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只当这道观必是妖魔的据点,是以与这道人说话之时,锋芒毕露,没有一点儿的顾忌。
  这道观之中,颇为陈旧,猜不出有多久的年代。院子里落叶满地,有的早已腐朽成泥,显然是去秋的落叶未扫,今年的绿叶又落了上去。青石小径,仿若要通向深深的神话里去。
  林七来到大殿门口,那道人伸手朝里一指,请他进去。林七抬步走进,只见大殿之中,颇为阴暗,三清神像之下,四个人正围着一张黑木小桌,都静立不动。四人周围,有五个人正在围观。林七走上前去,也都无人理睬他。
  林七问一个中年汉子说:“这四个人干嘛呢?”
  那汉子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说:“别捣乱,这四个人都赌一天一夜了。”
  林七问:“赌什么呢?”
  那汉子怒目朝林七一瞪说:“滚。”
  林七说:“哦。”便再不说话。
  只见他们四人,都伸手按着桌子正当中的一个骰盅。这四人中有两个少年,都与自己同样年纪,一个一身黑衣,一个穿着灰袍。穿黑衣的那人穿的本也不是黑衣,只是衣色颇深,在灰暗的大殿之中就更变成了黑色。两个少年都长得堂堂正正,不像是与妖魔为伍的恶徒。
  这黑衣少年背对着殿门,那灰色布袍少年对面站着的是一个赤发红髯的巨汉,一身火红的战甲。那一头须发张扬至肆,直似要燃起火来。而再看之时,仿佛他整个人,就是一团熊熊的大火一般。
  这桌子旁最后一人,面对大殿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老道士。身形瘦削,穿一身白色的道袍。林七绕着几人走了一圈,才看见这瘦削道人背后的道袍之上,写着一幅对联。那上联是:
  这四人各伸出一只手紧紧按着桌上那一只骰盅,那赤发之人,神色凝重。邋遢道士,得意洋洋。而两个年轻人,没坚持多久,却是略显疲乏,面红耳赤。几人乃是在比拼法力,而那两个年轻人,似是要败下阵来。
  林七前世也曾见过别人玩儿骰子,虽然没玩儿过,可也知道是赌博的一种。这几个人法力灌注于骰盅之上,定是在使用法力,比看谁掷出的点大些。
  这几人都气度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庸手。而这小小骰盅,乃是黑色的陶土烧成,竟能在几人法力的激荡之下,能不破碎,更是非凡。
  林七看两个少年,修道年浅,明显不是另外两人的对手,且以貌而看,并没有妖魔邪气。林七有心相帮,来到那桌子身前,四个人却好似没有发现他一般,仍如木头人一样,动也不动。林七运力蓄势,陡然间出手,一掌劈在骰盅之上,刹那间全身巨震,脑海中犹如一声霹雳隆隆而过,目晕神炫,几乎站立不稳,当下心中大惊,但还是努力寻到那两个少年所发出的法力,与其汇成一股,向骰盅中的骰子打去。
  那四人本来运力相争,比拼的并不是法力高低,而是赌技,不然的话两个少年,恐怕早已败得体无完肤,如何能够在此相争。这四个人,三股法力原本成为掎角之势,互相抵制,让其他人都掷不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赢不了赌局。但林七却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一招出手,众人皆来不及防范,一下子都被弹了开来。
  而这骰盅乃是那邋遢道人心爱之极的一件法宝,专门用来赌,赌人钱财,赌人性命,赌人气运,无所不赌,可称得上是神妙非常。而千古以来,赌局之中,向来容不得旁人插手。林七不明就里,哪猜得到这骰盅,如此不凡。是以他一插手,便被这骰盅打得全身巨震,如遭电击般,被打了开来。而林七既然插手,那么这一局赌便作废,这四人却只是被轻轻弹开。
  几人方被弹开,那赤须红发之人,便哇哇大怒,张手就朝林七抓来。可怜林七此刻神晕目眩,哪里能反应过来,被他劈手掐在手中,竟然不能动弹。就在这一时刻,那两个少年,齐齐发一声喊,大叫着抢步上来,一个劈手去击他面门,一抬脚去勾他后脑。那赤发之人,不得不放开林七,退后一步,才躲开了这两招。
  林七被那灰袍少年救了下来,扶着坐在地上,过了许久之后,才悠悠醒转。他自从转世重生,得修仙道。除了当日中了李锦一击,身受重伤以外,功力大涨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了这样的危难。幸而有人相救,才得脱大难。
  那两个少年见林七醒来,赶忙上前见礼。那深色衣服的少年说道:“多谢兄台方才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日后有何差遣,我王天万死不辞。”
  那灰色布袍的少年也说:“我朱地亦然。”
  这二人英姿威武,说话之时,气魄万千,林七心有所服,说道:“微末之功,何足挂齿?二位就不要再提了。”
  那王天听了,哈哈大笑着说:“微末之力,不足挂齿?阁下如此说话,莫不是把我王某人的性命,瞧得太轻贱了?”
