑,已不是当初灵宝阁购来的原样,经过他的细心锻造,混合了几种珍贵的矿石,剑体本身更加锋利坚硬,重量却是少上一半,而且还鐫刻上一道疾风术,飞行速度比以前更加快上一倍,破山剑的品阶硬是被叶琛提高了两级。
站在破山剑上,迎著清风,叶琛心情登时轻快不少。
「还是御剑飞行痛快,当仙人不就是图一份痛快嘛!」叶琛讚道。
「為了躲那两个王八蛋,害我只能窝在土裡,这珍贵灵力的浪费,要找谁去讨?」叶琛抱怨道:「等小爷本事大了,就回去找他们算帐,连本带利全讨回来。」
他点了点头,把这个目标放在心裡。
这时,把心思转到考试上面,他心想还是阵前磨枪一番,从纳虚戒掏出一片玉简,认真的阅读起来。
「嘿,这万石录果然是欧石子的得意之作,比起探矿初步的内容,丰富太多了,幸亏我聪明,找人出面将它买下,要不然被人抢先一步,可就损失大了。」叶琛笑道。
原本叶琛不打算购买昂贵的万石录,一方面要隐藏身怀巨款的事实,二方面是认為探矿初步已能满足他的需求,但打从海大富得知探矿师考试的消息后,他就衡量若没有多加广泛阅读,肯定没有办法顺利通过考试,才透过一些人脉关係,辗转购入这片玉简。
临行前没有办法静下心好好阅读,只能放在纳虚戒裡蒙尘,现在纯粹赶路,与其发呆看风景,不如仔细地研读万石录。
好在叶琛修练藏王秘法第一重藏王神算,脑力惊人,只消看过一眼,就能完完全全记下,这玉简内浩瀚如海的资料,他甘之如飴地轻鬆背下,换作他人,早就一个头两个大,扔到一边当垃圾去了。
叶琛就这麼一边读书、一边赶路,往靖远方向飞去。
位在他底下的土行旦,不断施展地王彻地紧跟著叶琛的轨跡,沿途他可没有閒著,只要遇上珍贵的药材、矿石及灵兽,雁过拔毛地全收入他的纳虚戒中,登时一条极為乾净的通道,从赤玉城划一直线不断朝靖远山城延伸,灵智已开的地底灵兽,全面性逃离这条路线,竟让这区域的人民,少了几十年地底灵兽的灾害,土行旦的无心作為,竟带来福泽乡里的大功,要是土行旦得知,肯定是大笑三声。
话说另一头。
靖远城,仙药阁的三楼,座北朝南的一间偏房。
房间不大,摆设不多。
除了一张小床外,就是一只木桌两张椅子。
一个清秀脱俗的女孩,抱著双腿,下巴顶著膝盖,眼睛望著窗外的月亮发呆。
她穿著件翠绿色的夏衫,未著绣鞋,一双玲瓏小脚放在薄被上。
一头乌黑的头髮瀑布般落在肩膀下,几根俏皮的瀏海遮不住一张巧夺天工的完美瓜子脸,柳叶轻眉、灵活大眼,小巧鼻子及樱桃小嘴,倘若拿赤玉城第一美人杜灵儿相比,只会让评审人捏破脑袋,因為无法从中分辨优胜劣败。
她就是前朝天宫宫主任顶圣的掌上明珠-任湘湘。
此时,她傻傻地望著如象牙般的月亮,下意识搓摸著她胸前的骨坠。
这只做工精緻的骨墬,是三毛子将他父亲任顶圣的头骨和她妹妹任盈盈仅存的腿骨,楺合些许星石及蓝玉石烧铸而成,刚拿到这只骨坠,让她哭了许久,因為她对於父亲及妹妹惨死,一点替其报仇雪恨的能力都没有。
如今的她,只不过是一介凡人,一点灵力都没有,连最基础的雨雾术都无法施展,想当初她三岁就可以轻易运用。
她咬咬牙,心想那丑小子,医术如此高超,必定有办法,就算他不行,仙药阁阁主桂全也不是省油的灯,由他出手肯定能解决。
这时,房门传来敲击声。
任湘湘头也没回,低声道:「门没关,自己进来。」
只见三毛子端著一只小碗,慢慢走到任湘湘的床前。
他转头看见桌上一只小碗,碗裡碧绿色的药液,分寸未动,登时皱起眉头。
「药太苦,闻著都想吐,你来了,就把它拿出去倒掉吧。」任湘湘淡淡地道。
