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得是你叫醒我,但至于方式么,我记下了。”望着走向浴室的邱岳,我莫名地感到一阵发冷,他刚才的话说得是如此地平淡,但却让人那么地难以放任不管。也许邱岳并非真正的温雅,也许他之前的表现只是懒得和我计较小事……‘怎么办?我是不是闯祸了?’我开始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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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课的路上,邱岳一言不发地走在边上,虽然平时的他话也不多,但也绝非像此时般的死静。我不时地偷瞟着他,希望从他脸上的细枝末节中察觉到点什么,但看到的却总是一成不变的肃穆表情。邱岳从没有这样过,这样的他真的让人难以接近,甚至让人感到害怕。
“我说,上午后两节课我被学生会叫去了没来上,你写笔记了么?”尽管我并不想去招惹此时的邱岳,但他会这样多少是因我而起,也许我该弥补一下。可等了半天却不见他回答,依然自顾自走着的他让我忽然觉得我似乎在他眼里是不存在的。
尝试着放慢脚步,想看看邱岳的步伐是否也会发生变化。可最后的结果倒是支持了我的猜想。停下脚步,放任着邱岳渐渐淡出我的视线。‘看来是真的惹到他了,是不是该道歉一下……’我垂下头,难得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我和邱岳之间的问题。
但不想还好,一想才发觉有些怪异,原来一直认为不是问题的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在寝室住着的这段日子里,不知不觉中我已把邱岳划分到了一个既非普通同学亦非普通朋友的位置上,回想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大部分都是有些任意妄为的,邱岳在我看来一直是一个好脾气且包容力强的室友,但也许是他表现出的友好,让我有些忘乎所以了,以至于并未把他当成一般的室友来看。这种感觉,更接近家人吧,可仔细一想,却又不像。
因为要想事情,不经意间步伐就变得很慢,虽然还是在走,但也许在旁人的眼中我只是在挪动而已,奇怪,我以前可从未如此专注过。
“喂!”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让我本来就纷繁无章的思绪更显杂乱,下意识地抬起头,若珊的俏脸印入眼帘。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没什么,咦,你姐和默默呢?”在看清她身边只有许蕊时,我问道。
“鬼知道,刚才还在呢,上个厕所的功夫就不见了。诶,对了,你和你男人吵架了么?”
“男人?什么男人?”若珊的问题让我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邱岳呀,上午不是还好好的么,刚才我们看见他一个人来上课,我就去和他打招呼,可他只是超级冷淡地看了我一眼,就一声不响的走了。诶,说说怎么回事啊,你是骂他还是打他了?~”许蕊凑了上来,一副包打听加长舌妇的模样。
‘也许比骂他或打他更严重吧。’心底也就这么随意一想,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被许蕊和若珊这么一掺乎,原本理不清的思路蓦地清晰起来,像被什么斩顺了似的。
‘男朋友……’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为什么会是这个字眼?我不明白,但又像是很明白。正常的身份定位确实无法解释我对邱岳的行为,活脱脱一个被宠坏了的女朋友的形象。‘难道我用水浇他,是在测试他对我的包容力么?’突然觉得自己连想法都变得如此女生,我不禁惶恐起来。
“我要抄笔记,先进去了。”随口丢下一个理由,我便仓惶地从许蕊和若珊的身边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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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怎么了?本来还想跟她说晚上吃饭的事呢,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一定有事发生……’望着慌张跑开的背影,许蕊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理会若珊的问题,而只是独自揣摩起了什么。
“喂!你也傻啦?”察觉到自己被忽视的若珊,似乎有些不满地捶了许蕊一拳。
“我觉得蓝蓝和邱岳一定发生了什么。”许蕊摆出难得一见的认真表情。
“切,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
“无非就是他俩久居在一起,终于把持不住想深度交往的时候却发觉快上课了。男方提出想旷课继续,女方不允,坚持要上课,于是男方就像被淋了盆冷水一样,心都凉了。所以刚才才不想搭理你。而女方本来就带着慌张的心情来上课,却遇上我们,想欲盖弥彰也没装到位,又被我们问及敏感人物,不由地慌张并害怕起来,就逃走喽~”若珊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大通。
“……太有才了,你的猜测合情合理,把我好多想不明白的地方都理顺了,佩服啊!~”
“少瞎想了小蕊,蓝蓝和邱岳都不是会那样的人,刚才那些都是我信口开河胡说的,这你都信,你是不是少根筋啊?”
