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闲聊一会儿,眼见时机也差不多了,才有一人排众而出,站起来对大家说道:“嘿嘿,小弟不才,今年修行已有四十余年,本不该出来,在大家面前献丑,只当是做个引子,为大家热一下场子如何?”
他说着已经走到了楼阁中央,朝众人拱一拱手,众人都喝彩起来,场面也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这楼阁里面,桌椅林立,已经没有多余的空地。慕容天行见了,朝他说道:“哈哈,蒋师侄既然有兴,那就露两手吧。在座的有许多都是你们的前辈,若得他们指点一二,必然终身受用。只是这地方太小,有些施展不开。”说完他把手一伸,也不见他掐诀念咒,这三天阁便忽然抖动起来,只一眨眼,室内空间便倏忽变大了一倍,众人所坐桌椅,也都凭空挪移到边上,中央多出来一片空地。慕容天行接着说道:“不知道哪位少年英才,愿意出来蒋师侄切磋一下呢?”
此刻既然已经有人热场,那些年轻人也就都不再推辞,皆有下场显一显身手的欲望,只是不好争先。于是有一同这蒋姓修士亲近的年轻人走到场中,对他说道:“蒋大哥,小弟来与你切磋一下,还请指点。”
那蒋姓青年看着他说:“原来是吴兄弟,你我切磋便是,指点可就不敢当了。你哥哥吴应,可是咱们天云城年青一代里出类拔萃的一个,哪里轮得着我来指点?”说着他看向人群中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那人便是吴应,两人含笑点头,蒋姓青年才又对他说道:“既然下场来了,咱们就比试一下吧。”
那姓吴的青年说道:“好,那兄弟我可就冒犯了。”说完便与他比试起来。
他们两个一动手,在场众人便都喝彩起来。
李天霸也叫了声好,然后对林七说道:“你看,这姓蒋之人,叫做蒋群,年轻一辈之中,修为不俗。那姓吴之人,叫做吴兴,年纪比你还小一两岁,修为在这一代人里也算中上,不过比之蒋群,就要差了不少了。所以这一战也没什么好看的,蒋群必定要放水让吴兴胜出。况且他修道四十余年,已经不算在今日比试之列了。”
林七听了点头应是。然后两人也不说话,转头看向了场中比试的两人,吴兴使一柄秋水寒光的宝剑,剑起之时,犹若月华遍洒,满室生辉。蒋群长剑却无甚光辉,只是举剑相迎,两人拆招对招,虽然凶险却都无伤敌之意。且一招快似一招,到最后时竟如倾盆暴雨急骤不停。众人虽都已知道结果,但两人如此联秘的剑法,助着酒兴,看起来倒也赏心悦目。两人相斗一会儿之后,已经拆了千招有余,蒋群觉得也差不多了,便大喝一声,朝吴兴说道:“看剑!”说罢剑起连环,室内立刻变得满屋剑影。这一剑已然使出了法术,且剑势甚大。屋中宴会众人,只感觉这剑影似汇聚而来的大风,自三天阁外,骤然吹来,腋底肋旁,皆是穿梭而过的剑影。蒋群只一剑便声势威猛,立刻将吴兴月吐华光般的剑招,压得只如寒星半点。但吴兴也不慌乱。只见他持着那一柄长剑站定在无尽剑影之中,剑上的一点寒星,如若黑风狂沙的荒原之上,一点残存的火星,这汹涌的狂风,必定要在顷刻之间,将这点火星吹得灰飞烟灭。但吴兴依旧岿然不动,任这无尽剑影袭来,陡然间灌注真力,长剑不管周身袭来的剑影,斜斜挑出,直指身前不远处的蒋群。众人不由得一声轻叹。眼见无数剑影袭来,刹那间就要将吴兴刺地体无完肤之时,却不想吴兴的这一剑,竟然没有被蒋群的剑影阻住,游鱼般穿过绵密的剑影,长驱而入,一剑刺到了蒋群身前。刹那间满天剑影消逝,吴兴剑上的星光,顿时如燎原的大火一般,大盛起来,耀得众人目不能视。眼见他破去这一招,众人都一阵喝彩,蒋群也大笑道:“哈哈,吴兄弟果然是修为不凡,竟然一剑就破去了我这招万龙聚云,当真是少年有为啊。哈哈……”
吴兴赶忙双手抱剑,朝蒋群施礼说道:“不敢当,是蒋大哥让着我的。”
这时他哥哥吴应也起立说道:“多谢蒋兄手下留情,还请过来,让我敬你一杯,看我弟弟他们这一辈,好好的切磋吧。”
蒋群说道:“好。”然后抱拳向众人一一施礼,便走了下去。见他下去,众人也都喝彩起来。
能入得了慕容天行家的宴席,在座的自然都不是俗人,自然一眼就能看得出蒋群是有意想让,但最后那一剑确实十分精彩,让大家也看的十分起劲。当时吴兴不去阻拦那满天剑光,而是纵剑直上,且选择的时机剑路都正确无误,众人都忍不住赞叹一声。
而林七也仔细看着,李天霸此时向他问道:“怎么样,若你上去跟他打,能赢得了吗?”
