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子怀实在有些不喜欢他的口吻,瞪了他一眼大声喊道:“平仓静雄,我都已经说了多少遍了,我不会回去的,我姓曲,是中国人,和你们平仓家没有丝毫联系,你不要再像幽灵一样缠着我了,行不行。”
平仓静雄显然没有受到曲子怀的情绪影响,他依旧慢悠悠地吐着烟圈,一双鹰一样狠辣的眼睛注视着车头,他的唇蠕动了一下,过了很久才低声说:“哥哥的身体不好,下个月底要进行第五次搭桥手术,就算他能挺过来,依照他心脏衰竭的速度,不出五年,他也会与世长辞。”
“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他死不死活不活和我没关系,我说了,我不是平仓家的人,原来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更不可能是。”
平仓静雄表情平静地听他发泄完,又深深抽了一口烟说:“你觉得可以躲多久?五年、十年、三十年,就算你躲一辈子,他仍旧是你父亲,你仍旧是平仓家的血脉,这是流在你身体里的印记,除非你死,你永远不可能抹掉。”
“那你们就当我死了,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人,我也当从来没有过父亲,事实上我就是没有父亲,从我生下来开始,我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一个亲人,我和平仓家,没有任何关系。”
曲子怀近乎是大吼着说出这些话,他眼眶充血,声音嘶哑,像是要赶走纠缠自己的鬼魂一样大声地冲平仓静雄嘶喊。
平仓静雄仍旧没有发怒,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他只是将手里的烟蒂突然按在了车窗上,烟头上的火光骤然熄灭,好想预示着什么不详。
曲子怀看着平仓静雄缓缓地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对着屏幕认真地念起来:“中国云城云县,五家桥三弄二十七号。”
“你这个魂淡,魔鬼,你想干什么?”曲子怀突然冲上去,双手死死掐住平仓静雄还在发声的喉咙,失去理智般地用尽全力,几乎要让他窒息而死。
静雄的脸上依然没有愤怒,鹰隼一样阴鸷的眼睛里充满了邪佞的微笑,他用这样诡异的表情注视着曲子怀,用仅剩下的半口气微弱地说:“动手啊,我敢保证,你手上还没有沾过人血吧?”
曲子怀的脑海中,冲动和理智在激烈地交战,他很想就这样掐死眼前这个魔鬼,他知道,平仓静雄已经找到了他的母亲,但是理智将他死命地拉住,在他耳边低吟,如果他真的掐死了他,估计他要承受更大的代价。
“哼。”曲子怀双手一用力,狠狠把静雄的脖颈推了出去,他的理智终于占了上风,没有让他滑向人性的深渊。
静雄邪邪地一笑,使劲喘了两口气,向车座的椅背靠了靠,调整好姿势说:“你看,我就知道血浓于水,关键时刻,你对亲人是不会下手的。”
曲子怀的愤怒再次被激了起来,他突然挥臂,照着静雄的脸就打了过去。
但是,在离静雄还有两公分的时候他的拳头被截了下来,手腕被静雄牢牢地钳住。
“孩子,你应该明白,我既然能找到你母亲的地址,就不会留她一个人在那儿。”
“你,你到底对我母亲做了什么?”曲子怀气愤焦急地大吼,他的手腕已经渐渐被攥得麻木,恐惧从心里溢出来,充满了双眼。
静雄看着他失措的神情,从胸腔里发出一阵闷笑,眼角挤了一下说:“放松,你要是乖乖听话,我还不至于难为她这个嫂子,我派了两个人贴身保护她,算是帮你尽孝。”
“不过”,静雄的话头转了一下,眼神又变回到阴冷的状态说,“如果你不听话,或者像刚才一样对我这个亲叔叔大打出手,那这种保护就有可能变成一种危险了,你说呢?”
曲子怀艰难地吞了一下口水,双眼冒火地低声说:“你,在威胁我?”
静雄双手一用力,将曲子怀的手腕甩了出去,转开了车门,一边下车一边交代说:“别用这么高端的词来形容你叔叔我,我承受不起,下个月你父亲做手术之前,希望你到场见一面,我觉得你会去的,毕竟你是如此一个孝顺的孩子,把母亲照顾得这么好,对吧?”
