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专心地随节拍和身旁的人的动作而移动,陈梓琴努力地跟着端木俊宇的步伐,可是她老是跟不上,原本优雅的舞蹈,却变成亘踏大家双脚的游戏。一曲之后,他们都感得好累,好像刚完成十个小时的劳动工作一样,站在一边喘息。在休息期间,端木俊宇瞥见舞池中有个金色长发的年青女郎,背对着他和一名年青的绅士正跳着舞,身型修长窈窕,舞姿优美。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口中喃喃地:“艾蜜莉。”因为舞会有太多的人挡在他的面前,令端木俊宇看不清那位女仕的样子。而且,那女仕随着舞蹈的节拍渐渐远离端木俊宇的目光。


“艾蜜莉!”端木俊宇快步穿过人群走向她,引起一阵混乱,陈梓琴好奇地在旁观看。端木俊宇终于截住了那位女仕,待他看清楚女仕的样子后,面带困惑:“艾蜜莉?对不起,我想我搞错了。”因端木俊宇搞乱了大家的跳舞节奏,所以他俩被赶出舞会场地。


端木俊宇情绪底落,不知为何有种想哭的冲动,低头默默地逛着。陈梓琴跟在端木俊宇身后,行走在灯火通明充满圣诞节气份的街道上,听着各式圣诞歌曲,想着平安夜那天,她曾和明哲柳两人漫步回家,那一夜也像现在,天空飘下如鹅毛般的雪片……想着想着不禁流泪。这时,端木俊宇突然停下脚步,伫立在国家音乐剧院门前。


“我记得了!”他盯着刻院大门说,似乎是讲给自己听:“是这里!国家音乐剧院!是我遇见艾蜜莉的地方!”说完,他迳自快步走进这开古老建筑风格的音乐剧院,陈梓琴抺了抹眼角的泪水跟着进去。没有门票,他们只在表演场外参观,后来工作人员见他们游荡多时,知道他们想听音乐,便悄悄领他们上顶楼站票席。途中,端木俊宇又想起那个澳大利亚的指挥,曾说过:“歌剧院从天花板和牆壁的材料,到座位的排列,座椅的材料,都十分考究。


甚至女士穿长毛或厚质的天鹅绒衣服进场都会影响音效。在圆形的歌剧院内的顶楼站票席,虽然最平宜,但音响效果最好。”没有坐位,只有几个人站在又黑又暗的站票席,安静地听着表演台上的精釆演绎。


是陈梓琴和明哲柳在平安夜那一天,最后演奏的一首乐曲──第九交响曲。它的每一个陈梓琴都像针子刺向她的心房。表演己来到尾声,不到几分钟便结束,大家离开后,端木俊宇仍然站在那里,盯着没有表演者的舞台,面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反而带着一点点沉痛。


“走吧。”他完全没听到陈梓琴的话,自言自语:“我就在这间音乐剧院见到艾蜜莉,她坐在首席小提琴的旁边。她很吸引人,就好像一颗珍贵的钻石,散发出令人胘目的光芒,连她的妹妹桃乐茜也望尘莫及。”


桃乐茜?想起明哲柳和桃乐茜的完美合奏,她想到明哲柳望着桃乐茜的目光,充满了爱意。陈梓琴的心房被重重地刺了一下。端木俊宇并没有注意到陈梓琴,他望着表演台继续说:“我应该是第一眼便爱上了艾蜜莉,她也是。”


还有他俩拥吻的一幕,陈梓琴的眼泪水夺眶而出。“我一直在找的人,就是艾蜜莉!”端木俊宇有点激动地说,他不明白为何每次想到艾蜜莉就会觉得心情沉痛。工作人员走上小平台,叫他们离开,端木俊宇才注意到陈梓琴哭了出来。


“你怎么把女朋友弄哭了?”工作人员怪责端木俊宇。“唉?不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事哭了。”“你还说不知道?没心肝的家伙!你一定做错什么事。”


“对不起。”端木俊宇不想听工作人员的哆嗦,拉着陈梓琴逃离音乐剧院。端木俊宇和陈梓琴走在街上,被行人以蔑视的目光瞪着,瞪得他混身不自在。


他马上拉她到附近一个阴暗的角落,陈梓琴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哭泣。他蹲在她身旁,问:“无原无故的,你哭什么?”陈梓琴没理会他。“见鬼!我也想哭!”端木俊宇被陈梓琴的哭泣打乱,他问:“跟那个叫明哲柳的人有关?”陈梓琴没有否认,端木俊宇大约猜测她被那个叫明哲柳的人飞掉,说:“他不要你,你就找个另一个吧!”陈梓琴哭得更利厉。


