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為何您拋弃了安逸的生活,毕生投入军旅的起因吗?」
在一栋古朴的别墅之中,爬满了长春腾的落地窗内,那摆满了各式书柜、模型、办公桌椅以及沙发的房间内,早晨的阳光温柔地洒在年轻女记者圆润的脸颊上,她一双大眼睛裡满是兴奋的情绪,望著坐在对面沙发上穿著一身军装的总司令大人,在总司令说完当年风沙陀瓦灭口事件的状况之后便这麼问道。
比起后来的宇宙战争中发生的那些家喻户晓的大小战役故事,战前的这起恐怖攻击事件已经没有多少人记得了,战争过后的他们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去解决,无论是治安、生活、工作还是梦想……
总司令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也许是因為经歷过战争以及太多需要她去处理的事物,那对细长的凤眼边能看见明显的鱼尾纹,比起高掛在墙上的那幅十五年前的画像,她的法令纹深了许多看起来也更加威严和成熟。
不像大多数的女性,在这个年纪还保持著三十岁出头的青春美丽,她把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消耗在那场改变了整个世界格局的「十二年大战」,这场战争又被人称為「第二次星际战争」,身為一个女人所抱持的一切感性早就被她拋除在脑后。
「没有错,在我得知最好的朋友死於那场恐怖攻击的时候,我马上联络了当年的安克亚德上将,透过关係在两个月内进入特种装甲部队服役,当时没有什麼比復仇更让我在意,无论是為了父母还是為了朋友。」总司令说到这喝了一口茶,她等女记者做好笔记之后才又感嘆道:「為这个国家牺牲的英雄太多了。」
虽然在那个时代,这位年轻的女记者还没出生,但从长辈们的谈论以及教科书上的资讯就能够知道,那是一个非常黑暗的时代,每个人都享受著表面上的和平彷彿活在梦境之中,她也忍不住嘆了口气。
将笔记翻页,女记者继续问道:「总司令大人,还记得您年轻的时候曾和安克亚德上将组队拿下过大学组比赛的世界冠军,為何您当时并没有利用这样的知名度往军旅发展?而是选择了后来我们都知道的那条艰辛道路?」
「其实无论是安克亚德.琼斯还是皮耶尔.汤玛士,这两个男人都不希望我為了復仇而从军,在那场比赛结束之后我也尝试去忘了家族的仇恨,但是皮耶尔.汤玛士、芙萝妮.富莱克林的死彷彿在告诉我,即使我选择忘却但敌人依旧存在,他们找不到你也可以伤害你身边的任何人。」
女记者当然知道总司令大人口中的「敌人」,就是指伊卡奇列克家族以及其背后的势力,她点点头说道:「我们都知道当年司令部為了隐瞒真相而策划了那场谋杀,但与实验相关的人员都已经死於那场灾难……到底是牵涉到什麼样的机密,才会引来这样的杀身之祸?」
「答案很可笑。」总司令闭上双眼摇摇头,而女记者一听见总司令竟然有答案,马上直起身子来了精神,只听见总司令讽刺道:「也许当时的人们已经自以為站在这个世界的巔峰,人类的殖民地遍佈宇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人无聊到想挑战上帝的权威。」
「您是指……『鬼面星事件』吗?听说到现在联合军都还没有办法恢復这颗星球原本的样貌,而其星域也严格管制船舰的出入,听说是為了不让鬼面星上的『东西』有机会逃出去。」现在鬼面星上的状况已经不是什麼秘密了,那一座座满是骨骸的城市废墟,都在和后人警示著当年人类曾侥倖逃过一场存亡危机。
「是这样没错,严格的管制是為了避免『感染体』逃出,避免更多的星球变成鬼面星,但我指的不是这个……」女记者没想到总司令指的并不是鬼面星事件,总司令沉思了片刻之后形容道:「『鬼面星事件』是一个灾难,就像开啟了宇宙殖民时代前的地球一样,但是风沙陀瓦行星上的实验却是另外一种概念。」
「另外一种概念?」女记者不解。
「就好像远古时代的人类学会了驱使狼犬狩猎,学会了骑马上战场一样,战争总是因為新技术的出现而改变层次,但是在这个时代人类已经找不到能改变整个战争局面的坐骑或宠物了,所以……他们决定自己创造出一种。」
回想起在战争之后一个又一个被查出的秘密实验室,这些实验室内全都是令人作呕的实验体和气味,总司令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她无奈摇头:「当时的联邦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实验有多麼危险,就算我们真能驾驭自己创造出来的生命,却也没办法抵御来自宇宙远方的愤怒,而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的只有安普斯帝国,还有伟大的救世主──帝国剑圣。」
女记者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总司令在战后共写了三本回忆录,这些回忆录之中提到过最多的就是至今仍然被公认為最强的驾驶员,每秒有效手速高达三十的帝国剑圣,正是因為帝国剑圣的牺牲才诞生了改变人类命运的总司令大人。