三毛子将手上的碗放下,轻叹一口气,心想:『这小娘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大小姐,完全不把白花花的银子当钱看,她不知道这小碗裡的药液,要价上万两吗?』
想归想,嘴巴却是柔声道:「这药弄得太苦,是我不对,晚点我放些野蜂蜜下去,味道弄好些,妳再多少喝点。」
他拿起刚放下的碗,笑道:「这碗味道比较好,妳喝些。」
任湘湘根本理都不理,一个心思全放在月亮上。
「求妳好歹也喝点,我可是熬了许久。」三毛子见任湘湘没反应,苦著脸没好气道。
任湘湘回头,睁著大眼,骂道:「整天喝这些没用的药,却没办法帮我解决灵力全失的问题,你算什麼小医仙。」
「你只要请桂全帮我恢復灵力,我发誓我不会去找孟坚一行人报仇。」任湘湘苦丧著脸道。
三毛子嘴角扯了扯,两手一摊道:「不是我不去求桂爷,而是妳的丹田被毁,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回天乏术。」
任湘湘嘴角一咬,暗自运动灵力,果然如三毛子所言,丹田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是单纯的被封灵术封住,真的是丹田尽毁,那个杀千刀的金不换,居然痛下毒手,任湘湘狠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要…要不,你帮我跑一趟羽仙门,替我送封信给副门主文锡晨,我跟他从娘胎时就订下娃娃亲,只要他收到消息,肯定会来靖远接我走,你放心,到时,我会要他多给你些奖赏。」任湘湘不死心道。
三毛子一听,差点没笑翻过去,娃娃亲这东西能当饭吃吗?那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是个万人睡过的娼妓,躲她还来不及,谁想替她出头?!
「妳给我脑袋清醒点,我三毛子救妳不过是见义勇為的雷锋精神,不是妳的下人,我没必要替妳做事。」三毛子听到文锡晨三个字,登时火冒三丈,一反常态的骂道。
任湘湘一听,脸都绿了,直叫道:「哼,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没关係,我不在乎,我只在乎文少一个人,他口口声声说爱我,他一定会来救我的。」
三毛子稀疏眉头此时纠结在一起,心头火更旺,嘴上的笑更加阴冷,讥道:「哈,救妳?!金不换率眾灭了你朝天宫,怎麼不见他来救?妳和任盈盈被扔到青龙大街,当青龙姐妹花时,怎麼不见他来救?妳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省点力气,等妳伤再好些,我会派丁三及王六送妳出城,到时候妳要上哪去随妳便,不过现在妳在仙药阁,就要听我的话。」
任湘湘被这番话气得眼泪都飆出来,咬著下嘴唇头撇到一旁,她曾经也有这样想过,但是文锡晨诚挚动人的话语不断在她脑海迴盪,她根本不相信他是如此绝情的负心汉,肯定是他被蒙在鼓裡,所以才不知情的。
三毛子见任湘湘转头不理他,一把火像是浇了冰水,顿时全身寒意。
他懊恼地拍了自己的脑门,嘆口气,心想:『怎麼每次听到文锡晨三个字,整个人像是放在火堆上烤,什麼浑话都敢讲,惨了,难得她对我态度好些,现在前功尽弃了。』
他傻傻瞪著任湘湘的侧脸,满腹的纠葛情绪,顿时,一股巨大的倦意,像一记丧鐘响彻耳际。