端木俊宇笨拙地安抚她,可是无论他讲什么,陈梓琴只是哭着不回应。最后,他放弃了,坐在她身边发起呆来,等她哭累了再走吧。过了不久,来到一队街头表演者。


他们是被别的表演者抢了地头,五人落寞地逛到这里休息,底声抱怨咒骂那些抢去他们地头的家伙,其中一人追打鼓声发洩不满,鼓声越来越响。端木俊宇有点不耐烦,他原本拉起陈梓琴离开,但又觉得鼓声十分亲切,最终问准那五人借给他玩一阵。他初时用木棒打鼓,及后用手拍打,打出动感强烈的非洲音乐。


他知道自己曾经听过,也玩过,很喜欢这种随意的乐声,似乎里面充满了生命力。端木俊宇烦忧尽消,心情愉快起来,一边打鼓一边哼唱着。大家看着他玩,渐渐有途人停下步伐倾听。


陈梓琴也被鼓音吸引,看着他打鼓的样子,完全陶醉其中,有一点狂野乱来,但细声之下,不难发现鼓声的节拍清晰,每个音都准确无误,轻重有序,像一下一下把陈梓琴心中的悲伤打散。端木俊宇离开时,获得不少掌声。回酒店的途中,陈梓琴说:“没想到你打鼓打得这么好。”


“啧。我若回复记忆,一定会打得更好。心情好点了吗?”“嗯,谢谢。”


“以后别无原无故地哭,害我不知多尴尬。”“对不起。”他俩又走了一段路,端木俊宇忽然说:“艾蜜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小提琴手。”


“咦?你不是说不知道那个小提琴的名字长相吗?”“唔,但是我印象中的艾蜜莉会拉小提琴,而且拉得很出色。比起我们之前所听过的任何一个小提琴手更出色,所以我觉得我要找的人应该是她。”“如果真的有这样出色的小提琴手,一定有很多人认识。”


“对。但未失忆之前,我己去过很多出名的音乐学院和着名的乐团,都没找到她。”端木俊宇苦恼起来:“到底是什么原因要躲起来?为什么只想到这么一点点?真是气死我!”“你认识她的妹妹桃乐茜吗?”“好像是。”


“妹妹拉的小提琴,和姐姐比较,那一个较好?”“没什么印象,我只记得艾蜜莉的拉的小提琴是最好的,就这么多了。”陈梓琴有点失望。“你别愁,就算我找到了艾蜜莉,回复记忆,我也会送你回家。”


陈梓琴望着端木俊宇诚恳的笑容,心中感到一股暖意。“谢谢。”他们在澳大利亚逗留了一个月才离开。


接着去过马来西亚,斯里兰卡,新加坡,东帝汶等东欧国家,四月底来到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端木俊宇在这几个月间,只段续地想起一些往事片段,如吃过的东西,曾来过什么地方,听过某某曲子等等。直至来到里斯本,端木俊宇才有种久别重凭的感觉,一切都很熟悉,尤其是语言,流利得如英语,之前虽然会听会讲法文和德文,但只限于基本的会话,比较深奥或少用的字眼,他都不懂。


但是这里却不同,不论当地人说什么,他都能完全明白。他轻易地找到这里的音乐学院,仍然没找到他要找的人,回民宿的途中,他在一间唱片店里听到一首熟识的歌曲,不用听完整首,他己能哼出余下的旋律。他走进店里,要求店员要找那首歌曲的唱片,店员在电影原声音乐那区找到他要的唱片。


端木俊宇骇然发现和自己相同的名字出现在唱片的背面,小小的一行字,上面写着他是创作这首曲的人。他想把这张唱片买下慢慢听,可是钱包又不见了!该死!他咒骂了一句后,马上折返之前去过的地方,回到音乐学院,找了很久都没发现,见天色转暗,正打算离开时,撞上一个六十多岁的葡萄牙中年妇女,她带着两个十多岁的小孩,也正在四处找东西。端木俊宇见到她觉得很熟识,却又想不起来,停在她的面对想开口问,那妇女抢先一步说:“你这个混小子跑去那里了?害大家到处找你。”


端木俊宇呆了一下,问:“我认识你的?”“你开什么玩笑?我是你妈妈!”端木俊宇知道不同国藉的人有不同的语言文化,身体的特征也不尽相同。他知道自己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珠的日本人,但面前这个女人,怎么看都是白皮肤淡黄色头发蓝眼睛的欧洲人,他们没可能是母子关系。“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你还要逃去那里?”身后的女人叫道,他没理会她。他想在天黑前回到民宿,今晚他负责弄晚餐,要在陈梓琴下班回来之前弄好,他没时间跟这个老女人闲聊。


