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有天忽然发感叹道,说无聊的生活里好像缺少了些什么。我们都笑强子你个大色狼想女人了吧,强子抿抿嘴,然后笑了,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不过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呀,以前水莲不在了我也没这么觉得过。我们问强子水莲是谁,没等强子回答文竹就“喔”了一声然后说她是强子在村里的老相好,强子骂道放你娘的屁,水莲是老子小时候的伙伴,然后强子补充说小学三年级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
文竹笑强子你个小人装什么痴情,现在还不是移情别恋爱上了隔壁的丁香?强子说所谓大丈夫敢爱敢恨多灾多难多情变,不像你个龟儿子喜欢张云可都不敢说。文竹扯大嗓门儿说谁喜欢她了,过了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教室,然后羞愧地笑着说都这把年纪了谁心里没有个在意的她,马天翔盯了我一眼说我们可得努力了,不然也就落后了。
说到张云可,文竹就像火鸡看见了太阳一样兴奋起来,然后一直叫着要我们帮他,活像个耍无赖的野疯子。
强子盯着我说你叫袁萌多带几个馒头给她不就得了,我说张云可不是那样的人,小恩小惠就能松开她的手那文竹你也不会喜欢。强子说女人还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只要聘礼上得足,不怕她今晚下你床铺。文竹瞪大眼睛要强子把话说得明白点,强子说他们那里的大人都这样说,所以都教育自己的孩子要好好念书,等将来有了好的出息才有不错的婆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进了一家门,以后要咋整就咋整!
我们都感叹,这个念书真是重要呀!尤其是要念好书!
我建议文竹给张云可写情书,文竹一脸通红地问要是隔壁的胡小川看到了咋办,强子说公猪还要为母猪打架呢,怕什么竞争?我们都说强子讲得对,并握紧拳头鼓励文竹迎难而上,文竹问我们在这事儿上谁有经验,我说我倒是替别人写过分手信。
话音刚落,寝室的门就咚咚咚地响了起来,听着像是年老的人在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
开了门,胡小川一张乌黑的脸在外面走廊昏黄的路灯灯光映衬下像个隔了夜的老柿子。
文竹心虚,劈头就问班长这么晚了有啥事儿,胡小川走进屋喝了几口水,然后才将打湿的话细细地流了出来:“你们晓不晓得明天有什么好事?”
四人摇头表示不知。
“所以我专门过来通知你们,免得以后你们说我不仗气。”
我们都说班长你倒是快讲呀我们等得黄花都要歇菜了,胡小川做贼般小声道:“听说是因为最近上面发了个什么提高学生身体素质的文件,然后学校决定明天组织全校师生外出郊游。”
“不可能吧?这么大个事儿学校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们?”文竹表示出充分的怀疑。
胡小川说学校是为了让大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外出,那样才能充分回归自然,如果都准备好了也就达不到锻炼的效果了。我问胡小川他怎么知道,强子拍了我一下说别忘了人家可是班长,你一个平头百姓哪来那么多废话呀!
送走胡小川后文竹表现出满满的愧疚,说其实班长人挺好的。强子说朋友和女人是两码子事儿,你该咋整还是咋整,如果真当胡小川是朋友,你就肥水不流外人田,抓紧把张云可搞到手,也当是了结了别人的一番期盼。
外面的夜黑黑的,几人的心却是透亮到了极点。
第二天做完早操,教导主任果然就在讲台上宣布了全校外出郊游的事。
整个操场如煮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学生们就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在断头台上听到了政府天下大赦般兴奋。
由于昨晚激动了一夜,所以我们现在听到这个好消息却是一点也惊喜不起来了。
原来幸福和快乐都有一定的保质期。
路上强子边走边说,高一那阵踏青时我们还和她们一起整的呢!文竹说这才过去没多长时间强子你别搞得像是回忆上辈子的事似的,胡小川从后面插上话来,说这次可不是踏青,而是去古镇郊游,让大家在锻炼的同时提高自身的传统文化素质。
班长说完,望着探头探脑的强子问他在看啥,强子毫不避讳地说找丁香。胡小川咽了咽口水说强子你还真大胆,上次“雷公”训导你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强子说雷公只是叫自己以后好好学习,没说不准再对丁香有想法。
我们都说强子敢爱敢恨是大丈夫,胡小川小声道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就好了。
文竹嚼嚼舌头岔开话题问胡小川目的地还有多远,胡小川说他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跟着大部队走就是了。
乘了一个多小时车,再坐船渡过一条不是很大的河,一行人就来到了传说中的古镇“鱼塘里”。
班主任笑着叫大家猜为什么这个古镇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小琴作为副班长一马当先地说因为古人都喜爱莲花,古代的鱼塘不养鱼而是专门拿来种莲花,这就是语文课本上经常说的钟灵毓秀。
说完,小琴自豪地等着班主任夸奖,班主任却摇了摇头,然后问其他的同学有什么看法。
作为代表的班长都说不上来,下面的群众自然也就将头低下去,然后小琴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么遥远的事儿谁知道呀?
