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与李天霸聊天之时,吴兴已与一人斗在一起。这两人都是与林七相同年龄之人,所使剑诀法术也无甚惊奇之处,李天霸也不再多与林七讨论他们剑法。但此次比试,只是为了增添酒兴,是以两人打斗,虽不惊险却煞是好看。各种法术使出,缤纷灿烂,剑招华丽,众人都看的一阵阵叫好。
就这样斗了将近两个时辰,时间已是深夜。众宾客饮酒乐甚,看的依然十分高兴。每到精彩之处,都纷纷喝彩。
场中比试之人,斗到第十二人时,走上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他看上去毫无少年应有的锐气,只是文文弱弱,像一个书生一般。林七看着他的样子,却十分注意,他知道越是这样的人,实力便隐藏的越深,转头向李天霸问道:“这人是谁啊?”
李天霸翘起拇指对他说道:“林老弟好眼光啊,一眼就看出来他与众不同。”
林七说道:“怎么,他很厉害吗?”
李天霸说:“他是我们天云城里,洞天书院的弟子,叫做闻人羽。天资非凡,一身修为实是不低。有人说他是天云城中年轻一辈里最厉害的人之一,但可惜他生性恬淡,除了在洞天书院中比试之外,也没人知道他具体修为如何。”
林七笑着说:“这倒了不得啊,尚未出手,就已经成名,那若出了手,岂不是要天下皆知了吗?”
李天霸也笑道:“呵呵,这就要看今日他表现如何了。但在洞天书院之中,每次比试切磋,他可是从未败过,所以才有此英名,为人称赞。况且洞天书院,以修身养性为主,也不愿门下弟子,在外与人交手。今日他会上场,看来是拗不过身边那一群人怂恿吧。”
林七听了笑道:“管他呢,反正咱们是正好看看。”
李天霸说道:“恩,既然他都上场了,那今日这一场比试,大概也就要完了吧。”说完他四处扭头看了一眼,说道:“恩,完了,年轻人差不多都上过场了。林老弟,一会儿你上场时,可是十分的难打啊。”
林七说道:“没关系,尽力而为罢了。”
李天霸也说道:“恩,点到为止,不要强求。”他只知道林七对剑法研究极为深刻,但只当他在剑术之上天赋异禀,以为他有了一战之力而已,却哪里知道,林七的剑术早已经登峰造极了呢?
两人说话之时,场上二人,已经动起手来。林七眼睛盯着闻人羽一动不动 ,只见他手持一柄折扇,与对手打在一处。毕竟此番之时别是切磋,不为分胜负,是以两人起先三招,都只是互相拆解,丝毫力气都不用,算作问礼。而等到三招过后,他的对手便忽然暴起,周身法力凝聚。他知道闻人羽极难对付,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是以也不打算与他久持,想要快些分出胜负。到时候胜就胜了,败就败了,他这么想到是干脆。
只见他剑光直冲而前,一道匹练刹那间射向闻人羽,闻人羽飞身掠向一旁,那人把手里长剑一招,那到剑光便又忽然转弯,仍然朝着闻人羽激射而去。
闻人羽脚未落地,刹那间飞身向前,一下子向前掠出五丈,停下来时,已经站在了那人背后,与他背对而立。右手持着折扇,正要回手打时,那人却毫不在意,剑招一引,那道剑光,便又倏忽而至。这剑光迅捷无比,眼看便要在闻人羽折扇打中那人之前,便要刺在闻人羽的身上。于是他只好收手,又向旁闪掠。但那人剑招一引,那道剑光又倏忽朝着他急掠而去,在他未落地时,便已刺到闻人羽胸前。眼看避无可避,这剑光从他身上直刺而过,却只是残影,真身早已掠走。但这剑光也无丝毫停顿,急转而去,又朝着闻人羽激射而去。就这样闻人羽的身法,与那人的剑招越使越快,只一瞬间,楼阁之内,已经剑光纵横,追着闻人羽的三个残影,将他逼在那人一丈之外,让他不得寸进。众人还未来得及赞叹一声,剑光又盛,赢得每个人身上都是一片湛蓝的光辉,而闻人羽的残影,也一下子变成六个之多。场面已经十分激烈,闻人羽同他的对手,也快得惊人,但就在众人都觉赏心悦目的时候,忽然剑光又盛,闻人羽的身影再多出来三个。此刻那人的剑法已经快到了极致,而闻人羽的身法也随他的剑法而快,变成了九个之多。那人见局势至此,心中已经没了胜念。他知道自己的剑术已经不能再快了,却不知道闻人羽的残影,还能不能再多。他若是强运剑招,立时便要超出自己的极限,到时候自己的方寸乱了,即使闻人羽不动手,他自己也要土崩瓦解。现在他虽然知道自己无法得胜,却不想要就此认输,他也想看一看,闻人羽到底如何能破得了他的剑法。
