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赤尔救到殷毓后,躲进一户人家后院,恰好柴房未上锁,扬赤尔便将殷毓抱进去安置好,就著微弱月光替她解穴,只听到殷毓一声嚶嚀,眼皮微动,倏然张开美目,直直地看著扬赤尔关注的双眼,一时之间竟未说话,好似痴傻了一般。
  扬赤尔正觉得奇怪,回想自己可有解错穴时,殷毓却突然开口了。
  「我是否在作梦?真的是你吗?」殷毓伸出冰冷玉手抚上扬赤尔的脸,感觉到真实体温,心中忍不住一阵激动,玉臂一伸突然环抱住扬赤尔的颈项,投入他怀中,两手缠得死紧捨不得放开。
  「你来救我了是不是?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殷毓将俏脸深埋在扬赤尔胸口,差点不能自己地哭了起来,这些天被挟持的委屈好像一下子就可以宣洩出来,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扬赤尔来救她,竟然会有想在他怀裡大哭的冲动。
  扬赤尔对於突然其来的温香软玉满怀,一时颇感愕然却未推开她,只是大手轻拍著她的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我送妳回杭州城吧。」
  殷毓偷偷拭掉快要夺眶而出的泪,闷声不乐道:「你很想摆脱我这个麻烦是不是?」
  扬赤尔一愣苦笑道:「妳难道想跟著我?我是你们口中残暴成性的北蛮子,妳则是杭州御林军的大小姐,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妳还不明白麼?」
  殷毓猛然抬头望著他,美目深注道:「如果我说我不在乎呢?如果我说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呢?你……你还是要赶我走麼?」
  扬赤尔给她深切的眼神看得差点要唤娘,他从未想过殷毓对他竟有如此深的感情,虽然他不否认对殷毓有好感,不然他绝不会追到这裡只為了救她,但这种好感并不是男女之情,他没有心中怦然一动的感觉,但若说出实话又怕会伤了她,正苦苦思索间,殷毓又说道:「你心裡还没忘记你妻子吗?」
  扬赤尔鬆了一口气心叫来得好,立即打蛇随棍上答道:「我没為她报仇前,心裡不可能会有别人。」
  殷毓轻嘆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其实,你若是个见异思迁的男人,我反而会看不起你哩!」她又展开笑顏道:「没关係,我会等你。」
  扬赤尔心中苦嘆,本不想沾惹男女之情,没想到痴情汉的形象却让殷毓又对自己更加欣赏,自从上回亲手送小嫣走上绝路后,他心裡已暗暗发誓绝不再动妄念,免得让对方不幸也让自己伤心。
  他不想再这样了,他只想专心地把杀掉利皇格罕当成是他人生中唯一的目标,是唯一也是最后的一件事。
  殷毓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许了,心中暗自欢喜,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对啦,你武功这麼好,怎麼会还没杀掉仇人呢?难道你那个仇人比你还厉害?」
  扬赤尔泛起一抹苦涩的笑道:「他确实比我厉害,前前后后我刺杀他不下十次,却没有一次成功的,反倒是常常被他身边的人追杀著仓皇逃跑。」
  殷毓难以置信地脱口问道:「他到底是谁啊?」
  扬赤尔眼裡射出强烈且深刻的恨意,一字一字慢慢道:「利皇格罕。」
  殷毓芳心剧震失声道:「什麼?你是说那个杀人魔王火罗大帝?」
  夕阳西沉,天空佈满澄黄彩霞。
  尚巴提与拉莫两人策马直奔慕容山城,离高耸城门约两丈时,便见到城墙上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个个都箭在弦上,只要一声令下,随时都可以把他两人射成马蜂窝,当中一人身穿戎服,一手负后意态悠閒地往他们身上瞧,另一手则手执军刀,似乎只要他军刀往下轻轻一划,他两人就是个横死当场的局面。
  尚巴提运气喊道:「我二人奉火罗大帝之命前来会见岳将军,绝无恶意。」他真气充沛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那城墙上的人则立刻回应道:「请两位报上名来。」此人声音雄浑,功力似乎也不可小覷。
  尚巴提答道:「在下是参谋尚巴提,我身边这位是拉莫将军。」
  那人哈哈一笑道:「久仰大名!我们主公已备好晚膳招待,两位请!」
  尚巴提和拉莫眼神互相对望,难以相信岳俊人竟早已算準他们会来,还準备好了筵席?!
