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不可貌相,看不出季承的书房里除了一整橱的医学专业书外,还摆满了漫画书和光盘,凌晴略扫了眼内容,笑。多是一些欧美专辑、NBA的转播录像。该怎么说,真是个极端的人连喜好都是,酷爱运动、天真浪漫、严谨好学。
凌晴随手拿了一本漫画翻了下,不禁调侃道:“看不出来嘛,你还蛮热血的。”
“要你管。”说着季承一把将书夺了回来。
看他那个竖起倒刺的模样,凌晴不由得想笑。这个人紧张的时候,会像个小孩子一样会撅着嘴瞪人。“对了,我一直想问为什么都没有看到你的母亲?”面对凌晴突如其来的问题,季承脸默默都暗沉了下去。
“怎么了?”
但见季承低下头,沉默了半晌后,抬起头来,眼睛冰冷地说:“她已经过世了。”
他是在伤心吗?凌晴看着他的神情总觉得有些怪,正想着要不要转移这个悲伤的话题时,门外传来了季柏苻的声音。
“你们俩在房里干嘛?”
凌晴回眸看着季柏苻那板着的面孔,冷硬的线条,嘴角向下拧着,显然他还是那么的讨厌着自己。倒是一旁的季承很自然把头靠过来,冲着父亲微微一笑:“我在做爱——做的事。”
晕倒!这家伙还是死都改不了的恶劣。
对于季承这种神经错乱的语言能力,季柏苻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只是盯着季承破了相的脸,眉头微挑道:“怎么,你又跟人打架了,居然还挂彩回来。”
季承闷着声不说话。
“跟我过来。”
凌晴见他被父亲叫去隔壁的房间,谈话。
不知道他们说些,对此她也不感兴趣。还是随手翻两本闲书打发消磨时光,忽然间,她目光锁定在书桌下的那一只粉色的凉鞋上。这个不是那天我丢向季承的那双鞋子,惊讶的人不知所措盯着发呆。
她想了许久,还是决定默默地把鞋子放回原位。在季承和父亲谈话结束后,两人一道回了学校。一路开车兜风,吃个便饭,不知不觉天色就暗了下来。
静谧的校园里,教学楼顶,高高耸起的边墙。凌晴迎着风坐在上面,勇敢的伸出脚,摇晃着。高处微凉的劲风,吹得衣服鼓鼓的,凌晴的马尾随着风儿摇摆。季承站在她的身后,颤颤巍巍,战战兢兢地说:“风这么大,你不怕掉下去吗?”
“你怕吗?”她回过头风吹额前,发丝浮动。仰头,看着美丽的夜空,黑色绸缎上点缀着明亮的星光像装饰的彩灯,她有一种冲动,好想伸手把它们摘下来。不知道从这里跳下去的姜玉生是不是也有这种可笑的冲动呢。
“你说呢?”
季承笑了笑,背过身去。不敢看楼下那个无限黑暗中坠落的深渊。凌晴回过头看着他这个明明恐高得要死,但宁死也要嘴硬的家伙。“拜托,我是叫你过来看风景,不是叫你来发抖的。”
“我哪有!”
凌晴见季承依旧臭着脸顶抗着,忍不住想笑。刚才凌晴硬拽着季承上来,她瞧他一步三回头的怪异模样,还误以为她是怕姜玉生的阴魂不散,心虚了。哪知道这个超过180的大个子居然告诉她,那是他平生最丢人的事就是恐高,离地超过2层,绝对不敢向下看。真是看不出来!
“你还笑。”季承不悦地背对着凌晴坐了下来,借此平复那种让人窒息的晕眩感。
“有点好奇,你怎么会恐高呢?”
身后传来的是凌晴的声音,在呼呼的风中听来是那么远,那么近。她没有高台来,季承也没有回头。两个人背对着的谈话,在寂静的夜里,不经意间季承想起了那个只有桌腿那点高度的自己,小时候的回忆,裹着悲伤奔涌而来。
不想溺在其中,季承双手枕着脑袋,尽可能潇洒地说:“怎么这么关心我的事,是不是有点爱上我了。”
“少臭美,我只是一点好奇罢了。”
背对的脸,季承听到凌晴笑着的声音。
“那还有什么是你好奇的呢?”
“我比较奇怪你为什么拒绝了和刘珍的婚事呢?”
“怎么,吃醋了。”季承玩笑着,回头去看凌晴的表情,但她却没有回眸看他。依旧是对着夜空数着星星。“你怎么不说话了?”多少有一点不爽,她都没有回过头来。
“我在想,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既然开口了都不说下去会惹讨人厌的哦。”季承笑着追问,想她该不会是要告白吧,心里莫名地有点甜。终于凌晴回过头来,看着他说:“你觉得刘珍怎样呢?”
“很漂亮啊。”季承笑着说。
“还有呢,有没有喜欢?”
她会不是真的吃醋吧!季承蒙着笑声,心里有那么点小得意。只可惜凌晴接下去的话,让他的猛地沉了下去。
“她那么了解你,而且家事相貌性格都那么出众,你没理由拒绝啊。”
“喂,我要怎么选,需要你来替我决定吗?”