“那你怎么解释她刚刚的状态,明显不正常嘛。”被若珊一通数落,许蕊明显地不服。
“无法解释,那就别解释呗~想那么多你累不累啊。”
‘……这丫头,明明是自己少根筋吧。’望着貌似毫无心事大大咧咧的若珊,许蕊的心情不由地无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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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地跑进教室,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进来,邱岳坐在教室靠前的座位上,正神情冷淡地翻阅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报纸,一如先前的冷灰色调。可此时的我,心神却全乱了。
我到底该怎么办,该怎么面对邱岳。惶惶不安地游走到教室后排,坐下,却又想站起来。此时此刻,我充分理解了何为坐立不安。
……
‘这课是没心情上了,还是逃吧。’在心中反复了十几次的决定终于落定后,我抱起课本挤出座位冲向教室外。(此时的教室几乎已经坐满了。)
“同学,要上课了,你这是打算去哪里。”一个四眼老头在门口挡住了我的去路。
天哪,一定是老天不喜欢我才会这么对我。挡住我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门课的授课老师。
“老师,我上厕所。”
“哦,那我在这里等你,快去快回,等你回来了,我再进去点名。”
“……”这老头儿真是绝了。最后,我实在是不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是以何种表情跑向厕所的。
······
以一种极为尴尬的方式回到教室,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回座位的,当时的我,脑中剩下的唯有一片空白而已。
“叮铃铃~”下课铃声响起,真是惊人的迟钝,我竟然完全不知自己是怎么混过这下午的课的。木讷地站起身,并顺着人流向门口移动,其间隐约听到有人叫我,但却依稀难辨,也许是幻听吧。
就这么顺着人潮走,没有目的地,更没有方向感,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单纯地跟着机械般运动的身体行动着。
“喂。”感觉肩膀被拽住,便停下了一味向前的步子回眼望去。来人是傅博,说来奇怪,为什么他总是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怎么了?失魂落魄的,中午下楼时不是还好好的嘛。”
“……刚才在教室是你叫我么?”望着傅博,我却什么也说不出,过了好久才憋出那么几个字。
“不是。”他很淡然地回答。
‘不是么?果然是幻听了呢……’
“看你脸色那么差,要不要一起去喝杯东西?”静默了一会儿,傅博忽然用课本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发出了邀请。
虽说心里有些犹豫,也许是出于对傅博的琢磨不透,但因为中午天台上的交流,感觉我们已是朋友,便也不再顾忌什么,就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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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博真的很会挑地方。走进“BlackCup”的我单纯地被这家店的风格吸引了。真没想到学校周围的小巷里竟然还存在着这样精致的咖啡店。
“是不是想问我是怎么找着这家店的?”我才想发问,却被傅博抢先一句给挡了回来。
“你总是能猜到我想什么么?”我扭回脸,坐上吧台前的高脚凳,安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对于傅博一贯自以为是的作风,我已经不再感到反感,反而有一种欣然接受的态度。也许现在的我正期待着能有一个可以看透我想法的人吧,这样,说不定能让思路变得简单一点。
“不完全是,比如说现在,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来,看看想喝点什么?”说话间,傅博递给我一本厚厚的饮料单。
翻开单子,进入眼球的尽是各式各样的咖啡。对于我这种平时不是喝速溶咖啡就是便利店的罐装咖啡的人来说,眼前突然间多了这么多的选择,似乎反而是一件有些麻烦的事。
“嘭。”合上饮料单,并将其推回给傅博后,我便从他放在吧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我随便,你决定好了。”
“一杯蓝山,给这位小姐一杯卡布奇诺。”傅博稍稍看了一下,招呼侍应点完单,便也抽出一支烟来。
“为什么要多加一个称谓?”虽说已经渐渐习惯了,但对傅博未经我同意就称我小姐的做法,还是依稀有些不满。
“没什么,也许是觉得好玩吧,其实我也不清楚。”随着一点火光的跳跃,叼着烟的他说话显然有些含糊,所以我听得并不真切。
我和傅博没有再继续对话,只是静静地并排坐着,从投币式点唱机中传出的不知是哪个国外乐团女歌手的声音,安然地弥漫在整个空间里,还挺有异域风情的。
回想第一次见到傅博的时候,他在寝室喝着红酒,让人感觉是个有点附庸风雅的家伙,但后来,从他像邱岳借的书来看,(都是些关于艺术流派的书)似乎还挺有点思想境界。加上喜欢用观察者的角度看待旁人的处事态度,以及没事会只身一人去天台吹风散心的行事风格,应该是个有些故事的人吧。不知不觉地,我开始觉得他这个人似乎挺有深度的,还活得蛮有品位,只不过他的品位,对于他这个年龄的男生来说,稍显老气了一些。
……
“没见过你抽别的,你只抽白万(白盒万宝路)么?”无所事事的我摆玩着吧台上的烟盒,随口问了一句。
“恩。”
“学校超市和小卖部都没卖来着,你在哪儿买的?”
“学校以南三个街区,那里香桥路上有家烟草专卖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