可就在这时,闻人羽立在当地身子稍一停顿,那人只以为闻人羽露出了破绽,正燃起胜利的希望,要一剑刺去之时。却不想闻人羽的身子变做两个,各从左右而去,那人立时呆了,只短短疑惑的一刹那,方才闻人羽站定的那地方,又显出了他的身影。那人大呼上当,正要刺出剑光之时,却为时已晚。只见闻人羽脚尖轻踏向前,转眼便将折扇抵在了他胸前。那人只好撤了剑光,向他拱手道:“闻人兄果然修为高深,非是我所能敌。”闻人羽说道:“承让了。”那人说完转身走了,众人都大声地喝彩起来。都纷纷赞叹闻人羽举重若轻,机制敏捷。
林七把他们相斗之事都看在眼里,对眼前这看似文弱的少年,也颇感兴趣。方才他与那人相斗之时,已经藏了许多实力。所以在对方剑势达到顶点之时,才出手得胜。而他最后胜出那一招,先隐匿身形,然后分出两个幻影迷惑那人。若在平时,这种凡间江湖术士骗人的把戏,岂能将对方迷惑。可方才两人出手已经快逾闪电,千钧一发之时,哪里能分辨得出。水人是真,何人是假,是以就在他迟疑的片刻,闻人羽撤去隐身之法,以一招取胜。众人都没想到他用这样的招数取胜,一个个看的都十分高兴。
此刻闻人羽既胜,在场便已经没几个年轻人了。闻人羽抱拳向大家说道:“不知还有哪位兄台,下场切磋一二?”
这时围观的众人,也都开心起来。因为已经打到了现在,局势越来越精彩,都正高兴时,各自纷纷四处寻找了起来。在场有一两个还没有上场的年轻人,身边的前辈便都教唆着他们快上,但他们都是方才错过了实力相等的对手的,都不是闻人羽的对手,哪里愿意上去献丑,推辞几声,周围长辈也都知道他们实力不是闻人羽对手,便不再怂恿。
这时忽然有人朝着林七喊道:“唉,这位小兄弟面生的很,不知道是何方高第,是否愿意下场比试一番啊?”这话一出,在场大部分人都猎奇地扭头看了过来,再顺着说话那人的目光,看向他说话的对象,期盼着答复不再说话,场面立时便静了下来。而另一部分人,看见这许多人的动态,也都不再说话,一起望了过来。
起先林七看众人乱哄哄的,还觉得好玩,知道他们是因为不够尽兴,正还想看几场比试。与林七同桌的李天霸等人也意犹未尽,正准备劝说林七上场,但这时隔壁桌子那人吼了一句,全场的人,立马就看了过来。
林七陡然被这么多人盯着,立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众矢之的,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知道这样的情况下他再推脱可就十分扫酒兴了,于是也不多说,起立抱拳说道:“既然众位如此抬举,那在下便献丑了。”
于是他起身来到场中,对闻人羽说道:“请指教。”
闻人羽说道:“指教不敢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啊。”
林七来此,本有意隐姓埋名,但他却知道,若自己真偷了慕容家的东西,不用一个时辰,他们便能将自己查的通透。而自己若只是以一个散修的身份,前来拜会,慕容家便不会刻意去查,否则对每一个客人都如此细翻人家根底的话,岂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有损慕容家的威严。是以林七只打算隐瞒门派,却没打算更换自己的名字。当下便对闻人羽说道:“在下林七。”
闻人羽说道:“我听说乾清山风云门中,有一二代弟子,名唤林七,曾打败魂煞,恶斗天魔,修为十分出众,不知道可是阁下否?”