静雄说完,扭头冲曲子怀又笑了笑,然后跺了跺脚,超车库的出口走去。
即使静雄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地下车库里,曲子怀依旧能感受到他最后留下的那个笑容有多么阴冷,那个笑容好想是直戳心尖的冰柱,简直可以把他瞬间冻死在当地。
曲子怀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他深吸了两口气稳住情绪,才勉强可以触动屏幕开关打开联系人。
“妈,妈,我是子怀。”曲子怀接通了曲辰的电话,语气接近崩溃。
“子怀,怎么了?”曲辰的语气很平静。
曲子怀知道,静雄还没有向她动手,曲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危险当中。
“没事,我,没事,只是今天工作有些累,和您通个电话。”曲子怀现在不能告诉母亲,她的生命已经遭到威胁,他要先稳定住她,然后再想办法。
曲子怀和母亲说了几句家常就挂了电话,通话一断,他就拨打了另一个号码。
“喂,我需要两个新的手机号码和一张新的身份证。要快,最好明天就给我。”
他挂了手机,疲惫地从车里出来,他必须动作快,趁静雄还没有反应过来,先把母亲转移出去,即使他现在还逃不出平仓家的手掌心,至少要让母亲先躲起来。
曲子怀锁了车,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往车库出口走去,心里盘算着要不要下个月去趟日本,至少在母亲安全之前,要让静雄相信他有合作的态度。
可是他并没有看到在车库的一个角落里,一双眼睛正在牢牢地盯着这一切,这双眼睛已经在这儿守了好一会儿,甚至连曾经身为杀手的平仓静雄都没有发现。
车库恢复了无人的寂静,这双眼睛的主人终于从阴暗的角落里慢慢走了出来,昏黄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正在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喂,是我,邓明申。”
云城北郊一个别墅里,邓明申的车刚刚在车库停好,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门口一个身材婀娜面容姣好的性感女郎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心仪,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太冷,进去吧。”邓明申冲着那个女郎挥了挥手,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搂住她的腰,带着她进了屋。
文心怡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一双水汪汪的电眼里全是无害天真的目光,但是邓明申知道她的骨子里可不是这样的无邪善良,她现在肯定正在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
“所以说,今天晚上还是很有收获的,是么?”文心怡袅袅婷婷地走到别墅大厅的酒柜前,倒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邓明申说。
邓明申接了酒喝了一口,往沙发上放松地一躺:“的确很有收获,你这个鬼灵精怪的,竟然能想到这个主意,跟踪曲子怀的确让我惊喜不小,他居然是平仓家的私生子。”
文心怡笑了笑,坐到邓明申的身边说:“我们手里握着这么一个猛料,是不是应该好好利用一下?”
“怎么利用?威胁曲子怀?”邓明申看了她一眼。
“曲子怀有什么好威胁的,他现在只不过就是个汇金的副总经理,我现在的目标可是莫啸天。”
“那你打算怎么做?”邓明申疑惑地问。
文心怡美瞳转了两圈,想了想说:“你刚才说,曲子怀的亲叔叔平仓静雄找上他让他回去归祖认亲,可是他不愿意,所以静雄就拿他的母亲做威胁,逼他就范?”
“是。”
“如果这个威胁的人质不是曲子怀的母亲,而是他心爱的女孩呢?”
“你是说,闫晓茹?”
文心怡点了点头,笑着说:“如果我们让平仓静雄拿闫晓茹去威胁曲子怀,会怎么样?”
邓明申摇了摇头,想不太明白。
文心怡冷笑了一下:“如果曲子怀不答应平仓家归祖认亲的要求,静雄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闫晓茹,因为闫晓茹和平仓家没有任何关系,杀她比杀曲子怀的母亲可要容易下手的多了。”
“那曲子怀要是答应了呢?要是他为了闫晓茹跟着平仓静雄回日本了呢?”
“哈哈哈”,文心怡仰头干了杯中的香槟说:“你傻呀,如果曲子怀真得愿意成为平仓家的一员,那静雄就更知道闫晓茹的用处了,他为了逼曲子怀就范,绝对会一直拿闫晓茹做人质的。”
“你就这么肯定,要是他不动手呢?”邓明申有些纳闷。
文心怡眉稍挑了挑,双手往邓明申的肩上一搭说:“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不会让闫晓茹好过的,就算她活下来,也不可能留在莫啸天的身边,她会一直是平仓家用来控制曲子怀的工具。”
“心仪,你?!”邓明申吓了一跳,打断了文心怡的话,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怎么,你怕啦?”文心怡双手一用力,又把他按回到了沙发上,“放心,闫晓茹的事都会被算到平仓静雄的头上,不会有人追查到我们的。”
邓明申吞了一下口水,疑惑地说,“你就这么肯定,平仓静雄据说以前是混黑道的,你觉得他会听你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文心怡一脸轻松地说,“所以,你要帮我牵这个线,至少要让我见到他。”
邓明申皱着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他看着文心怡的微笑,心里一阵发颤,他总觉得那微笑很熟悉,想了好半天才发现,那双微笑的眼睛,眼神很像自己刚刚见到的平仓静雄的。
都是那么阴暗,深黑得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