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公冶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吕善当与欧飞羽中间,左顾右盼一阵,哈哈笑道,“切磋至此,恰到好处!”
  “切磋?!”吕善当看向欧飞羽手中的蝴蝶镖,怒气冲冲道。
  欧飞羽站起身,将镖放进怀里,掸了掸身上的沙土,向吕善当抱拳道,“宫少侠身手不凡,名不虚传。”
  吕善当看着欧氏父子,察觉到一股隐藏极深,令人恐怖的阴险之气,不禁心生寒意。他拱手道,“承认承让。”
  欧公冶指着多胜向吕善当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吕善当点头道,“是我酒馆的伙计。”
  “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吕善当没有回答,转身向多胜走去。他扶住多胜问道,“感觉怎么样?”
  多胜紧皱眉头道,“掌柜,就是疼,不过能挺得住。”
  “你来干什么?”
  多胜一把抓住吕善当的手臂,盯着吕善当道,“掌柜,我看见他们杀人了。你要跟他们去干什么?”
  吕善当深深感受到伙计多胜在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对他的关怀与担心。他胸中暖流涌动,眼中隐隐泛泪,淡淡笑道,“去办点私事。你先回望京坡等我,我很快就会回去。”
  多胜忽然两眼含泪,声音哽咽道,“掌柜,我跟了你这么多年,舍不得离开你,我怕你出事——”
  吕善当感到鼻子发酸,赶忙闭上眼睛,噙住泪水。
  多胜用袖子擦着已流满脸颊的泪水,一时说不出话来。
  吕善当深呼吸了一下,淡淡道,“听话,赶紧回去,快走。”他说着,扶起多胜,走向黑马。
  欧公冶眯缝眼睛看着他们,满面不悦。
  欧飞羽看了一眼父亲,从怀里取出了一枚蝴蝶镖。
  吕善当把多胜扶上马,欲嘱咐几句,未开口,突听身后一声响指!
  蝴蝶镖飞向多胜的咽喉!
  吕善当跃身而起,猛地一挥衣袖,劲风响动,蝴蝶镖应声落地。
  “坐好!”吕善当话音未落,一掌拍打在马身上。黑马一声嘶鸣,奔驰而出。
  多胜手握缰绳,在马上回身向吕善当喊道,“掌柜,早点回来。”
  吕善当负手而立,望着多胜一语未发。
  待多胜走远,吕善当转过身,弯腰拾起地上的蝴蝶镖。他持镖看向欧飞羽,冷冷一笑。
  欧氏父子默默无言站在原地。欧公冶面色阴沉,欧飞羽面色铁青。
  三人相继飞身上马,抖动缰绳,向小镇走去。
  马不行不快。
  欧公冶目视前方,冷冷问道,“他都知道什么?”
  吕善当也目视前方,淡淡答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
  未等欧公冶说完,吕善当即开口道,“先生放心,他是武林之外的人,不会影响我们。”
  欧公冶没有再说下去,哼了一声,骑马跑到前面去了。
  吕善当看着挂在欧公冶马上的玄黄刀,不禁一愣。他发现那把玄黄刀与上次杀黄一手时所见的有所不同——多了一枚红环,少了一枚黄环。刀身上二十四枚铜环中已是二十一枚鲜红,三枚金黄。吕善当不会知道,欧公冶已暗中将刀换过,而那把用过的玄黄刀,已被他销毁灭迹。他所做这些,只是为了让吕善当进一步相信玄黄刀的神奇。
  久闻玄黄刀嗜血红环,今日得见,方知所传不虚。吕善当想到此,轻轻点着头,目光闪烁。
  小镇名曰牛尾。距牛背镇数百里之遥。
  欧公冶取出一块黑布将玄黄刀包裹得严严实实,放进马背上的行囊里。三个人牵着三匹马走进了牛尾镇。
  镇上很是热闹。土街间行人来往不绝,摩肩接踵。街边商贩无数,叫卖声此起彼伏。
  “天成铠!天成铠!来看看专克玄黄刀的天成铠!”一个壮汉站在街边大声叫卖道。闻者无不驻足。只一眨眼的功夫,壮汉周围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三人闻听,皆是颇感兴趣,不约而同地驻足于人群外,探头向里观看。
  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约三十多岁的大汉正赤裸着上身,手里拎着一件金光闪闪的铠甲,在人群中走动言说。
  “南来北往的各位朋友,在下吴巨有礼了。”大汉说罢,向四周深深一躬。礼毕,他直身继续道,“各位,吴巨我乃洛阳人士,闯荡江湖,漂泊四海。今日走到牛尾镇,因囊中羞涩,一时别无他法,不得不取出祖传的天成铠,在此叫卖。”说着,他把手中的铠甲又向上举了举,接着道,“各位,玄黄刀横空出世,名噪武林,无论习武还是不习武的,都有所耳闻——”
  说到此处,围观人无不点头称是,三三两两交头接耳。
  “玄黄刀号称天下第一刀,血洗少林,武当,峨眉等诸多门派,令人闻风丧胆。相传,玄黄刀逢节气必杀人,杀人嗜血后,刀身之上便有一枚铜环由黄变红。如今,玄黄刀已经嗜血二十一次,杀戮无数,再嗜血三次,便可彻底开光!”
  人群一阵骚动。
  “吴某人敢问一声,在场各位有谁知道玄黄刀现在在哪里?有没有人知道?!”
  众人纷纷举头四顾,无人搭言。
  “有吗?有人知道玄黄刀在哪里吗?”吴巨又问了一声。
  “我们都不知道,你知道吗?”
  “你知道吗?”