  林七说:“这话又从何说起?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朱地笑着说:“方才我三人,兄台可知道我兄弟二人,刚才正与那两人赌的是什么?”
  林七说:“赌的难道不是骰子吗?”
  朱地说:“这话说的,我四人赌的自是骰子,但这赌注,可是我四人的性命。”
  林七听了,一时惊异不已,说道:“轮回万载,难得一世为人。更何况得遇仙缘,正自该努力修行,以求永脱轮回,怎么能如此自贱?”
  王天又是大笑说:“我辈修士,自在逍遥。不得欢乐,长生何用?”
  林七陡闻这一句豪言壮语,心中似有一扇门,轰然而开。与那王天相视一笑说到:“哈哈,在下林七,今日得识两位高朋,不胜庆幸。”
  王天说:“好,林兄弟果然是我辈豪爽之人,今后我王天与你,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朝一日,若能证道长生,定要做万世不朽的好兄弟好朋友。”
  朱地说:“林兄别看他这一刻大义凛然,方才在赌斗之时,可是比我还要怕死。”
  王天说:“哈哈,死有何惧?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只不过今生诸愿未竟,老子暂时还不想死而已。”
  林七说:“我初来乍到,不知道这命有何赌法?”
  王天说:“兄弟你有所不知,这青石观的观主金戈子极其好赌,他手中那法宝万古盅无所不赌,刚才我兄弟二人,就是把自己的性命压在了那个盅上,正赌到要紧关头,眼看要输,幸亏兄弟你横插一手,让我兄弟二人,得脱大难,才没有英年早逝啊。”
  朱地说:“是啊是啊。要多些林兄弟你,才有我二人,今日一命啊。”
  这二人刚脱生死大难,却如此谈笑风声,足见都是轻生取义的人物。
  那道士金戈子此时说道:“两位小兄弟功力真是惊人,与我赌都还能坚持这样长的时间,果然是英雄少年。再过百年,老道定然不是二位的对手。还是不要意气用事的好,不然大好前途,都葬送在了轻狂少年之时,老道我都觉得有些可惜啊。”
  王天说:“哼,用不着你个老杂毛这时候假惺惺的。刚才在那骰盅里面,怎么就不见你手下容情,好放我俩出去?”
  金戈子说:“这话你可就说的不对了,我这个骰盅,有赌无类,不死不休,若是手下容情,放你二人一马,到时候可不知道有谁会来救我了。”
  那赤发之人指着林七说道:“哼,都是你这小娃娃多管闲事,不然我早就把他们三人收拾掉了,此刻又哪来的这么多言语。”
  林七方才被他抓在手里,差点便杀了。修道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如此大仇,自是不甘不报。对那赤发之人说:“我便要多管闲事,你能怎样?”
  那赤发之人说:“小子不要逞能,道爷我随手把你杀了,不过是举手而已。”
  林七怒目而视说:“这倒未必吧。”
  那赤发之人说:“看来你是想试一试身手了。”
  林七说:“我剑下不杀无名之鬼,报上名来。”
  这人说道:“你爷爷赤魁便是。”
  林七说:“那就受死来吧。”
  两人话刚说罢,就大战了起来。
  只见那赤魁,抖手抽出一柄长剑,电闪而至。林七身子一侧,脚步向后弹出丈许,甩手变出来一柄火焰腾腾的宝剑,正是当日自索魂道中多来的宝剑——赤龙剑。
  那赤魁一眼望见这长剑,心中一惊,问道:“你这剑,可是当年邪龙道人手中的赤龙宝剑?”
  林七冷笑一声说道:“小子好眼力。”
  那赤魁说:“这剑自数百年前,邪龙道人被杀之后,便消失无踪,再不现于时间,你是从何得到?”
  林七说:“你既知这剑来历,又可知这邪龙道人,是为谁所擒?”
  赤魁说:“风云门幻妄仙师。”
  林七说:“既然知道,哪还有这么多废话。”
  赤魁说:“阁下是风云六子,哪一位仙师弟子?”
  林七说:“都不是。”
  赤魁说:“阁下的师尊,该不是幻妄仙师吧。”
  林七说:“正是。”
  话音未落,一剑已经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