林七听了心下一惊,他可没想到自己一惊声名远播了,暗恨没有变个别人的样子过来。因为他怕自己一个不慎,露出了真容,到时候难免叫慕容家的人生疑。现下里只得企盼闻人羽从前没见过自己。于是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我一介散修,怎敢与风云门中的高徒相提并论。”
闻人羽说道:“哦,却原来是同名同姓之人,是我冒昧了。敢问兄台是何人高徒啊?”
林七想也不想,信口开河说道:“师尊在我下山之前曾经叮嘱过,不到修行有成之时,不得透露他老人家的姓名,否则给他老人家丢脸。恕在下难以相告。”
闻人羽三句话一点有用的东西没问出来,也不再问了,向他说道:“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便切磋一番吧。”
林七说道:“好。”
闻人羽说道:“请。”
林七便不再多说,出手向前打去。他手中用的是赤龙剑。在座诸人,都是高人前辈,曾见过邪龙道人的不在少数,而邪龙道人为幻妄仙师所杀,赤龙剑被幻妄道人取走,众所周知。只是被他仍在了索魂道中,数百年没有出世叫众人不解而已。此刻林七若使出赤龙剑来,可就是不打自招,明眼人当然看得出他是在隐瞒。而自家风云门的紫气决更是不能使出,即连古剑门的古剑决也不敢露出丁点,是以林七没有用剑,而是使出了那前世习得的佛门功法。
他初始几招,不过蜻蜓点水,用意而不用力,闻人羽也只是躲避,并不招架。待得使过三招之后,林七豁然出拳,那拳势之中,竟带起佛家梵唱之音,翁然而鸣。众人只感觉这梵唱生于自己脑海,如闻天音,这才惊觉,林七这一拳竟带着佛门感悟之理,其中蕴含佛家无尽神通之力。
闻人羽眼见这一拳竟然神乎其技,当下大喝一声说道:“好拳法。”展开身手,迎击而上。折扇横击而来,其中充满了沛然之力,气势雄浑,绵绵无尽。
围观众人看到此时都忍不住大声喝彩,为这两个年轻人有如此修为,都十分开心。期盼着看这两人的纯正阳刚之力碰撞之时,到底谁能够胜出。
但林七在闻人羽折扇击出之时,早已经变招后退。他虽然有心争胜,却没有被热血冲头。闻人羽手中折扇,他一看便知是生长在南海万丈碧波之下的海底千年铁木所制,比许多仙家金铁都要坚硬,虽然只有小小一柄,但起码有千斤之重。寻常铁木做的兵器一击挥来,已不堪抵挡。何况如此小巧神兵,打过来时,以点击面,更是猛不可挡。他纵然自负一身钢筋铁骨,也不敢徒手与他硬碰。
是以退走之后,朝前大喝一声,顿时如金狮怒吼,楼阁中杯盘巨震。闻人羽折扇展开,刹那间化作人一般大,挡在身前。那吼声撞在其上,竟然如撞破了佛钟一般,声更增倍,反弹回来。林七用起法力,周身金光大放,竟然显出一尊佛陀虚影。跏趺而坐,结无畏印,宝相庄严,双唇似动未动,无声无息。但那倍增的狮吼之声却刹那间消失殆尽。众人只感觉耳膜震颤,却不知那狮吼之声,有还未有。
争斗到此,群豪又是大声喝彩,且所有人大声叫好,林七向众人拱手致意,群豪见他如此,又是一番喝彩。若放在从前,林七化出大佛,以更高亢之声,绝伦天地之响,将那倍增的狮吼之声慑服收尽,在座之人,何至于如此兴奋。实在是林七刚才一招,已领悟大音希声之境,大象无形之法,以无声之意,发天地间最震颤之响。小小年纪,已领悟如此大道,何人能不为其激动。
闻人羽更是兴奋,朝林七说道:“林兄果然不同凡响,如此情境,我不出全力,岂不是小瞧于你?”