最后还是班主任亲自给出了答案:这个镇子形状奇特,从远远的高处看下来就像是一口大大的鱼塘。
强子板着脸反问那我们岂不是都成了腥臭的鱼儿了,然后大家全都一五一十地笑了。
参观完为数不多的古建筑后班主任放任大家自由活动,但要求六点钟前在大门口集合。
露从老远的右面跑过来,笑嘻嘻地问我们去哪里,文竹瞪了强子一眼,阴阳怪气地说你问他。
强子白了文竹一下:“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缠呢?”
露有些难过地将头转来看着我,我说大家都是朋友就一起走走吧。马天翔笑,然后提起不标准的歌喉唱了起来:朋友一生一起走,那些日子不再有……
绵绵的下午,天气好得就像是高高的蓝天上柔柔地飘过一朵软软的棉花糖。
“鱼塘里”也还有着鱼塘,塘边种着几棵苍老的柳树,路过的风一吹,柳枝就在空中自在飘垂,落到水里的,就截断了那些想要荡上岸来的涟漪。
强子蹲着捧了一把水浇在脸上,然后不禁打了个冷战。露说宋亦一你注意点别回去感冒了,强子头也不回只顾又捧了一把水上来。
文竹笑着问露,你怎么有时候叫他强子有时又叫他的名字呢?露但笑不语。
我推了文竹一把,说人家的事你个外人最好少管。
马天翔冲强子叫道,别洗了,你那张黑脸用硫酸泡过也白不起来。强子站起身眨眨眼说换做你一个夏天站在地里晒晒试试。露说强子一个农村娃子的确不容易,强子有些生气道农村来的又咋了,你嫌弃你怕脏就一人去旁边待着清凉!露耸耸肩:“我又没说啥,我是真的同情你。”
强子将额头上的水珠用手狠狠摔在地上:“谁要你同情!”
升起的火气渐渐被路过的凉风吹灭。
“鱼塘里”也不全装的是鱼塘,除了一些古建筑外还有杂七杂八的饭馆旅店。
转了良久文竹可惜地说就是没找到卖麻辣烫的摊子,强子说古人不吃麻辣烫。露笑,你怎么知道?强子说古代没有辣椒。马天翔说即便有都叫我们这群恶毒的青年吃完了,我问马好像他的话存在时间先后上的问题。马笑道,说话说话,想说嘛说嘛,管他那么多干啥?
强子说马天翔是想起了以前小卖部的那个老板娘,马天翔说他只是怀念那口火锅。文竹感叹,一口火锅一场祸,十几斤辣椒就让一个好端端的女人疯跑了掉,真想不到!我重申那些只是谣言,背后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露说你们都别瞎猜了,不过知道怀念是好事,说明我们都长大了。
太阳慢慢从正中央的天上垂下去,以一种异常倾斜的姿态仿照随遇而安的自在。
强子说走了半天眼睛里啥也没装下,倒是肚子空出了不少。然后露说她去给大家买点吃的。
文竹开玩笑道:“怎么这么迟钝呀?老半天了才反应过来,还不快去!”
“对女生不要这样。”我假意笑。
文竹撇撇嘴:“心疼了,我就知道!”
“一会儿我把张云可叫过来,走,袁萌,和我一起去。”露友好地瞟了一眼文竹,似笑非笑,弄得文竹像是一根插在沙漠里的竹子,显得孤单而又畸零。
“袁萌。”
“嗯?”
“你们在这学校还过得习惯吧?”