他红肿的眼睛裡一抹无限的哀怨,越益地浓重,转念心想:『是呀,人家心裡搁得是仙家大能,哪会把我这个凡人螻蚁留个位置,再怎麼努力,也全是枉然,算了吧,就放她高飞吧。』
又轻轻嘆口气,脸上净是如释重担的解脱感,放下汤碗,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
甫出门口,二愣蹲在地上傻傻地冲他直笑。
一条杂毛小土狗,可怜兮兮缩在他脚边。
三毛子疼惜地摸摸二愣的脑袋,笑道:「这阵子辛苦你了,晚上不能睡,要守在门口。」
二愣傻气道:「呵呵,不会不会,二愣喜欢神仙姐姐,她好漂亮喔,而且小狗会陪我,不会无聊。」
小土狗憨憨地朝三毛子叫了几声,又缩著头,窝在二愣脚边。
三毛子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确实是很漂亮,只不过脑袋净装浆糊罢了。」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沉著脸吩咐道:「神仙姐姐要你做什麼,你都可以不用理,懂吗?」
二愣用力的点点头,道:「我知道,除了老闆的话我会听,其他人不用管。」
「二愣真聪明。」三毛子笑道,从怀裡掏出一张大饼,递给二愣。
二愣高兴地接过,张嘴大口咬下一块,小土狗看到食物,直对著二愣撒娇讨食。
三毛子又嘆口气走下楼去。
没多久,王六躡手躡脚地走上楼来。
「老闆刚又被骂了吗?」王六戏謔笑道。
二愣根本不搭理他,一整个心思放在大饼。
「哼,臭傻蛋。」王六轻骂一声,推开任湘湘的房门,走了进去。
任湘湘原本一张小脸臭得可以,见到王六,登时脸都亮了。
「东西拿到了吗?」任湘湘急问。
王六左顾右盼许久,才从怀裡掏出一卷羊皮纸,还有一根毛笔及若干墨汁。
任湘湘立即摊开羊皮纸,振笔疾书,写了洋洋洒洒一大篇。
「好了,把信送到白头山羽仙门交给副门主,你就可以得到一大笔赏金。」任湘湘将信交给王六,满脸得意道。
王六将所有东西都收入怀裡,小心翼翼道:「我不在乎有没有赏金,只在乎老闆能不能成為仙人。」
任湘湘脸色一暗,有点气急败坏道:「你难道不相信我吗?哼,如果你不想三毛子成為仙人,把信还我。」
王六连忙求饶道:「不不不,我相信就是,我相信就是。」
任湘湘甜甜一笑道:「羽仙门有种特殊的法术,可以点化凡人成仙,这不是普通人都有的机会,因為我是副门主未过门的媳妇,才勉强施展的,到时候三毛子成了仙人,你王六就是大大的功臣。」
王六闻言大喜,他深深地為自己这次作為,颇為得意,当初只是试探性问任湘湘,没想到这世上真有此等逆天仙术,二话不说立马就答应帮任湘湘跑腿送信。
他一张肥脸红通通的,朝任湘湘拜了一下,推开房门準备跑一趟白头山。
任湘湘的话当然是讹诈王六的,这世上哪有这种法术,真的要有,羽仙门早就被天道十门给灭了,还能存活到现在,不过她认為这只不过是小小的欺骗罢了,等到她和文锡晨会面,多给三毛子及王六一些好处就行了。
此刻的她,小脸满是笑意,长久以来低迷的情绪一扫而空,取代的是无限的兴奋与得意,她抓著骨坠,轻声道:「阿爹和妹妹,我总算可以帮你们报仇雪恨了。」
一双透亮的眼睛,净是无限杀意,她开始在盘算,该如何对孟坚、金不换一干人动刑,是先阉后杀?还是先杀再阉?要不,废了他们的丹田,扔去青龙大街去当小相公,来个青龙兄弟。
任湘湘思及青龙兄弟四个字,近似疯癲地大笑,似乎要将过往卑屈,一股脑地全发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