林七大笑说道:“就该如此才对。”两人说罢,登时打在一起。
林七自与天魔争斗,领悟剑之极境之后,一法通万法,于其它拳脚之法,自然也悟得通透,是以与人争斗之时,威力倍增。一招使出,无迹可寻,有悠久岁月之力。若不是限于法力,斩破天地,也不过举手而已。就如同天仙与凡人一般,同样不用法术、气力的一拳打出,岂可相提并论?
但此刻林七有意隐瞒身份,是以那大道无痕的境界,被他有意压制,哪里不敢轻易使出。
闻人羽刹那间同他斗过三百余招,时而轻逸,时而雄浑。轻逸时像一幅栩然漂流的水墨,雄浑时,却如挥毫惊魂的狂书。如此修为,林七自然看得出他也是悟性颇高,几百年后,说不定也能领悟这道之极境,达到那一剑破万法的造诣。
又如此相斗许久,闻人羽忽然罢手而立,对林七说道:“今日我要胜你,着实为难,但咱们这么打下去,可是要耽误了在座的众人酒兴。”
围观众人正看得他们斗得精彩,哪里还在乎喝酒,毕竟酒可以天天喝,但这样精彩的比试,却不会多见。怕他们就此停手言和,马上就有人接口道:“不耽误,不耽误,你们打到明年都不怕。”
众人都笑了起来,林七也笑道:“闻人兄有何高见?”
闻人羽说道:“高见没有,倒是有一拙见。你若能破得了我这一招,今日我可是就真的心服口服了。”
说罢将折杀合拢,握在手中向前一挥,如使剑一般,此出一道匹练。这匹练疾速而至,林七赶忙闪身相避。随着闻人羽折扇招引,那匹练追在林七身后,丝毫不停,竟是用了方才他与人争斗时的剑招。这一招本就没有名称,修仙之人,只要懂得引剑之法,都可使出。刹那间那剑光追到身前,林七只得再闪,想要欺身前进,闻人羽却又打出一道匹练,将他逼回。林七只得再一丈开外,闪转腾挪,用了电光剑行之术,身法快至极境,一刹那便留下了十八个残影,比方才闻人羽足足快了一倍。而闻人羽所使折扇,却比方才那人手中长剑,更加灵活。且林七每次强攻逼近,都更分化出一道剑光。于是局势立马变得如方才闻人羽比武一样。只是此刻局势却比方才更凶险激烈数倍。
众人看在眼中,也都明白,闻人羽之所以用方才那人的招数,乃是少年心性,亦想尽快结束了这一场争斗。但这一次非同上回,其间精彩之程度不可相比。加上林七有意隐瞒实力,众人一时也不知,究竟谁更高些。
在座的虽然都是高手,更有元神高人。但林七隐瞒的只是境界,并非身上法力。他身上法力多少,是否深厚,那些元神高人,一眼便能望穿。但他剑法境界如何,只要他不愿意使出来,那便是太上老君来了,也看不出来。
林七见他使出方才那人的招数,心中也起了争强好胜之心。有意如他方才一般,不与这剑光接触,而要徒手制敌。
于是他刹那间将身法展开,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他头顶上欺身而入,但每次都被闻人羽分化出一道剑光将其逼出,而闻人羽每多分化出一道剑光,林七的危险,就更增一分,速度就须得更提一分。就这样一转眼间,林七所留残影,已变作了二十七个,却仍被这剑光逼在一丈开外。而这剑光也分化做九道,且要急刺奔行更速的林七。这样的比试,快到极致,其中关窍,瞬息万变。急速飞舞起来,堪比斗法之时,万余飞剑,仿佛在场中央围成一个银球。
终于此刻,林七欺近之时,闻人羽再不敢分化出第十道剑光。林七心中明白,时机已到。顿时欺身上前,但闻人羽如何会叫他得逞,法力灌注,剑光运转更快。可林七既已决定,岂会因此退缩?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中,一步步欺身而近。
其实如此争斗,已经是在赌气,不然遇到了这样的剑招,飞身远退,哪里有什么危险?