“有什么不习惯的?……你是问强子吧?他挺好的,不用担心。”
“其实那时……这就是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同的命,所以不能强求在一起直到永远,那样对人对己都不公平……你笑什么?”
“你是小说看多了吧?命都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比如现在那人跑去马路中间去,那么自杀身亡就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呸呸呸!好好的天气里说些这么不吉利的话!老天爷听到了该要惩罚你了,快收回去!”
“怎么收回去?”
露按着将我的头低下去,叫我往地上吐出刚才的话,我说话都咽进肚子里了吐不出来,露拍打着我说只要吐几口口水出来表示一下就好。
“他是不是……”露小心翼翼地环顾着四周,确保没人偷听后接着开了口,“喜欢六班的丁香?”
“全学校都晓得,你还不知道?”
“我是问现在,那不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嗯。”
“什么意思?”
“强子一直对丁香痴心不改,没见他那样神魂颠倒过。”我笑,“露,你们女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什么样的男生才招你们的喜欢呢?”
露直勾勾地盯着我:“袁萌,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呀?”
“没!”我触电般神速地否认道,“大白天的说些什么?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做贼心虚!”露不满道,“爱情真是个神秘的东西,直教人神神秘秘鬼鬼祟祟,最后千辛万苦都是空欢喜一场,还累得苦不堪言。”
“都是小说里看来的吧?”
“不是,强子以前对我说的。”
“他自己说出来的?”
“嗯。”
“看不出你哥还是个高手!”
吃饱喝足,几人用补充的能量又走出了老远。
太阳伸出双手懒洋洋地靠在西边的山腰上,斜着腰杆俯瞰身下芸芸众生大千世界,远远看去就像是结在大树枝头唯一的一个红柑橘。
马天翔抬头观了观天色说时间不早了,强子说马子你不是有电子手表吗,装什么生物钟?我们都惊呆了,露连忙问强子什么时候学会了那个不俗的叫法。强子说刚学的,文竹解释说他们刚在一家小旅馆门口看到一个男的搂着一个女的就叫她马子,而马天翔又姓马,所以强子就这样叫他了。
我们都笑了,马天翔板着脸说照这样算那你文竹岂不是要被叫成蚊子,你袁萌不是要被叫成原子,而你露……话到这里马天翔说不下去了。我知道他在心里想这个女生怎么就只有一个名字呢?那“露”到底是她的名还是姓呢?
正在马疑惑之时,强子忽然疯癫疯癫似地蹦了起来:“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小房子刷得更漂亮……”
夕阳暖暖照下来,一缕一缕的,烘干了以往湿漉漉的羞嗒嗒。几人跟着强子边跳边唱,风把混合而起的歌声吹得老高老高,惹得道路两旁的老桦树“哗哗”地响:刷了房顶又刷墙,刷子飞舞忙,哎呀我的小鼻子变了变了样……
跳着唱着路上的几人就三三两两地分成了两块。
我和露走在后面,强子三人在前头东张西望。
露笑着对我说强子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小孩子,我笑露你还不是小孩子,露说我也是小孩子,大家都是小孩子,然后露望着天感叹要是我们一直长不大就好了。
“不好!”
“为什么?”
“只有长大了才能交女朋友……”我侧过脸去看公路下一只落单的羊子抬起头在那里左右迷茫。
露说它怪可怜的,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把它抱回寝室养起来。露话音刚落,一个农人就找了回来。
最后羊子跟着农人千依百顺地回家去了,一人一羊的背影在轻寒轻暖的空气里渐远渐逝。
“袁萌,刚你说什么来着?我看那小羊去了,没听清楚。”
“没什么……”有些话只够一次说出的勇敢,所以才有覆水难收的遗憾。
“不说算了!”露显得有些生气的不满,我忙扯谎说人只长大了才能挣钱。露嘀咕着说自己刚才明明听到我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我们总是用疑心极深的目光看着别人,最后最不相信的其实是我们自己。
马天翔忽然在前面大叫不好,然后我们才意识到这里距集合地点已经隔了天地之遥。
最后我们终于好不容易拦下了一辆车。
车主死活不答应载我们,露可可怜巴巴地对车主说明了原因,车主说每天到这里参观的学生多得像牛圈里的苍蝇,他才“嗡嗡嗡”地管不过来。
文竹从包内掏出手来叫他帮帮忙,车主说那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如果我们真要搭,就只有自己受委屈了。文竹说我们不怕,天大的委屈也只是过眼的浮云,一会儿就被风吹散了。
车主最后说那好你们就挨个儿上来吧。
车子在凹凸不平的乡间公路上颠簸,两旁的桦树不紧不慢地退去身后,看着就像是车子没动而树子在进行慢跑马拉松。不管是马拉松树还是松树拉马,到底比我们这一车混杂的货物要来得好过一些。
我们全都捏着鼻子,让那些埋怨文竹的话在活动的空气里显得阴阳怪气。
文竹说我还不是为了大家好,要是六点前回不去那就只有留在办公室了。然后我们都摇头,把怨气移送到了那个不知是谁提出的走到这么个地方来的建议的人身上。
露作为唯一的一个女生,自然享受坐在车内副驾驶座位上的待遇。强子揉了揉眼睛说车上的味道重是重了点,不过自己在乡下早就习了惯,所以倒也没啥,关键是这堵眼睛的干风,吹着可真不是他妈个滋味。文竹一手推着凑上来的黑猪,一手做成祷告的姿势乞求上帝快点把身下罪恶的道路行完。
强子笑,说你们不是早就想看猪了吗,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啦!