  「喀咿!」城门这时开了,两队士兵排成两列迎了出来,人人手持长枪往上斜举,形成一道枪林让他二人穿越过去,比之郭风鎧的绿林军,岳俊人的西黎军更是军容鼎盛,所有士兵一丝不苟穿戴整齐,动作一致训练有素,可见得西黎军能够固守西城二十多年,绝非浪得虚名。
  尚巴提二人进得城内,那名手持军刀的人早已驾马等候著,那人看来相当年轻,不出二十三岁,英气勃发豪气十足,看来应是属於副将的职位。
  「在下是西黎王座下副将周燁,我家主公安排好晚宴正等著二位,请随我来。」周燁拍马转向上山城的路。
  尚巴提和拉莫二人答应一声,紧随著周燁上山城,身后还有三队五人骑兵护送,沿路都是西黎军的军旗和岗哨,尚巴提暗自观察后发现明哨暗哨竟有五十处之多,人人见到周燁的队伍经过都大喊一声:「周副将好!」
  拉莫也在查探西黎军的佈署,发觉他们不但在短时间就已经安排好所有人员分布位置,山城所有出入口都守得密不透风,每间屋子都点上了油灯,看来处处灯火闪耀,就算没有千军万马,他们也能造成满城皆士兵的假象。
  拉莫心中暗道:「如此强敌确实非一般南蛮兵可比。」
  上到山城外门,周燁示意他们下马,吩咐下人将马安置好,三人经过几层院门,到达规模宏大的一间厅院,尚巴提辨认得出上头写得是「為天厅」。
  周燁见他瞧著那匾额,便笑著说道:「想不到你还看得懂咱们的文字,这是取自『民以食為天』之意,本来就是当作用膳的厅堂,进来吧。」
  三人走进厅裡后,见到有一个文人打扮的温雅书生已坐在那裡等候,那书生缓缓起身迎向他们抱拳道:「两位想必是火罗第一参谋尚巴提先生和萨克军团的将军拉莫先生吧?在下是公孙奕,我家主公今晚刚好有事,命我二人来招待两位,请两位万勿拘束,尽情吃喝。」
  尚巴提愕然道:「岳将军不在吗?但我两人奉大帝之命要来会见岳王爷,若见不到他面,要如何共商大事?」
  公孙奕哈哈一笑道:「不急不急,君不见这裡叫為天厅,填饱肚子就是天大的事,咱们先坐下再说吧。」
  尚巴提二人互望一眼,也只有依言先坐下,人家都已经如此热情招呼,若还不领情又要如何商议和谈一事,眼下也只能且战且走了。
  周燁和公孙奕与尚巴提二人面对面坐著,两人热情地夹菜介绍,有若许久未见的老友,四人吃喝了一阵,尚巴提才终於抓到机会说道:「公孙将军可否代表岳王爷与我们火罗军和谈?」
  公孙奕不答反笑道:「听说你们火罗族的习惯是在出征前要举行筵席,预先庆贺未来的胜利。」
  尚巴提和拉莫立刻变了脸色,前者冷冷道:「公孙将军的意思是要与我军兵戎相向?」
  公孙奕依然笑容满面道:「你们有什麼理由认為我军不敢一战?我们西黎军纵横西疆二十多年来未有敌手,难道就凭你们一句话要我们退兵归附,我们就得照办?嘿!火罗军也未免太过自负傲慢了吧。」
  尚巴提闻言不怒反哈哈大笑道:「你们有后顾之忧,难道会不顾西黎城百姓的安危来与我们来作意气之争?」
  两人斗智斗力,言词间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周燁和拉莫在旁搭不上话,却已摆出可以随时开打的备战状态。
  公孙奕长笑一声道:「我们早已与西拉联邦做好停战协议,根本没有你口中所谓后顾之忧这种事,我们要打就打,想不打也可以不打。」一番话已经让西黎军立於不败之地,握得有利主控权,拉高西黎军的声势,也同时释放出和谈的可能性。
  瞧见尚巴提眼神骤变,略显慌乱,不再像之前那般自信篤定,公孙奕愉快地笑了笑。
  尚巴提已明白公孙奕是想先抬高自己身价,逼火罗军这边释放更好的条件,否则一切免谈。
  「那麼西黎军要怎样才可以不打?」尚巴提沉声道。
  「既然我们已经佔领了慕容山城,自然没有退走的道理,你们若要南征那请走别的路,咱们西黎军一向独立於其他势力之外,就算是南朝临善皇刘京亲来,西黎军也不会降服,请尚参谋回去向火罗大帝稟报清楚我们的立场。」公孙奕淡淡道。
  拉莫被他这番狂妄之语激得忍不住说话了:「嘿,公孙将军如何篤定我们火罗军不敢打这一仗?」
  公孙奕虎目一亮说道:「那就战场上见真章,我们西黎军的实力绝对比你们之前所遇到的军队还要强得多。」
  尚巴提站起身来道:「既然言尽於此,我们也没什麼好说的,这场恶仗恐怕在所难免,到时候在战场上见面希望西黎军不会叫我们失望。」
  公孙奕见尚巴提二人都站起来準备离去,便微笑道:「我们西黎军等著,周副将送客。」
  周燁站了起来,走向门口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尚巴提和拉莫怒目瞪了公孙奕一眼后,二人随即拂袖离席便走,两人都没想到这次会面竟是如此收场,西黎军态度之强硬,简直是在找死,嫌活得不耐烦了,若是大帝亲来早就把公孙奕的头给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