可林七丝毫不惧,他每前进一步,闻人羽的剑光便缩小一圈。而那九道剑光便飞行更甚,林七便又多化生出来一个残影。
就这样越欺越近,剑光更甚,每一步前进的距离也越小,林七的残影也越多。且每前进一步,因速度之快,而化生出的残影则更是翻倍的增加,达到了五十之数。从外围看去,竟似林七将这一丈方圆的剑光硬生生逼得只剩两步了般。而打到此时,外围之人,已再看不见闻人羽的身影。他和他的剑光,早已被林七的残影所埋没。只有零星半点,刺破残影而后又倒飞回去。
时至此刻,众人已经紧张的忘了喝彩。只是眼睁睁看着林七磊叠在一起的残影,将闻人羽埋没,却不知这一战到底结局会如何。因为林七此刻的情形,只要稍一疏忽,便会败北无疑。而闻人羽却是将那剑网把自己牢牢护住,连一根针都挤不进去。
但真的连一根针都挤不进去吗?
就在众人凝神的刹那,忽然满室剑光大盛,如夜空中一轮银月般耀得满堂煞白。众人惊叹,不知是惊吓还是剑光照映,每个人的脸庞也都是煞白的。因为他们眼睁睁看着,林七只前进了一步,便将整个人都挤了进去。
那无尽的剑光,瞬间暴涨,众人眼中再也看不见林七的残影,只有那无尽的剑光,徘徊在一步之内,往来纷飞,仍然丝毫不停地回剑朝林七身上刺去。
没有人看得到剑光之内的情形,但所有人都知道,即使只有这一步之隔狭隘的空间,林七仍然如刚才一般,飞身闪避着。
此刻围观众人心中的惊讶,都是无以复加的,而在场的人里,又有哪一个比闻人羽更吃惊。他已经不到自己的剑光,周身所见,全是林七高速移动的残影。他只是前进了一步,但这重重叠叠的残影,已经有百余数之多。百手百脚,晃得他双眼昏花,但手中的折扇却丝毫不停,指挥着那化作千万剑光的剑气,来回纵横。
林七仍然在飞快的躲避着剑光,虽然只相隔林七不能出手,因为他只要一出手,等他的手还没碰到闻人羽的身上之时,他的身体便已经要被那无尽剑光绞碎,所以他不出手。
他手中若是有剑,他便能一剑将这无尽的剑光斩破,但是他没有剑。而即使没有剑,他双指并剑,也胜过任何一柄剑在手,但他不愿意。他只是在这万分凶险之地,寻找着一个破绽。
天下万法,只要有招,破绽便随之而生。天地本不完整,世上又怎会有完整的法?
闻人羽这一剑在如此地步之下,破绽百出,但这破绽稍纵即逝,已经无可追寻。林七只能等,等到他抓到那破绽的那刻,而不是等闻人羽露出破绽之时。因为他知道,以闻人羽的修为,是不会露出来这个破绽的。
但就这样僵持良久之后,或许是闻人羽法力不济,又或许是他觉得这只是一场以助酒兴的比试,所以他觉得打到这样的程度之上便够了,所以他故意相输。
大概是因为如此,所以他露出来一个破绽。林七暴起出手,一掌斩向他的左肩。但就在这时,闻人羽目中像是燃起了得意的光芒,他刹那间折扇上扬,其中射出来一道精光,竟是打出了第十道剑光,而外围的剑光不弱……
原来他一直在隐藏实力。
这第十道剑光直射到林七胸口之时,林七的手离闻人羽的肩膀犹有一指之远。但哪怕更近的距离,林七还是输了。
那第十道剑光停在了林七的胸口便不再动。外面的万道剑光,也刹那间消失不见,众人都喝彩起来。闻人羽已经将手中的折扇放下。他对林七笑着,正要对他说:“你输了”这句话时,却发现眼前的林七竟然慢慢地消失不见。
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等他眼前那幻象完全消失之时,他的笑容又活了起来。他转身哈哈大笑道:“林兄果然非凡,我实不是你的对手。”
林七正站在他面前,笑着说道:“你如此修为,又何须说认输的话?”