半路上一行人又碰到了班长胡小川,胡小川惊奇地问车上的几人怎么和猪挤到一块儿呀,我们都说班长你快上来,迟了就赶不上了,胡小川权衡了半天,最后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人比猪聪明的地方就是人有时候可以变成猪,而猪永远不可能变成人。
我问胡小川为什么会在半路上杀出来,胡说他就是奉了班主任的命令出来寻找我们的,还多亏了这么一车主,不然怕是要找到黑夜里去了。
强子笑嘻嘻地说那是多亏了这么一车猪,要不然我们在这空荡荡的车厢里就蹲不稳了。我这才注意到强子双手各扶着左右的一只猪,那样子看上去就像他是扶着马桶两边的扶手在解大号。
回去时天已经黑了,星星醒过来在空中眨着睡眼惺忪的眼,旁边水田里的秧苗在晚风的吹拂下将纤细的腰杆扭得一颤一颤,田里一两只青蛙坐在水里抬头看顶上空洞的天,班主任用发火的语气叫道你们几人都给我站过来一点!
我们解释说是“鱼塘里”深厚的文化气息让我们陷得太投入,所以最后走着走着才迷了路。班主任后怕似地说就怕你们像五班那个女生一样出事,说着班主任特意看了一眼低着头的露。
我们问六班那女生出什么事了,强子特别追问道那女生是不是叫丁香。
“丁香?”班主任显得很意外,“宋亦一!你和她……”
“没事!李老师,宋亦一和丁香只是普通朋友,就像我和袁萌他们一样。”露连忙解释道。
“你是……露?我好像是教你们班的政治?你也是五班的?”
“嗯,罗老师。”
“那是哪个女生呀?”强子继续问道。
班主任用一种相当奇怪的眼神瞥了强子一眼,好像是嫌他本不该问这么多,不过班主任还是回答了他:“她叫张云可,以前你们班同学。”
“张云可!”几人齐声大叫。
班主任说张云可现在在乡卫生院里,因为晚上没有船所以今晚就只能留在这里过夜了,也自然包括我们。班主任说这话时特别盯了我们一人一眼,像张云可就是几人合伙儿用钻头给拍晕过去似的。
露说好歹大家也是同学一场,反正今晚也回不去了,不如我们就去卫生院陪陪张云可。文竹大声说道好主意,班主任说不行,然后要求我们回预定好的小旅馆休息,明天早上七点起来坐船赶回学校上课。一听到上课,我们就像是听到给新生的伤口上盐一样疼痛,来“鱼塘里”兴致勃勃的激动全都一下像晒焉了的茄子般一根一根儿地瘫软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房间里有四个单床的屋子,搞得就像是在寝室里一样,竟让我有种遥远而来熟悉的亲切。墙上的窗户小得可以与讲桌上方方正正的粉笔盒媲美,那些细细的窗户棍儿就是被比喻为蜡烛的粉笔,只不过颜色上有些不同而已,粉笔是白的,而窗户棍儿是黑的,如果这些窗户棍儿和教室里的粉笔站在一起,就是一对对标标准准的黑白无常。
窗外有棵大大的什么树,风一直吹着,树上的叶子就一直摇着,屋里就一直“嗤嗤嗤”地响着,听起来很容易让人误以为那窗户外正烧着一壶即将沸腾的开水。
文竹说那树叶一直响着怎么睡得着呀,强子说你狗日的蚊子别叫了,我累了一天想睡觉,你睡不着就游泳回学校!马天翔问文竹你是不是不放心张云可呀,文竹强装镇定说是班长担心她还差不多,我是替班长担心呢!