女人被惹恼了,她想也不想便举起手上的长雨伞,用力地打向端木俊宇的后脑,他眼冒金星,“咚“的一倒在地上。晚上,陈梓琴努力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拖勒累坏的身体回到民宿,不见端木俊宇,她有点诧异,然后她在想,他一定又被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着,或是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边找边咒骂。她笑了一下,找找看有什么可以吃的,随便吃了两片又硬又冷的干面包,便倒在床上睡觉。


进入梦乡前,脑中想着下一站是韩国,再下一站便是日本,就快回家了。老实说,她并不希望回日本老家,她不想面对那段痛苦的回忆,只希望和端木俊宇寻人的旅程永远都没有终结。她打算跟端木俊宇说不回老家,要跟他一起去找艾蜜莉。


端木俊宇做了很多梦,梦中出现很多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同时向端木俊宇说话,他却无法回应所有的人。张开眼睛时,己经是大白天。第一个看见到的人就是那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


端木俊宇的头很痛,望着面前这个女人的面孔,确是很熟识,直觉他俩早就认识的。“还赖在床上干什么?己经是下午三点了。”端木俊宇还未想起来,故开口问:“请问你是谁?”“你连母亲也不认了吗?枉我养了你十几年……”那女人有点生气,她举起权头,假意要打他,端木俊宇本能地缩了一下:“别打!医生说我失忆,所以认不出来。”


“开什么玩笑呀!你怎么会失忆?”“他们说我在荷兰闪避车辆时,不小心撞到后脑,所以暂时失忆。你真的是我母亲?”“是。”“但你是金头发。”


“笨蛋!我是你的养母。你原本是个孤儿,我们领养了你后,就是我们的儿子。你记得吗?”端木俊宇努力地回想,女人在背包中找出一张相片给端木俊宇看,相片日期是十年前拍摄的。


相片里有六个人,自称是母亲的女人是唯一的一位女性。女人指着相片中的人问:“认得那一个是你吗?”他仔细地看,然后指着当中年纪最小的说:“这个。”像骨牌效应一样,从他认出自己开始,他渐次认出母亲和父亲。


母亲是白葡萄牙人,嫁给英国的丈夫。印象中养父是个乐观快活的人,整天外出旅行,夫妻每年都会用半年时间,带着四个领养来的儿子在欧洲流浪,父母虽然不是亲生,却十分疼爱他们。接着是他的三个来自不同种族的哥哥。


大哥是欧洲人,长得温文尔雅,现在是澳大利亚某交响乐团的指挥,养父年轻时的愿望是希望成为乐团指挥,由大哥完成他的梦想;二哥是拉丁裔人,正在英国教音乐;三哥是非洲裔人,很会跳舞,却当了个医生,回非洲行医。而他自己是个作曲人,帮英国的电影公司创作过不少受欢迎的流行歌曲和配乐。过住的回忆开始一点一点浮现,渐渐涌入脑中,想起以往一家人在欧洲卖艺流浪的生活,时常要露宿火车站,几乎每天都是吵吵闹闹的,尤其是大哥,总要迫弟弟们听他的指示表演,端木俊宇最讨厌被人当扯线公仔,他喜欢自由发挥,因此兄弟俩经常吵架,也打过好几次架。


此刻回想起来,他笑了出来。“都想起来了吗?”看到端木俊宇笑了,女人知道儿子想起来了。“嗯。”


“这些日子,你怎么过的?”想着儿子将近失踪一年,心里十分担心。“跟以前流浪的生活差不多……”“噢!差点忘了,你的经纪人急着找你,好像有什么重要事非告诉你不可。你不用四处张望了,这是我朋友的家,没有电话,我也没有手提电话。”


“又弄掉了!”端木俊宇和这个养母虽没有血源关系,但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俩都经常遗失东西。“哼,若不是遗失手提电话,我也不会回那里找,我们就不会遇见,你现在还是呆头呆脑地流浪,快感谢上天给予我们这个天赋。”“啧。


爸爸在那?”母亲突然面色一沉,说:“他跟朋友去喜玛拉雅山探险。”“你怎么不跟去?”“带着两个小孩去喜玛拉雅山玩?太危险了,我才不干这种事。”端木俊宇记得那两个小孩子,便问母亲:“他们是谁?”“你的弟妹。”


“你几时领养的?”“在你失踪前不久。”“他们跟着你在这里流浪,和去喜玛拉雅山有何分别?你尽快带他们回英国……”“这里是我的老家,怕什么?”“你经常遗失东西,等一下搞不好,这两个小不点被你遗留在什么地方,再遇上拐子佬,后果就不堪设想。”这种事以前也曾发生在他们兄弟身上,幸好每次都逢凶化吉。


“别乱讲!出去外面找电话亭打电话给那个经纪人!”母亲又作势要打他,端木俊宇本能的缩了一下,走出屋外去找电话,口中喃喃自语:“经纪人会有什么要紧的事找他?”。”。”。”