闻人羽说道:“好,林兄果然够气魄,今晚我一定要与你痛痛快快地喝一场。”说罢他转身便走了下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在场众人,又是一阵喝彩起来。那些元神高人,也望着林七点头微笑,都觉得如此少年天才,实在是万分难得。
林七朝众人拱了拱手,打礼说道:“晚辈班门弄斧,在各位前辈面前献丑了。”
当下有一人说道:“哈哈小兄弟,你这要还算是班门弄斧,岂不是在笑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蠢驴木马了吗?”
林七笑道:“哈哈,不敢。晚辈可毫无此意。”
众人又都大笑起来。
这时闻人羽端着两杯酒来到林七身前说道:“林兄,我先敬你一杯。”
林七说道:“好。多谢。”说完将那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闻人羽同他一连干了三杯,才回到自己座位之上。
他刚坐下,便又有吴应、蒋群二人来到他身前。吴应说道:“林兄弟修为惊人,实在是让我佩服,改日有空,一定要同林兄弟你好生切磋切磋,到时候你可一定不要推脱。”
林七说道:“吴兄说的哪里话,正想找吴兄你,好生指点一二呢。”
吴应听了笑道:“哈哈,指点不敢当,不过我们倒是该多多的互相请教。”
蒋群此刻也笑道:“我倒是不在乎跟林兄弟你请教,只要隔三两天,大家在一起打上一场,就痛快了。哈哈……”
林七笑道:“哈哈,这有何难,只不过到时候蒋兄可也要像今日一样,对我手下留情啊。”
蒋群听了大声笑着说道:“手下留情有何意思,就是要实力尽出才打得过瘾。难道以林兄弟你的本领,还怕我能伤的了你吗?”
两人说完又是大笑,一起干了三杯酒之后,他二人才走了回去。
林七刚目送他二人落座,便发现背后又有人走来,转回身去之时,看见竟是慕容家家主——慕容天行。
他正端着两杯酒站在他身前,向林七说道:“来,林小友,我敬你一杯。”
林七赶忙双手接过,躬身说道:“林七无名小卒,前辈赐酒,怎敢应这敬字。这一杯酒理应我敬您才是。”
慕容天行哈哈笑道:“就算你此时当不得,数百年后,修为岂会在我之下。若我仙道之中少年人,都如你这般天才卓绝,那些邪魔外道,又怎能猖獗。来,我们干了这杯。”说罢一饮而尽,林七也仰头喝完。慕容天行笑道:“哈哈,好酒量,我们再干一杯。”说完给林七倒满了酒,两人又碰两杯,慕容天行才转身回座。
眼见慕容天行都来向林七敬酒,在场众人也再不分大小,立时便骚动起来,纷纷提着酒坛,高兴的来跟林七对饮。毕竟今日陡见了这样一个少年英才,哪一个不是如见了喜一般,分外开心。而林七则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一时间众人又乐成一团,煞是热闹。
直喝了数百杯之后,众人才逐个与林七喝完。正喝的有些上头,不知道该回去坐下,还是问一句有没有人再上来比试的时候,忽然一个容貌俊朗的紫衣少年,端着一杯酒慢悠悠来到林七跟前,对他说道:“来,林兄,我同你干一杯。”
陡然听见这个声音,林七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一时却想不起。只见他丰神俊朗,貌若潘安,是个英俊的豪门少年模样。他身上这一袭紫衣,林七上喝酒之时,曾瞟到过一眼。只是隔着几张桌子,且只能看到背影,林七也毫不在意。此番见他前来与自己喝酒,这才记起有过这样的人物。当下同他笑道:“多谢兄台。”
于是那紫衣少年为他斟酒,两人痛饮三杯之后,那紫衣少年却不下去,把手里的酒具往后一扔,那酒壶酒杯便悠悠地飘回了他方才坐着的位置。
林七见他也不回去,心中猜想,他是要与自己切磋一下。只听这紫衣少年说道:“林兄实力超群,在下不才,希望能与兄台切磋一二,还请不吝赐教。”
林七笑道:“呵呵,兄台说的哪里话,我们比试一下,为大家增添酒兴而已,何来的赐教一说。”
紫衣少年说道:“如此最好,那我就得罪了。”说罢退后几步,拱一拱手,朝林七说道:“请。”
林七亦后退两步说道:“请。”
说完两人便动起手来,几下虚招过后,紫衣少年说一声道:“小心了。”便自袖中抽出一柄剑来,这长剑之上,冒着湛蓝寒光,丝丝缕缕,像是极北的冰川雪原之上,经万载岁月变得幽蓝的冰山。
林七忍不住赞叹一声说道:“好剑。”
紫衣少年一剑刺来,剑气中带着凛冽寒意,口中却还兀自说道:“呵呵,林兄若是喜欢,这柄剑就送你如何?”
