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的军报传到常州、太平府后,常遇春、廖永安等人心领神会,各自帅兵星夜往镇江府牛塘方向增援不表。
却说军报传到应天府朱元璋手中,朱元璋看过徐达军报,哈哈大笑道:“之前我还以为我是能赌敢赌的,没想到我这个四弟徐达竟然比我还能赌,还敢赌。”
冯国用也说道:“徐将军这是将计就计,要以自己为中心,以牛塘为核心,想一举歼灭东吴军主力。”
“张老三十几万大军,看来老四这次是要吃撑咯”,朱元璋笑道,心知徐达此计虽然冒险了一点,但也可行,急忙命胡大海、周德兴二将各帅万余人马往牛塘进军。
之前是朱元璋和张士诚对赌,现在是徐达和张士德对赌,朱元璋这回是把自己手中的筹码全部都押上了。
到了第三日,张德又来叫阵,这几天两军好像都是演练熟了的一样。一个打完就跑,一个打着就追,倒也是有几分默契。
追到牛塘的时候,张德一反常态,不到不跑,反而整军布阵等着徐达。徐达见他这个阵势,其实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还策马上前对张德说道:“张将军,三日之内,九十里路程,我已同你来到此处。将军此时不践守诺言投奔我军,更待何时?!”
张德长枪一摆,出阵骂道:“徐达狗贼,你当真以为本将会投降你吗?你自己看看你现在到了什么地方,三王爷的十几万大军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了。”
“你看你还能从这里逃出去吗?不如今日你乖乖下马投降,本将或可考虑免你一死。”
张德这时本相毕露,徐达只是冷笑道:“张德,你决意不降,难道就不担心你两个兄弟的性命吗?”
“哼,我兄弟深受三王爷,虽粉身碎骨不足为报,他二人就算是死了也是为国尽忠!”张德听徐达提起张义和汤隆,当时心中为之一动:坏了,自己弟弟张义和汤隆还在徐达手上,如今和徐达翻脸,那张义和汤隆性命就难保了。
可是张士德的大军就在他身后,准确点说,这牛塘四处都是张士德的伏兵,他张德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张德只得硬咬着呀,对徐达做最后的强硬。
“好,将军既然这么希望你弟弟为国尽忠,那本帅就成全了你一门的忠烈”,徐达冷笑道,“赵总管呐,把我们的礼物送给张将军吧。”
行军总管赵继祖从徐达身后闪出,一挥手,两名士兵各自捧着一个盒子向前交给张德。
张德见徐大军中送来两个盒子,心里咯噔一跳,预感到有什么不好。但是他不敢继续多想,也不死心,他哆嗦着接过盒子,双手颤抖着打开一看。
里面正是一颗血淋淋的首级,恰好是他弟弟张义的。张德当时心中一阵绞痛,只觉得天旋地转的,险些没有从马上直接摔到,他将枪头倒插在地上,这才勉强的把自己支持住。
张德也是军中大将,别人的首级、鲜血什么看多了,可是第一次看到的是自己弟弟的首级,而且还是被自己害死的!等缓过神来,他心中一阵悲痛,嚎叫道:“兄弟呐,我的好兄弟呐,哥哥替你报仇来了!”
说着舞动长枪,拼了命的就要杀向徐达报仇。徐达旁边赵继祖舞刀催马上前拦住,这赵继祖,一把大关刀可以舞动的刀光遍体,军中人沉“赵大刀。”
他这些天眼见这张德戏耍元帅徐达,早就想拿张德开刀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徐达军令。如今见张德居然如此猖狂送死,他早就按捺不住,立马就冲了上去。
赵继祖大关刀有五十多斤重,刀沉刀快,那张德哪里是赵继祖对手。交战不过十几个回合,赵继祖一刀拦腰砍来,张德再躲闪不过,被赵继祖一刀砍死马下。
赵继祖杀的兴起,正要趁机砍杀张德部卒,这时军中金锣想起。确实徐达在鸣金收兵了,赵继祖一咬牙遗憾的回归阵中。他还颇有些不尽兴的问徐达道:“元帅,张德那厮被我砍死,这正好是趁机追杀的大好时机。为何让我这时收兵?”