林七谦虚着说道:“差不多吧,打不赢还打不成平手吗?”其实他心里的想法,却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李天霸笑着说:“哈哈,好小子,挺有志气吗。那好啊,你上去吧,只要是能打个平手,就给你十坛好酒,赢了他百年老酒变二十坛。”
林七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说:“上去?可他都下去了啊。”
李天霸听了他的话,疑惑地扭过头去看着吴兴说:“没有啊,他还在啊,什么下去了?”
林七看着李天霸也摸不着头脑地向他问道:“嗯?下去了呀,难道你说的是吴兴吗?”
李天霸听了心里一阵汗颜,心想这小子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刚才场上争斗的无论是蒋群还是吴兴,都是天云城中的名门望族之后,他们的修为即使放在整个仙道的年轻一辈之中,也是中流的水准。林七看样子只是一个散修,无论所修炼的功法,还是辅佐修炼的丹药,都与他们是天壤之别,就算他天资高绝,如此差距之下,也要被抹平。此刻李天霸心里想的,只是他能与吴兴也打上几千招,让在座的人认识一下,给他攒些人气。在李天霸心里深处,从来没想过林七能赢。不然也不会让他现在就上场,省的打到后面,高手尽出,上去就败了,可是要被人笑话。但他又哪里能想得到,林七与他说了半天,心里面想的却是修道比他更早二十年的蒋群,顿时觉得自己这新认识的小朋友有些想当然了,应该多多教育他一下,不然以后指不定要吃多少亏。
当下对林七说道:“嘿,小子挺狂啊。你说你能跟蒋群打个平手,那你给我说说,若是他使出了最后那一招万龙聚云,你怎么破?”
方才蒋群那一剑,林七看得分明,心里有些独到的见解,此刻也正愁无人诉说,听李天霸问了起来,便高兴的说道:“他刚才那一剑,虽然十分漂亮,但要破去可就不只吴兴方才那一剑。”
李天霸听了点一点头,这一点他自然也看得出,对林七说道:“嗯,不出错,你继续说。”
林七听了就继续说道:“恩,方才蒋群显然是有意而为,要让吴兴破去他这一招剑法,是以剑招之中,故意留下了二十七处破绽,和九条退路,以便让吴兴无法破去之时,好撤剑而走。我想当时即便吴兴没有破去这一剑,蒋群也不会再动手了。”说着他看向李天霸,向他在求证自己方才说道是否有误。
李天霸却只是点了点头,说:“恩,恩,你继续说……”其实他心里却有些茫然,方才因为太快,蒋群的剑法之中,他只看出了二十四处破绽,和七条退路。现在仔细想来,的确有三处破绽和两条退路,方才自己没有看出。但这并不是说他看不透蒋群剑法,只是蒋群这一剑早不知练过几千百回,是以他自然能够轻松自如的刹那间留下多少破绽,而蒋群对此剑招不俗,只能事后推敲,才看得出来。但此刻他心中疑惑的却是,林七是方才一刹那间便将这二十七处破绽看出来的,还是事后细想之时,才如自己一样,推敲出来。
林七不知道他心里所想,继续说道:“吴兴方才破去他剑法的一剑,倒也不错,选的是蒋群故意留给他的最正确的一招破法。虽然蒋群有意相让,但能做到如此精确,倒也不错。”
李天霸说:“你说蒋群啊,说吴兴干嘛。”
林七说:“我正要说呢。不过吴兴虽然找到了他故意留下的这一招,破去这招万龙聚云之时,蒋群虽没有抵挡,但吴兴若真是敌人,蒋群还是可以还招的。可吴兴却不知道,只要他方才运用法力,稍加变化,那么这一剑就变成了置蒋群于死地的一剑,当时他必然无处可躲,无招可架。”
李天霸听到这里,细细思量,顿时心惊。林七所说的果然是实情,而他自己却没有看出,想不到林七竟然有如此天资,对剑法之道更是高深。顿时对林七高看了几分,知道自己方才,低估了他的实力。
林七则不管他心中所想,继续说道:“之所以能有这一招变化,盖是因为蒋群的这剑法之中,出了他故意留给吴兴的二十七处破绽之外,更有十七处破绽,是他自身修为不够,没有练到火候。只不过这十七处破绽,都被他隐藏的极深,不是吴兴能看得出来的。”
李天霸听了惊讶不已,此时他已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是说他自己没有练到的地方,就有十七处破绽之多?”
