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星夜兼程,赶奔双子门总舵。
谭胡骑在马上,侧头看向身旁的乔待奚。乔待奚表情严肃,饱含期待,全神贯注地看向前方,一副男儿奉命赴疆场的架势。想不到,“奚红叶”三个字会给乔待奚如此大的触动。谭胡低下头,默然一笑。他忽然想到琴若,不禁也扬起头,迎着夜风,满眼期待地看向前方。
天色未明,谭胡与乔待奚即赶到了双子门总舵。
谭胡飞身下马,欲抬手敲门。
乔待奚忽然制止道,“慢!”
谭胡一愣,停手在半空,回头看向乔待奚。
乔待奚翻身下马,走到谭胡面前,拱手道,“小兄弟贵姓?”
谭胡抱拳还礼道,“晚辈谭胡。”
“哦,谭胡。”乔待奚点头道,“你看我这身装束可好?”说着,他拉了拉衣襟,甩了甩衣袖,挺了挺腰身。
谭胡忍不住一笑,故作端详一阵,点头道,“不错。”
乔待奚又用手理了理满头银发,向谭胡问道,“可好?”
谭胡答道,“很好。”
乔待奚转身面向院门,清了清嗓子,略带紧张道,“敲门。”
“好。”谭胡说罢,登上台阶,叩动门环。
开门者正是侍女杏儿。她一见谭胡带着一个陌生老者来到,不禁面露欣喜,频频点头道,“请到里面,我家掌门正在厅堂等候。”
杏儿在前,谭胡与乔待奚在后。三个人直奔会客厅。
奚红叶与钱婆正在厅堂喝茶。她们没想到谭胡竟会如此快地请来了乔待奚。
奚红叶与钱婆起身相迎。谭胡侧身站到一旁,令乔待奚与二人相对。
钱婆侧头看向奚红叶。奚红叶脸色一红,低头轻声道,“辛苦乔先生了。”
乔待奚两眼盯着奚红叶,良久未语。
钱婆咳嗽了一声,向一旁座椅处伸手道,“乔先生请这边坐。”
乔待奚忽地回过神来,略显慌张拱手道,“乔待奚有礼了。”
杏儿端来茶碗,四个人落座喝茶。
乔待奚呷了一口茶,向奚红叶问道,“奚掌门,请问患病者是何人?”
奚红叶看着茶碗答道,“是我一个朋友,病得不轻,调理多日不见好转,所以想起你来。”
乔待奚连连点头,又呷了口茶,看着奚红叶道,“那——那请带我前去观看。”
奚红叶点头相应,站起身来。
乔待奚正要起身,钱婆阻拦道,“先生一路辛苦,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老夫不累,救人要紧。”乔待奚说着,向奚红叶道,“劳奚掌门前面带路。”
奚红叶并未搭言,拄着龙头杖向琴若所在房间走去。乔待奚,钱婆与谭胡紧随其后。
陈思长与陈思年正在房中守护。琴若躺在床上,昏昏不醒,面色恍白,气若游丝。
乔待奚走到床前,俯身仔细观察了琴若一番,不禁眉头微皱。他回头看向奚红叶,问道,“病了多久?”
钱婆答道,“不过七日。”
“因何发病?”
“收到亲人去世的消息,就一病不起了。”
乔待奚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问道,“可曾吐过血?”
钱婆点头答道,“吐过。”
乔待奚坐在床边的方凳上,拿过琴若的一只手臂,三指轻按,为琴若诊脉。
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乔待奚收起手指,将琴若手臂放回被下,淡淡一笑道,“我为她开几服药,服用十日即可好转,再静心休养些日子,便可恢复如初。”
众人闻言,无不欣喜。
乔待奚继续道,“日后症虽去,恐心病犹在,不可小视。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心病,还要她自己医治。各位尽力辅助吧。”他说完,取过纸笔,刷刷点点,写好药方,交给奚红叶。
奚红叶接过药方,细细观看,只见在诸味药名之后,乔待奚写道:世人皆有心病,我之心病,需红叶入药。
奚红叶读罢,脸色一红,向侍女杏儿道,“杏儿,到我房中来抓药。”说罢,她转身走出屋去。
钱婆眨了眨眼睛,思忖片刻,向乔待奚道,“劳烦乔先生在此地停留几日,以便指导用药,不知可好?”
乔待奚望着奚红叶离去的背影,轻轻点了一下头。
琴若的病情逐渐好转,但情绪不佳,终日闷闷不乐。陈氏姐妹等人虽知此是她思念兄长莫不达所致,但除了陪伴安慰之外,一时别无他策。
乔待奚一直住在双子门。眼见琴若病体逐渐康复,他虽欲继续住下去,但再找不出合适理由,不得不准备动身离去。钱婆看得明白乔待奚的心思。她去找奚红叶,说希望能再挽留乔待奚几日,以表谢意。奚红叶看得出钱婆言谈举止间意欲撮合她与乔待奚,对其提议未置可否。钱婆只当奚红叶默许,转告乔待奚,奚红叶有意挽留,望其再多住几日。乔待奚闻言正合心意,欣然应允。
每日晚饭后,谭胡几乎都会到琴若房中,听她抚琴去倾思念诉愁苦,或为她抚琴以怡其情解其忧。
一曲终了,谭胡轻按琴弦,看向正望着窗外出神的琴若,满眼怜惜道,“又再想哥哥吗?”
