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天爵一死,朱元璋从此算是真正统领了这支军队,心中本来很是开心的。只是张夫人带着郭天兰每日只是伤心搅闹,还逼得朱元璋不得不让武殿章回家躲避,生生损失了一员先锋大将。又见马秀英整日里为难,也是闷闷不乐。
只是刚刚送来的一份军情警报把朱元璋的注意力从家事中拉了出来,他不得不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东边,这次是要对付名震天下的张士诚了。
却说张士诚所部,在元顺帝至正十三年高邮城外击溃丞相脱脱百万大军。一时名震天下,张士诚趁机派出他三弟张士德南下江南经略。高邮一战后,江南盐民无不望风归顺张士诚。
再加上元军在高邮一战中元气大伤,再无力留守江南。张士德南下江南异常顺利,接连拿下苏州、杭州、松江,江东大阪几乎为张士诚所有。
他又趁机改号称国,自称吴王。江东平定之后,张士诚再想要发展,就势必要触及当时刚刚渡江割据应天的朱元璋。本来当时夹在两人中间的还有部分元军,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兵戎相见。
可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事情了。
先是徐达、汤和攻取镇江的时候,收降了当地红巾军头目陈保二。后来徐达回军应天府,汤和不久也被抽掉率军南下,只留下詹嗣、李武两员副将留守镇江。
这陈保二在参加红巾军之前本来也是一个盐枭,如今虽然投降了朱元璋,可是见杭州、苏州张士诚所部正如日中天。他本来就对张士诚有好感,这个时候更是暗自后悔自己投降错了人。
刚好徐达、汤和都有事被调走了,镇江城里再无人震得住陈保二。这陈保二就起了叛逃心思,他趁夜发动兵变,反拘禁了守将詹嗣、李武,投降张士诚,出献镇江城。
张士诚这时正率军接连拿下平江、松江、湖州、常州等处,一时声势大振,又接受了蛮子海牙的数万降军,当时几乎称雄于天下。张士诚接到陈保二降书,又白白得了一个镇江城,当然乐得答应。
警报传到应天府,朱元璋看过以后不说话,只是把徐达叫来,让他自己看一遍。这陈保二是徐达收降的,如今竟然闹出了这等事,徐达脸上挂不住,也不多说话。
朱元璋别有深意的对徐达道:“天德呐,镇江城是你攻下的,这陈保二也是你招降的。镇江一则扼守长江水面,二则实为应天府向东门户,若是镇江城落在了张士诚的手里,那我军可就从此不得安宁咯。”
出了这样的事情,徐达这时脸上挂不住,红一阵、白一阵的,他只是向朱元璋请命道:“主公,此次是我用人不当,我甘愿帅本部人马抢在张士诚前面,拿下镇江城,将功赎罪。”
“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天德可以速速出发”,朱元璋应允道。
徐达不敢耽误,立即引本部人马出发,终于抢在张士诚人马到来之前重新拿下了镇江城,但詹嗣、李武两将已经事先被陈保二押送给张士诚了。
朱元璋这两日与李善长、冯国用等人反复商议,现在是用人之际,他不愿意詹嗣、李武两员将领被张士诚处决。应天以南又尚未平定,正是用兵之时,张士诚此时锋芒正盛,朱元璋不愿意这时候就陷入同张士诚两面作战的泥潭之中。
他让李善长替自己修书一封,派谋士杨宪送到平江张士诚处。
杨宪奉着朱元璋的书信星夜赶路来到平江,见到张士诚,只见他东吴军处处兵强马壮、军容齐整,当时不禁的心中暗自感叹。
却说张士诚结果朱元璋书信,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写着:
“吴王王兄:想光武帝当年,隗嚣割据天水称雄。现在王兄也占据姑苏称王,情形几乎一样,且王兄近日攻城略地,屡败元军,我也深为王兄高兴。
我与王兄,都是汉家英雄,东西相邻,本应进则共同应对元军,相互为援;退则,各自保境安民,休养生息,互通信使。
希望王兄不要受到左右小人谗言蛊惑,枉自兴兵,伤了两家和气。”
此时正是张士诚的得意之时,可谓是志得意满。他看信到此,不由得勃然大怒,当时就把朱元璋的亲笔信撕成了碎片,怒骂杨宪道:“你家朱元璋是什么东西,他不过就是一个叫花子罢了。当年若不是本王在高邮城击败脱脱的百万大军,只怕你们朱元璋已经死在濠州城多时了。”
“他现在不过是趁人不备拿下了一个集庆城,难道就敢妄自称大,把她自己自比做光武帝,把我比作隗嚣吗?真是岂有此理!”