林七说道:“不错,剑法之道,本就在化繁为简,天下任何功法,也莫不如此。但这一招万龙聚云虽然威势汹涌,剑势极盛,若是天仙使出,亿万剑影,怕不能杀尽方圆千里的敌人。可越是如此,它便越是繁复,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若是只平平一剑刺出,那能有什么破绽?你躲到哪我便刺到哪,只要你躲不开我这一剑,那我就没有破绽。所以剑道高深之处,无招之时,也便再无破绽。蒋群虽然看起来已将这一招万龙聚云使得如指臂使,怕是从前修炼之时,每日学习不下千次,才能有只留下十七处破绽的成绩。而即使他再练上一百年,将这一招练到化境,使出来时毫无破绽,却也还是有法可破。因为他这一剑招本身,便还有七处破绽,没有被人修补。所以即使撇开他故意留下的那二十七处破绽,也还是有二十四处破绽可以置他死地。”
李天霸听到此时,已经心中激动,不可思议的看着林七。他看得出林七不是在这里信口开河,但心中的惊疑已经无以复加。他不敢想象林七的这句话若是被蒋家之人听见,回事怎样的情状。因为他知道的清楚,蒋家修炼的法诀,数千年来,已经被历代高人,研究的彻彻底底,其中剑法里面的破绽,更是被一代又一代人呕心沥血,极尽修补。时至今日,已经可说是几近完美。平日他与天云城的修士聊起来时,说到蒋家的这一招威力颇盛的万龙聚云之时,大家也都看得出这剑法之中,有三处破绽还没有修补。对此蒋家之人也曾坦言,并且说过,不是不想修补,而是无法可补。毕竟这样招式繁盛的一剑,其中变化千百万种,若想要将这一处破绽修补之时,不知又要露出来多少破绽,眼下情况,已经是最完美的情况。而林七此刻却一眼便看出来七处破绽,叫李天霸怎么能不惊疑?
许久之后李天霸才说道:“哦,你既然能看出来这么多置他死地的破绽,那若不想跟他打,你只想逃呢,你能有多少种方法?”
林七说道:“这可就数不清了啊。”
李天霸道:“数不清?”
林七说道:“是呀,他这一招万龙聚云,变化之繁复无可尽数,但演变出一种变化,我便多了一种逃生之法。若是他的剑法无穷无尽,那我便也有无数种方法可逃。若他只有一种变化,我就也只有一种办法可逃。而若是他无招,我便也无法可逃。而蒋群方才给吴兴留的退路,只要他想退便能退出,是有不能所做躲避逃走的方法。”
这道理李天霸也懂,此刻不禁汗颜,方才他被林七所震慑,糊里糊涂的问出来这么一句,登时觉得脸上无光,比知道自己剑法不如林七的时候,还心里尴尬。正不知说什么好,林七却好像看出来他的心思,为他解围道:“李老哥你不必在意,你这一生好酒,对剑法之道自然就不在行了。难道我还看不出,你一身的深厚修为,在这场中,出了元神高人以外,也是属于一流的吗?”
可林七无心,但这句话一出,却更让李天霸尴尬,不过他二人都是豪爽之人,当下也不在意,李天霸哈哈一笑说道:“想不到林兄弟你小小年纪,对剑法知道,竟然如此精通,来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