琴若慢慢回过神,低头不语。
谭胡犹豫半晌,轻声道,“我要离开大西北一段时间,去会个朋友。”
琴若看着谭胡,默不作声。
谭胡不禁把目光移向别处。
琴若把手放在琴弦上,以琴发声道,“你撒谎。”
谭胡淡淡一笑道,“没有,去会个朋友。”
琴若又看了谭胡良久,低头看着琴弦,以琴语道,“多多保重,早些回来。”
谭胡把手轻轻放在琴若手背之上。琴若浑身微微一震,没有收手,红着脸低下了头。
谭胡温柔道,“你还没有回答上次我弹给你的那曲《凤求凰》——”
琴若把头垂得更低,脸色更红。
谭胡微笑道,“等我回来,再弹给你听,那时给我个回答,可好?”
琴若仍未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谭胡看着深深低头,不胜娇羞的琴若,一时如醉如痴。
谭胡要去寻找杀害莫不达的凶手,取其性命,为莫不达报仇,为琴若雪恨。除此之外,谭胡不知道他还能为琴若做些什么。他深爱着琴若,深深痛恨着伤了琴若心的那个凶手。爱愈深,恨愈烈。
欧飞羽骑在马上望向远方。远方黄沙茫茫。他侧头看向父亲欧公冶,皱眉道,“父亲,时隔数年,我记不清道路了。”
欧公冶也望向远方,点头道,“怪不得你。这边道路本就复杂多变。我们先到那边的小镇去,休息一下,问问路。”说着,他调转马头,向南面的一个小镇而去。欧飞羽与吕善当催动胯下马,紧随其后。
还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跟在他们后面。
马近小镇。
欧飞羽突然勒住胯下马,调转马头,双脚猛一踏马镫,身体跃至半空,直奔身后黑马之上的年轻人而去。
那年轻人见状,面现惊慌,赶忙收紧缰绳,勒住马匹,向前伏身,躲过半空飞来的欧飞羽。
欧飞羽落在黑马之后,脚踏黄沙再度跃起,直袭马上年轻人的后背。那人躲闪不及,被欧飞羽一脚踢落马下。
此时,欧公冶与吕善当也已调转马头,赶到近前。
那年轻人匆忙爬起身,踉踉跄跄向他的黑马跑去。欧飞羽跃至他身前,抬手一掌,正中他胸膛。年轻人站立不稳,向后退出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手捂胸口,痛苦难当。与此同时,一股鲜血自嘴角流下。
欧飞羽不禁一愣。他发现这个年轻人并不会武功。
待看清楚那年轻人的相貌,吕善当不禁大吃一惊。年轻人正是小酒馆的伙计——多胜!
“杀!”欧公冶说着,摘下挂在马上的玄黄刀,扔向欧飞羽。
环响清脆。
欧飞羽接刀在手,向前一纵,举刀劈向多胜的头顶。
多胜坐在地上,见刀劈来,惊得目瞪口呆,竟不知躲闪!
“刀下留人!”吕善当高喊一声。
欧飞羽似是没有听到,依旧挥刀向下,未减半分攻势!
吕善当怒睁二目,飞身而出,疾如风迅如电,一脚正蹬在玄黄刀刀身之上。
欧飞羽身体失衡,趔趄而出,一刀插入沙地中。
吕善当蹲身扶住多胜。多胜表情痛苦地看着吕善当,呲牙咧嘴道,“掌柜,疼!”
此时,欧飞羽舞动玄黄刀再度扑来。
“先躺一会儿。”吕善当说着,放开多胜,站起身迎欧飞羽而去。
欧飞羽攻势凶猛,一副欲致吕善当于死地的架势。
吕善当一见,不敢怠慢,摆动双掌,施展开六路凌空手,意欲夺刀。
眼看玄黄刀难保,欧飞羽猛地把刀抛向远方,随即施展开冷先生传授给他的天星拳,迎战吕善当。
看着欧飞羽的招式,吕善当不禁心头一颤。他从未见过如此拳法——皆是攻招,全无守式!
打斗间,吕善当无意进攻,专注防守,细细观察着欧飞羽所使的天星拳。
数十回合已过,欧飞羽一套天星拳用完,紧接着,用起冷先生另外教传给他的“三招十式来“。
“翻巢出燕”,一招三式,欧飞羽使用得极为娴熟。吕善当勉强招架,颓势初显。
“太公起鱼”,一招三式,欧飞羽施展得淋漓尽致。吕善当难以招架,步步后退。
怎么会全是攻招?甚至达到了舍命进攻的程度。完全不符合寻常的武术套路。吕善当边退边想,眉头紧锁。
“夜雨打芭蕉”,一招四式,欧飞羽刚一使出,吕善当终于招架不住,被打翻在地。
欧飞羽正欲再进招,不料吕善当将手插入黄沙,猛地一上扬,顿时沙土暴起,奔向欧飞羽。欧飞羽忙抬起衣袖,护住面门。吕善当借机发招,欧飞羽来不及招架躲闪,被掀翻在地!
欧飞羽怒不可遏,摆动一臂挥动衣袖,驱散沙尘,另一手伸进怀中,取出一枚蝴蝶镖!
就在此时,一直骑在马上驻足旁观的欧公冶突然高喊一声,“住手!”
欧飞羽持镖在手,镖未发出。吕善当拉开架势,招未再进。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马背上的欧公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