总司令转过头去望著掛在自己的画像旁边的另外一幅画,画上的景观是帝国版图的「仙境星」上的永恆回忆高地,一架身上掛满了各种大小刀片形装甲的机体,站在满目疮痍的坡地顶端,迎著曙光高举军刀,而在高地之下则很戏剧化的分成对比鲜明的两个势力,一边是士气高昂正高歌猛进的帝国军,而另外一边则是被帝国剑圣突破了防线之后仓皇撤退的联邦军。
这幅画出自於知名的机甲设计师──杰克.狄恩.劳伦斯之手,望著这幅大师级的油画,当年的战争、剑圣的风采以及那一往无前的气势恍若昨日。
「帝国剑圣吗?唉……」回忆起当年和帝国剑圣的一对一决战,总司令忍不住摇头叹息,命运注定了他们两人只能是敌人。
风沙陀瓦事件当下。
漆黑的装甲突击舰的舰桥内,一个娇小的军人猛捶著舰长位上从未开啟过的控制板,他一面流著眼泪一面近乎失控的乱吼乱叫,而奥克薇则被两个皇权骑士驾驶压制著站在一旁,想要安慰皮耶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麼。
就在五分鐘前,那艘原本要运输他们回首都星的运输舰,在数十架战梭的包围和交替攻击之下体无完肤,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弯曲的装甲片以及往太空深处翻滚的物资和人体,在这密度高到不像话的攻击之中,运输舰的防护罩彻底崩溃,几道冲击波四散而出的同时运输舰也在爆炸之中化為宇宙残骸……
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带到舰桥的皮耶尔彻底崩溃了,因為芙萝妮还在那艘船上,然而他只能眼睁睁看著这艘运输舰遭到无情轰炸,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悲愤地吼道:「你们这些该死的杀人兇手!帝国走狗!你们全都不得好死!」
而下一秒,副舰长沃德一脚踢在皮耶尔的脸上,将他踹倒在地之后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搔了搔自己的脑袋,说道:「要不是舰长小姐需要调查你的脑袋,我真想现在就一枪轰了你的脑袋,让你死在这搜帝国走狗的船上,妈的!」
「沃德,冷静,别伤害他。」这时萤幕上出现了舰长小姐的劝言,她一直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现在正想办法摆脱那些追兵。
「我很冷静,不够冷静的是这个傢伙,难道我就不能直接把他打晕省事吗?」沃德拿开了踩在皮耶尔头上的脚,在皮耶尔起身想要反击的那一刻,捉住了他挥来的手一拳将他打趴在控制板上。
「沃德,我认真的,这时我没空陪你闹。」
原本想要打第二拳的沃德,看见萤幕上又出现了这段话之后才举起双手,任由嘴角流血的皮耶尔在控制板上苟延残喘。
「小子,刚才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女朋友吗?」
皮耶尔并没有回答沃德的问题,他就像失去生命一样跪在地板上默默流泪,他好想随便找一面墙壁一头撞上去看自己是不是正在作梦,如果不是梦的话这样一头撞死了也是不错的结局……
沃德大发慈悲的打开投影萤幕,让皮耶尔自己去观察那些正在追杀他们的战梭,说道:「你自己去釐清谁才是杀人兇手,我们做的就只有把你和旁边这个大妹子从运输舰上救出来而已,如果这支主力舰队和我们是一伙的我反而觉得轻鬆,至少我们不需要用砲火互相招呼对方。」
「报告舰长,我们现在情况非常危急,能够使用的防御砲塔只剩下两门。」当排列在眼前的其中一个画面又消失的时候,火控员马上开口回报,他扫射出去的弹鍊已经不见得可以打到那些战梭了。
「报告舰长,防护罩强度下降至百分之三十,倒数一分鐘后崩溃!」虽然这艘战舰的防护罩厚实到让人难以置信,甚至可以比拟主力舰的强度了,但面对这样的高密度攻击也不见得能撑多久。
「全员注意,十秒后进入曲速飞行脱离战斗。」
「报告舰长,曲速飞行路径上有一架战梭重迭!」在萤幕上出现指示之后,侦察员马上回报状况,一般来说这种情况绝对不能进入曲速飞行,路径上的任何障碍物都有可能导致曲速飞行异常。
「一起带走。」然而这艘生物战舰却能克服这种问题,在舰长小姐回应之后,整艘漆黑的装甲突击舰在一阵强光之后忽然消失在所有战梭的雷达及画面上,而跟著一起消失的还有原本打算从前方拦截的那架战梭。
此时,目睹这一切的还有那支神秘舰队的主力舰上,位於舰桥内的任何一个人,而在这样根本称不上战斗的任务当中,只有战梭联络组处於忙碌,剩下的组员全都只是待命状态,实在清閒的很。
这支舰队的舰长并没有待在舰长位上,而是和一个来宾坐在沙发上喝著咖啡观赏这一切,那位来宾并不是别人,如果皮耶尔在场的话一定认得出来,他就是主持SOP-0研究的科学家──贾库森.伊卡奇列克,他望著火光逐渐熄灭已经彻底化為碳条的运输舰,可惜道:「浪费了一个优秀的驾驶员吶!」
舰队司令兼主力舰长的戴蒙迈罗上将摇头笑道:「总不能為了一个人才,就让整个研究计画暴露在危险之中吧?联邦的驾驶员这麼多,优秀的人才可不少,别忘了我们可是专门诞生战神的国度。」