  “知道就说来听听!“……
  众人一阵吵嚷后,都将目光投向了圈中央的吴巨。
  吴巨嘿嘿一笑道,“玄黄刀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嵩山少林寺。之后,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但其间几个节气,玄黄刀有没有杀人嗜血,不得而知。但既然玄黄刀嗜血未满,就肯定要继续杀人,各位,别怪我出言恶毒,我们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
  在场人又是一阵骚动。
  “所以,我才来卖这件天成铠!”吴巨说着,把手中的铠甲晃了几晃,继续道,“这是天下唯一可以抵挡玄黄刀的铠甲,也是玄黄刀唯一不能破坏的东西!只要你穿上这身铠甲,就能保证你在这玄黄刀随时可能出现的当下高枕无忧!”
  “大个子,你怎么知道这铠甲能抵挡玄黄刀?”有人问道。
  吴巨神秘地一笑,清了清嗓子道,“因为我曾穿着这件天成铠抵挡过玄黄刀一击!我是武林中唯一一个被玄黄刀攻击后,存活下来的人!”
  此言一出,使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人们纷纷表示不相信。
  “各位,听我细细道来!”吴巨边说边举起一只手,张开手掌,做出静场的手势。
  吴巨讲起了他的故事。
  欧公冶听着吴巨的话,气得浑身颤抖,面色铁青。
  欧飞羽看着欧公冶,低声道,“父亲,我去杀了他!”
  欧公冶看向四周。数十人正围着吴巨,听得津津有味。他轻轻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一个“杀”字。
  欧飞羽转身走到马旁,伸手欲取玄黄刀。吕善当上前一步,一把按住了欧飞羽的手臂。
  欧飞羽侧头怒视着吕善当道,“你要干什么?!”
  此时,欧公冶已走上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吕善当。
  吕善当向欧公冶轻声道,“我们不是来找奚红叶报仇的吗?”
  欧公冶把手搭在吕善当的胳膊上,摇头道,“这是我的事,不是我们的事。”
  欧飞羽趁吕善当不备,用力甩开吕善当的手,一把将玄黄刀从行囊中抽出。
  铜环响动,杀气升腾!
  “玄黄刀在此!”欧飞羽高喊一身,腾身而起,跃入圆心,手起刀落,将吴巨手中的天成铠斩为两段!
  吴巨一眼认出欧飞羽手中的玄黄刀,吓得将手中半段天成铠扔在地上,转身疾跑,大呼“救命”。
  围观众人见状一哄而散,争相奔逃。胆大者躲在远处,偷偷观望。
  欧公冶一直拉着吕善当的手臂。吕善当眉头紧锁,驻足未动。
  欧飞羽追至吴巨身后,举刀砍向吴巨的头顶!
  未待刀落,欧飞羽忽然感到手臂一麻。他侧头看去,只见身旁出现了一个老者,正用手托着他的手腕。老者何时出现,何时发招,欧飞羽竟全然不知!
  欧飞羽大吃一惊,急忙收势,向后跃出数步远,用刀护住身躯,定睛瞧看。
  以此同时,欧公冶与吕善当也发现异样,向老者看去。
  老者将吴巨挡在身后,看向欧飞羽。未待发言,他忽然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欧公冶,脸上立即露出惊讶之色。
  欧公冶盯着老者,慢慢瞪大眼睛,咬紧牙关。
  欧飞羽见老者出神地看着父亲欧公冶,趁机把手伸进怀中,取出一枚蝴蝶镖来!
  一声响指,一点寒星,蝴蝶镖飞向老者的咽喉!
  老者抬臂伸出二指,轻而易举地将镖夹在指间。老者一见指间的蝴蝶镖,更为惊讶。他看了一眼欧飞羽,未置一词,转身拉起吴巨的手臂,向南奔跑而去。
  欧飞羽看向欧公冶。欧公冶摇头示意儿子不要追赶。
  欧公冶认出了那个老者,正是奚怀若!
  老者将吴巨带到一处僻静处,停住脚步。吴巨靠在身旁的树上,气喘吁吁。
  老者手持蝴蝶镖,眉头紧锁,一语不发。
  吴巨休息良久,走上前道,“老人家,事情我办妥了。您看——”
  老者看向吴巨,微微一笑道,“我看什么?”
  吴巨挠了挠头道,“您不是说,我按您说的做,就教我一手功夫,现在我都做完了——”
  老者点了点头道,“好!我教你一招躲闪之法。”说着,他以左脚为根,右脚向前跨出一步,同时弓身向前,口中说道,“对手向你发招,攻势向前时,你依此法躲闪。”随后,他直身撤步,再以左脚为根,右脚向后退出一步,同时仰身向后,口中说道,“对手向你发招,攻势向后时,你依此法躲闪。”老者说罢,收步站定,向吴巨问道,“记住了吗?”
  吴巨按照老者的动作做了一遍,挠头道,“可是,怎么区分攻势向前还是先后呢?”他话出口时,发现老者已不知所踪!
  吴巨望向四周,顿足捶胸,恨恨喊道,“骗子!都教了我些什么东西!你那么高的武艺,怎么就不能教我两招!”
  老者离开牛尾镇,赶往双子门总舵,欲找寻龙头老太奚红叶询问些事情。
  玄黄刀搅闹了牛尾镇,牛尾镇人心惶惶。对于意在报仇的欧公冶等人来说,此地已不可久留。三人询问得知,出牛尾镇向东北行可达牛背镇,出牛背镇向北行即可达双子门总舵。事不宜迟,三人即刻动身赶奔牛背镇。
  路上,欧飞羽向欧公冶询问救走吴巨的老者是何许人也。欧公冶未做回答,只是默默摇头。吕善当侧耳倾听着欧氏父子的谈话,终未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