林七大笑一声说:“哈哈,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柄剑我怎么敢要。”话声中并指如剑,一道剑气自他指剑冒出,铿锵几声,以双指接下他手中长剑。
他们一个剑气森寒,一个身绽佛光,一寒一暖,本该难容,却怎知交手之时,竟然毫不排斥。
只听那紫衣少年说道:“宝剑赠英雄,林兄弟如此少年英才,当得上此剑威名。”说话之中,剑招却不停,三招抢攻,一下子竟然连起剑势,叫林七不知觉间陷入其中。
林七陡然惊觉,暗叹自己一时大意。却毫不在意的说道:“不知道此剑是何名,有何来历?”他倒是没想到闻人羽之后,年轻人中,仍然有如此高手。且看他只三剑就连起剑势,实力不知比那闻人羽要强出几倍。林七自己剑术已经如此高超,此刻被他带入剑势,知道眼前之人实力非凡,当下也不急着去脱离他的剑势,不然自己强自硬撤,容易给他露出了破绽。反而毫不理会,随着他的剑势,一起打了起来,完全的落入了他的剑势之中。
那紫衣少年,剑势既起,便立刻如蛟龙入海,刹那间纵横起来。如浮云柳絮,无迹可寻,天阔地远之中,随风飞扬。他笑着同林七说道:“此剑名为寒均,乃是采万年冰雪精华铸就,不知林兄觉得如何?”
林七随在他飘然的剑势之中,暗自赞叹他剑术非凡,听了他的话,口中说道:“果然是一柄好剑,风霜高洁,傲而不慢,当真是一柄好剑。”
紫衣少年呵呵笑道:“多谢林兄夸赞。”说着剑势忽变,戛然而上,如喧啾百鸟,群向天际,要朝见那孤天之上的凤凰一般。林七也立时随着他的剑势,直冲斗府。但眼见着便要跻攀云端只差分寸,忽然失势一落,千丈急转而下。
这一上一下陡然忽变,林七竟然差点就没跟上。让他心中一凛。要知道他仗着剑道修为,何人剑势都敢进去闯上一闯,怎奈这紫衣少年,轻松一剑,便叫他险些吃亏。当下对他笑道:“兄台果然是好剑法,当真是配得上这样的一柄伸剑。”
紫衣少年说道:“林兄自谦了,天下哪支名剑,你能配不上?”他说着话,剑势变得竟越来越慢,停滞不动。如空山之中,乌云凝聚,颓然不流。他这样随意的停下来,在旁人看来,像是与林七对话的间隔,停下来在等着他回话一般。
但林七身在其剑势之中,紫衣少年将剑停下,林七却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停下,他想要挥剑,但自己手指并成的这一把剑却好像刺入了磐石一般,无法挪动。于是也不再动,向那紫衣少年说道:“兄台说天下名剑,我皆可用,可若是真把那神剑拿来,我便是碰一碰也不敢啊。”
紫衣少年听了,话还未出,便先东起手来。他剑起之时,林七手上的压力才陡然尽消。只见这紫衣少年剑起之时,又一刹那直冲紫宵,对林七说道:“哦?不知林兄说的是什么剑?”