「那是当然,但每秒有效指令高达二十二的驾驶员可不是路边随便捡都能捡到,而且皮耶尔.汤玛士可是目前為止唯一一个,思维能和实验体的同步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驾驶员。」这个时候装甲突击舰才刚使用曲速飞行离开这个星域,贾库森将纪录画面倒带到它进入曲速之前,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加勒比亡魂』吗?真是名不虚传,果然拥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技术。」
「就是它,可以肯定的是这支海盗团是帝国的秘密情报舰队,但我们对这艘战舰的情报却少得可怜,只知道它总是可以找到实验体的位置,在几个重要的实验地点神祕出没抢夺实验体或数据之后撤离,上面对这傢伙头痛得很。」
这艘装甲突击舰的存在是个宇宙传说,早在这艘战舰介入他们的实验计画之前,就有民间的商人或矿工表示自己曾看到过会吃陨石的战舰存在,更诡异的是这艘战舰并没有尾部的主推进器,所以根本不知道它是如何在宇宙中高速飞行,早在曲速引擎还没被发明的105年,就有人目睹过它的存在。
贾库森正在回顾先前地表上的战斗,他望著装甲突击舰一口一口将建筑物吞入腹中的诡异画面,说道:「之前我还不敢保证,但我现在敢说……那艘战舰是活生生的生命,而且就是我们正在研究的宇宙生命,真没想到……帝国竟然和这些宇宙生命有勾结,真不知道他们是怎麼办到的。」
听见贾库森这麼说,戴蒙迈罗上将脸色一变,说道:「不是吧?如果帝国的战舰都拥有这种技术,那我们还玩什麼?」
「不用担心,之前我们研究的结果显示这种物种的生命很漫长,但相对的是他们的成长也非常慢,而繁殖能力也很差,更重要的是……如果这种生物身上拥有的技术都能够用科技轻易取得的话,我们也不用搞这麼多生物研究了,不是吗?」而贾库森是一点也不担心,虽然不能确定这种生物和帝国合作到什麼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生物的数量非常稀少。
听贾库森这麼说,戴蒙迈罗才放下心来:「我看时间差不多,把这裡清理一下之后我们该撤离这个星域了,被那些烦人的媒体发现我们的存在就不好了……需要我送你一程吗?」
「将军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想已经有人来接我。」
就在贾库森搭乘伊卡奇列克家族的装甲突击舰离开的那一刻,漆黑的装甲突击舰也已经完成曲速飞行出现在另一个星域之中,而跟著一起出现的还有那架被带走的战梭,才刚关闭曲速引擎装甲突击舰便用惊人的速度恢復了推进引擎的动力,一口将眼前的战梭给吞入腹中。
好不容易脱离追杀,舰长小姐有些疲惫地走下平台,来到被人死死捉著才没有一头撞在控制台上自杀的皮耶尔身旁,她蹲了下来用那只有五官轮廓的脸望著皮耶尔,一隻手按在他的脑袋上。
「妳是什麼东西?你们都是什麼东西?」望著那除了轮廓之外和人类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舰长小姐,早已经哭到无力的他,任由舰长小姐把手放在他的脑袋上,他现在只想搞清楚这一切是怎麼一回事。
先是生物机甲然后是生物战舰,而现在他的眼前又站著一个外星人,他知道这起事件绝对不会和这些无关,他必须搞清楚芙萝妮以及运输舰上的任何人,到底都是為了什麼而牺牲,到底都是為了什麼可笑的理由!
「你能感觉到我在说什麼吧?」那不是声音,就像她所说的那只是一种感觉,皮耶尔抬起头望著舰长小姐的脸,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在坐上SOP-0出战皇权骑士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但他们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皮耶尔不知道该怎麼回应她,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感觉得到。
「我必须先和你道歉,因為接下来几十个小时的时间,我会想办法透过你找到关於我族人的线索,就是被人类的联邦绑架的那些族人,在这段期间我很可能会接触到你的任何记忆……同样的,我也会想办法用你能明白的方式,告诉你这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舰长小姐正在用一种前所未闻的方式,安抚著皮耶尔的精神,现在他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疲惫感,没办法去思考多餘的事情了。
「如果你想回应我的话,用思考的方式就行了,只要你用呼唤我的方式思考,我就可以接收到你的讯息,不过和你也只能用这种距离沟通,神奇的是你是目前為止唯一一个可以和我这样沟通的人类。」
皮耶尔不屑道:「那还真是荣幸……真他妈荣幸……」
「我知道你现在很不高兴,也无法理解我们的立场,此时此刻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在之后用相较理智的方式理解现况,那麼……晚安了!」当舰长小姐送出这样的讯息的时候,皮耶尔感觉眼皮沉重到不行,在她手离开皮耶尔的脑袋的那一刻,皮耶尔便倒在她怀裡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