“赵将军临阵斩将,立下大功,可是现在我军当务之急却不是追杀张德败兵”,徐达说道:“现在这牛塘四周都是张士德伏兵,我军已经进入张士德伏击圈,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定会遭到张士德大军伏击。”
“赵将军,大军速速依据此间地形扎下营寨”,徐达吩咐道。
话音刚落,只闻得四面一阵炮响,杀出无数东吴军,中间簇拥着一员主将,正是张士德。张士德拨马上前喊话徐达道:“徐达,你也有今日,你且看看,这牛塘方圆数十里被我的十几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你们这点人马还有机会吗?”
“徐达,我敬重你是一条好汉,不如你率部投靠我军吧。那朱元璋是刻薄寡恩之人,你跟着他到头来也没有什么荣华富贵可言。不如你跟着我,只要有我在,以你的本事,我保你一辈子享不尽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哈哈哈哈”,徐达大笑道,“张士德,你不要得意太早,你以为你的这点雕虫小技我看不出来吗?从你派张德进攻镇江时我就知道你心里打的小算盘,我不过是想将计就计罢了。”
“张士德,你单看牛塘附近,的确是我进了你的埋伏圈。可是你把眼光放远点,看看牛塘以外的地方,这又是我军里外夹击,把你困在了牛塘。”
徐达说完,张士德脸上表情为之一动。的确,他虽然是在牛塘设伏把徐达围困。可是这两日他也接连接到军报,说西吴军常州常遇春部、太平府廖永安部,还有本来留守应天府的胡大海、周德兴部已经纷纷进军牛塘。
这些兵马单独看来每一路人数都不多,可是每一路都是西吴军的绝对主力,领军的常遇春等人都是不好惹的主。看来情况真的像徐达说的那样,在牛塘自己设下的这个包围圈外面,还有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围困住了自己。
“张士德,你是个聪明的人,不用我多说,你应当知道当前的形势。我家主公说了,只要贤昆仲能够与我军和睦相处,日后仍保贤昆仲一方富贵,不失为江南诸侯。你又何苦在这里丧失败将,将大好功名毁于一旦呢?”徐达反过来劝说张士德道。
“徐达,你休要逞口舌之利。我知道你一路行军,又是追杀张德到此。我倒要看看你带的那点军粮能够支持多久,我固然是形势危急,可是我尚且还有时间收拾你,你看你这一次还能逃脱么?”
张士德说的也是实情,徐达一路匆忙行军,军中粮草也不过够三日之用。张士德和他都清楚,这是两军主帅的一场豪赌,如果在这三日之内,张士德能够歼灭徐达所部,那么西吴军就群龙无首,自然不足为据。
反之,如果徐达能够支持完这三日,那张士德就陷入了东吴军里外夹击的包围圈。
张士德先挥动令旗,东吴军发动进攻。本来张士德人马就是徐达的数倍,现在张士德自己又是亲自督战,东吴军十几万精锐分不同方向徐达军展开猛攻。
徐达大军接战匆忙,他与赵继祖等众将拼死厮杀,只得边战边退,依托山谷稳住阵脚。徐达一进山谷,又是喜又是又忧,喜的是山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想来张士德无法渗透进攻,自己只要把守住山谷的两个进出口,就可以守住一时。
忧的是,这山谷干燥,却没有水源,支撑不了多久。再者,进了这个山谷也就好像是进了另外一个口袋,可以让张士德团团围住轮番进攻。
徐达一面安排山谷守备,一面心中焦虑,期待常遇春这几路援军的到来,只要他们到了,牛塘一战就可以形势逆转,反败为胜了。