凌晴瞧着季承高高挑起的眉尾,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不过有些话不讲清楚,对大家都不好吧。“其实你真的应该好好考虑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承暴怒地打断:“你是不是太闲了,真这么爱管闲事的话,就帮把我老爹交代的楼宇宣传给做了。”
“好。”果真是父子,一样的爱使唤人。说着凌晴站了起来,立在狭窄的高台上,伸展了双臂平举在空中,回看了他一眼。季承哑然地睁大了眼睛,在这六层楼高的阳台围栏上,双足都不能完全并立的宽度。凌晴却抬起腿,步履优雅地向前走着。
她想做什么?他心中虽然充满了担忧,却不敢上前阻止,光是看到外面那黑漆漆的深渊,他就两眼发晕。身边回荡着午夜的风,徘徊耳廓,让他有蜂鸣的错觉。
只见她慢慢的闭上了眼。那个太危险了,季承有些耐不住地想冲上去,倏然的她转过身,长长的发辫轻甩,动作优雅得好像一只黑色的长尾猫。
合上的双眼,凌晴依旧步履轻盈,优雅从容。季承瞧着,心直跳到喉头。慢慢的,她走到季承面前,睁开眼,微微一笑。“怎么样很厉害吧。”
“嗯,先下来吧!”
“知道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摇着头,季承此刻的茫然写在脸上。
“因为我不得不往前走。”她扬起头,望着幽幽的天空。那是季承平时从不曾见过的淡漠眼神,在那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深浅。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说,但心里的弦绷在那里,这是他无比害怕的高度。季承脉脉地伸出手来,别着头不敢向下看。
凌晴回眸,露了一个灿然的微笑,猛地跳了下来,撞到了他身上。这意料之外的举动让季承的腰差点就此折断。他吃痛地嘲笑:“你好重!”
“是吗?”凌晴听了没有笑,也没有生气,只是很平静看着他说,“其实我刚才是想告诉你,叫我回来学生会帮你,做你挂名女友的人是刘珍。”
是刘珍的意思吗?季承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我总觉得她对你其实挺关心的。你真的不喜欢她吗?”面对凌晴的问题,他的心里有那么点窘迫,喜欢吗?有一点吧。可如果要为了她而要放弃其他珍视的东西,没可能的。季承不想说。因为有些事情凌晴不需要知道,所以他笑着,依旧用那个春风荡漾,沉醉百花的笑靥对着她说:“既然你同时受了刘珍和我的请托,就要更好好地做好你现在的工作,知道吗?”
“你太自恋了。”凌晴不屑白了他一眼。
“有吗?”其实他心里知道,他比谁都需要这个笑容来保护。
他们在宿舍楼前分手。
凌晴独自上楼,又听到隐隐的猫叫声,她回头在拐角处看见那天的黑猫。不自觉地追了上去。一直走到六楼的走廊尽头,停下脚步。不知道怎的就想到帖子上的内容,“七楼右侧的一段楼梯在白天走的时候要比晚上少一格。”
咦?这里不是只有六层,哪里来的七楼。
忽然她注意到那半截延伸向上阶梯,被杂物堆堆满的后面有一扇小门,门上有一把小锁。她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铁锁就掉落了下来。轻轻的推开门,外边是没有人去的天台。环顾四周,在通向天台的阶梯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有一座小阁楼。
凌晴把手放在尘封已久的木门上,“吱呀”一声,门缓缓的打开了。
阁楼里,被封死了的窗户竟然透不出一点的光。隐约能听见水滴啪嗒啪嗒的声响。犹豫着要不要前进,却看到在这无止尽的黑暗里,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森森的看着她。奇怪的是,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瞪着,她竟然没有丝毫的害怕。
忽然之间,那扇木门倏地自己关上了。
听到身后传来低沉的钝响,夹着空气流动的呼呼声。她回眸看去,发现有一缕淡淡的惨白人影带着微弱的光,立在与她不过咫尺的身后。
“azrael,是你吗?”凌晴悠悠的说着,那语气淡定得让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低沉的声音,从白影的方向传来。“是我,没想到你还记得。”
“我……”凌晴忽然晃过神来,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只见那抹白色幽幽的飘过来,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凌晴听了,像是着了了魔一般,眼瞳急速扩张而后急速收拢,怔怔得愣在原地。
“你骗人!”她突然摇着头,大声的吼道。
“其实,你多少也该感觉到了吧。”影子靠在她身边,轻轻的没有质量如空气般稀薄。“samsara在哪里?”
冷笑着,影子的音声一直在凌晴的耳边徘徊,“想想,为什么你能看见我……”凌晴颓然的瘫坐在地上,没有焦距的黑色眼眸,空洞的对着前方。
渐渐的,影子清晰起来,隐约中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只有七八岁的女孩。苍白的脸齐肩的短发,长长的刘海遮掩下的稚嫩娃娃脸,双唇微启时带着漂亮的弧度。“越是想要忘记的,才越是难忘!”她一点一点走近凌晴的身边,倾下身来。“别再一意孤行了,把它交给我吧。”
“你该知道的……”那个小女孩慢慢地伸手,像是在索取又像是在给予。当两人手指相叠的刹那,凭生出一道夺目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一闪而逝的白芒,时间好像在那一秒,就此停摆了。
随后,四周的一切也都湮没于黑暗。世界也仿佛静止了一般,沉了下来。
凌晴甚至分不清自己所在的,到底是在现实还是虚幻。视目所及处是一片的黑暗的混沌,没有灯,没有窗。所有一切都连同白色身影,一起消失,如坠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