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体检表,几人马不停蹄地往外撤。
医院外的车站里挤满了人,足见中国的交通事业并无发展到窑子里“来之即上,上之即走,永不逗留”的地步,倒是有不少挂着红色牌照的轿车从医院里陆陆续续地开出,可见我国一些政要人员为民操劳不辞辛苦满身伤病的洁高情操。
一辆原本空腹的公车满载而归,发动机的轰鸣声将车里偶尔冒出的语言淹没,剩下满车的沉闷。
回去时正巧露也在车上,露笑嘻嘻地问我们体检得怎样,强子笑嘻嘻地说没问题,露显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你还没对我笑过哩!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强子咽了下口水:“别给脸不要呀!我今天心情好而已!”
然后我们都问强子到底是遇到什么喜事儿。强子摊开右手:“当当当当!看!”
几人一愣,为眼前出现的那颗小小的石榴疑惑不已。强子说那是他刚才在医院里摘的,拿回去做纪念。露不屑一顾说学校里多得是,干吗费这么大个劲?强子问露怎么知道学校里有石榴。露笑着说去年自己背着书包将那些成熟的石榴全都摘了下来,现在还放着,准备高考过了给我们一人一个。
听完露的解释我们四人茅塞顿开,原来强子以前所谓的摘石榴的那个“不是正常人”就是露!
露信守承诺,回去后给了我们一人一个石榴,那石榴红通通的,看上去鲜艳欲滴,丝毫没有一点变质的样子。我奇怪地问露她咋将他们放得那样好,露说那是个秘密,高考完了才告诉你!我问露说你不是讲了高考完了才给我们石榴的吗,怎么现在就送了呀?露说她不参加高考了。
露把将来上大学的机会留给了强子。
露对我说,那年的大水将自己和强子冲散了,多年以后她的家人才在下游的村子找到她,由于有了感情,那家人坚持将露留了下来,双方约定等露高考完了就让她住回原来的家里。
“家里只负担得起一个人上大学的费用,这么多年来我都没为家里做过什么,就让我哥去闯闯吧。”说完,露望着我释然地笑了,“你们可要加油哟!马上就要考试了!”
高考结束。
班主任站在考场门口,怪模怪样地冲着众人用右手比划出一个象征胜利的手势,很吃力的样子。
一个男生站在人群里和一个女生嘀咕着什么,看到班主任,两人眼光迅速彼此分开,像是被折断了分成南北两极互相排斥的磁铁。班主任笑:“你们那点破事儿我早就知道了。”众人笑,除了马天翔和丁香。
强子一把将马天翔扯了过来:“班主任都知道你们那个!咋我不晓得?”马天翔望了一眼身边的丁香,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强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强子摆摆手,然后冲我走了过来。
“高考就这样完了吗?”强子问我,满脸疑惑,像是一个带着沉重枷锁久了的人对突如其来的轻松感到不自在一样。
“你还想怎样?”我说。
强子努努嘴:“这下该给她说了吧?”
“谁?”我问。
强子推推我:“别装了,谁不知道呀?”
“萱?”
“萱?”强子像是误食了农药般地一愣。
“那还有谁?”这下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强子微微红了脸,别过身去自言自语:“我说的是小琴。”
小琴像是听到我们在说她似的,然后心领神会地走了过来。
“考得怎样?”小琴问。
强子一下靠过来,极力装出一脸的不屑:“班长,你就别问了,知道你考得好,可也不要影响我们今晚放松的心情嘛!”
“我又没问你!”小琴冷冷道。
强子碰了一鼻子灰,只得灰溜溜地走了开,说他在那边等我,并叫我快点。
小琴接着问我晚上的散伙饭去不,我反问为什么不去,然后小琴就笑了,一直笑着走了开,小琴说她再去通知其他的人。我大声问小琴晚上在哪里呀,小琴回过头来退着步子说“吃一钱长一智”,那里才开张没多久,菜做得新鲜!
我走过去拍了强子一下,给他说今晚吃饭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强子问什么机会,忽然文竹从后面鬼一般地冒了出来:“给你的心上人表白呀!看人家马子小两口儿多甜蜜!”然后文竹继续开导强子,说,以前你一动不动站在桥上看风景,现在你再等下去,就只能站在桥上看风景了!
傍晚时我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封信和一个天蓝色的日记本。
张云可说她和她的哥哥张山去了很远的北方。
晚上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萱歪歪斜斜地拉着强子要他带她走,然后对着强子说了好多话。小琴靠在我身上说我们以后要考一样的大学。
“冲呀!”强子忽然站起,红着眼大声叫唤。
语文老师也一下站了起来,然后挥手放出豪迈的喉音:“火车火车轰隆隆!”
同学们齐声应道:“十八岁的我们向前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