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炳文报仇心切,他的两万人马好像风一样迅猛的杀向常州城。常州是姑苏的门户,张士诚不敢怠慢,留守常州的就是当年追随张士诚“十八扁担反高邮”的元老张天琪。
张天琪此人本也是机缘巧合,因人成事,不过他很是尽忠于张士诚。这天张天琪一觉醒来,突然现常州城外围满了密密麻麻的西吴军,领军的正是西吴军大将徐达、常遇春,有他二人在,这自然是西吴军的绝对主力了。
张天琪心中大吃一惊:西吴军主力!徐达、常遇春,他们怎么可能一下子出现在常州城下,还有那个先锋耿炳文,他不是宜兴城的少帅吗?怎么可能现在率兵来攻常州了。
在张天琪想来,张吴王张士诚正亲率大军攻打西吴,宜兴城刚刚被拿下。现在西吴军应该被打的只有防御的份,怎么可能反倒过来攻打他的常州城呢?
不过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常州城下耿炳文手持梅花枪正在那里矫正道:“张天琪,你也妄称是什么‘十八扁担’了,缩头乌龟一个,敢不敢下来与你小爷一战。你们‘十八扁担’算什么东西,在小爷我看来简直就是‘十八乌龟’。”
耿炳文在常州城下耀武扬威,可是却不贸然攻城,常州城城高池深,就算强攻下来也是损失惨重。昨天他与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商量过了,就把常州城团团围困,围点打援,消耗张士诚的有生力量。
“哼,梅花枪”,张天琪在城上冷冷的看着耿炳文,他知道凭他自己绝对不是耿炳文对手,更不要说常遇春等人了。
张天琪也不理会耿炳文叫骂,吩咐左右军士道:“放箭!”城上乱箭射出,把耿炳文逼退。张天琪又吩咐副将道:“快,派人到宜兴,向吴王求救。”
“可是将军,西吴军还没有开始发动进攻呀”,副将不解的问道,这都有点把他搞糊涂了,哪有敌军还没有进攻,只是在城下一叫阵,自己就要跑去请救兵的。
“混账,你懂什么!”张天琪训斥道,“徐达、常遇春是何等人物?连蛮子海牙、司徒李伯升都不是他们对手,更何况我们?他二人此时都来到常州城下了,那么朱元璋的主力也就不远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禀报张吴王,若是耽误了军情,看我不砍了你”,张天琪狠狠说道。
那副将自然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当日就快马赶往宜兴城禀报张士诚。
张士诚当时正在和自己胞弟张士德商量进军路线,这时有军士上前禀报说是常州行军总管张天琪派副将前来,有紧急军情禀报。
张士德的听完,只是“嗯”了一声,没等张士诚回答,他一摆手说道:“知道了,你让他在下面等着吧。”
张士诚却有点着急了,他对张士德说道:“三弟,这可是常州紧急军情呀,常州可是我国都姑苏的门户。三弟你怎么听也不听军情禀报就把人打发下去了呢?”
“张天琪这人呐,就是喜欢小题大做”,张士德注意力从地图上移开,对张士诚说道:“王兄又不是不懂他,他这次匆匆忙忙的派人来还能有什么事?我估计着无非也就是说朱元璋派大军进攻常州城了,他张天琪生怕守不住城池被王兄怪罪,所以先派一个人来我们这里请救兵。”
“什么?朱元璋大军进攻常州”,张士诚听了大吃一惊,“三弟呐,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呐,常州是姑苏城的门户,一旦常州失守,我军所有城池可就全部暴露在朱元璋面前了。”
“没事,王兄多虑了”,张士德镇定的笑笑道,“常州城城高池深,粮草充足,张天琪手上又有三万多人马,他要是这样还守不住一个姑苏城,那我看他这个统兵总管也可以不用当了。”
“诶,三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呀。张天琪既然派人赶来求救,那就一定是情况紧急,再者,我们也不能拿常州重镇去开玩笑”,说着张士诚又有点带怀疑的问道,“三弟,你怎么就知道张天琪派人来使因为遭到朱元璋围困求救的,莫非你还有什么军情没向我说。”
“王兄多疑了,莫非连我也不相信吗?就算是有什么军情,你我也是早夕相处,怎么可能就单独我知道呢?”张士德苦笑道,“我也只不过是根据态势发展的常理推断出来的。”
“推断出来的?”张士诚吃惊的问道,他可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这个小胞弟了。
“王兄你还没看出么?”张士德把张士诚拉回地图前,解释说道:“江南之大,绝对容不下两股势力。我早就料想到我军与朱元璋军势必会有一场决战,或早或晚,这点李伯升其实也是和我想到一块了。”
“王兄请看,这是宜兴,现在已经被我军攻占,下一步我军的进军路线当然是打开朱元璋应天府的门户镇江。之前我之所以没有赞同李伯升取道长江,水路进攻镇江的做法,那是因为我军水军虽然战舰众多。”
“可是水军骨干还是以元军长江水师的投降兵士为主,王兄试想,长江水师在蛮子海牙手上都是屡次败在朱元璋手下。这么一支军队为主干,又怎么可能战胜朱元璋水军呢?所以这次李伯升思路固然是很好,可是失败也是必然的。”
张士德说到这里,张士诚才像如梦初醒,恍然大悟的接连点头。
“所以我这才声东击西,让李伯升去吸引朱元璋的注意力,我军却取道宜兴。为的就是想要在陆路上提前与朱元璋决一死战,我军横扫江南都无对手,士气正盛,兵力又是朱元璋的近十倍,倘若指挥得当,完全可以全歼朱元璋所部。”