不等杨宪说话,张士诚一恼火,吩咐左右军士道:“来人,把这个使者给我推下去给砍了。”
当时吓得杨宪面如死灰,眼睛一闭,心想:我命休矣!
他也不多说话,死就死吧。好在张士诚旁边的李伯升、张士德等人劝谏他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张士诚这才只是让人将杨宪乱棍打出赶回应天府。
张士诚此人极其自负,当年十八扁担反高邮,为的就是一个名声。若是朱元璋在心中与他平起平坐称呼,或许他倒也就不兴兵交战了。偏偏在信中朱元璋隐隐的把自己比作光武帝,把张士诚比作隗嚣。
那张士诚此时称雄天下,怎肯为朱元璋之下。当即恼怒的不行,就要点兵亲取镇江。李伯升出来劝阻张士诚道:“吴王,此时尚且不到发兵与朱元璋决战的时候呐。”
“那朱元璋不过是小叫花子一个,辱人太甚,不灭了他难出我心中之气!”张士诚忿忿说道。
“朱元璋治军有方,他手下如徐达等人都是能征善战久经沙场之辈。此时我军尚未平定江南,一则可以继续攻城略地扩充实力。等到我军真正拥兵百万了,那个时候再联合浙南、福建的陈友定,两湖的徐寿辉、陈友谅,东西夹击,南北并进方才能真正除掉朱元璋”,李伯升说道。
“诶,伯升也太过多虑了,不就是区区的一个朱元璋,为什么要坐视他长大了才搞个什么东西并进、南北夹击才能将他消灭?”张士诚三弟张士德说道。
“当今之世,英雄比起,唯有能者能够兼并四方,最终成一统大业。朱元璋现在虽然弱小,可是渡江以来四处攻城略地,又拿下集庆府开府称公,发展势头很快。若是我军这个时候放任他发展,不出数年,朱元璋一定会成为江南霸主。”
“真到那个时候了,只怕各方势力,包括我们都是自保不及,还谈什么东西并进、南北夹击?再说陈友定,盘踞浙南、福建,日后必当与我军抗衡,那徐寿辉、陈友谅不可一世,又怎么肯与我军联手并进呢?所以为今之计,最好是趁着朱元璋还没有发展成气候,大军齐出,一举将朱元璋势力斩除。”
“如此方可以再连有金陵,一统江南,成千秋伟业。”
张士诚这个三弟在军中威望仅次于张士诚,东吴军渡江以来,苏州、杭州、松江等地都是张士德经营攻取。张士德本人又骁勇善战,东吴军军士历来都依仗于他。
张士诚一见自己三弟也是这么说,当时主意已定,决定发兵剿灭朱元璋。他当即留下李伯升,张士德商议具体战法,李伯升见张士诚不采纳自己主意,决心与朱元璋开战,很是无奈,只是一声无奈长叹。
但他毕竟是张士诚心腹谋主,他对张士诚建议道:“朱元璋渡江后为激励将士信心,自毁战船,其水师甚是弱小。我军本来已有大船、战舰数百艘,近日又收降了元军蛮子海牙旧部。”
“若是我军兴起水师进攻镇江,那朱元璋在江面之上定然难于我军相抗。一旦拿下镇江,我军便可以水陆并进,直取他巢穴应天府。”
李伯升这招可以打蛇打七寸,攻敌之所必救。那镇江乃是应天府的东大门,若是应天遭到攻击,朱元璋自然不能补救。李伯升的思路就是,既然要打朱元璋,那就要打他的要害。一开始就把战争打到最炽热,利用张吴军目前的优势一举击垮朱元璋。
张士诚自己却是没主意的,他想了想,问张士德道:“三弟,你意下如何呢?”