徐达此时总兵力五万,他立即分兵派将,行军总管赵继祖率军一万守住峡谷前面出口,赵德胜率部一万守住峡谷后端出口,行军总管张鉴、何文正各率部一万准备接替前后峡谷出口防。
四大总管分派完毕,徐达又自帅一万人马居中策应。张士德心知时间紧迫,当夜就催动大军进攻牛塘谷。
这是两军的生死之战,张士德把自己平定江南的老班底人马全部都调动了,轮番进攻。战斗一开始就进入到白热化状态,赵德胜、赵继祖两大总管亲自上阵厮杀。
两军又亮起火把,整夜在牛塘谷峡谷口反复争夺。到了第二日平明,赵德胜、赵继祖两军一万人马死伤过半,牛塘谷的峡谷口堆满了两军的尸体。来不及掩埋处理的尸体堆在谷口,俨然成了西吴军防守的障碍。
徐达换上张鉴、何文正接替赵德胜、赵继祖,两军又是一阵厮杀,只是张士德的进攻比昨天夜里还要疯狂。从谷口上往外看,可以看到冲锋的张吴军后面仿佛有另外一只军队在督战。
好几次东吴军冲上谷口又被击退,谷口内的西吴军知道自己再无退路,这两道狭窄的谷口就是他们的全部性命托付,玩了命一样的死守。
被击退的东吴军刚刚溃退没多久,有一阵子呐喊着反身冲杀过来。徐达知道,这是张士德在后面安排了督战队,但凡后退的东吴军士兵肯定是格杀勿论了。
张士德这样子的疯狂,肯定是有什么因素在让他觉得时间紧迫。想到这里,徐达心里为之一动,莫不是援军到了?但他看张士德似乎还没有到最后的疯狂状态,那么来的援军一定还是他目恰能对付的。
是周德兴、胡大海那几把斧子?应该不是,如果是这两个莽汉到了,他们一定是拼命比赛谁厮杀得更加厉害了。那张士德就不是亲自督阵这么简单了,恐怕要亲自上阵了。
是常遇春那个疯子?更不是了,常遇春常常说十万大军可以纵横天下,其实谁都知道常遇春自己就相当于十万大军,他要是来了,那张士德恐怕就要撑不住败退了。
那就是廖永安来了,从地理位置上也是廖永安离得最近。但是廖永安所部的战斗力也是最弱的,攻下太平府后,西吴军收编了许多投诚的民兵。
廖永安本来在巢湖一带就是有名的民兵元帅,朱元璋就把投奔的民兵划拨两万人马归他指挥,让他留守防备太平府一带。廖永安的这些民兵多半是还没有完全训练出来的,若不是此次牛塘军情紧急,徐达是不太愿意抽调廖永安来的。
徐达真的猜对了,今天一早,的确是廖永安帅部来了。
张士德沉着脸,看着东吴军如同潮水一般的涌上去,又像潮水一样的退下来,接而复始,西吴军的的阵地动都没动,两军在谷口留下的尸体堆起来都有小山一样高了。
张士德眉头微皱,问左右道:“朱元璋的援军挡住了吗?”
左右答道:“徐达的这一股援军从太平府方向来,刀枪军械并不齐整,有些人连军装都不统一,武艺也平常。但是他们个个冲击起来各干都要命的一般……”
“我不要听你们这些,我只想问你,这股援军你们到底是打退了没有”,张士德问道,语气中多了几分责备。
“启禀王爷,昨夜这股人马开始对我军发动进攻,末将,末将立即组织人马对其进行反冲锋。到现在”,那员偏将战战兢兢的说道:“到现在我军与之打了一个平手,双方僵持在那里。”
“废物!”张士德呵斥道,“太平府来的不过都是一群土包子,这些人之前都是各地的民兵散勇,打了半天了你们居然连他们也拿不下!”
“去,我再给你一万人马,你务必在今天夜晚之前把这股西吴军给我击退”,张士德下了死命令。
却说廖永安这边,他知道徐达被围后心急如焚,一夜的急行军赶到牛塘,也不休息就对东吴军发动进攻。双方僵持着打了一个平手,好几次实在是撑不住张士德援军进攻被迫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