“朱元璋自己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宜兴被攻占后,陆路的形势已经被我军拔得头筹。所以你看,他不知道发兵来救宜兴,而是和我军对赌。”
“和我军对赌?怎么个对赌法?”张士诚好奇的问道。
“这也亏得他朱元璋能够想出来”,张士德解释道,“王兄你看,我军攻占宜兴,兵临镇江城下,随时可以打开他应天府大门。朱元璋这厮,他不愿意路上主动与我军野战对阵,索性也不防守镇江或者回救宜兴。而是让主力也进攻我军姑苏城门户镇江,这就是一种不要命的下作打法。”
“那现在你说怎么办好?”张士诚行军作战处处依赖这个三弟张士德,几乎是言无不听,听无不从。
“王兄不必担心,我们手里筹码比那朱元璋要多得多,我们和他赌上一把就是了”,张士德指着地图说道:“让张天琪死守常州城一个月,我大军绕开徐达、常遇春,直接攻打镇江府。他镇江府就算是硬骨头一块,我甭了牙也要在一个月内把它拿下。”
“到时候他朱元璋的应天府就彻底暴露在我军面前,我们就可以一战剿灭朱元璋,平定江南”,张士德说着豪气万分,仿佛又重现了他高邮之战后匹马过江,连下数十城的英雄气概。
刚才张士德说到张天琪,张士诚好像一下子触动了什么似得,对张士德说道:“三弟呐,刚才差点忘记了,张天琪派人有军情禀报,正在那里等着呢。”
“唉,王兄,我们都已经猜到张天琪要说的事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张士德有点不乐意的说道。
“诶,三弟不可这么说”,张士诚劝道,“张天琪毕竟是当年追随我们白驹场‘十八扁担起义’的老兄弟了,人家派人来送紧急军情,我们总还是见一下,听一下的好。”
“小弟就听王兄安排吧”,兄长都这么说了,张士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张士诚让左右把张天琪副将带上,果然如张士德所料,张天琪所传报的军情正是徐达、常遇春亲帅大军攻打镇江城,镇江危在旦夕,请求救兵云云。
张士德刚听完就冷笑道:“好啦,你回去禀报你们总管,就说我和吴王都知道了。让他好生收好城池,我们自会有安排。”
“诶,不着急,你且在等一下,容我与三王爷商议后再回复你”,张士诚说道,先把张天琪副将打发下去了。
“王兄,你大可不比担心,张天琪现在的兵力足够坚守常州城一个月了。且不说一个月之内,我军或许早就拿下镇江城了,就算拿不下镇江,只要我军发兵围困镇江,朱元璋就不可能放着镇江不救。到时候徐达、常遇春自然会撤兵,常州之围也就解除了。”
“嗯,虽然这么说,可是常州毕竟是我军的门户,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常州失守,那我苏州、杭州之间就被朱元璋拦腰切断,好比心腹被朱元璋捅了一刀”,张士诚不无忧虑的说道:“三弟呐,我们可冒不起这个险呐。”
“王兄莫要担心,这也算不得什么冒险,其实也就是一个围魏救赵之计,切让张天琪在坚守一阵子吧”,张士德说道。
“三弟,我军有二十多万精锐,又何必冒着险呢?”张士诚好像突然恍然大悟的说道:“为何我们不分兵前去援救张天琪呢,主力依然可以继续进攻镇江城。”
“王兄,那镇江可不比宜兴,而且是应天府门户,必定遭到朱元璋所部的反复争夺。若是分兵去救张天琪,那我大军兵力分散,再进攻镇江可就不容易了”,张士德苦苦相劝张士诚道。
“三弟呐,我军二十万之众,总不好对张天琪见死不救,且分出几万人马前去援救常州城。到时候若是有机会,还可以抓住战机与张天琪里应外合,一举将朱元璋主力歼灭于常州城下。”
“我军发展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不比那叫花子朱重八,何苦去冒这个险呢”,张士诚果然被朱元璋猜中心里,到底是不敢和朱元璋互攻门户对赌。
“唉”,张士德苦笑着,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哥主意已定,再也劝不回来,只得迁就他道,“既然王兄坚持,那我就先派张义、汤隆两将帅兵三万前往常州相助,我大军暂驻宜兴,随后也到。”
“若是真的如王兄所说,有机会在常州城下围歼朱元璋主力,那自然也很好”,张士德只得如此自己安慰自己,其实他也知道现今之计,围点打援本是上上之策。
要知道徐达、常遇春是何等人,要想在野战中围歼他二人,就是再多上数倍的人马也不容易啊。不过张士诚始终放心不下已经到手的常州城,坚持回救常州,张士德也没有办法硬着抗颜。
虽然是亲兄弟,可是毕竟他才是吴王!
张士德按照张士诚的意思,先派出张义、汤隆前往常州营救,他又不放心,临出发的时候还特意吩咐他二人道:“本来也不用派你二人帅兵援救常州城,只因吴王实在放心不下。你二人也不必在场下与徐达、常遇春交战,只要你二人带兵进城与张总管汇合,便算你们立下大功一件。”
“切记,我当亲帅大军跟在你们后面,你们万万不可擅自与徐达、常遇春接战。只要进城就好,一切且待我大军到来再说。”
张士德反复交代清楚了,才让这二将帅兵出发前去援救常州城。
再说这张、汤二将,平日里在张士德手下也算是主力战将,跟着张士德平定江南,大小战阵也算经历无数。今日二人第一次见张士德这般反复叮嘱,当时汤隆就不服气的说道:“这徐达、常遇春是何等人物,竟劳三王爷这般反复叮嘱?还不让我等出战!你我追随三王爷这么多年,大小战阵无数,何曾怕过谁了?!”
“兄弟诶,你就忍一忍吧,这次三王爷让我们不出战相比也有他的苦衷,你我还是谨遵王爷将令吧,省的到时候自找麻烦!”张义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