我蹬了一脚和我挤着的胡小川,叫他别装睡了,胡小川忽然冒了一句:“文竹,听说你好像是不是似乎喜欢张云可?”
文竹这下稳不住了,一下坐起来拉开墙上的灯泡,昏黄的灯光立刻嘻嘻哈哈地抱在一起,很快就神速地充满了整个小小的房间。
“咋不说话?刚都还醒着。”文竹不知是在向谁发问。
胡小川看了看窗户外面响着“开水声”的黑暗,小声地自言自语说自己刚才好像说梦话了,具体说的什么现在又是记不起来了,然后班长问我们可听到他刚才梦话的内容,我们都摇头表示不知。文竹说班长你好像是问那车主那一车猪到底拉到哪里去。
黑暗之所以让人们大胆,是因为看不见自己就使人感到安全。
“猪呀!羊呀!拉到哪里去呀!送给那亲爱的解放军!”强子一下诈尸般地坐了起来,“老子算是服了你们了!走!一起去看张云可!”
“只可惜今晚没有星星,要不然就可以一起去看流星雨了。”马天翔惋惜道。
“一起去看流星雨?”文竹来了精神,“这个创意好!”
“硬是呢!”胡小川咂了咂嘴,“都说灵感来源于不经意的瞬间,我们太有才了!”
文竹说只可惜没笔记本,要不然一定能刚把这个题目记下来,我说就那么区区几个字,明天回去写也还来得及,文竹惋惜地说一寸光阴一寸金,过了下一秒说不定这个专利就跟了别人的姓。强子说如果真拍了部“一起来看流星雨”那我们就再拍一部“一起又来看流星雨”,我们都笑强子老土,班长补充说就算今天车上的那些猪也没那么无聊。
小旅馆通宵营业,所以现在虽然是凌晨,那楼道出口处也还灯火通明地开着,就像是倒了一面墙壁的四合院,人们随时都可以进进出出。
登记员趴在高高的桌子上睡着了,开着的电视里放着大小不一的雪花,“嗤嗤嗤”的就像是楼上窗外那棵响着的大树。
外面的空气像冻过的汽水一样凉,让我不由地联想起以前小卖部里的“好好喝”。公路两旁亮着昏暗的路灯,照得身下的路面灰扑扑的,像是放学后没有经过打扫的教室。
胡小川说这么晚了这么黑我们这么几个陌生人怕是找不到卫生院了,文竹笑着说找得到,只要把每个地方都走上一遍,别说他一个显眼的卫生院,就算是一把小小的打扫卫生的扫把也寻得着。我建议大家别乱走,因为这么晚了我们回来时可不像下午那么好的运气能够碰到拉猪的车,马天翔说一定碰不着,我问马为什么如此肯定,马天翔笑着说猪从来不过夜生活,夜里拉着猪乱转那猪恐怕是要惊慌得得病了。
强子叫我们跟着他走,他说自己的鼻子在夜里可灵着。
果然,很快强子就领着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胡小川说强子你不会是夜游神吧,晚上这么神!强子说自己以前在村头经常夜里出去打柴,早就习惯了,白天倒是没什么感觉。
在二楼的病房里我们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张云可,床边坐着两个老师,一个是我们班的班主任,另一个是张云可班的班主任,除了两个班主任,露也在。
班主任见到我们的到来先是表现得很吃惊,说不是叫你们好好待在旅馆里休息吗,然后另外一个班主任说既然来都来了就算了,关心同学也是好事。
张云可已经睡着了,额前汗湿的几缕头发弯弯地贴在皮肤上,像是在白皙的天空上长了几道弯弯的月牙。
医院周围到处都是平整的农田,田里的青蛙“呱呱呱”地叫着,在空旷的医院里响亮得异常明显。
几个人坐着一直聊到早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陪着我们度过了一个寒冷的通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