林七随着他急转而上,对他说道:“自然是那诛仙剑阵中的四剑。”
紫衣少年听罢大笑了起来,对林七说道:“这可就是林兄不对了,要知道三界神器,为上界天尊所持,岂是我等可以妄指?”说罢剑势又转,先如春雨切切,继而急雨嘈嘈,待得林七去细闻那剑中雨声之时,忽然石破天惊,仿如秋雨大作。
林七说道:“兄台说的是,是我对圣人不尊了。”说完剑势也随之转急,更融入了他的剑势之中。
紫衣少年,此刻也无甚话说,两人沉声比剑。林七细细体会他的剑势,只觉他剑势,平缓之时,如昵昵儿女之语,恩怨相尔汝。划然而变之时,便又像轩昂勇士,慷慨赴敌。要知道剑如其人——两人如此比剑,林七又随其剑势,便如紫衣少年,将自己一身性情,全都诉与知己一般。斗到此时,林七早已完全融入了他的剑势之中,可说是两人剑势都成。均知如此下去,已是极致,当下他暗运剑意,一剑打乱紫衣少年的剑势。两人所成剑势立去,顿时长剑交击,眨眼间互攻上百余剑,交鸣之声,昆山玉碎,凤凰嘶鸣。但百余剑击过之后,又突然间撤剑倒退,不约而同,一起停手。
林七说道:“承让了。”
他这话一出,场中有些人,尤其是其中年轻之人,竟都发出疑惑之声。在他们看来,两人尚未分出胜负,但林七如此说话,竟是认为自己赢了。
而紫衣少年却也说道:“我输了。”那些人却更是疑惑不解。
当下在场众人,明白的都会心一笑,不懂得却也无人讲解,仍然在心底里纳闷。
林七与紫衣少年交手,一开始只是大意,落入了他剑势之中。但以他剑道修为,与一个同自己修道年龄相仿的少年交手,还不能立时摆脱他的剑势,已然是惊叹其剑术之高超绝伦。
他知道自己是占了莫大造化,才有今日之修为,但眼前的紫衣少年,虽未领悟剑之极道,却已有了自己剑道一途的风格,已经算是天资惊人了。
当下林七向他问道:“比试一场,承蒙兄台谦让,还不知尊姓大名。”
紫衣少年说道:“慕容紫英。”
林七顿时了然。
慕容家万年之前,便已有绝顶人物,封印无相法王这样夺天地造化的高手,若是慕容家这位老祖还在,定然也同无相法王一般,证道天仙之位。而天仙之后,且不说其本身血脉之极,在其出生之时,定然也同李锦对自己的女儿杨心怡一般,有人以先天精气,为其在胎中便洗髓炼骨,那么慕容紫英,出生之时便是先天之体。不像林七一般,即便有神珠做本,化生成人之时,依然让明珠蒙尘,只是在那次重伤垂死之时,才重现宝珠光辉。而且如此渊源极深的家族传授后代功法之时,更是有长辈直接将自己所修之法,凝成一粒道种,打入后辈元神,便相当于后代晚辈,出生之时,便已将一身道法,练至前辈一生的境界。只需要自己修炼法力便可。如此先天之才,又有后天这样超群的家世教辅,慕容紫英,岂会是庸才?
林七当下疑窦尽去,不再惊异。
慕容紫英对他说道:“走,咱们下去好好的痛喝一场。”
林七说道:“好。”
说罢两人一同走下,慕容紫英拉着他来到自己桌上。当下已无人再做比试,众人实没想到今日比试竟然如此精彩,当下酒兴更甚,纷纷痛饮起来。
慕容家主将今日比试彩头,分给了比试中依次获胜的七个年轻人。林七拔得头筹,拿到了那颗六阳丹。慕容紫英则拿到了那柄凤鸣剑,捧在手中观看,十分喜爱。
此时场中的年轻之人,纷纷过来同他们二人同坐,于是原本酒桌上的前辈,便都移座他去,为他们年轻人让开地方。
此宴直至深夜,宾主尽兴,大醉而归。林七初来乍到,席间众人一齐向他敬酒。今夜兴致高昂,不一时就喝得醉了。宴散之后,慕容紫英昏昏沉沉地搀着他回到天士府中,出门后不辨东西,找了间空房子也躺进去睡了起来。
林七朦胧睡梦之中,隐约想起自己还要去找那符石,当下强撑着爬了起来,只感觉自己颠颠倒倒地在慕容府中乱撞,感觉好像撞到墙上之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在床上。当下才觉得自己真是醉了,把头往杯子里一蒙,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