张士德沉吟一会,说道:“伯升此计不是不好,只是有点太孤注一掷了。我军若是现在集中全力从镇江水陆并进,那朱元璋也一定会晴其全力与我交战,而我军尚有江南元军残部和陈友定在恻,又不能不防。”
“三将军对朱元璋有所不知,我一直以为除大王外,朱元璋乃是当今天下最有可能夺取天下的英雄”,李伯升解释说道,“所以我以为对付朱元璋的办法是,要么暂时与之修好,等到我军平定疆域,又有绝对优势后,再与之叫做交战不迟。”
“若是现在执意要与朱元璋交战,那么一开战就应该倾尽全力攻其要害。朱元璋虽然麾下猛将甚多,但是我军毕竟还有人数优势。趁着现在他还没有发展起来,我军提前与之进入战略决战,或许能够一战战胜朱元璋。”
“这赌注又下的有点太大了”,张士诚说道,他现在毕竟在江南疆域两千里,拥兵百万,要他一次集中所有兵力与朱元璋赌个胜负,他又有点舍不得。
“我所最担忧的,还是即使是水军,我军也未必能战胜朱元璋”,张士德不无忧虑的说道,“当初蛮子海牙也是这么想着,结果他十几万的长江水师精锐之师,硬是白给了朱元璋的几千人小舢板队。其水军的战斗力可见一斑,若是我军水师全部出动,只怕也未必能战胜。”
“三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李伯升着急的说道,“当初蛮子海牙之所以大败,乃是没有想到朱元璋会以小舢板借助风势放火,致使大败。若是纯以舰队相拼,那朱元璋水师岂是蛮子海牙对手?”
“如今我军吸取蛮子海牙教训,又有各种战舰数百艘,只要规划统领好。大小战舰同时出动,在长江江面上消灭朱元璋水师应该不是问题。”
刚才张士德的担忧也不是夸张,张士诚听了后有点不甘心的问道:“三弟,按你这么说我们岂不是反倒打不过朱元璋了?难道还要与之修好不成?”
“哈哈哈哈,王兄多虑了”,张士德笑道,“朱元璋虽然骁勇,可是我却有对付他的办法了。”
“我们大可以分兵两路,一路由伯升率领我军水师精锐,沿长江江面进攻镇江。那镇江乃是朱元璋应天府的门户,他定然会全力来救,这个时候王兄与我亲帅大军从陆路进攻宜兴,威胁镇江。”
“那朱元璋兵力有限,他一定无法同时兼顾宜兴守军。我军拿下宜兴之后,又可以从路上配合伯升的水军,水陆并进拿下镇江,或者就在镇江歼灭朱元璋的主力大军。”
张士德果然不愧号称“东吴第一人”,他这一招即融合了李伯升水陆并进的思想,又可以声东击西同时开进。不管哪一路得胜了,都可以在镇江寻机与朱元璋决战。
就是李伯升也为张士德这一招所折服,张士诚更是拍案叫好。当即分兵派将,各自准备去了。
却说李伯升回调水军,这才发现到底是张士德忧虑对了。一则是蛮子海牙的长江水师主力几乎全部消耗殆尽,二则张士诚自己的水师虽然人数众多,可是战船新造,兵士缺乏训练,又没有水战经验。
但是他已经在张士诚面前夸下海口说可以水战取胜朱元璋,这时再无奈也只得硬着头皮挑选说水军精锐,沿长江而上,封锁江面,进攻镇江。
相比于长江水面上李伯升水师的声势浩大,在陆路上,张士德所部好像一点动作都没有。张士德本人也没有什么异常,在寻常人看来,也就是可能陪着张士诚在商量什么别的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